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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香浮動月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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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香浮動月黃昏

整整十一日,式微才從沈睡中醒來。

她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夕,四下帷幕低垂,昏昏暗暗,讓她以為是日薄西山時分,起身卷簾一看,屋外燦然的日光險些亮瞎她的眼睛。

她眨了好一會兒眼睛才漸漸適應,仔細看了看周圍的景物,樹木參天蔽日,青苔斑駁附在樹幹石塊上。她這才想起,這大概是青帝宮。

那遲懌呢?

她四處走了走,轉過一樹海棠,透過枝丫,看見正在練劍的遲懌。

一片黃葉雕落,隨著濃黑的劍身打了幾個旋,落到地上。

式微見遲懌揮舞著谷寒劍,心中莫名快意。

遲懌也立馬看到了式微,用力一擲,劍入地下兩寸。

他快步走到式微身邊,“你醒了?”

式微一笑,說:“沒有,還在夢中。”

遲懌知她在戲弄自己,不予理會,正要問她身上可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便見谷寒劍掙脫泥土的束縛,飛到式微手中。

式微擺弄了一會,問:“這柄劍,師兄用得可還順手?”

遲懌也想戲弄她一番,說:“不順手,正打算當破銅爛鐵扔掉。”

“那便扔掉吧,我也不是很喜歡這把劍。”式微說著,就要擲出去。

遲懌連忙握住她的手腕子,將劍從她手中奪回,說:“何必如此暴殄天物,此物雖難馴,但確實是天上地下難尋的寶物。”

“扔也是師兄說的,不扔也是師兄說的,師兄若真是不喜歡,便把它還給我吧,省得左右為難。”式微伸出右手,向他討要谷寒。

“我何時說過我不喜歡。”遲懌一下打在她的手心。

“那師兄可要日日配在身邊才好。”式微趁機說。

遲懌搖搖頭,說:“此劍過於陰寒,劍氣又易發散,若沒有劍鞘束縛,不宜帶在身邊。”

式微想了想,說:“從我出生以來,這把劍就已經在虞淵了。劍鞘,我卻從來沒有見過。”

“我前幾日去拜訪了好幾位鑄劍大師,想請他們為這柄劍鑄造劍鞘,他們卻說,鑄造此劍的天神融入了自己大半的神力,又常年收於陰寒之地,所以要造出劍鞘,首先要尋到能克制如此強烈陰寒之氣的材料,其次要當初造劍的天神獻出自己另一半精血,方有可能成事。他們都沒有辦法。”

沒有劍鞘的谷寒,傷人傷己。

式微不知為何笑了出來,說:“哪裏用那麽麻煩。”說著撕下裙邊一大塊布,纏住谷寒,劍氣頓時收斂。

式微身上的衣服,是用若木的汁漿浸染過的,生於虞淵的谷寒自然斂氣,只是原本冷酷的墨色劍身被一塊從裙子上撕下的破布纏住,完全看不出來是一把令天地變色的寶劍。

“師兄若是不嫌棄,就這麽帶著吧。”

遲懌見她裙角處失了一大塊,半只腳露在外面,才發現她沒有穿鞋。

遲懌連忙把她抱回房,讓她把鞋穿好,說:“你好好待在這裏,我出去一趟。”

遲懌沒想到自己這一出去就是一整天。

他先去向父親母親請安,正趕上赤帝夫人帶著小帝姬前來拜訪,母親便強留下他,他也一直沒有找到脫身之法。

待他將一切料理完,回到自己的小院,並不見亮燈。

她大概是休息了。

遲懌燃起一盞小宮燈,才發現整個屋子簡直像被洗劫過一樣,他的衣服全被翻了出來,胡亂打在地上。

遲懌深吸一口氣,一揮袖,衣物又整整齊齊地回歸原位。

他進到內屋一看,果見式微裹著被子躺在他榻上。

遲懌摸上她的額頭,不小心碰到她的鬢發,指尖有冰涼之感,這才發現,她頭發還未幹透。

她枕著似幹未幹的頭發,倒也睡得安詳。

遲懌掌上生起微微清風,徐徐拂過她的長發,為她幹發。

她頭發,比看到的更長,又細又軟,像蛛絲一般纏繞在他指尖。

她在哪裏沐的浴?

正想著,原本熟睡的安靜神女突然睜眼,拉住他的領子,反身將他推到在床上,一只腿壓在他身上,雪白的肌膚暴露在外,毫無遮蓋。

她身上穿的不是她那件被她撕壞的灰不溜秋的衣服,而是翻箱倒櫃找出的他的一件白衫,只是勉強合身,大半個肩頭裸露在外面。

遲懌能透過大敞著的領口看見她雪白的胸脯,和左胸處黑色的紋理。

那匆匆一瞥,他以為是蔓草紋,近看才發現是荊棘,鋪在她軟凝的胸前,十分紮眼。

他指著黑色的荊棘,問:“這是什麽?”

她稍微放開了他,想了想,細聲說:“荊棘之刑。”

神犯錯,卻沒有受到責罰,身上便會長出荊棘紋路,痛遍體膚,這是神背負的天命,也是約束神的天意。

留下這樣的痕跡,意味著神格受辱,所以即使沒有人知道神曾經犯錯,天神也寧願去領罰,而不願意接受荊棘之刑。

這也是遲懌第一次見到荊棘刑紋,長在左胸處,最貼近心臟的地方。

“你……”她是為什麽觸發天的懲罰。

“我當年失手殺了一個凡人,”她身上有這樣猙獰恐怖的痕跡,“你害怕嗎?”

好像沒聽到她的詢問,遲懌問:“疼嗎?”

式微搖搖頭,“已經不疼了。”或許當初疼過,那也已經是幾百年前的事了。

“後悔嗎?”

“後悔的。”是因為受百年切膚斷骨之痛也好,蚌精的死亡也罷,如今的她,確實是後悔的。

遲懌一笑,說:“知錯能改,還有救。”

他輕輕撫過黑色的荊棘,並不覺得害怕,“神也好,人也好,都會犯錯。”神所需要遵守的規則甚至更嚴苛,人或許可能逃過責罰,神逃不掉。

遲懌為她理了理衣服,說:“重要的是約束自己。”

他是不是又要開始說教了,那她不想聽了。

她擁住他,湊近他的發,聞見絲絲草木清香,是心安歡喜的味道,問:“你去哪兒了?”

她忽然湊近,靠著他的頸項,呼出的氣息打在他頸間,熱熱的,他聞到了她身上淡淡出浴後的味道。

遲懌推了推她,說:“你先起來。”

“我不。”說著,式微一只手壓在他胸前,大半個身體的重量轉移到他身上,把他扣得死死的。

她果然難以捉摸,明明剛剛還意氣消沈,一下又開始捉弄他,讓他難以招架。

遲懌推開一點式微,重覆那句話,“起來好好說話,這樣成何體統。”

式微壞笑,手指輕輕撫過他的胸膛,說:“再不成體統的事都做了,師兄害羞什麽?”

她從他耳翼一直吻到他唇角,那只不老實的手順勢解開他的衣帶。

遲懌抓住她作亂的手,抱住她的腰,反生將她壓在身下。

糾纏許久,遲懌最後咬了一口式微晶瑩的雙唇,起身說:“聽話,好好休息。”說罷便要走。

式微坐起,拉住遲懌的袖子,問:“你去哪裏?”

遲懌為她整了整滑下肩頭的寬大衣衫,說:“我就在書房,你好好休息,不要胡鬧。”

他快要搞不清到底是誰精神不濟了,她明明今天才醒來怎麽這樣精力充沛,他反而要被她折騰壞了。

“你當真要走?”

他看得出她表情裏的戲謔,突然雙頰泛紅。

在虞淵荒唐度過的那幾天又沖入他的腦海,那時不知為何受到蠱惑如今是萬萬不能的。剛才的狎昵已經有違母親父親一向教導他的嚴謹自持與重禮端方,何況她身體未愈,更不能再有孟浪之舉。

於是遲懌連忙甩脫式微,回了書房。

式微見遲懌落荒而逃,偷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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