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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我的,他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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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我的,他們的

你今天上班很累。

從早上九點到晚上九點,中間兩個小時的午休,一個小時的晚飯,也還休息不夠,等回到家已經是累成了一個懶人——

懶得動彈,懶得洗澡,懶得想問題。

你倒在沙發裏,目光放空盯著自家天花板。

那天花板是新近才粉刷過的,你嫌這屋子裏的前一個住戶在屋頂亂畫,雖然畫是很好看,還是個古風的小哥哥,單從藝術的角度上看你很喜歡,但——

頭頂上栩栩如生一個人像,睜大著眼睛看著底下的你,雖然表情溫文,嘴角含笑,但還是會讓你心裏頭發毛,覺得自己身上不舒服,有被人盯梢的感覺。

身為獨居的女性,在這種方面好像敏感一點也沒有什麽太大的問題。

於是,為了眼不見心不煩,索性你買來白色的粉刷在屋頂一刷,將人像給直接蓋沒了,落了個簡單清凈。

當晚,你睡了個好覺,那種如影隨形的被人盯看的感覺消失,你感到前所未有的安穩,夢也做得香甜。

在心底你早把那個古裝的男人給拋在了九霄雲外,完全沒再記起,但你今天實在、實在是太累了,在躺倒在沙發裏,目光自然地盯著天花板時,你忽然又想起了那張古風的男人像。

黑色的長袍,墨色的長發,這間屋子裏的前主人肯定有著和你相似的審美,不然為什麽這屋裏唯一一樣還提示著前屋主的存在的東西這麽合你的心意呢?

只是如果那張人像是在墻壁,而不是在天花板就好了。

你覺得如果那像是畫在墻壁上,那你大有可能會把“他”當作屋裏的一個點綴把“他”保留,而不是用漆把“他”蓋沒。

雖然“他”只是一幅畫,但在孤獨的時候把“他”當作一個不會說話的客人好像也還不錯的樣子。

你深深地嘆一口氣,沒再胡思亂想掙紮著坐了起來。

想去廚房做個三明治,墊墊肚子再去洗澡睡覺,你是這麽打算的,但突然間,你又頭疼得厲害,不得不閉上眼輕輕揉了揉自己的額角。

你的手上忽然一涼。

你心裏一驚,睜開眼時看見手上莫名多了一塊漆斑,白色的,頑固地粘在皮膚上好像它永生永世都會在那裏。

什麽時候沾上的?你怎麽不知道?你疑惑地擡頭看了看天花板,沒什麽異常。

是前幾天刷漆的時候不小心沾上的?這麽久才發現你也是神經大條得很可以了。

你心裏好笑,暗暗吐槽自己一句就走向了廚房,吃掉三明治,再匆匆回房間拿換洗的睡衣,花灑一開,水汽氤氳開來。

你整個人都罩在朦朦朧朧的霧氣裏,被溫熱的水流緩緩地從頭澆到腳,你舒適得直想嘆氣,又想直接就這麽睡過去,動也不想動。

你想,如果在床上躺著的時候也有這麽舒服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美美睡個好覺,做個好夢,大概是摸爬在社會泥潭裏的社畜最簡單樸實的願望了。

但老天爺已經決定了不想讓你的美夢成真。

你關掉花灑絞幹頭發的時候,忽的發覺洗手池側邊有個小小的鮮紅色的影子。

你心內一個“咯噔”,湊過身去細看,手幹脆一抹,擦去壁上的水漬,才發現那是一個穿著紅色古裝的人像。

同外面天花板上黑色的人像不同,這個人像穿著紅衣,眉眼是另一種精致桀驁。

他們之間完全是不相幹的兩個人設,只有表情是一樣的,同樣直勾勾地盯著你看,唇角含笑,目色溫文。

你心內沒由來地再起一陣惡寒之感,皺皺眉,手伸出去重重一抹企圖將他擦掉,但沒成功。

那畫也不知道是用什麽畫的,用水不僅擦不掉,反而還將他一個潤飾,愈發顯得他表情生動,顏色鮮紅起來。

簡直就像一攤血,觸目驚心。

你抿著唇,沒再理會迅速擦了頭發披上睡衣,打算去廚房拿個洗潔精、消毒液、鐵絲球什麽的把那像也給弄掉。

你匆匆往外走,心裏煩躁地說這屋子的前主人大概是有病,老畫這種瘆人的像在屋子奇奇怪怪的角落。

就算是個對自己的畫技有著非同一般的自信的人,也犯不著要用這種方式讓後來的住戶飽受驚嚇吧。

你實在膈應煩躁得不行,忘記了前十幾分鐘你還想著,如果能擁有一個在墻壁上的不說話的客人應該還算不錯這回事。

人類的思想就是這麽多變而無常。

你心裏悶悶的有氣,動作就不自主地粗魯、粗暴了些,一不小心,那瓶洗潔精被你打翻了,咕嚕嚕滾下竈臺,滾進了底下水槽的小空間裏。

你呆了呆,恨恨一個跺腳,直想踢什麽東西一腳,真的煩死了!

你不知道你為了什麽而那麽煩躁,只是覺得心頭越發的慌亂和不安起來。

你蹲下身探手去摸,摸到了洗潔精光滑而微有些溜手的瓶身,無意一擡頭。

“砰——”

你倒吸一口冷氣,捂著頭退了出去,連再度脫手的洗潔精都不記得再去拿了,只是目瞪口呆,表情呆滯。

楞楞地坐在地上好一會兒,你才想起再去確認一下自己是不是眼花。

那個人像,那個天花板上的黑色人像,怎麽會在水槽的底部上呢?要不是正好之前她做三明治時沒有關燈,要不是正好洗潔精滾進溝槽,你還不一定能夠發現。

確認自己沒有眼花之後,你的臉色鐵青。

這個屋子,到底還有多少你不知道的人像在角落裏暗中窺視,不露聲色地打量?!

想到這種可能性,你的臉色鐵青,漸漸的又有些發白,你一骨碌站起來,幹脆不再想著睡了,也不再想著處理掉浴室裏的那個紅衣人。

只是把自己的這間一室一廳的小居處,大而快地翻了個底朝天。

沙發後的小旮旯、冰箱背後的略高處、床頭櫃後、衣櫥內裏、梳妝臺內側邊,甚至浴室除了那個紅衣人,還有一個小小的幾乎看不見的青衣人畫在壁磚和地磚的聯接處。

甚至還有很多你暫時看不到的地方沒有查探。

你呆站在客廳中間,因為自己的這個出乎意料的發現而感到身體發寒,之前因為洗浴過而懶怠放松了的身體開始不自覺地緊繃。

你咬著牙齒,忽然明白了之前那種無處不在的盯梢感是怎麽回事,雖說怕一個,不,一些,沒有生命的人像是一件十分可笑的事,但當那人像出人意料地多起來、表情詭異起來時,正常人恐懼未知的本能就會發作。

你呆站一會兒,覺得連夜清理那些人像並不太現實,而且就算全部清理完了,你也會因為現在的震驚和恐懼,再不能在這間屋子裏安穩地睡下去,你會做噩夢,而且還有可能永遠都醒不過來。

你急匆匆地掏出手機,打算立刻訂個賓館住進去,明天再火速搬家走人。

這個屋子絕對不能待了,那上個屋主絕對是個有病而且病得不輕的,不然他幹不出這種混賬事。

那上個屋主他在幹什麽?!把這整個屋子當他的畫布嗎?!畫什麽不行偏偏畫人像!還是相貌不同,表情神態卻完全一致的十幾幾十個人像!古裝現代裝全部都有!

他瘋了!而且你當初租房子的時候為什麽沒有再好好看清楚房間!就這樣稀裏糊塗地住進來?!

改天你一定要好好去問問房東……

想到這裏,你按著手機的手忽然一停,後知後覺發現你現在竟然想不起租給你這間屋子的房東是誰。

他是誰?是男是女?是青年人還是壯年人?是老年人?長什麽樣?住幾樓?有他的聯系方式嗎?這棟樓裏其他的住戶呢?

一個接一個的疑問不斷地湧出,你卻全部都答不上來,思想和現實對不上號,就像是陷入了看似邏輯分明,實則無厘頭而荒誕的怪夢。

你大為驚恐,深受震動,連手上的手機都快要握持不住,惶惶然將目光上移想看看天花板時,你的瞳孔微微一縮。

那漆,那漆!

你發現你前不久才剛刷上去的白漆現在竟然開始緩緩褪落了,就像是天色黑了要下雨,那白漆也像雨點一樣從天花板上落下來,紛紛的,淅淅瀝瀝的,落到你的身上帶出一陣被雨水砸到的涼意。

你擡了手,看見那涼意出現的地方出現了一塊白,白色的,漆斑。

漸漸的,手上、身上,越來越多,越來越多的白色油漆像雨水一樣紛紛落下,顯出天花板內裏那顏色深濃,一點都不褪色的黑色人像來。

你驚恐地看著,站在原地根本挪動不了腳步。

你看見那人像在笑,他在笑,在勾起唇角輕笑,在笑著看著你,看著你好像在看一只深陷羅網,逃脫不能的獵物。

無數色彩不一,相貌不一的人像,表情一致地在各個角落看著你笑。

“呵呵呵……”

“嘻嘻嘻……”

“哈哈哈……”

你覺得你要被嚇瘋了!

這絕對只是一個噩夢!

聽到門鈴響,你不管不顧、橫沖直撞地奔向門邊,一把拉開了門。

在這深濃的夜晚仍然奇怪地西裝革履的房東站在你的門口,掃了眼室內微笑問:“陳小姐,我在樓下聽見你這裏哐啷哐啷的,是出了什麽事麽?是不是需要我的幫忙?”

你覺得腦子發糊塗,在這種時候不想著去質問這個房東模樣的男人屋子裏的人像是怎麽回事,反而問他:“這間屋子,是誰的?”

“哦,這間屋子。”男人微笑著覆述了一遍,“當然是你的,小姐。”

你心裏微微一松。

“也是我的、他們的。”

“這就是我之所以收你這麽少的房租的原因,不過,好像直到現在你才發現?小姐,您的遲鈍出乎我的料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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