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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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兩月，長中的整修才算是告一段落。
除了門前新修的小花壇，樓下新鋪的瓷磚要稍微好看一點之外，其他的都……一言難盡，被掛在表白墻上反覆討論。
其中熱度最高的一張圖，是樓梯間的標語，其中有一條“上下樓梯靠右行，遇到混亂手牽手”。
她們說這標語多少帶點暧昧，時枝看了眼圖，卻說：“我其實覺得這個像小學生，一二年級的那種，放學牽著出校門……”她慫慫地看了周媛媛一眼：“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麽就會這麽想。”
“你對愛情過敏是嗎？”周媛媛有些無語地看了她一眼。
“我只是覺得，像電影裏的那種茫茫人海——一眼萬年，在混亂中只牽到你的手，是電影裏才會發生的事。”時枝想了想，然後說：“不太真實。”
“唉。”周媛媛嘆了口氣，關上了網頁，說：“我覺得也是，況且是在長中這種地方，能有什麽混亂啊，天不時地不利人不和的……”
“……”時枝沈默片刻，沒有混亂能叫“天不利地不時”嗎？
已經走到了學校門口，時枝說：“你快把手機收起來吧。”
“那肯定。”周媛媛的動作十分麻利。
接下來又是已經過過幾百遍的重覆生活，上課，做操，吃午飯，去籃球場看打球……
大多數人都是去看葉逸臣的，時枝只敢站在後面偷偷看沈曠。
聽說葉大帥哥最近都不收女生送的水了，以前多少會收的，還會禮貌地說“謝謝”，那些迷妹都高興得很，但現在卻是誰的也不收了。
——嗯，如果是知相的話說不定會收。
時枝支著腦袋想著，在晚飯後的一片嘈雜聲中，聽到熟悉的旋律。
是《水星記》。這首歌最近很火，總是反覆在廣播站被人點單。
她猛然起身，身旁的付知相都嚇了一跳：“枝枝，怎麽了？”
“我出去聽歌！”女孩兒頭也不回，留下這麽一句話。
沈曠擡頭，只看到她消失在門口的身影。
真是冒冒失失的。
其實他自己也沒有察覺到自己下意識在笑。但很快又收斂了表情，低下頭繼續寫著生物題。
她真的好喜歡聽《水星記》啊，不知不覺裏，他也把這首她很喜歡的歌聽了好多遍。
軟件裏面，聽這首歌的記錄已經432遍了，140400秒，2340分鐘，39個小時。
晚上是關老師的語文晚自習。
時枝在日記本上又百無聊賴地寫著字。
“小半的病已經好啦，好像也不能每周都找理由去和他聊天了。
“好喜歡他的貓，也好喜歡他。
“他的手真好看，我最近發現的，好想牽一牽。”
……
她頓了一下，才發現自己滿篇都在寫沈曠，但又沒敢寫全名，通篇只是個第三人稱“他”。
他的名字像個神聖的秘密，每次下筆都要萬般虔誠。
時枝於是合上了日記本。聽著關關講文言文的重點詞匯，一個一個認真仔細地抄在筆記本上。
一直到8：40分，窗外有只鳥兒直直撞上了窗，把那邊的女生驚起了一聲尖叫。
“啊——”
等到關關去查看的時候，那鳥兒已經撞死了。那邊的人圍著關關形成一小圈，鬧哄哄的，時枝也看不到，但她的心裏總覺得悶悶的。
後來是關老師讓一個膽大些的男生包裹著那鳥兒的“屍身”拿出去丟到垃圾桶裏了。
這件事後繼續上課，時枝卻怎麽也集中不了註意力了。
還是如同之前過去的很多天一樣平凡的放學。
廣播裏傳來了長中人幾乎都已經聽得會背了的臺詞“同學們，放學了，你們的平安就是全家的幸福，請按順序下樓梯，回家路上請註意安全……”
“枝枝再見！”付知相很快收拾好了書包準備沖——她們住校的衛生間分配很多人一個，回去洗頭都要搶的。
“知相再見。”她朝付知相揮了揮手。
一直覺得有不好的預感，但又說不上是為什麽。
直到下樓的那一刻，恐慌感在樓房開始搖晃的那一刻達到了頂峰。
……地震了？
時枝向前一栽，勉強在摔倒之前抓住了扶手，此時人群已經混亂了起來，講話聲，女生的尖叫聲交雜在一起，她的耳朵邊嗡嗡作響。
沒等她反應過來，後面的人就已經不管不顧地推擠了上來。
地面又震動了兩下，但不是很劇烈，她開始懷疑著不是長明地震了而是周邊的哪個城市地震了。
下一個臺階，似乎有老師拿著喇叭在組織秩序說不要擁擠，保持冷靜。
頭頂的吊燈搖搖晃晃，她站在最後兩階臺階上上不去下不來，被人夾在中間站成個恐怖的45度角。
目眩神迷。
時枝就是在快摔倒的那一刻猛然被扯下臺階的，她一時間腿都軟了。
“枝枝，別怕。”
是他，時枝一下子冷靜下來，在一片黑暗和嘈雜裏面，連他的呼吸聲都聽得見。
呼吸聲，還有心跳聲，她聽得好清楚。
挨得太近了，幾乎就是摟著她，護在那個角落。
“沈曠，剛才叫我什麽？”她平覆了一下氣息。
她聽見他像是沒忍住笑了一下，他說：“你聽錯了。”
溫熱的氣息就在她耳邊，時枝這時候才註意到他們的手還牽著，又貼的那麽近，後知後覺地覺得臉上發燙，但是又不想放開。
“我又沒說你叫我什麽了，你怎麽就說我聽錯了。”
“反正你聽錯了。”
“耍賴。”時枝真覺得面上是像有火在燒。
“那你信不信？就是你聽錯了。”他堅持著這個說法。
“信了。”個鬼。
——茫茫人海，一眼萬年，混亂裏只牽到你的手……電影裏面的情景。
“你，打算什麽時候松開？”他的聲音帶了點沙啞，又清晰，在她耳邊無限放大。
時枝強裝著鎮定。
她說：“你沒看墻上的標語嗎？”
“什麽？”
“上下樓梯靠右行……遇到混亂手牽手。”小姑娘仰著頭，一字一頓地說著。
人太多了，沈曠忽然覺得很熱。
本來也沒打算松手，怕她走丟。但聽到她這麽一解釋，他又覺得好可愛。
怎麽說，學校的標語多少還是有用的，時枝想著。
這種程度的地震，最多只是受到了波及。人潮擁擠中，時枝回過頭看到鐘勇站在樓梯口拿著個大喇叭說學生全部回到教室清點人數。
另一邊接著電話，和那邊的老師說著什麽。
時枝松了口氣。
樓梯上的人已經開始疏散，她看著先前擋在後面的“人墻”流散開來。
她松了手，手心一片潮濕，濕得像海。
也不知道是緊張還是害羞了，都忘了。
“回去吧，不用害怕了。”少年從後面拍了拍她的肩，像是安撫性地說道。
過去短暫牽手的幾分鐘，在她耳畔的氣息，還有手上殘餘的溫度，時枝有些留戀地回頭看了他一眼。
“我不怕，”她輕輕搖了搖頭：“走吧。”
“嗯。”
她知道他就在身後，還是那樣氣定神閑泰然自若，沒有因為短暫幾分鐘的牽手而和她一樣臉紅心跳。
遇到了電影裏面一樣的情景，時枝覺得有些不敢相信。
其實混亂裏面，不是隨便就牽到她了，是搖晃的那一刻，沈曠就回頭上樓在找她。
這件事笨蛋枝枝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他也會在拉她下來撞入懷裏的那一刻臉紅。
說一句“你聽錯了”，就信，真是個笨蛋。
人潮擁擠只想去牽她的手。晚風吹過，少年擡頭看到月色皎潔。
鐘勇是回教室最晚的一個老師，因為身上兼任了年級主任，他組織最後一個學生回了教室自己才回來。
沒一會兒又回了年級辦公室，教室裏留下關老師照看。
“這次地震，是受到了九川區地震餘震的波及。”
——果然是這樣。
看了眼表，已經快十點了。
“年級已經發消息給了家長，一個一個來接學生放學，請耐心等待一下。”
——那他怎麽辦？
時枝暗暗皺了皺眉。
“嗚嗚嗚，枝枝，你沒事吧？我快被嚇死了。”
教室裏始終吵吵鬧鬧，說著剛才還好沒有發生踩踏事故真是太嚇人了等等。
“我沒事。”時枝安撫著付知相。
最後是鐘勇陪著沈曠回家的——盡管他再三推辭，老師卻始終振振有詞：你家長不在身邊，我班主任就要負起這個責任。
少年最後才無奈答應。
小半不在家裏，已經送到林萱那裏去了，先前塗了半個月藥，病已經好的差不多。
家裏的貓糧沒有封好，倒出來撒了一地。
沈曠沈默著收拾。
在沈默裏，想起她溫熱的身子貼著他，理直氣壯地說“遇到混亂手牽手“而不撒手。
又暖又軟的。
他後知後覺的，臉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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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兩月，長中的整修才算是告一段落。
除了門前新修的小花壇，樓下新鋪的瓷磚要稍微好看一點之外，其他的都……一言難盡，被掛在表白墻上反覆討論。
其中熱度最高的一張圖，是樓梯間的標語，其中有一條“上下樓梯靠右行，遇到混亂手牽手”。
她們說這標語多少帶點暧昧，時枝看了眼圖，卻說：“我其實覺得這個像小學生，一二年級的那種，放學牽著出校門……”她慫慫地看了周媛媛一眼：“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麽就會這麽想。”
“你對愛情過敏是嗎？”周媛媛有些無語地看了她一眼。
“我只是覺得，像電影裏的那種茫茫人海——一眼萬年，在混亂中只牽到你的手，是電影裏才會發生的事。”時枝想了想，然後說：“不太真實。”
“唉。”周媛媛嘆了口氣，關上了網頁，說：“我覺得也是，況且是在長中這種地方，能有什麽混亂啊，天不時地不利人不和的……”
“……”時枝沈默片刻，沒有混亂能叫“天不利地不時”嗎？
已經走到了學校門口，時枝說：“你快把手機收起來吧。”
“那肯定。”周媛媛的動作十分麻利。
接下來又是已經過過幾百遍的重覆生活，上課，做操，吃午飯，去籃球場看打球……
大多數人都是去看葉逸臣的，時枝只敢站在後面偷偷看沈曠。
聽說葉大帥哥最近都不收女生送的水了，以前多少會收的，還會禮貌地說“謝謝”，那些迷妹都高興得很，但現在卻是誰的也不收了。
——嗯，如果是知相的話說不定會收。
時枝支著腦袋想著，在晚飯後的一片嘈雜聲中，聽到熟悉的旋律。
是《水星記》。這首歌最近很火，總是反覆在廣播站被人點單。
她猛然起身，身旁的付知相都嚇了一跳：“枝枝，怎麽了？”
“我出去聽歌！”女孩兒頭也不回，留下這麽一句話。
沈曠擡頭，只看到她消失在門口的身影。
真是冒冒失失的。
其實他自己也沒有察覺到自己下意識在笑。但很快又收斂了表情，低下頭繼續寫著生物題。
她真的好喜歡聽《水星記》啊，不知不覺裏，他也把這首她很喜歡的歌聽了好多遍。
軟件裏面，聽這首歌的記錄已經432遍了，140400秒，2340分鐘，39個小時。
晚上是關老師的語文晚自習。
時枝在日記本上又百無聊賴地寫著字。
“小半的病已經好啦，好像也不能每周都找理由去和他聊天了。
“好喜歡他的貓，也好喜歡他。
“他的手真好看，我最近發現的，好想牽一牽。”
……
她頓了一下，才發現自己滿篇都在寫沈曠，但又沒敢寫全名，通篇只是個第三人稱“他”。
他的名字像個神聖的秘密，每次下筆都要萬般虔誠。
時枝於是合上了日記本。聽著關關講文言文的重點詞匯，一個一個認真仔細地抄在筆記本上。
一直到8：40分，窗外有只鳥兒直直撞上了窗，把那邊的女生驚起了一聲尖叫。
“啊——”
等到關關去查看的時候，那鳥兒已經撞死了。那邊的人圍著關關形成一小圈，鬧哄哄的，時枝也看不到，但她的心裏總覺得悶悶的。
後來是關老師讓一個膽大些的男生包裹著那鳥兒的“屍身”拿出去丟到垃圾桶裏了。
這件事後繼續上課，時枝卻怎麽也集中不了註意力了。
還是如同之前過去的很多天一樣平凡的放學。
廣播裏傳來了長中人幾乎都已經聽得會背了的臺詞“同學們，放學了，你們的平安就是全家的幸福，請按順序下樓梯，回家路上請註意安全……”
“枝枝再見！”付知相很快收拾好了書包準備沖——她們住校的衛生間分配很多人一個，回去洗頭都要搶的。
“知相再見。”她朝付知相揮了揮手。
一直覺得有不好的預感，但又說不上是為什麽。
直到下樓的那一刻，恐慌感在樓房開始搖晃的那一刻達到了頂峰。
……地震了？
時枝向前一栽，勉強在摔倒之前抓住了扶手，此時人群已經混亂了起來，講話聲，女生的尖叫聲交雜在一起，她的耳朵邊嗡嗡作響。
沒等她反應過來，後面的人就已經不管不顧地推擠了上來。
地面又震動了兩下，但不是很劇烈，她開始懷疑著不是長明地震了而是周邊的哪個城市地震了。
下一個臺階，似乎有老師拿著喇叭在組織秩序說不要擁擠，保持冷靜。
頭頂的吊燈搖搖晃晃，她站在最後兩階臺階上上不去下不來，被人夾在中間站成個恐怖的45度角。
目眩神迷。
時枝就是在快摔倒的那一刻猛然被扯下臺階的，她一時間腿都軟了。
“枝枝，別怕。”
是他，時枝一下子冷靜下來，在一片黑暗和嘈雜裏面，連他的呼吸聲都聽得見。
呼吸聲，還有心跳聲，她聽得好清楚。
挨得太近了，幾乎就是摟著她，護在那個角落。
“沈曠，剛才叫我什麽？”她平覆了一下氣息。
她聽見他像是沒忍住笑了一下，他說：“你聽錯了。”
溫熱的氣息就在她耳邊，時枝這時候才註意到他們的手還牽著，又貼的那麽近，後知後覺地覺得臉上發燙，但是又不想放開。
“我又沒說你叫我什麽了，你怎麽就說我聽錯了。”
“反正你聽錯了。”
“耍賴。”時枝真覺得面上是像有火在燒。
“那你信不信？就是你聽錯了。”他堅持著這個說法。
“信了。”個鬼。
——茫茫人海，一眼萬年，混亂裏只牽到你的手……電影裏面的情景。
“你，打算什麽時候松開？”他的聲音帶了點沙啞，又清晰，在她耳邊無限放大。
時枝強裝著鎮定。
她說：“你沒看墻上的標語嗎？”
“什麽？”
“上下樓梯靠右行……遇到混亂手牽手。”小姑娘仰著頭，一字一頓地說著。
人太多了，沈曠忽然覺得很熱。
本來也沒打算松手，怕她走丟。但聽到她這麽一解釋，他又覺得好可愛。
怎麽說，學校的標語多少還是有用的，時枝想著。
這種程度的地震，最多只是受到了波及。人潮擁擠中，時枝回過頭看到鐘勇站在樓梯口拿著個大喇叭說學生全部回到教室清點人數。
另一邊接著電話，和那邊的老師說著什麽。
時枝松了口氣。
樓梯上的人已經開始疏散，她看著先前擋在後面的“人墻”流散開來。
她松了手，手心一片潮濕，濕得像海。
也不知道是緊張還是害羞了，都忘了。
“回去吧，不用害怕了。”少年從後面拍了拍她的肩，像是安撫性地說道。
過去短暫牽手的幾分鐘，在她耳畔的氣息，還有手上殘餘的溫度，時枝有些留戀地回頭看了他一眼。
“我不怕，”她輕輕搖了搖頭：“走吧。”
“嗯。”
她知道他就在身後，還是那樣氣定神閑泰然自若，沒有因為短暫幾分鐘的牽手而和她一樣臉紅心跳。
遇到了電影裏面一樣的情景，時枝覺得有些不敢相信。
其實混亂裏面，不是隨便就牽到她了，是搖晃的那一刻，沈曠就回頭上樓在找她。
這件事笨蛋枝枝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他也會在拉她下來撞入懷裏的那一刻臉紅。
說一句“你聽錯了”，就信，真是個笨蛋。
人潮擁擠只想去牽她的手。晚風吹過，少年擡頭看到月色皎潔。
鐘勇是回教室最晚的一個老師，因為身上兼任了年級主任，他組織最後一個學生回了教室自己才回來。
沒一會兒又回了年級辦公室，教室裏留下關老師照看。
“這次地震，是受到了九川區地震餘震的波及。”
——果然是這樣。
看了眼表，已經快十點了。
“年級已經發消息給了家長，一個一個來接學生放學，請耐心等待一下。”
——那他怎麽辦？
時枝暗暗皺了皺眉。
“嗚嗚嗚，枝枝，你沒事吧？我快被嚇死了。”
教室裏始終吵吵鬧鬧，說著剛才還好沒有發生踩踏事故真是太嚇人了等等。
“我沒事。”時枝安撫著付知相。
最後是鐘勇陪著沈曠回家的——盡管他再三推辭，老師卻始終振振有詞：你家長不在身邊，我班主任就要負起這個責任。
少年最後才無奈答應。
小半不在家裏，已經送到林萱那裏去了，先前塗了半個月藥，病已經好的差不多。
家裏的貓糧沒有封好，倒出來撒了一地。
沈曠沈默著收拾。
在沈默裏，想起她溫熱的身子貼著他，理直氣壯地說“遇到混亂手牽手“而不撒手。
又暖又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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