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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間客棧(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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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間客棧(2)

司明鈺說完,也不理會他人的表情,徑直走回車架處,手一伸,聲音輕柔地仿佛能生怕驚擾了什麽。

“夫人。”

隨之,眾人就看到一只套著白玉鐲的手緩緩伸出,一身素色長裙,頭發做婦人髻,只幾支白玉蝴蝶簪做綴,說得好聽些是清新又雅致,難聽些就是寡淡了。

“夫君。”

此女說話輕聲細語的,站在高大俊逸的司明鈺身旁,顯得小鳥依人極了。

二人手指相握,司明鈺帶著談筠緩步走到司明遠面前。

“夫人,這位便是大皇兄。”

女子似乎有些羞澀,低著頭,輕輕喚了聲,“大皇兄。”

“胡鬧!”司明遠厲色道,“阿鈺,你是皇子,婚姻之事怎可草率?”

說這話的時候,司明遠內心都快樂瘋了。

司明鈺他是被毒傻了嗎?竟然不知道從哪裏帶了個人回來,就說是自己的夫人。

司明鈺這一出,還有哪個勳貴敢把女兒嫁給他?

沒有聯姻,他倒要看看,司明鈺還能有什麽朝廷勢力和他鬥!

更何況,趁此把這個不知輕重的名號壓在司明鈺頭上,借機敗壞他的名望,司明鈺這個蠢貨,活著也一樣不是他的對手!

隨著司明遠的一聲厲喝,談筠猛地一顫抖,就躲在了司明鈺身後,像是怕極了司明遠的模樣。

剛才還覺得司明遠說的沒錯的人,又覺得,倒也無需對一個女子這般苛刻,瞧瞧這人都被他嚇壞了。

只是……這般小家子氣,如何當得了端王妃?

全場的註意力都在司明鈺和談筠二人身上,哪裏又有人註意到和司明鈺一起回來的那群人嘴角猛地抽了抽。

司明鈺將談筠護在身後,“大皇兄,你嚇著他了。”

他輕輕蹙著眉,一副對身後人極為憐惜的模樣。

這裏的事也被圍觀的人一個一個地往後傳,不多時,百官身後就想起了竊竊私語。

司明鈺深情地握住談筠的手,“大皇兄,我知道,婚姻大事,自作主張,是我不對。”

“可你知道嗎?”

“我當時不知被何人所害,深中劇毒,更是落水失憶,是筠兒救了我。”

“若沒有她的悉心照顧,我就回不來見你和父皇了。”

“我們二人相識於微末,她卻從來不嫌棄我,我二人兩情相悅,對月盟誓,以天地為證,那個時候,我還不記得我是皇子呢。”

“後來,等我想起過往一切,我已經與筠兒成婚了。”

“大皇兄,我不能因為我們身份懸殊,就嫌棄糟糠之妻吧?”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這輩子唯一認定的妻子,白首一人,餘願足矣,就算父皇罰我,我也是這麽說的。”

好一場深情告白。

談筠趁人不註意,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眼睛瞬間蓄滿了盈盈水花,“夫君……”

二人深情凝望,任誰看了,都是情深義重,好一對神仙眷侶。

原來司明鈺中毒後失憶了,怪不得他表現得仿佛完全不知道是自己下毒的一樣。

司明遠心中慶幸,又覺得這個當著眾人表白的司明鈺婦人之仁,愚蠢至極。

可他不知道的事,司明鈺那番深情告白,早就被看熱鬧的百姓一句句傳了出去。

啊!多麽美好、真摯的愛情啊!

莫說人群中的女子各個露出感動的神色,就連男子也不禁動容。

能在恢覆記憶以後,明知自己是天潢貴胄的情況下,依然不拋棄於微末中相識的結發妻子,明知將她帶回應都會惹來眾多非議,端王殿下還是這麽做了。

當真是君子風範,光明正大,可敬!

司明遠又不是真心想勸司明鈺拋棄糟糠,他甚至希望司明鈺能和這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女人永遠鎖在一起。

他作出一副孩子不懂事的模樣,嘆息一口,“你啊……”

司明鈺堅定地握著談筠的手,“父皇那邊自有我自己去解釋,謝過大皇兄擔心了。”

在二人的你來我往之間,官員中的談學文面上不顯,手卻緊緊握著拳頭。

談筠不是死了嗎?!

當初,談箏告訴他,談筠跌下懸崖,屍骨難尋,所以才會有了她代替談筠的嫡女身份,嫁為大皇子妃的事。

現在,這丫頭竟然沒死?!

談筠的眼神忽然飄過百官眾人,甚至沒有在談學文身上停留片刻,仿佛只是好奇看到這麽多人一樣。

可談學文還是被嚇出了一聲冷汗。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談筠這孩子從小到大過的是什麽生活他能不知道嗎?

談箏說是意外跌下懸崖,身為她的親爹,他能不知道談箏做了什麽嗎?

只不過是不在乎,這個留著溫氏血脈的孩子,仿佛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自己今天的一切都是踩著丈人的鮮血冤屈爬上去的,自然不喜歡。

可談筠這副樣子是怎麽回事?

一個深閨養大的小姑娘,沒什麽見識,談學文不認為談鈺有這樣的能耐,能在看到之後無動於衷。

難道她沒看到?

談學文心中驚濤駭浪,面上卻波瀾不驚。

好死不死,這個死丫頭還和端王撤在了一起,看來自己得找個機會探一探,別讓她壞了自己的大事。

談筠仿佛完全沒看到談學文,只好奇地看了百官一眼,就畏畏縮縮地躲在司明鈺身後,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一個早上,除了極少數百姓看到了司明鈺的真容,大部分人都只能在別人的話語中,想象他的風華絕代,還有端王與端王妃的絕美愛情。

有人像是過來人一樣說,怕是過不了多久,端王就會另聘淑女作正妃,那草野出身的姑娘能在府中有個院子,就已經是端王殿下仁至義盡了。

又有人說,端王殿下在大庭廣眾之下親口承諾,今生只有這一位妻子,任是什麽人都拆不了此等天賜良緣。

爭論愈演愈烈中,司明鈺的車架卻一路直行,去了皇宮。

待他進宮面聖後,其他人才送著那位名不正言不順的夫人,進了端王府。

等關上王府大門,隔絕了那些窺探的視線後,談筠才收起那副嬌嬈造作的模樣。

她嫌棄地甩了甩自己素白的袖子,在眾人的簇擁下,毫不客氣地坐上了主位。

府中管事早就接過吩咐,奉上最好的茶水糕點,渾然將談筠當女主人尊敬,剛要攜眾奴仆行跪拜禮,就被談筠攔住了。

談筠擺了擺手,“虛禮就免了,趙雲松,李為,你們二人帶著大家修整一番,該幹嘛幹嘛去。”

“管家,府中的賬目都拿來,我要對一下殿下的私庫。”

“仡徠菀,這個令牌交給你,以後聽從暗衛小隊的安排,專心司明遠那邊的監控。”

“對了,石吉和哈紮克現在在哪兒?”

王府連同管家等一眾仆從還沒適應談筠雷厲風行的做事風格,趙雲松已經上前一步,“回夫人,已經交由暗衛看管,絕不會出問題。”

談筠點點頭,看了一眼還楞著的官家,點了點桌子,“賬簿。”

跟隨司明鈺多年的官家仿佛在這個新夫人身上,看到了司明鈺的模樣。

清冷、疏離,一眼就能帶給人壓迫感。

只不過司明鈺更溫和些,就算心中再急,表面也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夫人卻不是,滿眼火光灼灼,一看就不是溫吞的性子。

管家趕緊帶人去拿賬冊和庫房鑰匙,趙雲松和李衛也去各忙各的了,只要仡徠菀還留在原地。

她拿著那塊令牌,神情卻有些茫然。

談筠抿了抿司明鈺家那價值千金的茶,原諒她一個俗人,也的確嘗不出什麽特別的。

見仡徠菀還楞在原地,談筠出聲道,“怎麽了?”

“你不是一直想向司明遠報仇嗎?現在機會就在眼前了。”

仡徠菀說不清楚自己的心情,是對司明遠的恨,支撐著她一路走下來,如今,在這個報仇的機會終於出現在自己的眼前時,她內心卻有一種無所適從的感覺。

談筠不理解她的心情,她現在一想到自己將要大仇得報,覺得渾身都充滿了力量。

見仡徠菀茫然地回看她,談筠想了想,餘光瞥到她身後精致得像個娃娃卻沒有呼吸的“仡徠瑤”。

談筠認真地回看仡徠菀,“你不是答應仡徠瑤,要報仇,然後去看看世界嗎?”

仡徠菀聞言,轉過頭去,“仡徠瑤”一直安安靜靜地呆在她的身後,仿佛她們年幼時,相互陪伴的時光。

仡徠菀深吸了一口氣,心中迷霧散去,“報仇,然後帶著阿瑤去看看世界。”

談筠點了點頭,對仡徠菀能想開也很欣慰。

仡徠菀大概真的沒有什麽活下去的欲望,所以眼看著大仇將要得報,她反而害怕這之後的空虛。

好在,仡徠瑤死前,就看透了同胞姐妹的內心,所以,為她留下了一盞指路明燈。

如果不知道活著要做什麽,那就去看看世界吧。

仡徠菀突然對著談筠一笑,“等看完世界,我想回到巫族,為巫族的孩子們說說外面的世界是什麽樣的。”

她的臉上滿是當初被蛇蟲撕咬過的傷痕,看著可怖,但目光卻難得一見的清澈透亮。

談筠與她相視一笑,“挺好的。”

看來,除了仡徠瑤留下的話,仡徠菀也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未來。

——

司明鈺在皇宮裏呆了很久,一直待到月上柳梢,他才緊趕慢趕地回來。

談筠吃糕點都吃到翻白眼了,剛想有點小脾氣,就對上了整整十箱金燦燦的黃金,耀眼得能把黑夜映照成白日!

“等很久了是不是?有吃過飯了嗎?”司明鈺邁著長腿三兩步就走到了談筠面前,剛想拉起她的手,就被談筠一掌揮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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