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束

“下次來給你帶束花吧。”

清晨事後溫存的撫慰中，他這樣緩緩說道，一下一下溫柔地撫著她的背脊。

她擡起頭，臉上不可避免地浮現出驚訝的神色。

花，鮮花，花束，這種青春亮麗的東西早已成為她生命裏的過去。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想過要收到一束花，也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聽到人說想送她一束花了。

她專註地看著他，眼睛裏迷惑不解。

“鳶尾怎麽樣？我家附近有個花店，外面擺著的常常就是鳶尾，我覺得它很襯你。”

他繼續說道，一面伸長手臂按掉了早上七點鐘的鬧鈴。

她家的鬧鐘每次都準時在七點鐘響起，他早就知道，並且習慣，掐掉鬧鐘的動作熟稔而自然。

“今天請假了？”他收回註意，並不介意她對他“送花”話題的沈默，下一秒就回歸了即將上班的現實。

她說道：“今天我要去那個地方。”

“哦……”他笑著，“那我就去上班了。”

他開始整理著裝。

她在床上擁著被子坐起來，一眨不眨地看著，被料柔軟地堆在身旁，她感覺自己身上還殘留著他的體溫。

“……過幾天見。”他視若無睹，整理完畢，臨走前還不忘過來給她一個輕輕的吻，聲音裏帶著笑，“開車路上小心。”

不久，玄關處傳來門被關上的聲音。

她倒回床上，又賴了一會兒，才下床洗漱。

她開車前往老地方，照例在門口懶洋洋的守衛處買上一枝花，進園，找到地點，站定。

她手握花束，凝視著石碑上的文字，以及石碑上的照片。

照片裏的丈夫保持著她所熟悉的微笑，也正凝視著她。

她承受著照片裏的人的註視，緩慢開口：“今年我也來這裏看你了。”

只說這麽一句，她彎下腰把手中潔白的花束放在丈夫的墓前。

面色平靜，算不上傷感，也算不上嫌惡，她每年都在這個時候前來吊唁，心態是無可奈何的一年比一年靜，一年比一年清了。

她不可能總停留在過去的情緒裏。

她在墓園裏又站了一會兒。

等不知道從哪裏傳來鳥飛離枝頭的聲音，她才驀地驚醒，接著失笑，平靜的臉上浮現起淡淡輕松的笑意。

她伸手拂去墓碑上的塵埃，商量著說道：“下次來我給你帶束別的花吧，我想想，你以前喜歡什麽花來著……”

回到家，她看見了自己收到的花束。

一捧藍紫色的鳶尾，間雜幾枝白色滿天星，安靜地放在客廳的茶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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