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市基地（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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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市基地（完）
劇院仍然通電，大家直接從一樓電梯進入四樓。
但一樓電梯前有五六個異能者把守，如果沒有通行證或者熟人帶領是進不去的。
加上霍南津溫賢等四人，褚基地長帶了十個人，守衛直接攔住他們。
其中一個似乎是領隊的男人皮笑肉不笑道：“褚基地長，您知道我們的規矩的，每位基地長最多只能帶六人入內……”
他話沒說完褚基地長身邊的人已經遞上一大包晶核，褚基地長笑得溫和：“都是我的朋友，來長長見識，你們通融通融。”
領隊挑眉，打開袋子看了眼，笑容真誠了三分：“既然是基地長您的朋友就是我們基地的朋友，只不過還是要提醒各位一二，四樓不比其他地方，最好安分些，免得到時候有什麽，對大家都不好。”
褚基地長好脾氣的點頭：“你放心，我都明白，我會看好他們的。”
領隊似乎很滿意他的態度，讓開位置，幾人走進電梯。
那領隊一直在打量幾人，看到溫賢時有些詫異，但也沒說什麽，只是表情叫人不喜。
電梯裏無人說話，到四樓後外面依然有人守著，大概檢查了下所有人的裝備，沒發現什麽攻擊性武器也就放行了。
四樓的裝飾明顯不同，原本簡約高雅的布置被各種顏色的輕薄布料和彩燈覆蓋，整個走廊霓虹閃爍，不是不美，但也絕不是劇院的形象。
路過幾個劇場，他們在走廊盡頭的大門前停下。
門外守著的人用對講機說了幾句什麽，過了幾分鐘，門打開，高亢的動感音樂沖破束縛撞進所有人的耳朵。
是以前的流行曲，現在聽起來竟然有種仿如隔世的感覺。
但進去後就沒了其他心思。
偌大的舞臺上，一顆巨大的梅花樹拔地而起，花團錦簇，那鋪天蓋地的枝條和花瓣不僅遮蓋了舞臺，甚至延伸到觀眾席。
劇場裏沒有陽光，空氣混濁，樓層更不厚重，很難想象這棵大樹是怎麽生長的。
它的枝丫上被吊了不少秋千，上面綁著輕紗，那些輕紗緩緩飄動，伴隨著昏暗的燈光，迷離神秘，可也實在不倫不類。
霍南津忍不住道：“這棵梅花樹長在這裏實在暴殄天物。”
褚基地長回道：“據說它以前是劇場的道具，後來發生異變，竟然生根發芽，抽葉生花，加上有人照顧，就有了現在的規模。”
霍南津點頭，褚基地長又警告幾人：“你們千萬別接近它，也別看它好看就去摘花折枝什麽的，這是不允許的，後果也很嚴重。”
“哦？為什麽？”
褚基地長正要回答，又有一行人走進來。
溫賢隨著眾人的目光看去，第一時間感受到來人實力強盛，尤其領頭的幾個，應該是末世以來她所見最強。
褚基地長低聲向幾人介紹：“那個只穿著西服套裝的就是黃明洲，水冰異能者，是基地最強者，他身邊的是速度及火異能者張元，實力較黃明洲稍遜，但他有一個木異能弟弟張方，目前基地所有植物都由他控制。”
溫賢下意識看向舞臺上那棵梅花樹，褚基地長也看了眼，感慨道：“那孩子有些癡，當初到這裏後沒興趣參與他哥哥們的事，幾乎全身心都在那棵樹上，那時候都當他小孩子貪玩，可有一天，一夜之間，那棵剛發新芽的梅花樹突然長成參天大樹，並且花開不謝，持續至今。”
這時黃明洲一行人已經走過來，看見褚基地長都有些詫異。
黃明洲三十多歲，滿臉絡腮胡，西裝外套裏只穿了件襯衫，這樣的天氣竟然敞著胸脯，衣袖卷到手肘，鼓脹的肌肉繃緊衣服。
一手夾著煙，一手摟著一位穿深綠色禮服、白狐貍毛坎肩的靚麗美人。
“喲，老褚來了，真是難得。”
張元差不多的年紀，身高超過一米八，長相有幾分帥氣，只是眼袋大得很，裹著件虎皮大衣，被一豐腴美女摟著胳膊。
也笑道：“是啊，老褚你可是最看不上四樓的，今天吹的什麽風？”
褚基地長似乎有些無奈，介紹道：“我一把年紀是真玩不來你們年輕人的游戲，不過我來了幾位朋友，他們想來見識見識。”
“喲，能讓老褚你放棄原則的朋友可少見，是哪位？”
張元說著向他身旁打量，霍南津站起來，剛好擋住溫賢，笑得溫文爾雅：“想必兩位就是桂市基地的黃基地長和張基地長了吧，我和褚基地長是老朋友，聽說他與幾位經營了一個基地，十分敬佩，正好我們回上京路過這裏，特意來看看。”
霍南津的氣質和涵養十分顯眼，他一站起來就吸引了黃張兩人的註意，忍不住審視。
黃明洲皮笑肉不笑道：“這位兄弟看起來可不像一般人，回上京？兄弟現在回得去？”
霍南津苦笑擺手：“若是以前我也覺得自己是個人物，可現在什麽世道，我們一路從雲省往回走，死了不知道多少人，特意找到褚基地長也是想找他借幾個人。”
黃明洲和張元對視一眼，眼底的戒備少了些，多了不少輕視，正好身邊的人提醒時間要到了，張元道：“兄弟既然來了就別客氣，等會兒見識見識我們桂市基地最精彩的表演，如果有看得上的直接和老褚說，看在他的份上，我們也不會讓你白來這一趟。”
霍南津有些受寵若驚的道謝，黃張兩人更是得意，隨意和褚基地長點點頭帶著人去了前面。
人群中，抱著羽衣甘藍的少年靜靜地看著溫賢，溫賢也看向他，就在兩人目光相錯時，少年突然無聲對她說了幾個字。
溫賢表情不變，少年似乎有些疑惑，歪了歪頭，卻被人推著走了。
收回目光時正對上霍南津的眼神，他笑了笑：“溫賢認識那小子？”
溫賢沒有搭理，轉頭看向林飛墨。
林飛墨看了眼霍南津，見他臉上笑意微僵，嘴角輕動，湊近溫賢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溫賢聽完點頭，這時音樂驟停，所有人下意識看向舞臺。
溫賢的手放到身側，看向舞臺上的梅花樹。
霓虹燈熄滅，一束燈光打向舞臺，一位濃妝艷抹、只在重點部位披上幾層彩色薄紗的美人出現在燈光中。
她冷的發抖，笑意卻神采飛揚，如珠玉落盤的聲音響起：“今天這場表演的主題是‘聊齋美人’，歡迎各位勇士們欣賞。”
燈光再次熄滅，觀眾席發來轟然叫好和催促聲。
半分鐘左右，黯淡的燈光再次亮起，梅花樹下每個秋千上都坐上了一位幾乎不著寸縷，身披紅紗，帶著古裝頭飾的女人。
她們個個年輕貌美，隨著音樂在秋千上坐著各種展示身體的動作。
各種曲線、各種隱私毫不避諱的暴露在觀眾眼前，隨著音樂節奏的加強，她們的動作也越來越豪放，觀眾席上的叫好聲也越來越激烈。
溫賢左右的男人們都尷尬的避開目光，霍南津垂下眼皮，林飛墨直接閉上眼睛，只有溫賢，面無表情，一動不動。
她透過興奮的快要瘋魔了一般的男人們揮舞的身軀，看向那些女人，她們算不上合格的演員，雖然動作合格，表情合格，可她們的眼神裏沒有感情。
她不知道曾在哪裏看過，說一個真正的演員，根本不需要那麽多肢體那麽多語言，往往通過一雙眼睛，就能看出她們所扮演角色的靈魂。
這樣一想，她們也是合格的。
隨著音樂接近尾聲，燈光黯淡下去，女人們的身影終於湮滅在黑暗中。
臺下的觀眾迫不及待的喊叫著再來一場，女主持人再次出現，她微笑的面對著幾百男人們的目光：“我們‘聊齋’舞臺抓到了一批新進的小妖，她們鮮嫩美麗，可太過調皮，不知道有沒有哪位觀眾願意幫助我們好好調.教調.教？”
“我！我我我！我願意！”
“還有我！我也願意！”
“讓我去，我絕對能調教的讓幹什麽就幹什麽！”
“媽的，老子費盡心思上四樓就是為了等這一場，必須選我！”
下面無數人舉手，迫切而激動地喊著。
主持人微笑道：“但我們‘聊齋’的小妖也不是輕易能見的，上一級舞臺者，一級晶核一百顆。”
強勁的音樂響起，她身後左邊忽然升起一個舞臺，上面站著二十來個被捆住手腳的女人，她們同樣只披了輕紗，滿臉恐懼，尤其在看到臺下如狼似虎的男人們時，不少人直接嚇得軟倒在地。
臺下的哄鬧聲更大了。
主持人不得不加大聲音：“上二級舞臺者，二級晶核一百顆。”
她的右後邊升起又一處舞臺，明顯比第一個舞臺上漂亮、白皙的女人以同樣的方式出現。
“上三級舞臺者，三級晶核一百顆。”
舞臺中心緩緩升起一道圓柱，上面有張大床，床上躺著兩個絕色美人，雪膚花貌，一紅發一黑發，一溫柔一熱情。
觀眾席上的男人們瞬間瘋了。
“我要上三級舞臺！”
“媽的，晶核沒帶夠，我只能去二級！”
“二級就夠了，聽說這回的全是新人，都是沒被玩過的。”
“對呀，趕緊交晶核，晚了一級舞臺的都夠不著了！”
幾乎所有人都瘋了一般湧向舞臺兩側的長桌，拼命擠進去交晶核，女主持人在上面含笑看著，補充了一句：“規矩照舊，先到先得。”
於是交晶核的人更加急迫。
不多時有兩個男人沖上舞臺，兩人把兩個不同顏色的牌子扔給女主持人，一左一右向一二級舞臺跑去，邊跑邊開始脫衣服褲子。
女人們被捆住手腳，根本無處可逃，個個嚇得驚聲尖叫，可這刺激得男人們更加熱血上頭。
“哎。”
褚基地長突然嘆息一聲，沈沈的低下頭。
******
霍南津看向溫賢，溫賢看向林飛墨：“可以了嗎？”
林飛墨點頭：“好了。”
溫賢點頭，對霍南津道：“按計劃行事。”
再次看向舞臺，這時又有幾個男人沖上去，臺上一片混亂，眼看之前的兩個男人找到目標正要把人按在臺上。
‘唰唰唰’，數片葉刀急刺而去，幾個男人還沒反應過來就慘叫倒地，很快沒了聲息。
整個劇院一靜，接著，驚叫聲劃破寂靜。
“不好了，黃基地長死了，有殺手，快，有殺手！”
“張基地長重傷！所有護衛隊快來保護張基地長！”
被欲.望沖昏的頭腦清醒過來，無數護衛往觀眾席前面湧去，把重傷的張基地長保護在中間，警惕的看向四周，舞臺上的女人們瑟瑟發抖的擠成一團，無助而惶恐的看著一切。
溫賢微微皺眉：“竟然沒死？”
林飛墨睜開眼睛：“應該是他的弟弟救了他，我感受到他身邊有一股強大的木異能。”
溫賢嗯了一聲，站起身和霍南津道：“其他人就交給你了。”
霍南津點頭：“你自己小心點。”
溫賢和林飛墨走進黑暗。
霍南津吩咐老鄭：“讓他們動手，盡量吸引火力，給溫小姐多爭取些時間。”
“是。”老鄭帶著人也走了。
褚基地長見霍南津竟然以溫賢為主力不由吃驚道：“你就讓她一個女孩子去？剛剛聽他們說黃明洲沒了，雖然不知道真假，但老張還活著，他的弟弟更加不能小覷，霍先生，不能大意啊。”
霍南津微微一笑：“褚基地長放心吧，如果不是遇到溫小姐，恐怕我也不會現在就動手。”
褚基地長有些懷疑，可霍南津的身份他多少知道一些，也不好明說什麽，只能著急的往前探看。
密集的槍.聲響起，幾乎全部集中到前方的觀眾席上，慘叫聲連連，但同時各種異能也一一發出。
冰盾、土墻圍城保護層，各種冰錐、木刺、火球等往黑暗中射去，黑暗中也同樣有各種異能攻擊手段發出來，劇場裏亂成一片。
此時，溫賢和林飛墨已經靠近舞臺。看向包圍圈的中心。
重傷的張元坐躺倒在沙發椅上，胸口已經被鮮血濡濕一片，人已經昏迷，臉上毫無血色，之前摟著他的女人正焦急的止血。
一旁，抱著羽衣甘藍的少年靜靜地看著，似乎周圍的一切喧囂與他無關，既沒有痛哭，也沒有緊張，仿佛眼前重傷的是個陌生人。
林飛墨這時道：“他已經昏迷，精神力不會再抵抗，我直接殺了他吧。”
溫賢搖了搖頭：“他已經不重要了。”說著，看向頭頂的梅花樹。
又過了十來分鐘，劇場逐漸安靜下來，桂市基地那方死傷不少，現在只剩最中心的一圈人還算完整，霍南津的人藏在暗處與其對峙，所有人都神經緊繃。
一直沒有動靜的少年忽然向左邊看去。
溫賢踱步而出，走向舞臺。
“那是誰？她想幹什麽？”
“我知道！她是跟著褚基地長進來的，出手的是褚基地長！”
“果然是他，難怪張黃二位基地長要除了他，他果然不安好心，竟然聯合外人偷襲我們！簡直狼心狗肺！”
“對，那老不死的躲哪裏去了，我們殺了他！”
“對，殺了他，殺了他！”
眼看桂市基地的人再次戰意高漲，滿是惡意的目光紛紛落在溫賢身上。
一揮手，數片閃著寒光的樹葉激射而去，雖然對方早有戒備，但他們與溫賢直接差著等級，喊的最激動的幾個慘叫倒地。
其餘人心頭一凜，再次安靜下來，溫賢這才看向那少年。
少年也一眨不眨地看著她，似乎有些高興的模樣：“你也是特殊異能者，我們是同類。”
特殊異能者？
這個名詞一閃而過，她並未放在心上，倒是對對方的異能有了些興趣。
溫賢：“我也很好奇你之前是怎麽擋下我的，出手吧，讓我看看你的手段。”
“是你殺了黃基地長，又重傷張基地長！”
張元身邊的女人朝她憤怒尖叫，隨即轉頭看向張方：“小方，是她傷了你哥哥，你必須殺了她給你哥哥報仇！”
張方卻並沒有理會，對溫賢道：“我們是同類，不該自相殘殺。”
“同類？”
溫賢冷笑：“同類又怎麽樣？人和人是同類，可你們對其他人都做了些什麽？我可不敢認同有你這樣的同類。”
張方微微皺眉：“我沒有殺人。”
笑意倏然褪去，溫賢冷冷地看著他：“圖書館四樓，在你放書的那間房間的隔壁，裏面的植物是你種的吧？”
張方點頭。
溫賢眸光冰冷：“來到這裏我也算是長了見識，沒想到這天底下還有用人類做培養基和養料的人，你沒有殺過人？你溫室裏那些屍體怎麽來的？”
當初圖書館的看門胖子到處找溫賢，溫賢為了不打草驚蛇，從通風通道逃離，卻在半路發現一間種滿花草的寬敞房間。
讓她難以接受的是，那裏面的所有花草幾乎都種在人的屍體上，或者直接把人的屍體當成肥料來用。
張方解釋道：“他們不是我殺的，是黃明洲和張元他們殺的，本來要把那些屍體丟了，可現在溫度太低，我很難找到可用的泥土，只好廢物利用。”
他看起來也就十八.九歲，可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十分平靜，仿佛把那些被害死的人的屍體當肥料用根本不是什麽大事。
溫賢知道他的價值觀已經扭曲，沒有興趣做一個解救失足少年的偉人，只想盡快結束混亂的局面。
一手化出藤蔓，底下發出一陣驚呼，張方目光灼灼，甚至下意識朝她走了一步：“你竟然能化自身為植物，我從沒見過這樣的異能，實在太神奇了，你有資格當我的對手。”
藤蔓猛地朝他激射而去，然而還不等藤蔓刺到人，眼前忽然落下漫天深粉色花瓣。
“唰唰唰！”
無數梅花從四面八方凝聚而來，在張方面前形成一道盾牌，將他牢牢護在後面。
溫賢看向身後巨大的梅花樹：“你終於出手了。”
“你在等我？”
一道溫和的女聲響起，聽聲音約莫三十多歲。
溫賢淡淡道：“末世以來，我所遇到的開了靈智的植物都會主動與我交流或者交好，唯獨你，明明早就知道我的存在，卻對我視而不見，如果不是我對張方出手，恐怕你會一直安靜下去吧。”
“哎……”
女聲長長的嘆息：“我命不由我。”
溫賢看向它枝蔓上的粉色花雲：“你本該是清冷高潔的象征，偏偏，這個基地裏最汙穢最骯臟的事就在你身邊上演，即便你沒有義務出面阻攔，可怎麽就同流合汙了？”
梅花樹沈默一瞬，說：“這世上沒有什麽‘本該’存在，有的只是生靈們無法抗爭的命運。”
“你也有你無法逃避的命運。”
溫賢笑了笑，不知是什麽意味，只道：“看來你是打定主意要幫他了。”
“是的。”
溫賢不再廢話，化出的藤蔓幾乎鋪滿整個舞臺，紛紛揚揚的粉色花瓣雨中，和梅花樹瞬間鬥到一起。
劈裏啪啦的聲音好像大年三十那天炸響的鞭炮，溫賢借著藤蔓的支撐躲避梅花樹的攻擊，梅花樹雖大，但根深蒂固，時不時挨上溫賢幾鞭子。
初時它以為自己不一定會輸，可直到溫賢的藤蔓打到樹身，打掉花朵，那些斷裂的枝丫和樹皮疼到心裏，才漸漸產生恐懼。
溫賢邊打邊往梅花根部靠近，或許是察覺到她的意圖，整棵樹忽然抖動起來，整個劇場都跟著開始搖晃。
“這是怎麽了？地震了？”
“不！好像是那棵樹在動。”
“天啦，我從沒見它動過，它以前輕易用一根枝條就能拉走一個人，現在是什麽意思？那個女人真的這麽恐怖？”
此時滿天都是梅花，裏面的動靜影影綽綽，大家根本看不清楚。
劇場後面，褚基地長震撼地看著舞臺上的一幕，嘴巴久久不能闔上，直到劇場開始搖晃，他才清醒過來，忙看向霍南津：“霍先生，溫小姐真的能打敗那棵梅花樹？”
霍南津一直凝眉看著舞臺，聞言道：“她肯定能，我相信她。”
觀眾席中心，張元昏迷著，女人一直嘗試叫醒他，震動來臨時她徹底慌了，下意識抓住張方的手臂：“小方，這裏是不是快塌了，趁現在混亂我們趕緊走吧！”
張方不知什麽時候神情變得嚴肅不少，他竭力想透過梅花看向裏面，卻什麽也看不見，只有激烈的打鬥聲響徹不停。
女人見他毫無反應，不由一怒，甩開他的手，叫來幾個護衛道：“我們現在護著基地長出去，等出去我們就有救援了。”
護衛們紛紛響應，他們在這樣密閉又看起來隨時會坍塌的空間裏同樣心驚膽顫。
幾人正把張元扶起，女人忽然看見他臉上露出痛苦的神情，還以為他要醒了，不由大喜，誰知下一秒，張元忽然悶哼一聲，頭一歪，七竅流血，死了。
角落裏，林飛墨踉蹌著靠著墻壁滑坐在地，臉色發白，手腳發軟。
接連殺了兩個高階的雙重異能者，他的精神力消耗的厲害，但也算見識到了高階異能者的能力，還有他們的晶核……
******
“啊！！！”
女人崩潰大喊，終於驚醒張元，他回頭，看見那張熟悉的臉上五官滲血，楞了。
明明……他覺得自己和他越來越陌生，甚至有些反感，為什麽真的到他死了的時刻，還會覺得難受？
張元摸上心口，那裏憋悶不已，一股酸酸漲漲的感覺從心口湧上鼻腔，湧上眼眶……
他沒有哥哥了，他再也沒有親人了……
眼淚滑落，難過悲傷的情緒蔓延而去，帶動他體內的能量，周圍逐漸形成一股壓抑的氣息。
“嘭。”
一聲悶響，他手中的花盆碎了，那珠美麗的羽衣甘藍也碎了。
他怔楞的看著手心紫色的碎片，喃喃道：“唯一一株沒有吃過人肉喝過人血的花也沒了……”
他有些難過，可又像是身上最後一道禁錮沒了，難過後有些難以言喻的輕松。
“啵。”
輕輕一聲響，他的嘴角浮現一抹奇異的微笑。
他閉眼坐下，周圍的護衛還在莫名之時，眼看就要靠近梅花樹的溫賢第一個發現不對。
梅花樹身竟然在肉眼可見的脹大，樹皮從深褐色變成黑紅色，落下的梅花花瓣也從深粉色變成了帶著黑紅色的雜色，透著一股叫人頭皮發麻的詭異感。
她直覺不妙，一條藤蔓驟然射向一側墻壁，借著拉力猛地退出打鬥圈，隨即就看見梅花樹瘋了一般枝條亂舞，開始毫無差別的攻擊在場的人類。
許多還沒反應過來的人眨眼間被刺穿身體，睜著眼睛倒下去。
也有反應快的慌忙攻擊，但雙拳難敵四手，尤其梅花樹枝條無數，進化後的軀幹又十分堅硬，一般的異能手段對它毫無作用。
倒下的人越來越多，人群中爆發出巨大的恐慌，基地的人再也顧不上霍南津褚基地長等人，紛紛往外逃離。
然而他們都沒有註意到，那些死了的人很快被梅花樹吸食幹凈，最後只剩一具幹癟的屍體。
溫賢同樣沒有註意，她找到林飛墨，把他扶起也忙往出口趕去，好在她利用藤蔓很快越過擁擠的人群，與霍南津等人成功匯合。
一群人好不容易擠出劇場，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就發現不少人趴在窗戶上往外看。
溫賢等人也忙看了眼，發現外面同樣亂成一團。
圖書館那邊湧出一批又一批驚慌失措的人，而圖書館的四樓已經塌了一半，許多長著瘤子的枝條，或者顏色詭異的巨大花朵從坍塌的縫隙中鉆出來，無差別的攻擊人類。
眾人大驚，褚基地長顫聲道：“這……這是怎麽了？”
溫賢臉色難看極了：“那些植物都是吸食過人類的血肉才生存下來的，不知道這其中有什麽關聯，但它們變異的方向不對，要盡早把它們鏟除，否則，等它們吸食更多人類的血肉，死傷會更加慘重。”
霍南津恍然道：“這就和以前的小說中所說的魔物很像？因為它們不是正常生長起來的？”
溫賢：“我也只能暫時往這方面猜測。”
話落看向林飛墨：“你把小白喊來，讓它從空中幫忙，否則地面上的人會很辛苦。”
林飛墨白著臉點頭，又忙問：“那你呢？”
溫賢看了眼已經沒人出來的劇場：“一切的源頭都在張方身上，我必須解決他。”
林飛墨張了張嘴，最後也只能道：“你一切小心，我把小白喊來就來幫你。”
溫賢點頭，見她要往裏去，霍南津忙道：“溫小姐，那張方太詭異了，如果實在殺不了保重你自己為要。”
溫賢看他一眼，這回沒有冷臉以對：“我明白。”
霍南津心頭一顫，忙又道：“我再留幾個人給你吧。”
溫賢搖頭：“不必，你們趕緊去下面看看吧。”
原來的梅花樹戰力就很強，魔化後的它只怕更加難對付，霍南津留下人也起不到什麽作用。
溫賢再次回到劇場裏，裏面除了已經站上舞臺的張方，已經沒有一個活人。
梅花樹膨脹了一倍有餘，三五個人只怕環抱不下。
樹幹樹枝全部變成黑紅色，閃著冰冷寒光，枝丫上已經沒有一朵花，在張方身後分開左右垂落舞臺，像是兩排沈默而忠誠的衛士。
張方手裏捏著一片羽衣甘藍，輕笑一聲道：“我原本以為我和他們不是一夥的，因為他們殺人放火，奸.淫.擄.掠，無惡不作，而我只是把那些死了的人拖回去，讓他們最後發揮點作用，救一救那些瀕死的植物。”
“本來嘛，人類是生命，自詡高等，末世前，對其他生命想怎麽支配就怎麽支配，結果末世了，突然眾生平等，人類和動物、植物處在同一水平線上，那麽，用人類的屍體養活植物也沒什麽不對是不是？”
他歪歪頭，不用溫賢回答，自己就道：“我沒覺得這有什麽不對，可顯然你不認同，你自詡正義，不認我這個‘同類’，不僅殺了我的哥哥，還要殺了我，更過分的是，你還要毀了我好不容易才救活的小梅花？”
他臉上露出厭惡的表情：“如果是這樣，那我和你真的不是同類。”
溫賢看向梅花樹，她幾次想要溝通都沒得到回覆，心中湧起一絲悲涼。
冷淡道：“沒有和你哥哥他們同流合汙，你覺得自己品性高潔？用人類的屍體養活植物，所以覺得自己很偉大？”
張方展開雙臂，最後一片羽衣甘藍從他手心落下：“難道不是嗎？”
溫賢緩緩朝他走去：“你是沒有害人性命，可冷眼旁觀就是幫兇！他們本來就死的屈辱又痛苦，死了也落不到一個全屍，還要成全你的‘奉獻’，怎麽？還要感謝你讓他們‘物盡其用’嗎？”
張方臉上的得意慢慢消失，漸漸浮上一層冷怒。
溫賢又指向他身後仿佛化為幹枯鐵枝一般的大樹：“你覺得自己救了它們，所以毫無顧忌和心理負擔的驅使它們奴役它們，讓他們完全成為你個人的私器？你有什麽臉在這裏談偉大？”
“你看看它的樣子，它現在還像植物嗎？它還有綠色嗎？”
“你問問它們，變成這樣的它們高興嗎？它們願意嗎？”
“說白了，你就是個自私自利的虛偽懦夫！”
“還想與我成為同類，你配嗎？”
張方被她一句句話激到暴怒，最後三個字徹底讓他失去理智。
少年五官扭曲，眼中晦澀陰暗，陰毒的目光死死盯著她，幾乎一個字一個字蹦出來：“賤人！住嘴！”
溫賢猛地揮出一把葉刀，‘啪啪啪’，全被出現在張方身前的梅花樹樹盾擋住。
張方眉梢挑起，陰冷得意的看著她。
溫賢看向梅花樹：“最後問你一次，能不能罷手，我或許能救你。”
一直沒有回覆的梅花樹終於開口，可聲音已經變得晦澀遲鈍：“末世前，我被人類砍來當做舞臺上的布景，那時我奄奄一息，聽他們演話劇，有一出是‘烏鴉反哺，羊羔跪乳’，我意識模糊，不知道具體演了什麽故事，卻知道有恩必報是你們人類的品德。”
“末世後，我變異了，生命力旺盛許多，可我沒有根系，很難存活。尤其末世初的那段時間，這裏沒有水沒有泥土沒有陽光，我幾乎在燃燒著自己的生命等死，那種絕望的感覺……”
“後來他來了，我當然知道他的哥哥不是好人，可他為我捧來水和泥土，為我開窗通風透氣，我終於慢慢緩過來了。”
“然而還沒等我恢覆元氣，寒潮來臨，我再次瀕死。”
“依然是他救了我，用人類的血肉。”
“其實就像他說的，我並不覺得吸食人類的血肉是錯誤的，畢竟人類也食用著我們的血肉和果實維持生命，我只是沒想到……人類的屍體會汙染我們……”
她長長的嘆了口氣。
溫賢聽罷點點頭：“既然這樣，我成全你。”
此時她離舞臺只有四五米的距離，話落，她閉上眼睛。
雙腳化為根系鉆入堅硬的地下，從小腿往上，大腿、身軀，變成樹幹；
垂落的雙手化為樹枝，盤旋往上，到達頭部附近時，她的帽子脫落，口罩掉落，齊肩短發快速生長，一片片讓人垂涎欲滴的翠綠從發絲根部蔓延而去，順著一直不停生長的發絲通往地面、四周、舞臺……
幾乎眨眼間，被屍體和倒塌的桌椅道具等鋪滿的劇場裏，再次被一片翠綠的海洋覆蓋。
那種綠，仿佛初春的朝陽，仿佛秋日的微風，仿佛冬日的暖陽，舒適，溫柔，平和。
卻又叫人莫名恐懼。
“這……這……這是……什麽？”
張方傻了一般看著眼前的一幕，那些由頭發幻化而成的綠色枝蔓蔓延到腳下時，下意識往後退去，心底沒有來生出一股恐慌，忍不住大喊：“小梅花救我！”
梅花樹同樣震撼之極，但還是第一時間形成樹盾擋在張方面前。
誰知那樹盾剛和綠海接觸，它立時發出一聲慘叫：“啊！！！”
梅花樹盾冒出一股股青煙，枝條們慌忙縮回去，等到遠離綠海時舉起來一看，接觸綠海的地方已經碳化。
那感覺，就好像濃硫酸潑到了皮肉上。
梅花樹覺得簡直不可思議。
眼前的綠海本來是它最熟悉的顏色，可現在卻變成毒藥變成敵人！
為什麽會這樣？
它惶惑不已，但綠海已到眼前，它心有不甘，再次將一片枝葉猛抽下去——
‘劈啪！’舞臺上磚石飛濺，被它抽出一個巨大的坑洞，可那些綠海仿佛有意識一般早就避開。
不等它完全褪去時又極快合攏，快速爬上那一片枝葉並且朝著樹身而去。
“滋滋滋！”
“啊啊啊！好痛！啊啊，好痛啊！”
腐蝕的聲音好似豬肉落在滾燙的鐵鍋裏，梅花樹早已顧不上張方，整棵樹劇烈顫抖，其他樹枝全部打向那些綠色枝條，可惜不僅沒有將它們打走，反而只要兩者接觸，那些枝條就能攀附上去再也甩不掉。
“啊啊啊！！！”
“滋啦！滋啦！”
慘叫聲和腐蝕聲越來越大，很快整個舞臺都被綠色占據，巨大的梅花樹漸漸消失身影。
就在這種頭皮發麻的慘叫和滋啦聲中，它所有的掙紮、逃離的動作越來越小，直至最後停止。
“嘩啦。”
一堆木炭轟然倒塌。
張方最大的依仗、桂市基地最後的殺手鐧歸於塵土。
綠色快速收縮，漸漸露出人形，先是雙腳、雙腿、身體，接著是雙手、五官，最後是頭發。
等到最後一絲綠色消失在發間，溫賢張開眼睛。
清澈的眼眸中綠色流光閃過，那些偽裝的妝容早已不知所蹤，露出她本來的面目，清冷，平和。
她看向手心，那裏躺著一顆龍眼大小的黑色晶核。
有光照射上去，幾縷紅色一閃而逝，顯出幾分詭異。
手指微微用力，‘劈啪’，晶核碎了，她平靜的把碎渣子扔進廢墟。
嘩啦一聲響，灰頭土臉的張方從木炭裏鉆出來，他驚魂未定，卻擡頭就看見溫賢清麗平靜的容顏。
他抖著嗓音：“你……你……”
溫賢甩出一枚葉刀，沒有梅花樹的保護，他像嫩豆腐一般被輕易刺穿眉間。
張方死了。
他本可以不用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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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院仍然通電，大家直接從一樓電梯進入四樓。
但一樓電梯前有五六個異能者把守，如果沒有通行證或者熟人帶領是進不去的。
加上霍南津溫賢等四人，褚基地長帶了十個人，守衛直接攔住他們。
其中一個似乎是領隊的男人皮笑肉不笑道：“褚基地長，您知道我們的規矩的，每位基地長最多只能帶六人入內……”
他話沒說完褚基地長身邊的人已經遞上一大包晶核，褚基地長笑得溫和：“都是我的朋友，來長長見識，你們通融通融。”
領隊挑眉，打開袋子看了眼，笑容真誠了三分：“既然是基地長您的朋友就是我們基地的朋友，只不過還是要提醒各位一二，四樓不比其他地方，最好安分些，免得到時候有什麽，對大家都不好。”
褚基地長好脾氣的點頭：“你放心，我都明白，我會看好他們的。”
領隊似乎很滿意他的態度，讓開位置，幾人走進電梯。
那領隊一直在打量幾人，看到溫賢時有些詫異，但也沒說什麽，只是表情叫人不喜。
電梯裏無人說話，到四樓後外面依然有人守著，大概檢查了下所有人的裝備，沒發現什麽攻擊性武器也就放行了。
四樓的裝飾明顯不同，原本簡約高雅的布置被各種顏色的輕薄布料和彩燈覆蓋，整個走廊霓虹閃爍，不是不美，但也絕不是劇院的形象。
路過幾個劇場，他們在走廊盡頭的大門前停下。
門外守著的人用對講機說了幾句什麽，過了幾分鐘，門打開，高亢的動感音樂沖破束縛撞進所有人的耳朵。
是以前的流行曲，現在聽起來竟然有種仿如隔世的感覺。
但進去後就沒了其他心思。
偌大的舞臺上，一顆巨大的梅花樹拔地而起，花團錦簇，那鋪天蓋地的枝條和花瓣不僅遮蓋了舞臺，甚至延伸到觀眾席。
劇場裏沒有陽光，空氣混濁，樓層更不厚重，很難想象這棵大樹是怎麽生長的。
它的枝丫上被吊了不少秋千，上面綁著輕紗，那些輕紗緩緩飄動，伴隨著昏暗的燈光，迷離神秘，可也實在不倫不類。
霍南津忍不住道：“這棵梅花樹長在這裏實在暴殄天物。”
褚基地長回道：“據說它以前是劇場的道具，後來發生異變，竟然生根發芽，抽葉生花，加上有人照顧，就有了現在的規模。”
霍南津點頭，褚基地長又警告幾人：“你們千萬別接近它，也別看它好看就去摘花折枝什麽的，這是不允許的，後果也很嚴重。”
“哦？為什麽？”
褚基地長正要回答，又有一行人走進來。
溫賢隨著眾人的目光看去，第一時間感受到來人實力強盛，尤其領頭的幾個，應該是末世以來她所見最強。
褚基地長低聲向幾人介紹：“那個只穿著西服套裝的就是黃明洲，水冰異能者，是基地最強者，他身邊的是速度及火異能者張元，實力較黃明洲稍遜，但他有一個木異能弟弟張方，目前基地所有植物都由他控制。”
溫賢下意識看向舞臺上那棵梅花樹，褚基地長也看了眼，感慨道：“那孩子有些癡，當初到這裏後沒興趣參與他哥哥們的事，幾乎全身心都在那棵樹上，那時候都當他小孩子貪玩，可有一天，一夜之間，那棵剛發新芽的梅花樹突然長成參天大樹，並且花開不謝，持續至今。”
這時黃明洲一行人已經走過來，看見褚基地長都有些詫異。
黃明洲三十多歲，滿臉絡腮胡，西裝外套裏只穿了件襯衫，這樣的天氣竟然敞著胸脯，衣袖卷到手肘，鼓脹的肌肉繃緊衣服。
一手夾著煙，一手摟著一位穿深綠色禮服、白狐貍毛坎肩的靚麗美人。
“喲，老褚來了，真是難得。”
張元差不多的年紀，身高超過一米八，長相有幾分帥氣，只是眼袋大得很，裹著件虎皮大衣，被一豐腴美女摟著胳膊。
也笑道：“是啊，老褚你可是最看不上四樓的，今天吹的什麽風？”
褚基地長似乎有些無奈，介紹道：“我一把年紀是真玩不來你們年輕人的游戲，不過我來了幾位朋友，他們想來見識見識。”
“喲，能讓老褚你放棄原則的朋友可少見，是哪位？”
張元說著向他身旁打量，霍南津站起來，剛好擋住溫賢，笑得溫文爾雅：“想必兩位就是桂市基地的黃基地長和張基地長了吧，我和褚基地長是老朋友，聽說他與幾位經營了一個基地，十分敬佩，正好我們回上京路過這裏，特意來看看。”
霍南津的氣質和涵養十分顯眼，他一站起來就吸引了黃張兩人的註意，忍不住審視。
黃明洲皮笑肉不笑道：“這位兄弟看起來可不像一般人，回上京？兄弟現在回得去？”
霍南津苦笑擺手：“若是以前我也覺得自己是個人物，可現在什麽世道，我們一路從雲省往回走，死了不知道多少人，特意找到褚基地長也是想找他借幾個人。”
黃明洲和張元對視一眼，眼底的戒備少了些，多了不少輕視，正好身邊的人提醒時間要到了，張元道：“兄弟既然來了就別客氣，等會兒見識見識我們桂市基地最精彩的表演，如果有看得上的直接和老褚說，看在他的份上，我們也不會讓你白來這一趟。”
霍南津有些受寵若驚的道謝，黃張兩人更是得意，隨意和褚基地長點點頭帶著人去了前面。
人群中，抱著羽衣甘藍的少年靜靜地看著溫賢，溫賢也看向他，就在兩人目光相錯時，少年突然無聲對她說了幾個字。
溫賢表情不變，少年似乎有些疑惑，歪了歪頭，卻被人推著走了。
收回目光時正對上霍南津的眼神，他笑了笑：“溫賢認識那小子？”
溫賢沒有搭理，轉頭看向林飛墨。
林飛墨看了眼霍南津，見他臉上笑意微僵，嘴角輕動，湊近溫賢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溫賢聽完點頭，這時音樂驟停，所有人下意識看向舞臺。
溫賢的手放到身側，看向舞臺上的梅花樹。
霓虹燈熄滅，一束燈光打向舞臺，一位濃妝艷抹、只在重點部位披上幾層彩色薄紗的美人出現在燈光中。
她冷的發抖，笑意卻神采飛揚，如珠玉落盤的聲音響起：“今天這場表演的主題是‘聊齋美人’，歡迎各位勇士們欣賞。”
燈光再次熄滅，觀眾席發來轟然叫好和催促聲。
半分鐘左右，黯淡的燈光再次亮起，梅花樹下每個秋千上都坐上了一位幾乎不著寸縷，身披紅紗，帶著古裝頭飾的女人。
她們個個年輕貌美，隨著音樂在秋千上坐著各種展示身體的動作。
各種曲線、各種隱私毫不避諱的暴露在觀眾眼前，隨著音樂節奏的加強，她們的動作也越來越豪放，觀眾席上的叫好聲也越來越激烈。
溫賢左右的男人們都尷尬的避開目光，霍南津垂下眼皮，林飛墨直接閉上眼睛，只有溫賢，面無表情，一動不動。
她透過興奮的快要瘋魔了一般的男人們揮舞的身軀，看向那些女人，她們算不上合格的演員，雖然動作合格，表情合格，可她們的眼神裏沒有感情。
她不知道曾在哪裏看過，說一個真正的演員，根本不需要那麽多肢體那麽多語言，往往通過一雙眼睛，就能看出她們所扮演角色的靈魂。
這樣一想，她們也是合格的。
隨著音樂接近尾聲，燈光黯淡下去，女人們的身影終於湮滅在黑暗中。
臺下的觀眾迫不及待的喊叫著再來一場，女主持人再次出現，她微笑的面對著幾百男人們的目光：“我們‘聊齋’舞臺抓到了一批新進的小妖，她們鮮嫩美麗，可太過調皮，不知道有沒有哪位觀眾願意幫助我們好好調.教調.教？”
“我！我我我！我願意！”
“還有我！我也願意！”
“讓我去，我絕對能調教的讓幹什麽就幹什麽！”
“媽的，老子費盡心思上四樓就是為了等這一場，必須選我！”
下面無數人舉手，迫切而激動地喊著。
主持人微笑道：“但我們‘聊齋’的小妖也不是輕易能見的，上一級舞臺者，一級晶核一百顆。”
強勁的音樂響起，她身後左邊忽然升起一個舞臺，上面站著二十來個被捆住手腳的女人，她們同樣只披了輕紗，滿臉恐懼，尤其在看到臺下如狼似虎的男人們時，不少人直接嚇得軟倒在地。
臺下的哄鬧聲更大了。
主持人不得不加大聲音：“上二級舞臺者，二級晶核一百顆。”
她的右後邊升起又一處舞臺，明顯比第一個舞臺上漂亮、白皙的女人以同樣的方式出現。
“上三級舞臺者，三級晶核一百顆。”
舞臺中心緩緩升起一道圓柱，上面有張大床，床上躺著兩個絕色美人，雪膚花貌，一紅發一黑發，一溫柔一熱情。
觀眾席上的男人們瞬間瘋了。
“我要上三級舞臺！”
“媽的，晶核沒帶夠，我只能去二級！”
“二級就夠了，聽說這回的全是新人，都是沒被玩過的。”
“對呀，趕緊交晶核，晚了一級舞臺的都夠不著了！”
幾乎所有人都瘋了一般湧向舞臺兩側的長桌，拼命擠進去交晶核，女主持人在上面含笑看著，補充了一句：“規矩照舊，先到先得。”
於是交晶核的人更加急迫。
不多時有兩個男人沖上舞臺，兩人把兩個不同顏色的牌子扔給女主持人，一左一右向一二級舞臺跑去，邊跑邊開始脫衣服褲子。
女人們被捆住手腳，根本無處可逃，個個嚇得驚聲尖叫，可這刺激得男人們更加熱血上頭。
“哎。”
褚基地長突然嘆息一聲，沈沈的低下頭。
******
霍南津看向溫賢，溫賢看向林飛墨：“可以了嗎？”
林飛墨點頭：“好了。”
溫賢點頭，對霍南津道：“按計劃行事。”
再次看向舞臺，這時又有幾個男人沖上去，臺上一片混亂，眼看之前的兩個男人找到目標正要把人按在臺上。
‘唰唰唰’，數片葉刀急刺而去，幾個男人還沒反應過來就慘叫倒地，很快沒了聲息。
整個劇院一靜，接著，驚叫聲劃破寂靜。
“不好了，黃基地長死了，有殺手，快，有殺手！”
“張基地長重傷！所有護衛隊快來保護張基地長！”
被欲.望沖昏的頭腦清醒過來，無數護衛往觀眾席前面湧去，把重傷的張基地長保護在中間，警惕的看向四周，舞臺上的女人們瑟瑟發抖的擠成一團，無助而惶恐的看著一切。
溫賢微微皺眉：“竟然沒死？”
林飛墨睜開眼睛：“應該是他的弟弟救了他，我感受到他身邊有一股強大的木異能。”
溫賢嗯了一聲，站起身和霍南津道：“其他人就交給你了。”
霍南津點頭：“你自己小心點。”
溫賢和林飛墨走進黑暗。
霍南津吩咐老鄭：“讓他們動手，盡量吸引火力，給溫小姐多爭取些時間。”
“是。”老鄭帶著人也走了。
褚基地長見霍南津竟然以溫賢為主力不由吃驚道：“你就讓她一個女孩子去？剛剛聽他們說黃明洲沒了，雖然不知道真假，但老張還活著，他的弟弟更加不能小覷，霍先生，不能大意啊。”
霍南津微微一笑：“褚基地長放心吧，如果不是遇到溫小姐，恐怕我也不會現在就動手。”
褚基地長有些懷疑，可霍南津的身份他多少知道一些，也不好明說什麽，只能著急的往前探看。
密集的槍.聲響起，幾乎全部集中到前方的觀眾席上，慘叫聲連連，但同時各種異能也一一發出。
冰盾、土墻圍城保護層，各種冰錐、木刺、火球等往黑暗中射去，黑暗中也同樣有各種異能攻擊手段發出來，劇場裏亂成一片。
此時，溫賢和林飛墨已經靠近舞臺。看向包圍圈的中心。
重傷的張元坐躺倒在沙發椅上，胸口已經被鮮血濡濕一片，人已經昏迷，臉上毫無血色，之前摟著他的女人正焦急的止血。
一旁，抱著羽衣甘藍的少年靜靜地看著，似乎周圍的一切喧囂與他無關，既沒有痛哭，也沒有緊張，仿佛眼前重傷的是個陌生人。
林飛墨這時道：“他已經昏迷，精神力不會再抵抗，我直接殺了他吧。”
溫賢搖了搖頭：“他已經不重要了。”說著，看向頭頂的梅花樹。
又過了十來分鐘，劇場逐漸安靜下來，桂市基地那方死傷不少，現在只剩最中心的一圈人還算完整，霍南津的人藏在暗處與其對峙，所有人都神經緊繃。
一直沒有動靜的少年忽然向左邊看去。
溫賢踱步而出，走向舞臺。
“那是誰？她想幹什麽？”
“我知道！她是跟著褚基地長進來的，出手的是褚基地長！”
“果然是他，難怪張黃二位基地長要除了他，他果然不安好心，竟然聯合外人偷襲我們！簡直狼心狗肺！”
“對，那老不死的躲哪裏去了，我們殺了他！”
“對，殺了他，殺了他！”
眼看桂市基地的人再次戰意高漲，滿是惡意的目光紛紛落在溫賢身上。
一揮手，數片閃著寒光的樹葉激射而去，雖然對方早有戒備，但他們與溫賢直接差著等級，喊的最激動的幾個慘叫倒地。
其餘人心頭一凜，再次安靜下來，溫賢這才看向那少年。
少年也一眨不眨地看著她，似乎有些高興的模樣：“你也是特殊異能者，我們是同類。”
特殊異能者？
這個名詞一閃而過，她並未放在心上，倒是對對方的異能有了些興趣。
溫賢：“我也很好奇你之前是怎麽擋下我的，出手吧，讓我看看你的手段。”
“是你殺了黃基地長，又重傷張基地長！”
張元身邊的女人朝她憤怒尖叫，隨即轉頭看向張方：“小方，是她傷了你哥哥，你必須殺了她給你哥哥報仇！”
張方卻並沒有理會，對溫賢道：“我們是同類，不該自相殘殺。”
“同類？”
溫賢冷笑：“同類又怎麽樣？人和人是同類，可你們對其他人都做了些什麽？我可不敢認同有你這樣的同類。”
張方微微皺眉：“我沒有殺人。”
笑意倏然褪去，溫賢冷冷地看著他：“圖書館四樓，在你放書的那間房間的隔壁，裏面的植物是你種的吧？”
張方點頭。
溫賢眸光冰冷：“來到這裏我也算是長了見識，沒想到這天底下還有用人類做培養基和養料的人，你沒有殺過人？你溫室裏那些屍體怎麽來的？”
當初圖書館的看門胖子到處找溫賢，溫賢為了不打草驚蛇，從通風通道逃離，卻在半路發現一間種滿花草的寬敞房間。
讓她難以接受的是，那裏面的所有花草幾乎都種在人的屍體上，或者直接把人的屍體當成肥料來用。
張方解釋道：“他們不是我殺的，是黃明洲和張元他們殺的，本來要把那些屍體丟了，可現在溫度太低，我很難找到可用的泥土，只好廢物利用。”
他看起來也就十八.九歲，可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十分平靜，仿佛把那些被害死的人的屍體當肥料用根本不是什麽大事。
溫賢知道他的價值觀已經扭曲，沒有興趣做一個解救失足少年的偉人，只想盡快結束混亂的局面。
一手化出藤蔓，底下發出一陣驚呼，張方目光灼灼，甚至下意識朝她走了一步：“你竟然能化自身為植物，我從沒見過這樣的異能，實在太神奇了，你有資格當我的對手。”
藤蔓猛地朝他激射而去，然而還不等藤蔓刺到人，眼前忽然落下漫天深粉色花瓣。
“唰唰唰！”
無數梅花從四面八方凝聚而來，在張方面前形成一道盾牌，將他牢牢護在後面。
溫賢看向身後巨大的梅花樹：“你終於出手了。”
“你在等我？”
一道溫和的女聲響起，聽聲音約莫三十多歲。
溫賢淡淡道：“末世以來，我所遇到的開了靈智的植物都會主動與我交流或者交好，唯獨你，明明早就知道我的存在，卻對我視而不見，如果不是我對張方出手，恐怕你會一直安靜下去吧。”
“哎……”
女聲長長的嘆息：“我命不由我。”
溫賢看向它枝蔓上的粉色花雲：“你本該是清冷高潔的象征，偏偏，這個基地裏最汙穢最骯臟的事就在你身邊上演，即便你沒有義務出面阻攔，可怎麽就同流合汙了？”
梅花樹沈默一瞬，說：“這世上沒有什麽‘本該’存在，有的只是生靈們無法抗爭的命運。”
“你也有你無法逃避的命運。”
溫賢笑了笑，不知是什麽意味，只道：“看來你是打定主意要幫他了。”
“是的。”
溫賢不再廢話，化出的藤蔓幾乎鋪滿整個舞臺，紛紛揚揚的粉色花瓣雨中，和梅花樹瞬間鬥到一起。
劈裏啪啦的聲音好像大年三十那天炸響的鞭炮，溫賢借著藤蔓的支撐躲避梅花樹的攻擊，梅花樹雖大，但根深蒂固，時不時挨上溫賢幾鞭子。
初時它以為自己不一定會輸，可直到溫賢的藤蔓打到樹身，打掉花朵，那些斷裂的枝丫和樹皮疼到心裏，才漸漸產生恐懼。
溫賢邊打邊往梅花根部靠近，或許是察覺到她的意圖，整棵樹忽然抖動起來，整個劇場都跟著開始搖晃。
“這是怎麽了？地震了？”
“不！好像是那棵樹在動。”
“天啦，我從沒見它動過，它以前輕易用一根枝條就能拉走一個人，現在是什麽意思？那個女人真的這麽恐怖？”
此時滿天都是梅花，裏面的動靜影影綽綽，大家根本看不清楚。
劇場後面，褚基地長震撼地看著舞臺上的一幕，嘴巴久久不能闔上，直到劇場開始搖晃，他才清醒過來，忙看向霍南津：“霍先生，溫小姐真的能打敗那棵梅花樹？”
霍南津一直凝眉看著舞臺，聞言道：“她肯定能，我相信她。”
觀眾席中心，張元昏迷著，女人一直嘗試叫醒他，震動來臨時她徹底慌了，下意識抓住張方的手臂：“小方，這裏是不是快塌了，趁現在混亂我們趕緊走吧！”
張方不知什麽時候神情變得嚴肅不少，他竭力想透過梅花看向裏面，卻什麽也看不見，只有激烈的打鬥聲響徹不停。
女人見他毫無反應，不由一怒，甩開他的手，叫來幾個護衛道：“我們現在護著基地長出去，等出去我們就有救援了。”
護衛們紛紛響應，他們在這樣密閉又看起來隨時會坍塌的空間裏同樣心驚膽顫。
幾人正把張元扶起，女人忽然看見他臉上露出痛苦的神情，還以為他要醒了，不由大喜，誰知下一秒，張元忽然悶哼一聲，頭一歪，七竅流血，死了。
角落裏，林飛墨踉蹌著靠著墻壁滑坐在地，臉色發白，手腳發軟。
接連殺了兩個高階的雙重異能者，他的精神力消耗的厲害，但也算見識到了高階異能者的能力，還有他們的晶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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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女人崩潰大喊，終於驚醒張元，他回頭，看見那張熟悉的臉上五官滲血，楞了。
明明……他覺得自己和他越來越陌生，甚至有些反感，為什麽真的到他死了的時刻，還會覺得難受？
張元摸上心口，那裏憋悶不已，一股酸酸漲漲的感覺從心口湧上鼻腔，湧上眼眶……
他沒有哥哥了，他再也沒有親人了……
眼淚滑落，難過悲傷的情緒蔓延而去，帶動他體內的能量，周圍逐漸形成一股壓抑的氣息。
“嘭。”
一聲悶響，他手中的花盆碎了，那珠美麗的羽衣甘藍也碎了。
他怔楞的看著手心紫色的碎片，喃喃道：“唯一一株沒有吃過人肉喝過人血的花也沒了……”
他有些難過，可又像是身上最後一道禁錮沒了，難過後有些難以言喻的輕松。
“啵。”
輕輕一聲響，他的嘴角浮現一抹奇異的微笑。
他閉眼坐下，周圍的護衛還在莫名之時，眼看就要靠近梅花樹的溫賢第一個發現不對。
梅花樹身竟然在肉眼可見的脹大，樹皮從深褐色變成黑紅色，落下的梅花花瓣也從深粉色變成了帶著黑紅色的雜色，透著一股叫人頭皮發麻的詭異感。
她直覺不妙，一條藤蔓驟然射向一側墻壁，借著拉力猛地退出打鬥圈，隨即就看見梅花樹瘋了一般枝條亂舞，開始毫無差別的攻擊在場的人類。
許多還沒反應過來的人眨眼間被刺穿身體，睜著眼睛倒下去。
也有反應快的慌忙攻擊，但雙拳難敵四手，尤其梅花樹枝條無數，進化後的軀幹又十分堅硬，一般的異能手段對它毫無作用。
倒下的人越來越多，人群中爆發出巨大的恐慌，基地的人再也顧不上霍南津褚基地長等人，紛紛往外逃離。
然而他們都沒有註意到，那些死了的人很快被梅花樹吸食幹凈，最後只剩一具幹癟的屍體。
溫賢同樣沒有註意，她找到林飛墨，把他扶起也忙往出口趕去，好在她利用藤蔓很快越過擁擠的人群，與霍南津等人成功匯合。
一群人好不容易擠出劇場，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就發現不少人趴在窗戶上往外看。
溫賢等人也忙看了眼，發現外面同樣亂成一團。
圖書館那邊湧出一批又一批驚慌失措的人，而圖書館的四樓已經塌了一半，許多長著瘤子的枝條，或者顏色詭異的巨大花朵從坍塌的縫隙中鉆出來，無差別的攻擊人類。
眾人大驚，褚基地長顫聲道：“這……這是怎麽了？”
溫賢臉色難看極了：“那些植物都是吸食過人類的血肉才生存下來的，不知道這其中有什麽關聯，但它們變異的方向不對，要盡早把它們鏟除，否則，等它們吸食更多人類的血肉，死傷會更加慘重。”
霍南津恍然道：“這就和以前的小說中所說的魔物很像？因為它們不是正常生長起來的？”
溫賢：“我也只能暫時往這方面猜測。”
話落看向林飛墨：“你把小白喊來，讓它從空中幫忙，否則地面上的人會很辛苦。”
林飛墨白著臉點頭，又忙問：“那你呢？”
溫賢看了眼已經沒人出來的劇場：“一切的源頭都在張方身上，我必須解決他。”
林飛墨張了張嘴，最後也只能道：“你一切小心，我把小白喊來就來幫你。”
溫賢點頭，見她要往裏去，霍南津忙道：“溫小姐，那張方太詭異了，如果實在殺不了保重你自己為要。”
溫賢看他一眼，這回沒有冷臉以對：“我明白。”
霍南津心頭一顫，忙又道：“我再留幾個人給你吧。”
溫賢搖頭：“不必，你們趕緊去下面看看吧。”
原來的梅花樹戰力就很強，魔化後的它只怕更加難對付，霍南津留下人也起不到什麽作用。
溫賢再次回到劇場裏，裏面除了已經站上舞臺的張方，已經沒有一個活人。
梅花樹膨脹了一倍有餘，三五個人只怕環抱不下。
樹幹樹枝全部變成黑紅色，閃著冰冷寒光，枝丫上已經沒有一朵花，在張方身後分開左右垂落舞臺，像是兩排沈默而忠誠的衛士。
張方手裏捏著一片羽衣甘藍，輕笑一聲道：“我原本以為我和他們不是一夥的，因為他們殺人放火，奸.淫.擄.掠，無惡不作，而我只是把那些死了的人拖回去，讓他們最後發揮點作用，救一救那些瀕死的植物。”
“本來嘛，人類是生命，自詡高等，末世前，對其他生命想怎麽支配就怎麽支配，結果末世了，突然眾生平等，人類和動物、植物處在同一水平線上，那麽，用人類的屍體養活植物也沒什麽不對是不是？”
他歪歪頭，不用溫賢回答，自己就道：“我沒覺得這有什麽不對，可顯然你不認同，你自詡正義，不認我這個‘同類’，不僅殺了我的哥哥，還要殺了我，更過分的是，你還要毀了我好不容易才救活的小梅花？”
他臉上露出厭惡的表情：“如果是這樣，那我和你真的不是同類。”
溫賢看向梅花樹，她幾次想要溝通都沒得到回覆，心中湧起一絲悲涼。
冷淡道：“沒有和你哥哥他們同流合汙，你覺得自己品性高潔？用人類的屍體養活植物，所以覺得自己很偉大？”
張方展開雙臂，最後一片羽衣甘藍從他手心落下：“難道不是嗎？”
溫賢緩緩朝他走去：“你是沒有害人性命，可冷眼旁觀就是幫兇！他們本來就死的屈辱又痛苦，死了也落不到一個全屍，還要成全你的‘奉獻’，怎麽？還要感謝你讓他們‘物盡其用’嗎？”
張方臉上的得意慢慢消失，漸漸浮上一層冷怒。
溫賢又指向他身後仿佛化為幹枯鐵枝一般的大樹：“你覺得自己救了它們，所以毫無顧忌和心理負擔的驅使它們奴役它們，讓他們完全成為你個人的私器？你有什麽臉在這裏談偉大？”
“你看看它的樣子，它現在還像植物嗎？它還有綠色嗎？”
“你問問它們，變成這樣的它們高興嗎？它們願意嗎？”
“說白了，你就是個自私自利的虛偽懦夫！”
“還想與我成為同類，你配嗎？”
張方被她一句句話激到暴怒，最後三個字徹底讓他失去理智。
少年五官扭曲，眼中晦澀陰暗，陰毒的目光死死盯著她，幾乎一個字一個字蹦出來：“賤人！住嘴！”
溫賢猛地揮出一把葉刀，‘啪啪啪’，全被出現在張方身前的梅花樹樹盾擋住。
張方眉梢挑起，陰冷得意的看著她。
溫賢看向梅花樹：“最後問你一次，能不能罷手，我或許能救你。”
一直沒有回覆的梅花樹終於開口，可聲音已經變得晦澀遲鈍：“末世前，我被人類砍來當做舞臺上的布景，那時我奄奄一息，聽他們演話劇，有一出是‘烏鴉反哺，羊羔跪乳’，我意識模糊，不知道具體演了什麽故事，卻知道有恩必報是你們人類的品德。”
“末世後，我變異了，生命力旺盛許多，可我沒有根系，很難存活。尤其末世初的那段時間，這裏沒有水沒有泥土沒有陽光，我幾乎在燃燒著自己的生命等死，那種絕望的感覺……”
“後來他來了，我當然知道他的哥哥不是好人，可他為我捧來水和泥土，為我開窗通風透氣，我終於慢慢緩過來了。”
“然而還沒等我恢覆元氣，寒潮來臨，我再次瀕死。”
“依然是他救了我，用人類的血肉。”
“其實就像他說的，我並不覺得吸食人類的血肉是錯誤的，畢竟人類也食用著我們的血肉和果實維持生命，我只是沒想到……人類的屍體會汙染我們……”
她長長的嘆了口氣。
溫賢聽罷點點頭：“既然這樣，我成全你。”
此時她離舞臺只有四五米的距離，話落，她閉上眼睛。
雙腳化為根系鉆入堅硬的地下，從小腿往上，大腿、身軀，變成樹幹；
垂落的雙手化為樹枝，盤旋往上，到達頭部附近時，她的帽子脫落，口罩掉落，齊肩短發快速生長，一片片讓人垂涎欲滴的翠綠從發絲根部蔓延而去，順著一直不停生長的發絲通往地面、四周、舞臺……
幾乎眨眼間，被屍體和倒塌的桌椅道具等鋪滿的劇場裏，再次被一片翠綠的海洋覆蓋。
那種綠，仿佛初春的朝陽，仿佛秋日的微風，仿佛冬日的暖陽，舒適，溫柔，平和。
卻又叫人莫名恐懼。
“這……這……這是……什麽？”
張方傻了一般看著眼前的一幕，那些由頭發幻化而成的綠色枝蔓蔓延到腳下時，下意識往後退去，心底沒有來生出一股恐慌，忍不住大喊：“小梅花救我！”
梅花樹同樣震撼之極，但還是第一時間形成樹盾擋在張方面前。
誰知那樹盾剛和綠海接觸，它立時發出一聲慘叫：“啊！！！”
梅花樹盾冒出一股股青煙，枝條們慌忙縮回去，等到遠離綠海時舉起來一看，接觸綠海的地方已經碳化。
那感覺，就好像濃硫酸潑到了皮肉上。
梅花樹覺得簡直不可思議。
眼前的綠海本來是它最熟悉的顏色，可現在卻變成毒藥變成敵人！
為什麽會這樣？
它惶惑不已，但綠海已到眼前，它心有不甘，再次將一片枝葉猛抽下去——
‘劈啪！’舞臺上磚石飛濺，被它抽出一個巨大的坑洞，可那些綠海仿佛有意識一般早就避開。
不等它完全褪去時又極快合攏，快速爬上那一片枝葉並且朝著樹身而去。
“滋滋滋！”
“啊啊啊！好痛！啊啊，好痛啊！”
腐蝕的聲音好似豬肉落在滾燙的鐵鍋裏，梅花樹早已顧不上張方，整棵樹劇烈顫抖，其他樹枝全部打向那些綠色枝條，可惜不僅沒有將它們打走，反而只要兩者接觸，那些枝條就能攀附上去再也甩不掉。
“啊啊啊！！！”
“滋啦！滋啦！”
慘叫聲和腐蝕聲越來越大，很快整個舞臺都被綠色占據，巨大的梅花樹漸漸消失身影。
就在這種頭皮發麻的慘叫和滋啦聲中，它所有的掙紮、逃離的動作越來越小，直至最後停止。
“嘩啦。”
一堆木炭轟然倒塌。
張方最大的依仗、桂市基地最後的殺手鐧歸於塵土。
綠色快速收縮，漸漸露出人形，先是雙腳、雙腿、身體，接著是雙手、五官，最後是頭發。
等到最後一絲綠色消失在發間，溫賢張開眼睛。
清澈的眼眸中綠色流光閃過，那些偽裝的妝容早已不知所蹤，露出她本來的面目，清冷，平和。
她看向手心，那裏躺著一顆龍眼大小的黑色晶核。
有光照射上去，幾縷紅色一閃而逝，顯出幾分詭異。
手指微微用力，‘劈啪’，晶核碎了，她平靜的把碎渣子扔進廢墟。
嘩啦一聲響，灰頭土臉的張方從木炭裏鉆出來，他驚魂未定，卻擡頭就看見溫賢清麗平靜的容顏。
他抖著嗓音：“你……你……”
溫賢甩出一枚葉刀，沒有梅花樹的保護，他像嫩豆腐一般被輕易刺穿眉間。
張方死了。
他本可以不用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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