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8

阿易回到城裏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幾天了，這路程實在太過遙遠，風塵仆仆的趕到家中。隱約還能看到家中曾辦過喪事的痕跡，阿瑗一個人坐在院子裏，穿著一身白色的衣服，頭發也沒有像往常一樣盤起來，只是簡單的散在了後背上。

“阿瑗？”阿易推開院子門，蹲在阿瑗面前，此時的他面色黝黑，渾身上下都是因為趕路留下的泥土氣息，聲音也沙啞的很。

“嗯？回來了啊…”阿瑗原本望著遠方在發呆，直到阿易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她才回過神來。看著阿易滄桑不堪的面孔，心口猛的一疼，鼻頭犯酸，委屈一股腦兒的沖了上來。

“不哭，阿瑗不哭啊…”阿易有些手足無措，眼前的女孩眼眶紅的像兔子一樣，不知道在這些日子裏哭了多少回。阿易又是心疼又是自責，想替她擦一擦眼淚卻怕自己粗糙的手會劃傷女孩細膩的臉蛋，只能抱著她，說著蒼白又無力的話安慰著她。

“阿瑗這些天都沒有好好睡過，你在這裏好好陪著她。”阿瑗哭累了，在阿易的懷裏睡了過去。阿易的母親深深的嘆了口氣，拍了拍阿易的肩膀，叮囑他好好照顧阿瑗。

才幾個月沒見，阿瑗就已經瘦的脫了相，原本肉肉的臉頰這會兒都凹陷下去了。阿易握著阿瑗的手，想著這些日子裏這個女孩該有多傷心多絕望…

床頭櫃上放著一個木箱子，阿易之前在阿瑗家裏看到過這個箱子，伸手拿了過來。可能是在事故中摔到了地上吧，箱子的一個角缺了一塊。打開箱子，裏面放了很多信，還有一些女生用的首飾簪子，最下面放的是阿瑗父母的合照。照片上已經犯了黃色，看上去拍了有些時候了，照片的成像也不是很清晰…

“那些是我阿娘留下的東西，我阿娘身體不好，纏綿病榻很久都不見好，阿娘怕等她去世以後我阿爹沒有個念想，就花了許多錢找了個西洋人幫忙拍了一張照片。”阿瑗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雙眼無神的看著阿易手裏的這個箱子，父親被自己救出來的時候懷裏就抱著這個箱子。她都可以想象到自己父親在踏出家門前擔心母親的遺物會被毀掉，冒死也要去帶出來…

照片裏沒有阿瑗，阿瑗是孤兒，可能那個時候他的父親還沒有撿到她吧。阿易也沒有問，把東西收了起來。

“餓了嗎？想吃點什麽？”阿易握著阿瑗的手，微微笑著，岔開了話題。

“餛飩吧…我之前請你吃的那個小攤子賣的。”可能是阿易回來了，阿瑗也有些餓了，忽然就很想吃小攤上賣的餛飩。

“好，再睡一會，我這就去買。”阿易笑了，他還想了好多哄阿瑗吃飯的話呢。

“阿易…快點回來。”阿瑗一把抓住阿易的手，呆呆的看著他。阿易的心像是被針紮一樣的疼，結婚到現在他都沒怎麽好好陪過眼前的女孩。

大街上很冷清，阿易剛回來的時候忙著往家裏趕，都沒有留意到這大街上的淒涼。店鋪雖然都開著，但行人卻沒有多少。

“大爺，怎麽街上這麽冷清啊？”阿易找到了餛飩攤，見原本生意不錯的攤子這會兒也只有寥寥幾個客人。

“哎喲，易小少爺您可算回來了。前幾天有幾個外來人去貧民區的弄堂裏鬧事兒，又是搶東西又是搶姑娘的，還往人家屋子裏扔手榴彈！現在啊，這城裏都是他們外來人說了算了，大家都不敢出來亂晃，姑娘家的連門都不敢出，就怕一個不小心就被人搶走了！”賣餛飩的是一個老大爺，他也是認識阿易的，這會兒便和阿易聊了起來。

聽到這話，阿易很是生氣，他帶著那麽多正值青春年少的小夥子們在前線拼命。那些比他們更高層的管理人員竟然就任由外來人在城裏肆意妄為，各種作惡，簡直忍無可忍！

阿易回到家，阿瑗靠在床上看著窗外發呆，外面好像天氣不好，整個天都霧蒙蒙的，一眼看不到頭。

“餛飩來咯，快吃吧。”阿易揉了揉自己的臉，讓自己臉上僵硬的肌肉得到緩解，勉強的笑著。

阿瑗久違的笑了，小口小口的吃著餛飩，餛飩還是那個餛飩，但吃起來就是沒有以前好吃了。阿瑗吃不下了，握著勺子的手都在抖，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止不住的掉，砸在碗裏，掉在床上。

“阿易，都是我的錯。為什麽我沒有讓我爹搬家，為什麽不強硬一點。為什麽我沒有早點意識到那裏不安全，都是我的錯…”阿瑗一直都在怪自己，她知道如果自己執意要父親搬家，父親無奈之下還是會同意的。是她不夠堅定，是她當時也不想太麻煩阿易。是她沒有早點意識到貧民區在這個亂世的不安全。

“不是，不是你的錯。錯的是這個世界，這個時代，是我們沒有做到保家衛國，是我的錯。阿瑗，你看著我，是我的錯，是我沒有好好保護你，沒有保護好我們父親，沒有保護好我們的家。”阿易扶著阿瑗的肩膀，他不希望她那樣的自責，他深知這個時代這個社會的問題。他忽然覺得自己太自大了，連小小一個家都顧不周全，又要怎麽去保衛國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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