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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間客棧(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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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間客棧(21)

當談筠像是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出現在眾人眼前時,說不震驚那是騙人的。

但好歹,司明鈺的手下都是一群忠心耿耿的,且嘴巴牢靠的,在最初的驚訝之後,眾人也當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老板娘,這是傷好了呢!”

“可不嘛,有咱們殿下日日守護著,這傷自然好得快!”

談筠奇怪地看著他們,不明白這群人為何這般刻意。

“談老板娘這是痊愈了?”

“哎呦!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啊!”

“多虧得殿下細心照顧!”

“這有情人啊,老天爺都不舍得讓他們分開的!”

談筠才剛出客棧門沒多久,就被裏三層外三層的百姓給圍住了。

談筠下意識看向司明鈺,眼神詢問他到底是怎麽回事。

司明鈺捏了捏談筠的手,在她耳邊輕聲道,“鶴綏鎮的人都很擔心你。”

在此突厥一戰中,若說司明鈺是軍中的定海神針,那談筠便是百姓心目中的引路明燈。

談筠為了救司明鈺,以身擋刀,此等情誼,讓人動容。

而司明鈺,為了談筠,每日貼身呵護,更是雙向奔赴。

經此一役,鶴綏鎮守軍幾近全滅,但無論外面打得有多麽兇,城內百姓卻無一人傷亡。

這種難過、上心的氛圍中,也只有談筠和司明鈺是唯一的美好,不自覺地,整個鶴綏鎮的人都在為二人祝福。

即使一個是天家血脈,一個只是布衣商賈,但就算二人身份相差懸殊,依然將彼此視作最為重要的人,這難道不更加的讓人想要支持嗎?

談筠被大家說得有些不好意思,捏了捏司明鈺的腰間軟肉,“我是說他們怎麽會說我們是有情人。”

司明鈺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談筠胸前,那裏正好是玉墜子的位置,“我們不是嗎?”

司明鈺這不要臉的本事真是越發見長了。

感覺到談筠手上越發使勁,司明鈺才討好一笑,隨即正色道,“你的身體情況不能被有心人知道,只有以此分散大家的註意力。”

司明鈺在這等待的十天裏也不是什麽都沒做的,談筠的實際情況被他瞞得很好,但二人的關系,他卻讓人不著痕跡地散布出去。

男女之事果然蓋過了大家對談筠身體情況的好奇心,只當她受傷頗重,需要靜養。

談筠不過腦子轉了個彎,就想通了司明鈺此舉的用意,既是遮掩,也是鋪路,還能為自己正名分。

這個人的腦子是不是比普通人多繞幾個彎呀,一個舉動裏都藏了好幾個深意。

談筠輕輕瞥了司明鈺一眼,才對著人群一個拱手,“多謝大家的關心,我的身體已經大好了。”

“雲起客棧不日便將開門營業,也請諸位多多關照啊!”

談筠想,難得現在鶴綏鎮的百姓對她感情深,不趁此宣傳一下自家客棧,都覺得虧大了。

“老板娘放心!等你客棧重新開業了!我們一定來!”

“我也是!我也來!”

“我們也來!”

談筠感受到鶴綏鎮百姓的熱情,不禁笑意越深,“那我就在此先謝過大家的光顧啦!”

司明鈺站在談筠身後,溫和地看著她和百姓們其樂融融,見時間差不多,才向前一步,出聲道:

“諸位,我們接下來還要去軍營審問犯人,就先行一步了。”

司明鈺此話一出,百姓們也群情激亢。

“審!狠狠的審!”

“什麽人啊!竟然該對主將下黑手!”

“敢做突厥的走狗!這種人不配做我們景國的子民!”

司明鈺擡了擡手,人群也隨著他的動作安靜了下來。

“諸位放心,我定會給大家一個交代!”

人群主動給司明鈺和談筠讓出了一條道。

“殿下!就靠您了!”

“殿下!一定為我們死去的同胞們報仇雪恨啊!”

在知道有奸細的那一刻起,鶴綏鎮所有戰死亡魂的賬,就都被算到了那個奸細的頭上。

為國戰死,無怨無悔。

就算是戰死士兵的家人,也是又難過,又自豪的。

但是死於同族的奸細陰謀,此仇不共戴天!

司明鈺眼神經過一個個血紅的雙眼,鄭重應聲,“諸位放心,我鶴綏軍的英靈,絕不會讓他們白白犧牲。”

談筠跟在司明鈺身後一小步,也心有動容,她想,等她以後覆活了,再多賺些銀子,也好盡自己所能的,多少撫慰一下戰亡軍士的家屬。

——

一到軍營,孟廣已經在等著了。

“參見殿下。”

孟廣正打算行禮,就被司明鈺止住了他的動作。

“孟帥客氣了。”他反而對著孟廣深鞠一躬,“我代鶴綏鎮的百姓多謝孟帥出兵援救。”

此時的司明鈺,哪裏還有半分當初初見時的陰陽怪氣,一舉一動,禮儀端莊,春風和煦。

孟廣哪裏敢受皇子一拜,趕緊將司明鈺扶了起來,“殿下如此,真是折煞微臣了。”

“臣受奸人蒙蔽,未及時出兵,才害得鶴綏軍傷亡慘重。”

“臣,知罪!”

還算是個明白人。

司明鈺微笑著按住孟廣想要跪下的身勢,“孟帥,都是那該死的奸細的過錯,你無需過於自責。”

“至於奸細,現在就來審一審吧。”

面對他陡然淩厲的眼神,孟廣這才意識到,司明鈺剛才不過以退為進,若是石吉和方陽夏那兒審不出什麽東西,怕是自己要坐實這延誤軍機的罪名了。

原還想將這事全部扔給司明鈺,現在看來,自己也得上點心了。

怪不得那些老狐貍喜歡誇讚端王殿下,如今瞧來,這八百個心眼子,怕是一個都沒少。

孟廣訕訕一笑,卻也沒為自己開脫。

若非他識人不清,何至鶴綏軍枉死,這將近一萬鶴綏軍的亡魂,合該他背著!

見孟廣面容堅毅,心中似有決斷,司明鈺暗中點點頭,我景國邊防大將,在小事上可以有很多小心思,但大事上,必須果斷忠義。

司明遠既然敢玩這種上不得臺面的手段,也莫怪他不再顧及血肉親情。

鶴綏軍那些死在戰場上的好兒郎,需要的是始作俑者付出代價,方可安息!

鶴綏鎮的軍牢並不大,突厥二王子和石吉、方陽夏二人被關在不同的地方。

司明鈺先去的,是石吉和方陽夏所在。

十日的功夫,石吉和方陽夏就狼狽了很多,可比起那些再也回不來的士兵們,他們至少還有命在。

見司明鈺到來,方陽夏重重跪倒在地,“殿下!”

倒是石吉一動不動的,雙眼無神,不知道在想什麽。

司明鈺揮了揮手,就有人把二人帶到了審訊室。

方陽夏眼中悲痛,看向石吉的眼神又是恨,又是不能相信。

他到現在也想不明白,作為自己最為信任的戰友,石吉為什麽會做出這種選擇。

談筠站在一旁,想起自己在昏迷前最後一刻,通過“火眼金睛”看到的信息,轉了身就走出了牢房。

有些話,她方才忘了說與司明鈺聽,現在,她得找個地方寫個小紙條告訴他。

“方陽夏,石吉作為你手下校尉,對他私通外敵一事,你可知罪。”

司明鈺一張嘴就把炮火對向似是無辜的方陽夏。

可對此感到吃驚的,卻不是方陽夏本人,而是石吉。

“末將知罪!”

聽到方陽夏連辯解一句都沒有,直接認了罪,石吉那張自從被抓後就沒什麽表情的臉上,終於開始崩裂。

“殿下明鑒,這事和老方沒關系!”

司明鈺此時顯得冷漠無情極了,“他作為你的上將,你的所作所為皆由他負責。”

“而且,我查過,你們倆親如兄弟,誰知道這事是你一個人的主意,還是合謀。”

“如今看來,方陽夏都認罪了,也不算本王冤枉了他。”

“你最好也早點坦白認罪,免得受罪。”

隨著他的話,就有人拿著烙鐵往火盆上一放,發出“滋滋”的響聲。

石吉劇烈掙紮起來,“和老方沒關系,這都是我一個人的錯!”

“要打要殺,悉聽尊便!”

“求殿下放過老方,他真的什麽都不知情,他是無辜的!”

司明鈺冷冷一笑,“本王方才就說過,他作為你的上將,你的所作所為皆由他負責。”

“你叛國,他也當以同罪論處!”

與石吉的掙紮相比,方陽夏卻對這個結局接受良好,他最好的兄弟犯了錯,他沒看出來,還任由局面發展到最糟糕的局面,本就罪無可恕。

他對不起鶴綏鎮的萬千將士,當以死謝罪。

石吉說不動鐵石心腸的司明鈺,只有轉向方陽夏,“你解釋啊!你又不知道我做了什麽!就算有罪,也罪不至死啊!”

方陽夏平靜地搖搖頭,“我們是兄弟,我沒發現你走上歧路,又沒能阻止你一錯再錯,只好與你一同承擔這結果。”

“只是,老石,你能讓我死個明白嗎?”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做?”

“鶴綏軍那些人,哪個不是我們的兄弟?!哪個不是我們的手足!大家吃過同一鍋的飯,大家喝過同一碗的酒,你怎麽狠心!”

方陽夏的質問如同一把鋒利的劍,狠狠刺向石吉的心口。

見石吉低下頭去不說話,方陽夏眼中滿是失望,他不再看石吉,“殿下,末將自知罪孽深重,願接受所有懲罰。”

談筠回來的時候,正好聽到方陽夏這句話,她的腳步不過微微一頓,就徑直向司明鈺走去。

司明鈺接過談筠遞過來的紙條,神色未變,他將紙條放入袖中,用著那張仿佛集齊世間一切美好的臉,說出了世上最冰冷的話:

“那就判方陽夏斬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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