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那個……”韓零慚愧地打開門，面對著黑帽黑口罩的鄰居，抱歉道：“你的墻，我會給你找人補補的，那個，對不起！”

“最好快點。”男人說罷，轉身進了自己家。

韓零的還沒來得及和他商量商量賠償的事，隔壁家的門就砰地一聲關住了。

她也慢慢關上門，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忽然長長感嘆一聲：“這都是什麽事啊！”

“小點聲，大晚上的。”隔壁若有若無的聲音飄了進來。

韓零趕緊捂上嘴，往那墻壁上的小洞口望去，隔壁一片昏暗，那個帶帽子口罩的神秘男人，應該已經睡了。

“餵餵，韓零，想什麽呢！”高二年級教研組辦公室裏，數學老師劉沁露邊一臉花癡地盯著手機，邊用胳膊肘搗了搗韓零。

“沒什麽。”韓零坐直身子，拾起剛才因為走神而跌在地上的筆。

“你今天怎麽了？今朝抖音發新視頻了，超帥的，你快看快看！”劉沁露激動地把手機屏幕懟在韓零眼前，韓零看著電子屏幕上那個帥氣的男網紅，卻絲毫不為所動。

“你到底怎麽了？！”劉沁露看韓零毫無反應，彎下腰仔細盯了盯她那張帶著厚重黑眼圈的臉,驚訝道：“韓零！你不舒服？！”

“我沒有。”韓零忙扯出個笑容。

“你昨晚沒休息好？又是你們班那群崽子惹你生氣了？”劉沁露收回手機，依依不舍地看了眼手機上那個正在扮酷耍帥的男網紅，這才把手機關掉。

“我們班最近還行吧，作業質量挺高。”韓零笑得更勉強了。

她才不會告訴別人，昨晚她經歷了的狗子穿系統的奇事，但這件事情確實從昨天到今天一直困擾著她。

她的狗子是真的穿越了？

它過得好不好？有沒有受人欺負？有沒有吃不飽？有沒有生病？

“叮鈴鈴……”上課鈴忽然響起。

韓零紋絲不動，她已經陷入了對自己狗子的無限擔憂之中，幾分鐘前她還打開手機偷偷點開電子書架，翻了翻那本據說會記錄她家狗子故事的書《尖子狗的養成》，卻發現裏面一共五百來字，都是在講這個app的發明原因——很多主人被不聽話的狗困擾，所有才有這麽個軟件想要送狗子們培訓。

這開發軟件的到底都是些什麽喪心病狂的人啊，她的狗子再不乖、那也是主人的好狗子，誰準他們帶走她的狗子了？！

韓零想哭。

“韓零……”

“韓老師……”

“韓老師……”

“啊？”韓零突然被喚她名字的一聲聲驚醒。

“韓零。”劉沁露指指手腕上的表：“上課鈴打過去五分鐘了，你們班這節不是語文嗎？”

“是啊！”韓零蹭地站起來，拿上教案課本就往外頭沖，她光顧著想自己的事情了，怎麽忘了這節是她的課啊！

一進教室，撲面而來一股汗臭味兒，上節課是體育，高三六又是理科班，本來男生就多，所以……

這股臭味倒是讓韓零清醒了很多，她暫時拋下自己的苦惱，開始專心上課。

“大家翻開課本第四課，《蜀道難》。”韓零沈穩的聲音剛落下，她就聽見班裏一陣此起彼伏的哀嘆。

“昨天讓你們背《蜀道難》，背會了嗎？”韓零威嚴地掃一眼講臺下無精打采的一眾同學。

沒人回答。

“昨天我去一班抽查，人家可沒一個人不會背的。”韓零不滿道。

後排有幾個男生不服氣，小聲嘟囔：“人家是尖子班，我們差班能比嗎？”

“說什麽呢？現在就把自己歸成差生不想努力了？你們這自我放棄也太早了吧。才分完文理科上了幾天課啊，就這狀態，以後怎麽參加高考？”韓零火氣突然冒上來。

韓零的一番話看來奏效了，臺下再無人頂嘴。

“趙雲蘇，起來背一遍。”韓零點了全班學習成績最好的女生，總想著趙雲蘇肯定能背得下來，她背的時候，其他人也偷偷跟著背一點，這樣等會兒她再叫別人的時候，他們能多背一點，她心裏也總安慰一些。

學習委員趙雲蘇果然不負所望，緩慢流暢地背出了《蜀道難》。

“很好，坐下吧。”韓零滿意地誇獎過她之後，終於屏住一口氣，試著叫了個差生。

“梁溪，起來背。”

這個叫梁溪的男生背得磕磕巴巴，中間有幾段忘得厲害，不過發揮水平總體在韓零的想象之中，她也不會太失望。

“何素文，背一遍。”韓零又點一位差生，這位也是磕磕巴巴，雖然沒背下來，但是至少能說幾句。

韓零心裏還能接受，便讓他坐下了。

接著，她鼓足勇氣，終於往最後一排靠窗的角落裏望去。

那裏有兩張課桌，卻只坐著一個人，此人就是全年級語文成績最差的學生。

韓零打心眼裏不想叫他起來背課文，因為他對語文課從來都是蔑視，態度輕賤，曾經還公然貶低語文課存在的價值，韓零每每看到他，都想把他趕出課堂。

但她不能，她是老師，他是學生，她必須對他的未來負責。

“楊飛曉，起來背一下。”韓零終於叫到了他。

全班人都順著韓零的目光集中向最後一排那個垃圾桶旁邊的角落。

楊飛曉胳膊肘在課桌上，手掌托著腮，面無表情地打了個哈欠，他那一頭零亂微卷的短發，在秋日的暖陽裏像極了一個蓬松的雞窩。

一雙深邃的眉眼微開一條縫，浪紋般的眼角上掛著點困倦的淚珠，高挺的眉骨鼻梁、薄唇和瘦削的臉龐，都讓人不得不承認他的俊朗帥氣。

韓零每每看到楊飛曉，都會想起自己喜歡的那個男網紅。

“站起來。”韓零用嚴肅地語氣沖他道。

楊今朝終於睜開那雙星空般不大不小，恰到好處勾人的眼，滿不在意地看著韓零。

“知道我讓你站起來幹什麽嗎？”韓零的語氣又淩厲幾分。

楊飛曉揚起那棱角分明的下巴，偏著頭，混混兒似地無所謂道：“不知道。”

“《蜀道難》背會了嗎？”韓零沈住氣問。

“沒。”楊飛曉又挑釁似地打個哈欠。

“去我辦公室，背會了再來上課。”

“哼，好啊。”楊飛曉狂妄地抄起椅背上掛著的輕飄飄的書包，單挎在肩上，哼著歌悠悠往門外走去。

“誰讓你上課唱歌了？”韓零厲聲訓道。要不是學校不讓體罰，她真想沖他屁股踢上幾腳，讓他再拽！

楊飛曉擦肩走過她身旁，又轉身對她笑了笑：“老師，再見。”他唇角一勾，一抹邪氣的壞笑浮上那張人畜無害的俊臉，接著腳底一抹油，嗖地沖出教室。

“回來！我讓你去辦公室！你敢出校門你等著！”韓零氣憤地把課本一丟，也如離弦箭般沖出教室追了出去。

“你怎麽當班主任的？上著課你沖出去追什麽人？高二六本來就成績差，現在連你這個老師都當堂翹班，韓零！是不是不想幹了？！”

韓零低著頭，站在政教處辦公室，像個犯錯的學生，被政教處張主任訓得大氣不敢出一聲。

“韓老師，我們香華對老師要求很高的知道嗎？你要是再出一次這種事，就給我辭職滾蛋！”張主任沖她吼道。

韓零嚇得肩一抖，低聲道：“知道了。”

“你今晚給我寫一萬字檢討，發到家長群裏，不能讓家長覺得我們香華招的都是誤人子弟的老師！”

“知道了。”韓零低眉順眼答應著。

“還有，明天楊飛曉他媽來，作為高二六班的班主任，你給我好好和她媽談談楊飛曉以後的教育問題……我能信任你嗎？”張主任瞪著的小眼像一把冷刀子削著韓零的雞皮疙瘩。

韓零頭點得跟雞啄米似的，終於被張主任暫時放過了。

“韓零出來了！被老張訓了！快跑！”韓零剛走出辦公室，就看見自己班裏一幫學生撒丫子地往回跑。

唉，這回真是丟人丟大發了。

韓零帶著一天的疲憊，披著入夜星輝，手裏拎著一大摞幾天前考的語文試卷，向家走去。

反正她的狗子哈士奇現在不在家，她總算不怕卷子被咬壞，她可以回家改卷了。

韓零摸黑進了家門，打開燈一看，屋內仍是一片狼藉。

昨晚沒來得及打掃士奇臨走前給她留下的“豐碩戰果”，現在她也無心打掃。

還好她走時，關了臥室門，士奇並沒有禍害她的房間。韓零一進去，一頭倒在軟軟的床上，忽然想起來，今天為了楊飛曉的事，她都忘了看那只可惡的狗子的生活。

韓零暫時把語文試卷放到一邊，打開手機，無視了微信裏彈出的家長群對她上課翹班的抱怨，點開手機上那個印有狗頭的app。

系統時間和現實時間一致，畫面中的教室昏暗無光，空無一狗，韓零退出教室界面，點開地圖，又點擊了“我的家”這三個字。

她看到了一間小屋，暖黃色的燈光，裏面狗窩、食盆、飲水器、玩具、衣櫃等等一應俱全。

她的二哈正在粉紅色的狗窩裏舒展著自己的狗身。

韓零不禁感嘆，這系統裏的生活可比她狗子在家好多了啊。

士奇住在裏面應該很舒心吧。

這時，系統突然彈出一句話：“韓零女士您好，您的愛犬哈士奇想和您對話。”

對話？韓零一楞，這人狗要怎麽交流？還能有人狗語言轉換器不成？

韓零抱著好奇心點擊“接受”按鈕。

萬萬沒想到，畫面居然跳轉成了一個和微信極其相似的聊天界面中，韓零驚訝地點開自家狗子哈士奇的頭像，進入聊天框，下面又蹦出來一個綠色條框，上面寫著“請按住說話”。

韓零試著按下綠色條框，發了條語音給自己在系統中生活的狗子哈士奇：“士奇，你在那邊過得好不好？”

過了一會兒，哈士奇竟然真的發來一條語音，韓零興奮地點開，卻只聽見一長串耳熟的“汪汪汪”。

系統忽然在聊天框中彈出來條自動提示：“請長按對方聊天氣泡，選擇語言轉換。”

韓零根據提示按住哈士奇發來的語音條，果然，下面蹦出來幾行字：

請選擇要轉換的語言：

普通話

英語

韓零點擊“普通話”後，終於聽見了一長串機器兒童音聲：“媽，我過得不好，同學都欺負我，我想回家。媽，我想吃皇家狗糧，我想吃雞腿，我想去臥室撒尿，我想聞樓下金毛弟弟的屁股，我想家裏的沙發……”

過了漫長的十分鐘，哈士奇的“我想系列感言”終於發表完畢。

呵呵，韓零一聲冷笑，她養了兩年的狗子，倒是個多情會掛念的狗，還想樓下金毛的屁股，想家裏的沙發……它倒是什麽都想念啊！

就是沒想它主人！

韓零笑呵呵地退出了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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