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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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Z市的商會裏，任平的領袖之前一直是白明昊父子，這兩年漸漸變成了劉猛。
過年聚會的時候，白家的親戚相聚一堂，談天說地。
有人提起劉猛，韓沖第一個豎起大拇指，連聲表達欽佩羨慕：“那可是個厲害人物！敢闖敢幹又講義氣，這幾年混得風生水起，現在Z市提起咱們任平人，沒有不知道他的。”
喬曉玉在一旁聽見了，也是連連點頭，在一眾女眷裏的詢問聲中，眉飛色舞地講了起來。
迎來周圍一片讚嘆。
白明昊幾杯白酒下肚，聽著大家的笑嘆聲，只覺得心煩惱火，扯了扯領口，吐出口濁氣，冷笑起來：“真是‘頭發長見識短’，你們知道個屁。”
“切，我看你是嫉妒吧？”喬曉玉笑道：“人家劉猛可是白手起家，完全靠自己，不像某些人，全靠家裏。”
“靠家裏怎麽了？你沒聽說過‘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嗎？”白明昊見自己媳婦向著別的男人說話，頓時氣得臉紅脖子粗地嚷起來：“劉猛不過是走了‘狗屎運’，掙了倆錢兒，就是個久貧乍富，吃喝嫖賭，五毒俱全的玩意。”
“我也聽說了，說他膽子特別大，什麽場兒都敢下？一晚上贏了幾百萬？”韓沖刻意壓低聲音問道。
眾人都支起耳朵聽。
“哼，那不叫‘膽兒大’，那叫‘傻缺’，”白明昊嘲笑道：“真以為自己多牛逼呢，不過是讓人做了局，誘他上鉤，等上了癮，恐怕就要輸個‘光屁股凈蛋’了。”
一語成讖。
幾個月後，劉猛為了還賭債，變賣了名下幾乎所有的財產。
魏雅琪也跟他鬧起了離婚。
起初說是要帶走孩子，後來又覺得帶著個兒子不好找，不想要這個“拖油瓶”，而是要任平那套房。
倆家來回撕扯，將人性醜陋的一面暴露的淋漓盡致。
劉猛望著昔日溫柔可親的妻子，在那裏撒潑大鬧，聲嘶力竭的樣子，心裏只餘悲涼。
這就是曾經口口聲聲說愛自己的女人啊，這樣的愛，在金錢面前，脆弱的不堪一擊，是如此的廉價。
呵呵，不要也罷。
最終，也只剩下那家小小的、破舊的修車廠。
一切又回到了最初。
修車場後院，兩個男人蹲在地上抽煙，半晌都沒說話。
年長些的叫鄒海潮，溫州人，五十來歲年紀，是個精瘦的小個子。年輕的時候練過武，在“道兒上”也混過幾年，也算是見多識廣。
劉猛當學徒的時候，一直跟著他，學了不少本領，心裏一直很尊敬這個師傅。
鄒海潮忽然掐滅了煙頭，嘆了口氣，將左邊常年戴著的手套摘了下來。
劉猛看到，師傅的左手小指斷了一截。
“猛子，師傅年輕的時候，也是個爛賭的敗類，為了搞錢，做了很多錯事，卻越陷越深......”鄒海潮舉起手，“我當初為了下決心戒掉賭癮，把手指一刀剁了。”
他眼裏是又痛又恨，聲音卻疲憊滄桑：“可是錯了就是錯了，一切再也不能回頭。最後落個‘妻離子散’、‘孤獨終老’的下場，都是報應啊。”
劉猛將兜裏的煙盒和打火機掏出來，放在地上，看了一會兒，低聲說道：“師傅，你信我嗎？”
鄒海潮望著面前的徒弟，張了張口，又無聲閉上。
“從今天開始，我不再抽煙，也不去玩錢了。”劉猛站了起來，活動了幾下腳腕，竟露出個笑來：“忽然就覺得......都挺沒意思的。”
既沒有賭咒發誓，也沒有剁手，他下決心要改，只是覺得——這一切都沒勁透了，他忽然沒有了欲望，對所有的事都提不起任何興致。
鄒海潮楞在當地，十分不解，總覺得哪裏不對。
很快，他就發現究竟是哪裏不對了。
他那總是生龍活虎，鬥志昂揚的徒弟，變成了一具“行屍走肉”——
不抽煙也不喝酒，不打牌也不找女人，每日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埋頭幹活，整天整天的不說話，自動封閉起來，幾乎隔絕了與外界的一切交流。
好像一夜之間，他就垂垂老矣。
可是，他分明才剛過而立。
處在一個男人最好的年華。
鄒海潮在一旁心焦地望著這委頓頹喪，卻無計可施，日漸被一種無能為力的挫敗感包圍。
就這樣，進入了燥熱的夏季。
中午，太陽炙烤這大地，修車廠的幾名工人，都去後院的宿舍午休了。
鄒海潮靠在門後的躺椅裏，把電扇開到最大，定住直吹，“嗡嗡嗡”的風聲，夾雜著手機裏的“評書”，組成了一首“催眠曲”。
鄒海潮眼皮打架，正要睡著。
忽然聽見一聲脆甜的“鄒大叔”。
將眼強撐出一條縫，模模糊糊地看見是個年輕女孩，還挺漂亮的，還沖著人樂，好像是......
意識猛地回籠，鄒海潮瞬間瞪大了眼珠，一下坐了起來，結結巴巴道：“你、你......哦，迎迎，你怎麽來了？學校放假啦？”
“嗯，”孟迎龍笑著應道，又小聲問道：“我哥呢？”
鄒海潮朝不遠處努了努嘴：“車底下幹活呢。”
孟迎龍白紗裙一旋，便像一只美麗的蝴蝶，翩翩飛了過去。
“哥......”她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喊了一聲，“出來歇會兒吧。”
過了好大一會兒，劉猛才從車底鉆出來，對女孩連看都不看一眼，徑直走向水龍頭，沖洗了手臉，然後回了後院自己的小屋。
孟迎龍馬上跟了過去。
還好，他並沒有將房門鎖上。
孟迎龍走到床邊，望著面朝裏的男子，眼眶不由自主地紅了。
“哥......你瘦了。”
“哥，我辭職了。”
“哥，以後，我都陪著你。”
那背影只是沈默著。
孟迎龍再也無法忍受，她躺上床，從後面死死抱住那個了無生氣的人，淚水長流。
“家裏逼你這麽做的吧？”劉猛的聲音幹巴巴的，不帶一絲感情，“你回去吧，告訴家裏，我死不了，怎麽也能熬到給他們養老送終，哦，還得養大我兒子。”
孟迎龍一個勁地搖頭，淚水將男人半個後背都淋濕，他以前那樣疼她，最受不了她的眼淚，她不信他是鐵石心腸。
“沒人逼我，我是自願的。”
“收起你的虛情假意，我不稀罕了。”
這世間的癡男怨女，誰又不是個“賭徒”呢？
哪怕他擺出拒她於千裏之外的態度，說出傷人肺腑的話。
她仍賭他，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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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聚會的時候，白家的親戚相聚一堂，談天說地。
有人提起劉猛，韓沖第一個豎起大拇指，連聲表達欽佩羨慕：“那可是個厲害人物！敢闖敢幹又講義氣，這幾年混得風生水起，現在Z市提起咱們任平人，沒有不知道他的。”
喬曉玉在一旁聽見了，也是連連點頭，在一眾女眷裏的詢問聲中，眉飛色舞地講了起來。
迎來周圍一片讚嘆。
白明昊幾杯白酒下肚，聽著大家的笑嘆聲，只覺得心煩惱火，扯了扯領口，吐出口濁氣，冷笑起來：“真是‘頭發長見識短’，你們知道個屁。”
“切，我看你是嫉妒吧？”喬曉玉笑道：“人家劉猛可是白手起家，完全靠自己，不像某些人，全靠家裏。”
“靠家裏怎麽了？你沒聽說過‘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嗎？”白明昊見自己媳婦向著別的男人說話，頓時氣得臉紅脖子粗地嚷起來：“劉猛不過是走了‘狗屎運’，掙了倆錢兒，就是個久貧乍富，吃喝嫖賭，五毒俱全的玩意。”
“我也聽說了，說他膽子特別大，什麽場兒都敢下？一晚上贏了幾百萬？”韓沖刻意壓低聲音問道。
眾人都支起耳朵聽。
“哼，那不叫‘膽兒大’，那叫‘傻缺’，”白明昊嘲笑道：“真以為自己多牛逼呢，不過是讓人做了局，誘他上鉤，等上了癮，恐怕就要輸個‘光屁股凈蛋’了。”
一語成讖。
幾個月後，劉猛為了還賭債，變賣了名下幾乎所有的財產。
魏雅琪也跟他鬧起了離婚。
起初說是要帶走孩子，後來又覺得帶著個兒子不好找，不想要這個“拖油瓶”，而是要任平那套房。
倆家來回撕扯，將人性醜陋的一面暴露的淋漓盡致。
劉猛望著昔日溫柔可親的妻子，在那裏撒潑大鬧，聲嘶力竭的樣子，心裏只餘悲涼。
這就是曾經口口聲聲說愛自己的女人啊，這樣的愛，在金錢面前，脆弱的不堪一擊，是如此的廉價。
呵呵，不要也罷。
最終，也只剩下那家小小的、破舊的修車廠。
一切又回到了最初。
修車場後院，兩個男人蹲在地上抽煙，半晌都沒說話。
年長些的叫鄒海潮，溫州人，五十來歲年紀，是個精瘦的小個子。年輕的時候練過武，在“道兒上”也混過幾年，也算是見多識廣。
劉猛當學徒的時候，一直跟著他，學了不少本領，心裏一直很尊敬這個師傅。
鄒海潮忽然掐滅了煙頭，嘆了口氣，將左邊常年戴著的手套摘了下來。
劉猛看到，師傅的左手小指斷了一截。
“猛子，師傅年輕的時候，也是個爛賭的敗類，為了搞錢，做了很多錯事，卻越陷越深......”鄒海潮舉起手，“我當初為了下決心戒掉賭癮，把手指一刀剁了。”
他眼裏是又痛又恨，聲音卻疲憊滄桑：“可是錯了就是錯了，一切再也不能回頭。最後落個‘妻離子散’、‘孤獨終老’的下場，都是報應啊。”
劉猛將兜裏的煙盒和打火機掏出來，放在地上，看了一會兒，低聲說道：“師傅，你信我嗎？”
鄒海潮望著面前的徒弟，張了張口，又無聲閉上。
“從今天開始，我不再抽煙，也不去玩錢了。”劉猛站了起來，活動了幾下腳腕，竟露出個笑來：“忽然就覺得......都挺沒意思的。”
既沒有賭咒發誓，也沒有剁手，他下決心要改，只是覺得——這一切都沒勁透了，他忽然沒有了欲望，對所有的事都提不起任何興致。
鄒海潮楞在當地，十分不解，總覺得哪裏不對。
很快，他就發現究竟是哪裏不對了。
他那總是生龍活虎，鬥志昂揚的徒弟，變成了一具“行屍走肉”——
不抽煙也不喝酒，不打牌也不找女人，每日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埋頭幹活，整天整天的不說話，自動封閉起來，幾乎隔絕了與外界的一切交流。
好像一夜之間，他就垂垂老矣。
可是，他分明才剛過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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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猛地回籠，鄒海潮瞬間瞪大了眼珠，一下坐了起來，結結巴巴道：“你、你......哦，迎迎，你怎麽來了？學校放假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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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海潮朝不遠處努了努嘴：“車底下幹活呢。”
孟迎龍白紗裙一旋，便像一只美麗的蝴蝶，翩翩飛了過去。
“哥......”她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喊了一聲，“出來歇會兒吧。”
過了好大一會兒，劉猛才從車底鉆出來，對女孩連看都不看一眼，徑直走向水龍頭，沖洗了手臉，然後回了後院自己的小屋。
孟迎龍馬上跟了過去。
還好，他並沒有將房門鎖上。
孟迎龍走到床邊，望著面朝裏的男子，眼眶不由自主地紅了。
“哥......你瘦了。”
“哥，我辭職了。”
“哥，以後，我都陪著你。”
那背影只是沈默著。
孟迎龍再也無法忍受，她躺上床，從後面死死抱住那個了無生氣的人，淚水長流。
“家裏逼你這麽做的吧？”劉猛的聲音幹巴巴的，不帶一絲感情，“你回去吧，告訴家裏，我死不了，怎麽也能熬到給他們養老送終，哦，還得養大我兒子。”
孟迎龍一個勁地搖頭，淚水將男人半個後背都淋濕，他以前那樣疼她，最受不了她的眼淚，她不信他是鐵石心腸。
“沒人逼我，我是自願的。”
“收起你的虛情假意，我不稀罕了。”
這世間的癡男怨女，誰又不是個“賭徒”呢？
哪怕他擺出拒她於千裏之外的態度，說出傷人肺腑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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