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新月降臨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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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新月降臨21
這種宴會一般而言，是非常安全的。但既然有人要殺林浠，他需要時時刻刻保持謹慎，做好防備。
他的西裝下，裹著從新月永恒薅來的透明薄款防彈衣（趙炎效率不錯，很快就把東西給他了），能夠保護他的胸腹；包內藏有金屬拳刺，看起來形似貓爪鑰匙鏈，殺傷力還不錯。若需要近戰，可以配合拳頭使用。
味道方面，自從他完成了異變，身上的“香味”淡了許多，變得可控了。現在，就算不擦祈淵給的藥膏，也不會引起太多人的註意。
當然，站在他身邊的人，可能會註意到他的味道。例如Mary就好奇地問過他，是不是擦了香水。
路上，夏元冶抱怨他的袖扣松了。
林浠問是否有針線。
Mary的小包包裏居然隨身攜帶。
林浠幫夏元冶縫好了扣子，夏元冶驚嘆，這個小羊羔真是心靈手巧。
.
晚宴在伊甸東南角的Paradise舉行，據說，這是除大殿以外，伊甸最豪華的地方，伊甸上流階層會在這裏舉行節日慶典，迎接外來賓客。
這裏有著大片園林風光，停車場中盡是高檔車輛。形似歐洲宮殿的西式建築矗立在此，分為主殿和分殿。宴會在主殿進行，一樓東西兩側是自助餐廳，中央為舞臺，二到四樓都是觀賞臺，也都配備有自助餐廳。分殿為來賓提供住所。
整個主殿內部呈長方體結構，上掛三個巨大的水晶吊燈。整體色澤以金、紅、白為主，紅色地毯上描畫著金色羽翼，墻上每一幅壁畫都鑲有金邊，餐廳桌椅呈玉白色，最右側的旋轉樓梯呈白色，上面有著漂亮的金色天使雕塑。
主殿東西兩側，各有兩個巨大的彩色玻璃窗。陽光被過濾成五彩的色澤，浮沈飄在其中，給人一種如夢似幻的神聖感。
伊甸這群變態……很會享受啊。林浠想。
天使顯然是備受矚目的，他們剛步入主殿，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這些人沒有戴面具，妝容精致，穿著時髦。
夏元冶很快就被一群女性包圍，林浠等被服務生帶上二樓，坐在西側觀賞臺。
前三十分鐘是節目時間，歌聲悠揚，舞蹈夢幻。當然，林浠的註意力根本沒放在上面。在Eleven的指引下，他找到了審判者S。
哪怕隔得挺遠，林浠也看得清清楚楚。
審判者S坐在二樓觀賞臺中央，看著很年輕。
一頭黑發，一雙細長的紫色眼睛，右眼下有一顆黑痣。
他身穿深色軍裝，輪廓冷峻，神情淡漠。
他獨自坐在桌前，望著樓下的表演。身邊的仿生助手捧起醒好的紅酒，為他倒上。桌上除了酒杯，還有一頂軍帽。
林浠在腦內和Eleven交流。
【林浠：審判者居然這麽年輕，沒到三十吧。】
【Eleven：是的，審判者S今年28歲。由於權限有限，很多內容我都無法告訴你。我能分享給你的是二級管理普遍知曉的信息。】
【Eleven：伊甸的審判者是世襲制，上任去世後，這位才十五歲就掌管了整個伊甸。至今已經十三年了。】
【Eleven：前八年，他幾乎都待在伊甸，晉升後，他擴招牧羊人，將權力下放，現在主要在聯邦工作，每年過來視察。】
【林浠：他眼睛的顏色很特別。】
【Eleven：他天生紫眼，但由於意外，失去了雙眼。現在用的是仿制義眼。】
【林浠：他的名字，可以告訴我嗎？】
【Eleven：紫宸，紫色的紫，宸宇的宸。紫宸有帝王、宮殿之意。】
【林浠：真霸氣……】
可惜了，這樣的人為什麽是變態們的老大？林浠想。
節目後期，紫宸不再觀看，跟助手耳語。
夏元冶說過，如果你出類拔萃，他會主動找上你。是這樣的，祈淵被他的助理請了過去，他們在透明的結界裏談話，五分鐘。
祈淵走出結界後，Mary馬上問他談了些什麽。
祈淵：“他就稍微問了下，我對巢穴，對異變的感受。”
Mary：“這麽簡單的嘛……”
紫宸關註的天使，當然會被所有人關註。祈淵被一群管理簇擁著，去了另外一側。
之後的半個小時，紫宸都沒有邀請其他天使過去，就好像他對其他三個天使都不感興趣一樣。他的老朋友夏元冶來找他了，他們坐在一起喝了會兒酒。
祈淵人雖然走了，林浠收到了他的私信。
【祈淵：有把握嗎？】
【林浠：沒有的話，你會幫我引薦嗎？】當然是開玩笑的，他知道審判者不喜歡引薦。
【祈淵：引薦不適用，可以用其它辦法。】
【林浠：其實方法我已經想到了，從7點開始實施。他會不知不覺，把註意力放在我身上。我會讓他主動邀請我。】
【祈淵：……你能吸引到他的註意，是件好事。我希望和你一起成為牧羊人。】
【祈淵：但是很奇怪，我……有些不舒服。】
【林浠：你怕我搶了你的風頭嗎，排名第一的天使先生？】
【林浠：開玩笑的。祈淵，我會和你一起成為牧羊人的，看著吧。】
【祈淵：好，祝你順利。】
開始表演前，林浠醞釀了一下他的人設：
他是謙卑、真誠、敏捷的純潔天使。他要通過看似“不刻意的反應”、“狗血而清新的巴結方式”，來獲得目標人物的註意。
7：00，紫宸和助理前往餐區。
一個服務員端著餐盤走來，盤中有五顏六色的雞尾酒。
和預知夢一樣，突然，一個小孩跑了過來，撞上了服務員。
服務員“啊”了一聲，餐盤歪掉了。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就連助理都來不及反應。
下一刻，雞尾酒就會潑到紫宸身上。
而看了預知夢好幾遍的林浠，自然知道如何處理。
他眼疾手快地擋在紫宸跟前，擡手穩住了托盤。
這個“穩”，是要講究“度”的。
既然他想吸引紫宸的註意，就要讓紫宸看到他的誠意和犧牲。
一兩杯雞尾酒漾出，弄濕了林浠的衣襟。
服務員嚇得夠嗆：“對不起！對不起！”
林浠：“沒事，沒濺上多少。”
他隨手脫掉外套，蹲下去揉揉小朋友的腦袋：“不要亂跑哦小朋友，把審判者先生的衣服弄臟了，可就不好了。”
他拉著小朋友給紫宸讓出一條路，垂著眼，沒有看紫宸。
但他知道，紫宸正在看他。
紫宸離開後，林浠也沒有上去搭話——既然紫宸不太搭理人，喜歡自己觀察，那很好。
剛才已經讓他註意到自己了，現在就做自己的事，給他默默觀察的時間。
林浠可不想像夏元冶說的那樣，安安靜靜地坐在他邊上等。
他自顧自地做自己的事情，吃飯、參觀、交談。
直覺告訴他，此刻，紫宸和夏元冶正在談論他。
他的計謀很快就會生效了。
*
晚餐期間，紫宸和夏元冶確實在談論他。
夏元冶：“感覺怎麽樣？”
紫宸：“刻意引起我的註意，愛耍小聰明。”
夏元冶：“但你看起來並不討厭。”
紫宸：“哦？”
夏元冶：“前些天，你不是還去瞭望塔專門觀察他了嗎。沒有引起你興趣的羊羔，可不值得你浪費時間和精力啊——大忙人。”
紫宸：“我關註他的出發點，和你是一樣的。他的情況史無前例，值得研究。”
夏元冶：“我們說好了，他是我先發現的，可不要跟我搶人。他現在的導師是我呢。”
紫宸：“你放心，我在伊甸待不了幾天，沒空跟你搶人。”
夏元冶：“所以你這人真是別扭，你今天是來觀賞臺下的節目呢，還是觀賞人家小羊羔是如何費盡心思吸引你的註意的？”
紫宸：“哼，我可沒你說的那麽扭曲。”
夏元冶：“所以你給個準話，能讓他成為牧羊人嗎？”
紫宸：“很少看你對誰這麽上心——你好像跟他說了不少有關我的事，我可最討厭引薦和暗箱操作，你知道的。”
夏元冶：“放心，最關鍵的我沒說。不合適的，知曉得越多，越崩潰，我可不想看到他像之前那兩個天使那樣。”
紫宸：“呵，看來你還沒糊塗。”
夏元冶：“行，那你看看他合不合適，我先走了。”
紫宸：“對了，你媽讓我問你，什麽時候回家一趟，一年沒回家了。”
夏元冶：“下次過節就回啊，最近忙得焦頭爛額。”
紫宸無語：“所以說，誰是大忙人啊？”
夏元冶連連道“彼此彼此”，離開了。
*
夏元冶和紫宸的對話，清晰地在林浠的耳中響起。他們在透明結界中，林浠本應聽不到。但是小張給了林浠靈感——
他在商城花了1.5萬買了個可以過安檢的袖珍型竊聽器，3千用於定制樣式，弄得跟夏元冶的袖扣一模一樣。這種雖然貴，可以重覆利用，下次重新定制樣式即可。
要說為什麽不直接用小張那個，是因為出巢穴還需要嚴格安檢，那玩意兒帶不出來。
他故意扯松了夏元冶的袖扣，故意讓他發現，抱怨袖扣怎麽松了。
他知道Mary會隨身攜帶針線。
他趁機將普通袖扣調換成竊聽器。
至於為什麽要給夏元冶安裝竊聽器，首先，林浠並不信任他，認為他不會把全部線索告訴一個羊羔；其次，夏元冶人脈廣，通過他可以獲得大量信息。他大概率會提前跟紫宸交談，林浠便可以通過竊聽獲取更多信息。
當然，紫宸和夏元冶的對話還是讓他略有些意外。
紫宸居然早就在觀察他，作為瞭望塔裏的“眼”。
果然，夏元冶給他提供的信息，並不完整。
紫宸與天使對話，是想弄清楚，天使“適不適合”。
曾經有兩個天使，因為“不適合”，可能釀成了大禍。
林浠若有所思。
.
夏元冶離開後，Mary蠢蠢欲動。
聽到兩人對話之前，林浠可能會幫他想點辦法。而現在，他知道了談話的目的，便想著，Mary要是談話失敗，也不一定是件壞事，便沒有給他意見。
Mary信心滿滿地去了，回來時眼睛都哭花了，只說審判者對每個人的態度不同，對他太冷酷無情了，不給他面子。
莎莎嘆了一口氣，嫌棄地遞紙巾：“成為牧羊人有什麽好？你個熱血傻子，幹嘛把自己搞得這麽累？”
Mary接過紙巾用力擤鼻涕，哭得更厲害了：“拿雙倍工資呀有什麽不好！”
莎莎嫌棄極了：“別哭了！吵死了！下次你去紫金，刷我的卡買個包，行了吧？”
Mary立馬抱住她：“果然還是醜女最好了！”
莎莎：“你才是醜女！你個死人妖！”
紫宸的助理朝他們走來，邀請林浠去審判者的餐桌。
Mary捂嘴：“哇，你好厲害，他居然主動邀請你！”
莎莎：“嘖，這算好事嗎？”
*
終於，林浠走進了透明的結界，坐在紫宸對面，迎上了那雙紫色的義眼。
他的糾結已經結束，都走到這一步了，他不會管前路是好是壞，想知道真相，想尋求改變，就必須站在更高的位置，他必須“適合”！
林浠收到了祈淵的私信。
【祈淵：遇到比較困難的問題時，用管理員的角度回答。】
林浠的手指微微滑動。
【林浠：感謝提醒。】
仿生助理給林浠倒了一杯果汁。
紫宸：“首次見面，1336。我是審判者紫宸。”
林浠：“晚上好，審判者先生。”
紫宸：“我有一些問題想問你，你想到什麽說什麽。”
林浠：“沒問題。”
紫宸：“你的年紀？”
林浠：“十六歲。”
紫宸：“你從出生起，就待在伊甸學院，對嗎？”
林浠：“是的。”
紫宸：“談談你對神明的看法。”
林浠：“神明是非常偉大、神聖的，有了祂們，才有了這個世界，才有了我。被選中，被奉獻給神明，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紫宸：“談談你對羊羔和天使的看法。”
林浠：“我想羊羔和天使都有著相似性，都是為了神明而存在，為了神明可以奉獻一切。”
紫宸：“看來早期教育已經對你產生了根深蒂固的影響，可是，1336，如果事實顛覆了你的認知，你會怎樣呢？”
林浠：“……如何顛覆？”
紫宸：“例如，當神已不再是神，當羊羔奉獻全部的犧牲變成了微不足道的自我滿足，當被神吞噬的行為變成了沒有價值的飛蛾撲火。”
林浠想，這家夥果然說話很繞啊！
突然，他靈光一現。
或許——紫宸是在告訴他，要想成為牧羊人，就必須徹底擺脫早期洗腦的影響，能夠清醒地站在牧羊人的角度看問題——祈淵不就是這麽建議的嗎？
這點對於長期被洗腦的羊羔而言，確實無比艱難。
但對於本來就很清醒的玩家而言，則並不算困難。
林浠：“如果現實改變了，因循守舊已經沒有意義，我也會跟著改變我自己。作為希望成為牧羊人的天使，我會站在管理層的角度思考問題。”
紫宸放於桌上的手指，微微滑動，輕輕敲打著桌面。
林浠知道，自己回答對了。
紫宸：“那好，現在你來說說，如何看待這句話，‘懲罰即關愛，無知即幸福，死亡即永生’？”
林浠想象自己是個冷血殘酷又清醒的管理員。
林浠：“這些看似矛盾的詞，其實有著內在的聯系。通過懲罰，讓羊羔變得更加溫馴，這是一種關愛。懺悔大會存在的意義就在於此；
“通過思想上的控制，讓羊羔們變得無知，不知道外界如何，不知道如何反抗。安於現狀的愚蠢羊羔會更加幸福，因為對於他們而言，清醒地被屠宰，才是最大的痛苦；
“通過告訴羊羔，死亡的彼岸是永生，我們建造了‘羔羊天國’，為他們消除恐懼，如此才能減少反抗，降低損失，維持伊甸的秩序。”
紫宸的腳也晃起來了，他微微瞇眼，望著林浠，繼續問：“你認為這句話，在什麽情況下適用？你自己願意相信這句話嗎？”
林浠直視他，微笑：“這句話只對獵物適用，我已經不是獵物了，當然不信。”
紫宸微微揚眉：“哦？”
林浠：“對我而言，懲罰和奴役別人是種快樂；理智和清醒才是一種幸福；我還年輕，不想死，至於永生在何方，或許只有新月之神才能告訴我答案——所以我會為了迎接祂，奉獻一切。”
林浠說這段話時，帶著賭徒一般的勇氣，裏面有七成是他推理出來的，三成則是靠觀察紫宸的微表情，順著他說出來的。
還好，他賭對了。
紫宸翹起嘴角，慢悠悠地鼓掌：“雖然你還很稚嫩，有的地方說得也不太對，但總的來說，你是一個很優秀的天使，你將能很好地適應我們的‘雙重思想’①。”
紫宸：“所以，1336，恭喜你，從明天開始，你將成為一個二級牧羊人，我給你一級實習權限，幫助你了解伊甸的另一面。希望以後的你，也能記住剛才說的這些話。只有站到更高的地方，你才能獲得更多特權和自由，記住……”
他站起來，湊近林浠。
他的嗓音如同惡魔的低語：“你是踩著重重白骨，爬到更高位置上的。”
作者有話要說：
①“雙重思想”是《一九八四》的一個重要概念，比較經典的一句話是“自由即奴役，戰爭即和平，無知即力量”，本文的“懲罰即關愛，無知即幸福，死亡即永生”改編了這句話。
.
奧威爾的雙重思想，指一個人在同一人格下發自內心地同時接受兩種對立的觀念，而本文“雙重思想”的實際含義有所不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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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宴會一般而言，是非常安全的。但既然有人要殺林浠，他需要時時刻刻保持謹慎，做好防備。
他的西裝下，裹著從新月永恒薅來的透明薄款防彈衣（趙炎效率不錯，很快就把東西給他了），能夠保護他的胸腹；包內藏有金屬拳刺，看起來形似貓爪鑰匙鏈，殺傷力還不錯。若需要近戰，可以配合拳頭使用。
味道方面，自從他完成了異變，身上的“香味”淡了許多，變得可控了。現在，就算不擦祈淵給的藥膏，也不會引起太多人的註意。
當然，站在他身邊的人，可能會註意到他的味道。例如Mary就好奇地問過他，是不是擦了香水。
路上，夏元冶抱怨他的袖扣松了。
林浠問是否有針線。
Mary的小包包裏居然隨身攜帶。
林浠幫夏元冶縫好了扣子，夏元冶驚嘆，這個小羊羔真是心靈手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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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在伊甸東南角的Paradise舉行，據說，這是除大殿以外，伊甸最豪華的地方，伊甸上流階層會在這裏舉行節日慶典，迎接外來賓客。
這裏有著大片園林風光，停車場中盡是高檔車輛。形似歐洲宮殿的西式建築矗立在此，分為主殿和分殿。宴會在主殿進行，一樓東西兩側是自助餐廳，中央為舞臺，二到四樓都是觀賞臺，也都配備有自助餐廳。分殿為來賓提供住所。
整個主殿內部呈長方體結構，上掛三個巨大的水晶吊燈。整體色澤以金、紅、白為主，紅色地毯上描畫著金色羽翼，墻上每一幅壁畫都鑲有金邊，餐廳桌椅呈玉白色，最右側的旋轉樓梯呈白色，上面有著漂亮的金色天使雕塑。
主殿東西兩側，各有兩個巨大的彩色玻璃窗。陽光被過濾成五彩的色澤，浮沈飄在其中，給人一種如夢似幻的神聖感。
伊甸這群變態……很會享受啊。林浠想。
天使顯然是備受矚目的，他們剛步入主殿，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這些人沒有戴面具，妝容精致，穿著時髦。
夏元冶很快就被一群女性包圍，林浠等被服務生帶上二樓，坐在西側觀賞臺。
前三十分鐘是節目時間，歌聲悠揚，舞蹈夢幻。當然，林浠的註意力根本沒放在上面。在Eleven的指引下，他找到了審判者S。
哪怕隔得挺遠，林浠也看得清清楚楚。
審判者S坐在二樓觀賞臺中央，看著很年輕。
一頭黑發，一雙細長的紫色眼睛，右眼下有一顆黑痣。
他身穿深色軍裝，輪廓冷峻，神情淡漠。
他獨自坐在桌前，望著樓下的表演。身邊的仿生助手捧起醒好的紅酒，為他倒上。桌上除了酒杯，還有一頂軍帽。
林浠在腦內和Eleven交流。
【林浠：審判者居然這麽年輕，沒到三十吧。】
【Eleven：是的，審判者S今年28歲。由於權限有限，很多內容我都無法告訴你。我能分享給你的是二級管理普遍知曉的信息。】
【Eleven：伊甸的審判者是世襲制，上任去世後，這位才十五歲就掌管了整個伊甸。至今已經十三年了。】
【Eleven：前八年，他幾乎都待在伊甸，晉升後，他擴招牧羊人，將權力下放，現在主要在聯邦工作，每年過來視察。】
【林浠：他眼睛的顏色很特別。】
【Eleven：他天生紫眼，但由於意外，失去了雙眼。現在用的是仿制義眼。】
【林浠：他的名字，可以告訴我嗎？】
【Eleven：紫宸，紫色的紫，宸宇的宸。紫宸有帝王、宮殿之意。】
【林浠：真霸氣……】
可惜了，這樣的人為什麽是變態們的老大？林浠想。
節目後期，紫宸不再觀看，跟助手耳語。
夏元冶說過，如果你出類拔萃，他會主動找上你。是這樣的，祈淵被他的助理請了過去，他們在透明的結界裏談話，五分鐘。
祈淵走出結界後，Mary馬上問他談了些什麽。
祈淵：“他就稍微問了下，我對巢穴，對異變的感受。”
Mary：“這麽簡單的嘛……”
紫宸關註的天使，當然會被所有人關註。祈淵被一群管理簇擁著，去了另外一側。
之後的半個小時，紫宸都沒有邀請其他天使過去，就好像他對其他三個天使都不感興趣一樣。他的老朋友夏元冶來找他了，他們坐在一起喝了會兒酒。
祈淵人雖然走了，林浠收到了他的私信。
【祈淵：有把握嗎？】
【林浠：沒有的話，你會幫我引薦嗎？】當然是開玩笑的，他知道審判者不喜歡引薦。
【祈淵：引薦不適用，可以用其它辦法。】
【林浠：其實方法我已經想到了，從7點開始實施。他會不知不覺，把註意力放在我身上。我會讓他主動邀請我。】
【祈淵：……你能吸引到他的註意，是件好事。我希望和你一起成為牧羊人。】
【祈淵：但是很奇怪，我……有些不舒服。】
【林浠：你怕我搶了你的風頭嗎，排名第一的天使先生？】
【林浠：開玩笑的。祈淵，我會和你一起成為牧羊人的，看著吧。】
【祈淵：好，祝你順利。】
開始表演前，林浠醞釀了一下他的人設：
他是謙卑、真誠、敏捷的純潔天使。他要通過看似“不刻意的反應”、“狗血而清新的巴結方式”，來獲得目標人物的註意。
7：00，紫宸和助理前往餐區。
一個服務員端著餐盤走來，盤中有五顏六色的雞尾酒。
和預知夢一樣，突然，一個小孩跑了過來，撞上了服務員。
服務員“啊”了一聲，餐盤歪掉了。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就連助理都來不及反應。
下一刻，雞尾酒就會潑到紫宸身上。
而看了預知夢好幾遍的林浠，自然知道如何處理。
他眼疾手快地擋在紫宸跟前，擡手穩住了托盤。
這個“穩”，是要講究“度”的。
既然他想吸引紫宸的註意，就要讓紫宸看到他的誠意和犧牲。
一兩杯雞尾酒漾出，弄濕了林浠的衣襟。
服務員嚇得夠嗆：“對不起！對不起！”
林浠：“沒事，沒濺上多少。”
他隨手脫掉外套，蹲下去揉揉小朋友的腦袋：“不要亂跑哦小朋友，把審判者先生的衣服弄臟了，可就不好了。”
他拉著小朋友給紫宸讓出一條路，垂著眼，沒有看紫宸。
但他知道，紫宸正在看他。
紫宸離開後，林浠也沒有上去搭話——既然紫宸不太搭理人，喜歡自己觀察，那很好。
剛才已經讓他註意到自己了，現在就做自己的事，給他默默觀察的時間。
林浠可不想像夏元冶說的那樣，安安靜靜地坐在他邊上等。
他自顧自地做自己的事情，吃飯、參觀、交談。
直覺告訴他，此刻，紫宸和夏元冶正在談論他。
他的計謀很快就會生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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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期間，紫宸和夏元冶確實在談論他。
夏元冶：“感覺怎麽樣？”
紫宸：“刻意引起我的註意，愛耍小聰明。”
夏元冶：“但你看起來並不討厭。”
紫宸：“哦？”
夏元冶：“前些天，你不是還去瞭望塔專門觀察他了嗎。沒有引起你興趣的羊羔，可不值得你浪費時間和精力啊——大忙人。”
紫宸：“我關註他的出發點，和你是一樣的。他的情況史無前例，值得研究。”
夏元冶：“我們說好了，他是我先發現的，可不要跟我搶人。他現在的導師是我呢。”
紫宸：“你放心，我在伊甸待不了幾天，沒空跟你搶人。”
夏元冶：“所以你這人真是別扭，你今天是來觀賞臺下的節目呢，還是觀賞人家小羊羔是如何費盡心思吸引你的註意的？”
紫宸：“哼，我可沒你說的那麽扭曲。”
夏元冶：“所以你給個準話，能讓他成為牧羊人嗎？”
紫宸：“很少看你對誰這麽上心——你好像跟他說了不少有關我的事，我可最討厭引薦和暗箱操作，你知道的。”
夏元冶：“放心，最關鍵的我沒說。不合適的，知曉得越多，越崩潰，我可不想看到他像之前那兩個天使那樣。”
紫宸：“呵，看來你還沒糊塗。”
夏元冶：“行，那你看看他合不合適，我先走了。”
紫宸：“對了，你媽讓我問你，什麽時候回家一趟，一年沒回家了。”
夏元冶：“下次過節就回啊，最近忙得焦頭爛額。”
紫宸無語：“所以說，誰是大忙人啊？”
夏元冶連連道“彼此彼此”，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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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元冶和紫宸的對話，清晰地在林浠的耳中響起。他們在透明結界中，林浠本應聽不到。但是小張給了林浠靈感——
他在商城花了1.5萬買了個可以過安檢的袖珍型竊聽器，3千用於定制樣式，弄得跟夏元冶的袖扣一模一樣。這種雖然貴，可以重覆利用，下次重新定制樣式即可。
要說為什麽不直接用小張那個，是因為出巢穴還需要嚴格安檢，那玩意兒帶不出來。
他故意扯松了夏元冶的袖扣，故意讓他發現，抱怨袖扣怎麽松了。
他知道Mary會隨身攜帶針線。
他趁機將普通袖扣調換成竊聽器。
至於為什麽要給夏元冶安裝竊聽器，首先，林浠並不信任他，認為他不會把全部線索告訴一個羊羔；其次，夏元冶人脈廣，通過他可以獲得大量信息。他大概率會提前跟紫宸交談，林浠便可以通過竊聽獲取更多信息。
當然，紫宸和夏元冶的對話還是讓他略有些意外。
紫宸居然早就在觀察他，作為瞭望塔裏的“眼”。
果然，夏元冶給他提供的信息，並不完整。
紫宸與天使對話，是想弄清楚，天使“適不適合”。
曾經有兩個天使，因為“不適合”，可能釀成了大禍。
林浠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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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元冶離開後，Mary蠢蠢欲動。
聽到兩人對話之前，林浠可能會幫他想點辦法。而現在，他知道了談話的目的，便想著，Mary要是談話失敗，也不一定是件壞事，便沒有給他意見。
Mary信心滿滿地去了，回來時眼睛都哭花了，只說審判者對每個人的態度不同，對他太冷酷無情了，不給他面子。
莎莎嘆了一口氣，嫌棄地遞紙巾：“成為牧羊人有什麽好？你個熱血傻子，幹嘛把自己搞得這麽累？”
Mary接過紙巾用力擤鼻涕，哭得更厲害了：“拿雙倍工資呀有什麽不好！”
莎莎嫌棄極了：“別哭了！吵死了！下次你去紫金，刷我的卡買個包，行了吧？”
Mary立馬抱住她：“果然還是醜女最好了！”
莎莎：“你才是醜女！你個死人妖！”
紫宸的助理朝他們走來，邀請林浠去審判者的餐桌。
Mary捂嘴：“哇，你好厲害，他居然主動邀請你！”
莎莎：“嘖，這算好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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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林浠走進了透明的結界，坐在紫宸對面，迎上了那雙紫色的義眼。
他的糾結已經結束，都走到這一步了，他不會管前路是好是壞，想知道真相，想尋求改變，就必須站在更高的位置，他必須“適合”！
林浠收到了祈淵的私信。
【祈淵：遇到比較困難的問題時，用管理員的角度回答。】
林浠的手指微微滑動。
【林浠：感謝提醒。】
仿生助理給林浠倒了一杯果汁。
紫宸：“首次見面，1336。我是審判者紫宸。”
林浠：“晚上好，審判者先生。”
紫宸：“我有一些問題想問你，你想到什麽說什麽。”
林浠：“沒問題。”
紫宸：“你的年紀？”
林浠：“十六歲。”
紫宸：“你從出生起，就待在伊甸學院，對嗎？”
林浠：“是的。”
紫宸：“談談你對神明的看法。”
林浠：“神明是非常偉大、神聖的，有了祂們，才有了這個世界，才有了我。被選中，被奉獻給神明，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紫宸：“談談你對羊羔和天使的看法。”
林浠：“我想羊羔和天使都有著相似性，都是為了神明而存在，為了神明可以奉獻一切。”
紫宸：“看來早期教育已經對你產生了根深蒂固的影響，可是，1336，如果事實顛覆了你的認知，你會怎樣呢？”
林浠：“……如何顛覆？”
紫宸：“例如，當神已不再是神，當羊羔奉獻全部的犧牲變成了微不足道的自我滿足，當被神吞噬的行為變成了沒有價值的飛蛾撲火。”
林浠想，這家夥果然說話很繞啊！
突然，他靈光一現。
或許——紫宸是在告訴他，要想成為牧羊人，就必須徹底擺脫早期洗腦的影響，能夠清醒地站在牧羊人的角度看問題——祈淵不就是這麽建議的嗎？
這點對於長期被洗腦的羊羔而言，確實無比艱難。
但對於本來就很清醒的玩家而言，則並不算困難。
林浠：“如果現實改變了，因循守舊已經沒有意義，我也會跟著改變我自己。作為希望成為牧羊人的天使，我會站在管理層的角度思考問題。”
紫宸放於桌上的手指，微微滑動，輕輕敲打著桌面。
林浠知道，自己回答對了。
紫宸：“那好，現在你來說說，如何看待這句話，‘懲罰即關愛，無知即幸福，死亡即永生’？”
林浠想象自己是個冷血殘酷又清醒的管理員。
林浠：“這些看似矛盾的詞，其實有著內在的聯系。通過懲罰，讓羊羔變得更加溫馴，這是一種關愛。懺悔大會存在的意義就在於此；
“通過思想上的控制，讓羊羔們變得無知，不知道外界如何，不知道如何反抗。安於現狀的愚蠢羊羔會更加幸福，因為對於他們而言，清醒地被屠宰，才是最大的痛苦；
“通過告訴羊羔，死亡的彼岸是永生，我們建造了‘羔羊天國’，為他們消除恐懼，如此才能減少反抗，降低損失，維持伊甸的秩序。”
紫宸的腳也晃起來了，他微微瞇眼，望著林浠，繼續問：“你認為這句話，在什麽情況下適用？你自己願意相信這句話嗎？”
林浠直視他，微笑：“這句話只對獵物適用，我已經不是獵物了，當然不信。”
紫宸微微揚眉：“哦？”
林浠：“對我而言，懲罰和奴役別人是種快樂；理智和清醒才是一種幸福；我還年輕，不想死，至於永生在何方，或許只有新月之神才能告訴我答案——所以我會為了迎接祂，奉獻一切。”
林浠說這段話時，帶著賭徒一般的勇氣，裏面有七成是他推理出來的，三成則是靠觀察紫宸的微表情，順著他說出來的。
還好，他賭對了。
紫宸翹起嘴角，慢悠悠地鼓掌：“雖然你還很稚嫩，有的地方說得也不太對，但總的來說，你是一個很優秀的天使，你將能很好地適應我們的‘雙重思想’①。”
紫宸：“所以，1336，恭喜你，從明天開始，你將成為一個二級牧羊人，我給你一級實習權限，幫助你了解伊甸的另一面。希望以後的你，也能記住剛才說的這些話。只有站到更高的地方，你才能獲得更多特權和自由，記住……”
他站起來，湊近林浠。
他的嗓音如同惡魔的低語：“你是踩著重重白骨，爬到更高位置上的。”
作者有話要說：
①“雙重思想”是《一九八四》的一個重要概念，比較經典的一句話是“自由即奴役，戰爭即和平，無知即力量”，本文的“懲罰即關愛，無知即幸福，死亡即永生”改編了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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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威爾的雙重思想，指一個人在同一人格下發自內心地同時接受兩種對立的觀念，而本文“雙重思想”的實際含義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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