一夜噩夢。

韓零猛地被驚醒。

額上滾下幾滴汗珠。

她呆呆坐在床上，窗簾縫中滲出幾縷陽光。

“嘩——”，她起身拉開窗簾，大片大片溫暖又刺眼的陽光照在她身上。

“真美好啊，太陽。”她喃喃道。

看著明晃晃的陽光，她突然回憶起自己夢中那一片一片藍黑色的電子光，那些詭異的光芒，想一想就讓她一陣發寒。

藍黑色的電子光……那是個怎樣的世界呢？她默默想著，夢中的她，在那個藍黑世界四處亂跑，找不到出口。

一群貓狗從某個地方四散奔逃，士奇也在其中，她記得那種感覺，明明想要擁抱它，卻無論如何也觸不到它。

還有那雙紫色的眼，對她不斷重覆著那句熟悉的話：“不要告訴那位主人…”

那位主人？

她瞬間想起一雙流血的眼。

電話響了。

“餵，嗯，我挺好的，不用去醫院，好，那我現在收拾。”她說罷，掛下電話，嘆口氣。

現在對她來說，和蔡先生通話是一種負擔和折磨。

就在今天，第三次約會結束後，讓這段折磨人的關系也結束吧。

她已經沒有任何想和蔡先生發展下去的欲望了。

一整天，韓零都沈默寡言，沈默寡言地答應蔡先生去度假酒店的邀請，沈默寡言地穿著自己的連衣長裙坐在海邊礁石上，吹著涼爽的海風，看著遠處翻滾的浪花，又想起了昨天那個夢。

“韓零，想什麽呢？”蔡先生走過來，坐在她身邊。

韓零不自覺地挪挪身子，和他保持距離。

“沒什麽，就是看風景。”

那雙帶血的眼是誰的呢？她在心裏一遍又一遍想，那似乎是個她很熟悉的人，但又好像並不熟悉。

“打排球嗎？”蔡先生問。

她搖搖頭。

“總覺得你今天心不在焉。”蔡先生盯著她。

“嗯。”韓零沒有辯解，“我們什麽時候回去？”

她只想快點結束這場約會，然後再按照他們的約定，她要拒絕繼續和蔡先生的相處。

“你不舒服？”

“沒有。”

蔡先生臉色一沈，想了一陣，道：“韓零，其實你英語不錯，如果以後工作，我需要去美國進修的話，你願意陪我嗎？”

韓零聽著他的話，臉上露出尷尬的神色，她都準備拒絕他了，當然不會答應他，但現在他們之間還沒徹底攤牌，她只得委婉道：“對不起啊，我說過的，我要帶完我的第一屆學生，再說了，去美國，離家太遠了，我不是很想……”

蔡先生不回應她，她覺得氣氛尷尬起來，但潑他冷水是必須的，她也沒有辦法。

“我和你去打排球吧。”韓零想把這個不愉快的話題跳過，今天最後一次約會，雖然不會有結果，但畢竟他這麽用心地提前訂了度假酒店，怎麽樣，也要給他面子，玩的開心點。

但昨天在歡樂谷，他似乎也沒給她面子，什麽也不玩，什麽也不吃。

算了，計較這些做什麽？反正他們已經沒戲了。

楊今朝家門口響起一陣敲門聲。

他坐在自家的監控室內，透過監視器，看到一個頭上燙著卷花，約摸五十多歲的女人正站在他家門口。

女人擡起頭，四處張望一下，楊今朝在她擡頭的瞬間，看到了她的臉，隨後吃了一驚。

他馬上沖到門口，一顆心緊張到狂跳不止。

門又被敲響，他站在門口，慢慢擡起顫抖的手，握住門把。

“有人嗎？”那五十多歲的女人朝門口喊了一聲，嗓門響亮。

楊今朝深吸一口氣，終於將門打開。

一開門，兩人看著對方，皆是一怔。

“楊今朝，”韓零的母親李芳澤瞇著眼，打量著面前這個一頭亂發的男人。

“李、李老師，”楊今朝看著李芳澤，說話卡殼了。

“多少年了，你怎麽見我還結巴？”李芳澤耷拉著眼皮，對他露出些不滿。

“沒、沒有。”楊今朝道，“您、您找我，有什麽事？”

李澤芳盯著楊今朝，眉頭緊蹙，突然嘆一聲氣：“唉，還能為什麽？楊今朝，上學不好好上，拖班裏後腿，我是擺脫不了你了嗎？這都畢業好多年了，你怎麽又給我找上麻煩了？”

楊今朝低頭不語。

李澤芳看著他，神情嚴肅：“我家零零的事，你出來，我跟你好好談談。”

晚上十一點半，蔡先生送她到家門口。

韓零有點緊張。

等她拒絕他後，他會不會怒不可遏，罵她欺騙他感情？

韓零摸了摸包裏的一沓鈔票，這幾天蔡先生為她花的錢，她每一筆都記著，實在不知道金額的，也按網上查到的價格預估好，她記好賬，把自己該付的那一半錢早已準備好。

“那個……”車停在家門口，她沒有下車。

“有水嗎？”她緊張地咽了咽嗓子，覺得自己的喉嚨幹得快要打不開。

蔡先生遞給她一瓶橙汁：“只有這個，要嗎？”

“謝謝。”韓零接過橙汁，開門下車。

“韓零。”蔡先生也馬上下車，走到她身旁。

韓零正擰開瓶蓋，往嘴裏灌了幾口水，蔡先生一叫她，她下意識轉身，與他撞了滿懷。

橙汁撒了蔡先生一身。

“對不起對不起！”韓零馬上放下水瓶，拿出紙巾。

“沒事。”蔡先生接過紙巾，擦著白襯衫上黃色的橙汁汙跡。

“對不起。”韓零十分愧疚。

蔡先生對她笑道：“沒關系，但是……”他盯著她，眼神中充滿暧昧，“但我想，洗洗手，順便，用一下洗手間。”

韓零瞬間明白過來他的意思，雖然她心裏不願意，但總歸知道是自己做得不對，該她做的，她還是會做。

“那去我家吧，這附近也沒什麽洗手間。”她只好說道。

和李澤芳聊了很久，楊今朝走回小區，剛到樓前，就看到韓零和蔡先生一同進了樓中。

他站在不遠處的一棟樓後，看著他們上車，等許久，直到確認他們已經等到電梯進了家門，他才進樓回家。

將近夜裏十二點，楊飛曉打著哈欠起夜，看到對面房間門縫中依稀散發著亮光，便推門進去。

“小舅，還不睡啊。”楊飛曉看著坐在監視器前的楊今朝，走近他道，“你看什麽呢？”

他看到楊今朝眼前的那只電腦顯示器上，正放著門外樓道的監控畫面，好奇問：“你看什麽呢？”

“去睡覺。”楊今朝對他道。

“唉，小舅你最近怎麽了？說話這麽冷淡。”楊飛曉嘆聲氣，“你對我這樣，雲蘇又回橫琴準備家主祭，好無聊啊，沒人陪我說話。”

他又打個哈欠，自言自語走回自己房間：“看來我還是去睡覺比較好。”

韓零領蔡先生進家後，等了一會兒，蔡先生從洗手間中出來後，她看到他白襯衫上顯眼的橙汁汙漬，心裏滿是愧疚：“蔡先生，對不起啊。”

“你的襯衫……介意說牌子嗎？我賠給你……”韓零心裏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就算他這襯衫上萬，她也得賠。

蔡先生笑著走近她：“韓零，你這麽說，太見外了吧？”

韓零感覺蔡先生的笑有點恐怖，她不覺往後退了半步：“沒、沒，其實蔡先生，我們三次約會也完成了，我想和你說一下，其實我……”

“你什麽？”蔡先生鬼魅一笑，又靠近她半分。

“我們還是算了吧，我們不合適。”韓零再往後退了兩步，“我夠不上你的標準，你對另一半的學歷標準要求還是挺多吧……我真的沒辦法陪你去美國……算了吧我們……”

“那我們就不去。”客廳亮白的燈光在蔡先生的臉上打下一片濃重的陰影 。

韓零已經被他逼到門口，她預感這男人不太對勁，恐慌之下，她打開門，手向門外伸去，“要不你先回吧，馬上十二點了，反正廁所也上完了……”

蔡先生一把合住門，一只手撐過來，將韓零困在墻上：“其實你不用這樣小心我，我又不會吃了你。”

關門時那砰的一聲，讓韓零嚇了一跳，她緊張到心跳都要停止，皺下眉頭，偏過頭去，不想和他對視：“我知道。”

她鼓起勇氣，伸手過去，正想再次將門反手擰開，卻被蔡先生一把抓住手腕反按在墻上。

蔡先生笑道：“韓零，我知道你的心思，雖然我從不吃欲擒故縱這一套，但是——”他將那顯厚的嘴唇湊到她臉前，“如果你要玩這套，那我陪你。”

陪你個鬼啊！韓零在心中嚎叫一聲，這男人哪裏看出她欲擒故縱了？她已經那麽明白地拒絕他了，他聽不出來？

她轉過頭，再次鄭重地對他道：“蔡先生，我是真的覺得我們不合適。”

她的神色變得難看起來：“請你放手。”

蔡先生仍然帶著笑意看著她。

她看到他貼近的唇，馬上厭惡地扭過臉。

“你又害羞了？”蔡先生笑著，“韓零，其實你沒必要這樣。”

他說罷，忽然朝她吻了過來。

“你幹什麽？！”韓零大叫一聲，伸出另一只手想推開他，卻被他又反擒住了手，她兩只手都被他按在墻上，失去抵抗力。她嚇得失聲尖叫，兩腿用力胡亂踢著他，卻還是擋不住他的強硬。

她的臉頰最終還是碰到了他的嘴。

“你給我滾啊！”她大叫一聲，忽然聽到門口傳來一陣敲門聲，她忙喊道：“有人敲門！你放開！”

蔡先生似乎耳朵聾了，他用嘴唇不斷吮著她白皙皮膚上的味道，全然不顧越變越急的敲門聲，直到耳旁一陣轟響，他這才如夢驚醒。

韓零被蔡先生抓著手腕按在墻上，蔡先生停下動作，兩人同時向門口望去。

韓零家被強行踹開的大門像只破旗一樣輕輕晃著身。

楊今朝喘著大氣，兩眼放出韓零未見過的兇光。

韓零看見他，眼淚瞬間湧出來。

蔡先生呆楞楞地放下鉗制韓零的手，往後退了半步，看著眼前這個突然闖入的男人，渾身一麻。

楊今朝面無表情地盯著他，走到韓零身前，對著蔡先生低聲一句：“滾。”

“韓零，這是誰？”蔡先生也反盯著楊今朝，質問她道：“韓零，這是誰？這男人和你什麽關系”

楊今朝兩手捏緊拳頭，上前半步，走到蔡先生面前，一拳下去，打在他臉上。

“你他媽幹什麽？！”蔡先生摸著被打青的嘴角，怒吼道。

“你滾啊！再不滾我打死你！”韓零突然覺得不害怕了，沖進一旁的廚房，拿了只長柄小口鍋出來，掄起鍋子就要往蔡先生身上砸：“你給我滾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

韓零瘋了一樣地掄著鍋，終於將蔡先生趕出門外。

蔡先生一走，她才像垮了全身，扔下鍋，靠在墻上哭起來。

她真是個蠢貨，早點拒絕那個流氓，別請他到家裏來的話，哪有這檔子事？

她哭的更大聲了，眼淚止也止不住。

她看著站在自己身前，也看著她的楊今朝，只覺得自己之前做的所有努力，所有忘記他的努力，全白費了，全煙消雲散了。

她邊哭邊喘，實在忍不住，終於狠下心，伸出雙手，一頭栽進他的懷中，緊緊抱住了他。

不管了，反正在他懷中哭，她真安心。

她哭著哭著，忽然感到身旁有兩只胳膊輕輕圈住了她。

一股電流竄遍全身，她擡頭朝他望去。

只見他也盯著她，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用極輕的聲音對她道：“沒事了，零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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