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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扣扣（一）
一、
他無意點開通訊軟件扣扣的時候，發現自己的消息列表裏多了個奇怪的聯系人：米米。
與此同時還多了條未讀：“你。”
是哪個同學發過來的新消息？可是那條消息上又很奇怪地沒有那代表著“未讀”狀態的小紅點。
心頭一瞬閃過疑惑，他直接點開了消息對話框，果然是對方發過來的消息：“你。”
沒有上文，也沒有下文，單單一個“你”字，一個句號。
他皺著眉盯著消息界面，界面的頂部提示這是“臨時消息”，但卻沒有像以前一樣顯示對方來自哪個群聊。
“XXX通過XXX群聊向你發起臨時對話”，這樣的消息提示框並沒有出現。
對面是？
他手指敲擊對話框，輸入法界面彈出，還沒來得及敲出個問號，對方又發來一個字：“對”。
這回連句號也沒有了，而且仍然惜字如金，簡潔得幾乎莫名其妙。
他瞥一眼，手指敲動利落打：“？你是？”
耐心等了會兒，消息界面卻安安靜靜，半天沒有回覆。
這人，玩他呢？到底什麽事？
他又皺了皺眉，但因為他從來就不是什麽脾氣火爆的人，就也不會大發雷霆一連串問號懟過去，劈裏啪啦把不滿和疑問拍人臉上。
他發：“？有事？直接說吧。”
接連兩條消息“嗖嗖嗖”利落發過去，再看看左邊，對方的頭像是個可可愛愛的Q版小人，可愛風，粉粉嫩嫩的，像是女生才會用的頭像。
當然，也不能否定對面是個男生的可能性。
仍然沒有回覆。
他放下手機摁了熄屏，也許對方是暫時有事離開了，也許對方是故意沒有回覆。
但管它呢，跟他有什麽關系？
他起身去了房間外。
等忙完再想起扣扣上那場奇怪的對話時，時間已經是半夜十一點。
原本應該上床睡覺的時間。
他想了想，還是拿起手機點開了軟件，那條消息赫然在目，只是原本應該顯示的“？有事？直接說吧”變成了一個字：“起”。
他忍不住就揚起了眉毛，對面那位是非常喜歡一個字一個字地回覆人？
他點開了對話框。
將近一天的時間過去了，對方回覆他的話也才寥寥幾個字，並一個標點：
“沒”、“什”、“麽，”、“對不”、“起”。
聯系一下前後，“沒什麽，對不起”？
他重新解讀了一下對方的意思，接著審視著消息界面，若有所思點開了對方的詳細資料。
昵稱：米米
性別：女
資料界面也是幹凈簡略得一塌糊塗。
米米？他想了想，印象中好像沒有在哪個水群、官方群見過頂著這個昵稱說話的人。
班級裏也沒有名字裏有“米”
字的同學。
沒什麽是嗎？好吧。他放下手機，幹脆也不再去想，也許是對方發錯消息了。
這件事很快就被他拋在了腦後，屬於米米的消息對話框慢慢被別的消息壓在了最底下，他也就順其自然把“米米”這個奇怪的聯系人丟進了記憶遺忘的角落。
直到某天他想起來要清理一下消息列表。
一鍵清除全部消息後，屬於聯系人“米米”的對話框赫然停留在幹凈空白的消息界面上。
突兀又醒神。
他眉頭一皺。軟件出故障了？他耐心手動再刪一遍，發現徒勞無功。
他：……
奇怪。
目光再次落在“米米”消息對話框，遲疑很久，正打算要不要試試卸載重裝，恰在這個時候，那唯一的一個對話框裏顯示灰色的一個小點。
【米米：那個】
【米米：我】
【米米：可以】
【米米：不要】
【米米：點“刪除”】
【米米：好嗎】
什麽意思？
他：“刪除？”
【米米：。】
【米米：等等】
【米米：就是不要點】
等了半天，又突然沒了下文。
這個米米，說話跟擠牙膏一樣，斷斷續續不成句子，他不耐煩陪她耗，見沒回覆也不認識，就幹脆打字：
“你是？不說刪好友。”
發出去了才想起，自己好像本來就沒她的好友，但一看消息界面，顯示的根本就不是臨時對話框，再一翻好友列表，米米也不在其中。
那她是通過哪裏發出的消息？
二、
……意思就是她是這個軟件本身？
軟件它……成精了？成了一個可供聯系的聯系人？還能和使用者對話？
他微微皺眉，握著手機看著消息界面沈默很久。
從來只在電視和小說裏聽說過植物或動物成精成妖，害人救人，倒還沒聽說過現代科學社會裏還能有APP成精說話的。
他第一反應是對方在和他開奇怪無厘頭的玩笑，正想要打字懷疑，對方顯然也是怕他不信，陸陸續續發送過來幾個字眼。
【米米：真的！】
【米米：你相信我嗎？】
【米米：不說謊！】
【米米：……】
【米米：啊啊啊】
【米米：我不】
【米米：騙人！】
消息接二連三，雖然字詞仍然破碎不成句子，但基本意思還是表達出來了，語氣還挺激烈。
這個所謂成精的APP看起來不太擅長打字聊天的樣子。
他一眼把所有消息看完，沒有回覆，繼續嘗試刪除對話框，未果；嘗試刪除好友，沒有選項；嘗試屏蔽，沒有選項。
這個米米，像是紮根於這個手機APP，和APP融為一體一樣，或者像她自己所說，她本來就是這個APP的一部分。
他的眉越皺越緊，按按額心正想退出去卸載軟件，手機右上角的時間就跳了一下，顯示：01：43。
他一頓，已經這麽晚了啊，都已經大大超過他上床睡覺的時間了。
把視線從手機屏幕上移開，床頭只留了一盞小臺燈照明，他有些適應不過來地看不清東西，緩一緩再把視線移回屏幕，手指剛要點上系統返回鍵。
【米米：該睡覺了】
【米米：晚安】
接著又是一個“比心”，意料之外，是個表情包。
表情包……
可可愛愛的，如果是一個女生在和米米說話，她就會打從心底這麽認為。
突然功能進化？他的手指一停，抿唇看那兩行字幾秒，之後輕輕呼一口氣，摁了熄屏放下手機，關掉臺燈後躺下，閉上眼睛想：
還是明天再說吧。明天，就把這個出問題的APP卸載重裝。
可最後終於還是沒有能夠幹脆利落把扣扣卸了。
他握著手機等回覆，心裏開始回憶起整件事的起始和經過，怎麽……突然就和一個成了精的APP無話不談、無事不說了呢？
還每天聊天，就算只是幾句，也要像完成一個必須的儀式一樣在聊天框裏打上幾個字，並收到米米的回覆。
米米這些天回覆消息是回覆得越來越快了，就算偶爾還是會詞不達意，但他結合一下當時的聊天背景，也還是能迅速領會，而不是像一開始一樣滿頭霧水。
至於米米自己，她好像本來就是一個熱衷於聊天說話的“人”，每每他發消息，她都必回，而且回覆得熱情又期待。
怎麽看出她的熱情和期待的？唔，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如果你曾經遇到過這樣一個人你就知道。
對方的語氣，對方的措辭，光看那短短的幾個字，你都能想象出她的表情和舉止，甚至能模擬出她真正說這話時是什麽樣的。
但當然，米米的表情和舉止他完全不能夠想象。
那麽，該說米米是繼承了通訊軟件的本質，提煉出了扣扣的核心嗎？所以才會有她這樣的一個生靈誕生？
這樣一個想法好似浮雲飄掠過他的腦海，他漫不經心的，根本沒打算仔細去想。
坐了好像已經很久了，他在沙發上緩緩倒下去，柔軟的沙發微微向裏凹陷，承載著他的重量。
米米還沒回。
界面上只有他自己發的那條消息孤零零的，在等待對面的回覆。
他閉上眼，手一松手機不偏不倚掉進他臉頰和沙發靠背的空隙裏，微微偏一偏頭，還能感知到手機因為被長久握持而散發出的一點熱量。
並不高的一點熱量，輕輕灑在臉上還會讓人以為是有人在撫摸自己的臉，在用手掌溫存地貼合。
他閉著眼睛沒有睜，身體放松呼吸勻凈，眉目漸漸舒展開來，搭落在外的兩條腿也微蜷著收起，就這樣鞋也沒脫，以一個側躺的姿勢，面向裏在沙發上睡著了。
在一個稍顯慵倦的，悠長的午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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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他無意點開通訊軟件扣扣的時候，發現自己的消息列表裏多了個奇怪的聯系人：米米。
與此同時還多了條未讀：“你。”
是哪個同學發過來的新消息？可是那條消息上又很奇怪地沒有那代表著“未讀”狀態的小紅點。
心頭一瞬閃過疑惑，他直接點開了消息對話框，果然是對方發過來的消息：“你。”
沒有上文，也沒有下文，單單一個“你”字，一個句號。
他皺著眉盯著消息界面，界面的頂部提示這是“臨時消息”，但卻沒有像以前一樣顯示對方來自哪個群聊。
“XXX通過XXX群聊向你發起臨時對話”，這樣的消息提示框並沒有出現。
對面是？
他手指敲擊對話框，輸入法界面彈出，還沒來得及敲出個問號，對方又發來一個字：“對”。
這回連句號也沒有了，而且仍然惜字如金，簡潔得幾乎莫名其妙。
他瞥一眼，手指敲動利落打：“？你是？”
耐心等了會兒，消息界面卻安安靜靜，半天沒有回覆。
這人，玩他呢？到底什麽事？
他又皺了皺眉，但因為他從來就不是什麽脾氣火爆的人，就也不會大發雷霆一連串問號懟過去，劈裏啪啦把不滿和疑問拍人臉上。
他發：“？有事？直接說吧。”
接連兩條消息“嗖嗖嗖”利落發過去，再看看左邊，對方的頭像是個可可愛愛的Q版小人，可愛風，粉粉嫩嫩的，像是女生才會用的頭像。
當然，也不能否定對面是個男生的可能性。
仍然沒有回覆。
他放下手機摁了熄屏，也許對方是暫時有事離開了，也許對方是故意沒有回覆。
但管它呢，跟他有什麽關系？
他起身去了房間外。
等忙完再想起扣扣上那場奇怪的對話時，時間已經是半夜十一點。
原本應該上床睡覺的時間。
他想了想，還是拿起手機點開了軟件，那條消息赫然在目，只是原本應該顯示的“？有事？直接說吧”變成了一個字：“起”。
他忍不住就揚起了眉毛，對面那位是非常喜歡一個字一個字地回覆人？
他點開了對話框。
將近一天的時間過去了，對方回覆他的話也才寥寥幾個字，並一個標點：
“沒”、“什”、“麽，”、“對不”、“起”。
聯系一下前後，“沒什麽，對不起”？
他重新解讀了一下對方的意思，接著審視著消息界面，若有所思點開了對方的詳細資料。
昵稱：米米
性別：女
資料界面也是幹凈簡略得一塌糊塗。
米米？他想了想，印象中好像沒有在哪個水群、官方群見過頂著這個昵稱說話的人。
班級裏也沒有名字裏有“米”
字的同學。
沒什麽是嗎？好吧。他放下手機，幹脆也不再去想，也許是對方發錯消息了。
這件事很快就被他拋在了腦後，屬於米米的消息對話框慢慢被別的消息壓在了最底下，他也就順其自然把“米米”這個奇怪的聯系人丟進了記憶遺忘的角落。
直到某天他想起來要清理一下消息列表。
一鍵清除全部消息後，屬於聯系人“米米”的對話框赫然停留在幹凈空白的消息界面上。
突兀又醒神。
他眉頭一皺。軟件出故障了？他耐心手動再刪一遍，發現徒勞無功。
他：……
奇怪。
目光再次落在“米米”消息對話框，遲疑很久，正打算要不要試試卸載重裝，恰在這個時候，那唯一的一個對話框裏顯示灰色的一個小點。
【米米：那個】
【米米：我】
【米米：可以】
【米米：不要】
【米米：點“刪除”】
【米米：好嗎】
什麽意思？
他：“刪除？”
【米米：。】
【米米：等等】
【米米：就是不要點】
等了半天，又突然沒了下文。
這個米米，說話跟擠牙膏一樣，斷斷續續不成句子，他不耐煩陪她耗，見沒回覆也不認識，就幹脆打字：
“你是？不說刪好友。”
發出去了才想起，自己好像本來就沒她的好友，但一看消息界面，顯示的根本就不是臨時對話框，再一翻好友列表，米米也不在其中。
那她是通過哪裏發出的消息？
二、
……意思就是她是這個軟件本身？
軟件它……成精了？成了一個可供聯系的聯系人？還能和使用者對話？
他微微皺眉，握著手機看著消息界面沈默很久。
從來只在電視和小說裏聽說過植物或動物成精成妖，害人救人，倒還沒聽說過現代科學社會裏還能有APP成精說話的。
他第一反應是對方在和他開奇怪無厘頭的玩笑，正想要打字懷疑，對方顯然也是怕他不信，陸陸續續發送過來幾個字眼。
【米米：真的！】
【米米：你相信我嗎？】
【米米：不說謊！】
【米米：……】
【米米：啊啊啊】
【米米：我不】
【米米：騙人！】
消息接二連三，雖然字詞仍然破碎不成句子，但基本意思還是表達出來了，語氣還挺激烈。
這個所謂成精的APP看起來不太擅長打字聊天的樣子。
他一眼把所有消息看完，沒有回覆，繼續嘗試刪除對話框，未果；嘗試刪除好友，沒有選項；嘗試屏蔽，沒有選項。
這個米米，像是紮根於這個手機APP，和APP融為一體一樣，或者像她自己所說，她本來就是這個APP的一部分。
他的眉越皺越緊，按按額心正想退出去卸載軟件，手機右上角的時間就跳了一下，顯示：01：43。
他一頓，已經這麽晚了啊，都已經大大超過他上床睡覺的時間了。
把視線從手機屏幕上移開，床頭只留了一盞小臺燈照明，他有些適應不過來地看不清東西，緩一緩再把視線移回屏幕，手指剛要點上系統返回鍵。
【米米：該睡覺了】
【米米：晚安】
接著又是一個“比心”，意料之外，是個表情包。
表情包……
可可愛愛的，如果是一個女生在和米米說話，她就會打從心底這麽認為。
突然功能進化？他的手指一停，抿唇看那兩行字幾秒，之後輕輕呼一口氣，摁了熄屏放下手機，關掉臺燈後躺下，閉上眼睛想：
還是明天再說吧。明天，就把這個出問題的APP卸載重裝。
可最後終於還是沒有能夠幹脆利落把扣扣卸了。
他握著手機等回覆，心裏開始回憶起整件事的起始和經過，怎麽……突然就和一個成了精的APP無話不談、無事不說了呢？
還每天聊天，就算只是幾句，也要像完成一個必須的儀式一樣在聊天框裏打上幾個字，並收到米米的回覆。
米米這些天回覆消息是回覆得越來越快了，就算偶爾還是會詞不達意，但他結合一下當時的聊天背景，也還是能迅速領會，而不是像一開始一樣滿頭霧水。
至於米米自己，她好像本來就是一個熱衷於聊天說話的“人”，每每他發消息，她都必回，而且回覆得熱情又期待。
怎麽看出她的熱情和期待的？唔，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如果你曾經遇到過這樣一個人你就知道。
對方的語氣，對方的措辭，光看那短短的幾個字，你都能想象出她的表情和舉止，甚至能模擬出她真正說這話時是什麽樣的。
但當然，米米的表情和舉止他完全不能夠想象。
那麽，該說米米是繼承了通訊軟件的本質，提煉出了扣扣的核心嗎？所以才會有她這樣的一個生靈誕生？
這樣一個想法好似浮雲飄掠過他的腦海，他漫不經心的，根本沒打算仔細去想。
坐了好像已經很久了，他在沙發上緩緩倒下去，柔軟的沙發微微向裏凹陷，承載著他的重量。
米米還沒回。
界面上只有他自己發的那條消息孤零零的，在等待對面的回覆。
他閉上眼，手一松手機不偏不倚掉進他臉頰和沙發靠背的空隙裏，微微偏一偏頭，還能感知到手機因為被長久握持而散發出的一點熱量。
並不高的一點熱量，輕輕灑在臉上還會讓人以為是有人在撫摸自己的臉，在用手掌溫存地貼合。
他閉著眼睛沒有睜，身體放松呼吸勻凈，眉目漸漸舒展開來，搭落在外的兩條腿也微蜷著收起，就這樣鞋也沒脫，以一個側躺的姿勢，面向裏在沙發上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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