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楊飛曉的問題你現在理解了吧？是真的迫在眉睫，他雖然才高二，但語文不比理科，語文要積累的，就算腦子好使短時間也補不上來……我不明白，他其他的科目都那麽好，為什麽偏偏語文是這樣。”韓零坐在自家餐桌旁，苦口婆心和鄰居說了很多。

鄰居全程皺眉，聽完輕輕點頭：“韓老師，我一定會好好和他談談。”

韓零聽到他的話舒心不少：“我真的要拜托你了，他現在是青春期，有點叛逆，我觀察了，只有你的話他才聽得進去。”

鄰居沈重地點頭。

“小夥子，來來來，快喝一碗阿姨做的姜湯。”韓零老媽端著一碗熱乎乎的紅姜湯出來，放在鄰居面前，“感冒了就要喝點去寒的東西。”

鄰居拘謹地搖頭：“阿姨……我不喝……”

“啊呀，你這麽客氣幹什麽？”韓零老媽站在他旁邊，放一只瓷勺在碗裏，催促道，“你喝姜湯好得快。”

“媽——”韓零有些不耐煩，“人家不願意喝就算了。再說，你知道人家是冷感冒還是熱感冒？珠海這麽熱……”

老媽眼睛一瞪，正色道：“我告訴你，就因為外面天氣熱，你們這些年輕人一天到晚開空調，才更容易冷感冒懂不懂？”

“阿、阿姨，真、真不用，我感冒好多了……”鄰居仍然禮貌推辭。

韓零老媽眉毛一擰：“你這孩子怎麽這麽犟，就一碗姜湯，值不了幾個錢，快喝吧。”說著，她便伸過手去，準備解開鄰居臉上的口罩。

鄰居立刻敏感地用手一擋。

“媽！”韓零忍不住了，“你幹什麽啊！人家不想摘口罩肯定有人家的……”她說著說著，眼神自然而然向鄰居捂口罩的手看去，他那只細長的手背上纏著的一圈白色繃帶，盡收她眼。

她忽然楞住了。

她盯著他手上的白色繃帶看了半天，仿佛狂風作浪的海面上閃電擊中礁石，一瞬間，幾段熟悉的回憶同時在腦中炸開。

“理由。”韓零呆呆說完剩下的兩個字後，沈默了。

“呦，小夥子，你的手怎麽了？”韓零老媽也見到他那纏繃帶的手，關切起來。

鄰居看了眼韓零，又回過神，對她老媽敷衍地笑著說：“就是不小心劃傷。”

而後他借口有事，口罩到底沒摘，姜湯到底沒喝，逃也似地跑回了自己家。

“唉，韓零，你說這小夥子，是不是臉上有疤啊？這麽不願意摘他那個破口罩。”老媽抱怨地將桌上那碗微涼的姜湯收回廚房。

“嗯，可能吧。”此時，韓零的心中，一陣陣不安的海浪翻湧著。

“我先回房了。”她對老媽說了一句，便起身要回自己房間。

“等等！”老媽攔在她臥室門前，“你又想把自己鎖房間裏？我又招你煩了？”

“沒有。”韓零有氣無力，她現在只是，只是很想去確認一件事，盡管那事，她覺得自己想得簡直離譜。

“韓零，你好好和我說說，你和你這鄰居，是不是有什麽？”老媽嚴肅地問道。

“什麽也沒有。”韓零不耐煩地說。

“你看我一說你你就這表情，”老媽臉上也多了幾道愁褶，“你說你也老大不小了，我那天看你鄰居開的車也不錯，他要是對你有意思，你們……”

“媽，我才二十四，求你了，求你放過我吧……”韓零聽不下去老媽的嘮叨了，轉身打開房間門。

“誰說你二十四？都二十六了！我到你這年齡的時候，你都會走路了……”

“那是虛歲！我二十四！我不認虛歲的行不行！”韓零進屋，大聲懟了兩句，砰一下關上自己的房門。

門外老媽繼續吼著，但已經與她無關。

她煩躁地取出那只被她放進玻璃櫃中，連拆也不舍得拆的，今朝送給她的藍色禮盒。

韓零將禮盒扔在床上，三下五除二抽開上面的白色絲帶，裏面躺著一只鑲藍寶石的銀質手鐲，和一張今朝的簽名寫真照。

照片中那穿著白襯衫的男人，此刻讓她充滿了恐懼感。

她還是顫抖著手，將照片中男人的半張臉捂起來，只留下那雙眼……

好漂亮的眼……會說話會放電的眼……也是雙讓她熟悉，熟悉到讓她後背一涼的眼。

今朝……和她的隔壁鄰居……

會是同一個人嗎？

她不敢相信。

韓零打開房門走出來。

老媽正在操心給哈士奇餵飯，見她出來，忙對哈士奇嘆氣道：“兒子啊，你要好好吃飯知道不知道？長得又壯又帥才能找到男朋友，才能嫁出去，你今年都三歲啦……”

“媽，”韓零穿好鞋，站在門邊，聽著老媽滿嘴跑火車，忍不住道：“士奇是你孫子，它今年才一歲多，你不用給狗都算虛歲吧？還有，士奇是公的，喜歡母狗，不找男朋友……”

“我知道了！你煩不煩啊！”老媽學著韓零的樣子，不耐煩地說道，“我催我兒子結婚，又沒催你，你急什麽？”

“行行行，您接著催，接著催。”韓零不再多說什麽，開門出去。

她並沒有下樓，而是站在鄰居家門前徘徊了很久。

其實，她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做，是想讓他打開門摘下口罩，確認他的身份麽？

好像不是，她並不敢這樣要求他，也不敢知道結果。

那她站在這幹什麽？

韓零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突然覺得自己像傻子一樣。

唉，回吧。

韓零轉身。

隔壁門突然開了。

哈小花張著嘴咧著笑容在門口看著她，隔壁鄰居穿著運動鞋走出來。

韓零尷尬地朝他打聲招呼：“好、好巧啊。”

“出去？”鄰居問。

韓零看著他的眼，心跳驟然加速，她搖搖頭：“我剛回來，剛才去樓下倒垃圾……你呢？”

她依舊盯著他那雙眼，雙眼皮上的深褶拉出一個優美的弧度，他的眼，和今朝那雙會說話的桃花眼，簡直如出一轍。

會不會是兄弟？不，如果是兄弟，那繃帶的事怎麽解釋？

“我去買點東西。”

韓零點頭，不自覺地快速用眼光目測了一下鄰居身高，和今朝的太像了……連體型……她越看也越覺得相似。

鄰居去了電梯間，韓零迅速回家，又一頭鉆進臥室，躺在床上，緊張跳躍的心才漸漸平緩下來。

她想了半天。

如果他是今朝的話，那他總是戴口罩出門，也是說的通的。

可是今朝養狗嗎？今朝也獨居嗎？今朝的家也那麽溫暖幹凈嗎……

在網上搜了半天，韓零也沒找到和今朝私人生活相關的半點消息，就連他每次錄視頻，都是在影棚或者戶外。

說起來，她作為粉絲，對自己的愛豆，除了唱跳長相以外，還真是一無所知。

右手上纏著的繃帶、那雙極其相似的眼、那身高和體型……還有她去參加見面會時，鄰居出現的時間，和今朝根本不重合……今朝真的就是她鄰居嗎？

但她鄰居的性格，和今朝，似乎是南轅北轍。

打開今朝的抖音視頻賬戶，隨便選幾條視頻出來，今朝在裏面又是角色扮演，又是說段子，又是拋媚眼耍帥……還有昨天的粉絲見面會，他也是絲毫沒有隔壁鄰居那般的拘謹和沈悶。

可是……網紅這職業，是演給大家看的啊……

韓零就這樣從白天想到深夜，越想越糊塗……

周一，韓零終於在她上班前成功哄走了老媽。老媽前腳剛走，士奇後腳就不見了，打開尖子狗APP，士奇已經在裏面的教室坐著了。

還好老媽走得早，士奇穿越APP的事才沒東窗事發。

“士奇，你在學校要好好聽講，和同學們好好相處哦，不能欺負小花知道了嗎？”韓零在APP中給哈士奇去了一條消息，這才動身去上班。

“哎，韓零，今天晚自習不是我看你們班嗎？你怎麽還不下班？不和男朋友去約會嗎？”劉沁露拿著一沓數學試卷走到她面前，壞笑著說。

韓零手托著腦袋，嘆口氣：“老師嘛，以教書育人為重，哪有那麽多工夫情情愛愛啊。”

“瞧你說的，你可是有男朋友的人，你說這話，是在炫耀嗎？”劉沁露繼續打趣。

“報告。”

“報告。”

門外站著兩個面色沈重的學生，楊飛曉和趙雲蘇。

“進來。”韓零道。

“他倆犯什麽事啦？楊飛曉和趙雲蘇這回可是你們班數學考試的並列第一呢。”劉沁露對韓零小聲道。

“我是教語文的，劉老師，你可以去上晚自習了。”韓零面帶微笑，送走了滿臉八卦的劉沁露。

“這周開始，晚自習延長到九點半，你們知道吧？”韓零看著楊飛曉問道。

“知道。”趙雲蘇回答道。

“所以，現在是晚上七點，我們有充足的時間，聊聊你倆怎麽回事。”白色節能燈的照耀下，韓零臉上的笑容慘白滲人。

偌大的辦公室，老師們回的回，上晚自習的上晚自習，此時只有他們三人在這裏。

“韓老師……其實是這樣的……”趙雲蘇低著頭，怯生生開口。

“楊飛曉先說。”韓零面無表情，看向低著頭，臉上卻傲氣不減的楊飛曉。

“您讓我先說哪個？”楊飛曉突然倔強地擡頭。

韓零不慌不忙：“先說說趙子辛是誰。”

“混混唄。”

“哪個學校的？”

“他大學了。”楊飛曉道。

“哪個大學？”

“中山。”

“中山大學的混混？”韓零下意識地脫口而出，“中大的還欺負你們高中生？楊飛曉，你能編得靠譜一點麽？”

楊飛曉不說話了，趙雲蘇才開口道：“韓老師……他真是中大的……混混。”

“那你說說，趙子辛多大了，為什麽在中大，還當小混混？一個大學生，心智有這麽不成熟麽？”韓零質問道。

趙雲蘇緊張地咽口唾沫，慢慢低聲開嗓：“他今年二十了……其實，他是我哥，親哥……”

“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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