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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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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周應書想起前世曾在山下市井裏,聽說書先生說過一段,講的什麽記得不是很清楚了,但其中一句話倒是記憶猶新:聖人當以德報怨。

周應書記得當時自己還嗤之以鼻,大冤種才以德報怨呢,吃一輩子虧,誰會記得他的好?

然而錙銖必較,睚眥必報的陳秋宜上輩子不得好死,顯然此路不通。

那這輩子周應書反其道而行,做一回那聖人,既然給了她公主的身份,她便好好利用手上現存的資源,若是能夠解救何延益於苦難,解脫他這一世的悲慘命運,何延益由此對她心存感念,興許就是化解前世恩怨的關鍵?

打定主意,周應書說幹就幹。

何延益已經很久沒有吃飽飯了。

這一頓婢女奉周應書命令,看著他吃飯,必須要全部吃完。

以至於何延益明明已經吃飽了,但是婢女奉公主之命來監督何延益吃飯,見何延益還剩下許多食物,婢女急得快要哭出來,拜托何延益一定要將食物全部吃完。

若何延益吃不完,公主一定會責罰她們的。

不忍婢女被自己牽連受罰,即便吃得要吐出來了,何延益還是皺著眉頭硬塞了下去。

於是夜間,何延益在榻上翻來覆去,難受得睡不著。

他索性坐了起來,問婢女要了一盆水,開始擦拭房間裏的桌椅擺件。

第二日,周應書問婢女,何延益起身了不曾,才知曉何延益竟然擦了一個晚上桌椅板凳。

瘦,真的好瘦。

周應書再見到何延益,還是被何延益的瘦給驚到了,面黃肌瘦,皮包骨頭,周應書懷疑自己哈一口氣,都能把何延益給吹倒了。

皇宮裏即便勞作辛苦,也不至於餓成這副鬼樣子吧?

周應書讓給自己磕頭行禮的何延益站起來,叫婢女給他搬了一把凳子坐下,不過何延益不肯入座,周應書也只好作罷。

“你叫何延益?”

“是。”

“你說昨日不是你推我入水的,但是為何司刑庭的人言辭鑿鑿,咬定你就是推我之人?”

“他們在殿下落水的池邊找到了奴才的腰牌。”

“你的腰牌?”周應書沈默思索片刻,問道:“是你不小心掉在那裏的?”

何延益搖頭:“不是,奴才的腰牌兩日前不見了。”

周應書又問:“那你去過水池邊嗎?”

“去過。”

“何時?”

“昨日,傅述宜說撿了我的腰牌,讓我巳時去水池邊取。”

“巳時,不就是我落水的時候……”周應書記得自己昨日被宮人從水裏撈上來的時候,就是巳時。

“我到那裏時候,殿下已經被救了起來。”

周應書點了點頭,問道:“傅述宜是誰?他讓你去你就去嗎?”

“傅述宜同我曾一起在春壽殿當值,算得上是能交談幾句的朋友。”

何延益頓了一下:“殿下,丟了腰牌,是要被刑杖的。”

宮中不論主子奴才,一人一牌,一是證明身份,二是防止有人潛入宮中行害。

丟了腰牌,就會給刺客可乘之機,此罪可大可小,像是何延益這樣不受待見也沒人脈的奴才,一旦被發現丟失腰牌,基本就是杖責三十。

杖責之下,小命能不能保下來,就全看天意了。

“照你這麽說,是傅述宜陷害你?”

何延益垂下眼眸,神色淡淡:“奴才不知。”

周應書走到何延益的身前,傾身上前,她的氣息呼在何延益的臉上,精致的妝容,將她襯托地生出一息上位者的威勢:

“你丟了腰牌,傅述宜告訴你腰牌在水池邊,我被人推下水,司刑庭在水池邊找到了你的腰牌,天底下有這麽巧的事情?”

何延益擡眸,他的目光看向周應書的眼睛,周應書的眼睛很漂亮,濃密的睫毛下,何延益看到了身形孑然的自己。

明明只是站在自己跟前,周應書卻生出此人遺世獨立一股傲氣的錯覺。

何延益說:“殿下,不是奴才推你落水的。”

“我知道不是你。”

此言一出,何延益倒是詫異了。

周應書心想,這麽蹩腳劣質的陷害手段,能糊弄誰?

可是是否應該去抓出背後這做局陷害之人?此人意在陷害何延益還是意在陷害周應書?

“何延益,你想洗脫嫌疑嗎?”

洗脫嫌疑,才能活著。

否則背負一個弒主的罪名,必死無疑。

何延益不明白周應書此一問的目的是什麽,但依舊老老實實點頭:“想。”

周應書笑道:“那你得配合我演一出戲,不過在此之前,你還需回答我幾個問題。”

周應書初來乍到,也不好隨便抓個人就打聽,許多事情她得旁敲側擊外加自己推算。

周應書問何延益:“你對本公主了解多少?”

何延益低下頭:“奴才不敢揣度殿下。”

“那我這麽問你,你覺得宮裏面,誰會恨我恨得想要弄死我?”

聞言,何延益擡眸看向周應書,眼神中卻無多少惑色。

周應書也不拐彎抹角:“你也猜出來了,我被推下水,無非是有人想害我,你只不過是被順手牽來的替罪羊。於我而言,殺了你也沒有什麽用,抓出背後躲著的人,才是要緊的。”

周應書此言,已將何延益拉到了自己一根繩上。

何延益作為被司刑庭定罪的人,身上背著殺害五公主的罪名,是必死無疑,唯一只能寄希望在周應書身上。

周應書若能找出幕後真兇,何延益洗脫罪名,才有可能撿回一條性命。

何延益捏了捏手指,提出來兩個人:“四公主、六皇子。”

皇帝周意君的後宮當中,唯有皇後向宓和寧貴妃時蘭箏二人勢大。

皇後育有一子二女,分別是大皇子周禮梁、三公主周應羽以及五公主周應書。

寧貴妃育有二子一女,分別是二皇子周禮思、四公主周應芷以及六皇子周禮卿。

除卻與周應書一母同胞的大皇子和三公主,寧貴妃所育四公主周應芷貪財好色,豢養男寵,六皇子周禮卿有腿疾,心思歹毒,二人與周應書一貫以來都不對付。

周應書點了點頭:“此二人從小就看我不順眼,謀劃我落水一事,確有嫌疑。”

話音落,何延益卻說:“然,此二人縱有歹心,卻也難成此事。”

周應書挑了挑眉,嘴角扯出笑意,望著何延益說:“肯說實話了?那就……先說說這個傅述宜。”

“傅述宜,與我是同鄉。我二人曾同在春壽殿當值。三年前,傅述宜打破皇後宮中一尊紅珊瑚擺件,掌事公公本要嚴厲懲處,恰逢三公主生辰進宮謝恩,替他說情免了他的責罰。”

三公主?

周應書抿了抿唇,心中沈思,這三公主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姐姐,自己落水一事,怎又同她有了聯系?

“殿下應當知道,三公主與駙馬感情不和,因婚姻之事,對陛下皇後也曾多有怨言,近些年癡迷於煉丹之術,才漸漸少了那些怨懟之言。”

夫妻感情不和,所以造成心理扭曲?

周應書道:“三姐三年前因一時心善,出言說情免了一個奴才的刑罰,並不見得就同傅述宜誆騙你去水池邊有什麽聯系。”

“殿下所言也對,但是我了解傅述宜,此人自小進宮,行為處事極為謹慎圓滑,他孤身一人沒有家人,這些年在宮裏從不站隊,從不得罪人,也從不欺辱人,默默無聞猶如春之野草,秋之枯葉。能令他行事有異之人,唯有三公主。”

“就算傅述宜行事有異,你憑何斷言便與三公主有關?”

“奴才曾見傅述宜貼身收藏三公主的絹帕。”

周應書蹙眉,絹帕這種如此隱私的物件,傅述宜一個排不上名號的奴才,怎麽會有?還會貼身藏著?

不確定,再問問:“你親眼所見?即便傅述宜藏著絹帕,你憑什麽斷定這絹帕是三公主的?”

“三年前,傅述宜雖得三公主說情,免了皮肉刑罰,但還是被打發去了紅芷宮挑肥育花種。我與傅述宜曾一同當值,還是同鄉,空歇時候會去看他。那日我與傅述宜交談之時,傅述宜不慎掉落絹帕,那絹帕上繡著青鶴紋樣。”

青鶴?那便有幾分可信了。

三公主周應羽出生之時,萬禽園培育出了一只青色的鶴,皇帝十分欣喜,特意給周應羽賜了小名叫青鶴,此後三公主周應羽所用的物件,所著的衣物上,都會附著青鶴的紋樣,彰顯帝王獨一份的寵愛。

何延益窺探了傅述宜這不可見人的心思,難怪傅述宜要弄死他。

可是……

周應書不解,三年前何延益撞破傅述宜的秘密,為何傅述宜三年後才想起來要陷害何延益?

周應書打量著何延益,想著也不可片面只聽何延益說的,還需要自己親自去找線索證據才是。

於是便說道:“何延益,本殿下還有些事情要去處理,這期間你再好好反思一下,有哪些錯漏的事情沒有告知,等本殿下回來之後,再來問你。”

對於周應書而言,何延益上一世不是好人,這一世也不見得能有多好。

對他好是一回事,他這個人能不能信任,又是一回事。

初來乍到,她得自己去挖掘真相。

周應書先去了四公主周應芷的公主府。

四公主周應芷已經出嫁,駙馬是侍書郎家的二公子賀銘竣。

不同於三公主與駙馬的感情不和,一對怨偶,四公主周應芷與駙馬直接就是互不幹涉,成親多年歸來仍是陌生人。

眾所周知,四公主周應芷貪財好色,豢養男寵。

“喲,五妹妹這位貴人,怎麽肯紆尊降貴來我的公主府,真是有失遠迎呀。”

四公主周應芷珠翠環繞,身著清涼,靠坐在椅子上,玩弄著剛染的指甲,眼神都懶得飄一個給周應書。

這位是連逢場作戲都懶得給面子呀。

周應書沒料到周應芷是這麽個大脾氣的主,但她很快調整好自己的情緒,端出笑臉來說道:“四姐姐好福氣,聽聞四姐姐新得了一位小相公,相貌清秀,文采斐然,還熟識音律。”

周應書在黃泉坐冷板凳三百多年,故事聽得多了,脾氣也早磨得圓滑了。

周應芷嗤笑一聲:“五妹妹可別聽信那些閑言碎語,不過是府裏新來了個樂師,外頭那些酸老頭,就又給我編排了這麽老些莫須有的罪名。傳到父皇耳朵裏,我又莫名其妙領一頓責備。”

“那今日,我給四姐姐說一個你沒聽過的罪名。”

周應芷挑眉:“哦?”

“昨日我被人推下水,差點就死了,司刑庭抓到了那個推我下水的奴才,那個奴才說,是四姐姐指使他這麽幹的。”

周應芷一楞,擡眸終於正視了周應書,眉眼一挑,罵道:

“他放屁!”

四公主周應芷還不解氣,近些日子因為自己府中男寵的事情,已經被皇帝和貴妃數落許多次,原本心裏就壓著火,如今還跑來一個莫須有的罪名,說她指使人推周應書落水?

笑話!

她周應芷要殺人,明目張膽就殺了,從來不做這背後見不得人的小動作!

猶不解氣,周應芷恨恨說:“哪個賤奴才,竟然敢這麽攀誣本公主,司刑庭幹什麽吃的,就由著賤奴才胡亂攀咬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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