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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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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中毒

炭爐裏的水燒滾了三次, 淩驀迦看一眼對面,還在對著虛空出神的沈知節,將煮開的滾水沖進茶盞。幽遠的清香爭先恐後往沈知節鼻腔裏鉆, 叫他終於清醒了幾分。

“若我照你所說, 什麽都不做。接下來再遭殃的, 便是李娘子了。”

“此前他們就意圖逼供,撬開李娘子嘴巴;若是再讓他們胡亂扯謊,編些有的沒的,只怕李娘子處境要更加不堪。畢竟, 一個人說的不一定準確,可若兩個人一起說,那就沒人不信了。”

淩驀迦全然不將他的擔心看在眼裏。

“七娘如今病在我家中,起不來身。”

“陛下那裏, 我自然有說法。”

他二人對面而坐。

喝了三壺茶。

直到宮裏來人,傳皇帝的令。

急召淩驀迦入朝。

消息是榘明送來的,他額頭沁著細汗, 身上卻還帶著烈烈寒風之意。

一看便知是非常著急趕來的。

“陛下可還召了旁人嗎?”

“這一批只有您和明晨公兩人。但袁大人說, 這是事關皇孫殿下的大事, 滿朝都該知道;於是陛下又派了第二批人送信, 請三公九卿所有大人, 還有留候,一同到宣室殿議事。”

淩驀迦於是起身。

甩著衣袖,四平八穩往外走。

明明他每一步都走的很輕盈很穩當, 速度卻是極快的。

沈知節跟在他身後,要跑著才能追上。

“我同你一道。”

“不必。”

淩驀迦翻身上馬, 動作半點不拖泥帶水,韁繩一甩, 立刻引得馬蹄高揚,馬嘶長鳴。

“陛下召我進宮,看來是袁成陽的話已經說完了。我先去,你慢慢來。”

他眼眉淡淡,掃在謝府門楣之上:“給袁成陽的主子帶句話,這樣壞事的狗,便是千刀萬剮,也不為過。”

淩驀迦一路飛馬,到宮門口,剛剛好撞上正勒住馬韁的明晨公。

明晨公本是外邦人,有一個外邦名字。被戚候俘虜押入長安,做了個宮中養馬的奴隸,卻被陛下看重,特賜下明晨二字做名,從此帶在身邊教導,至今已逾三十年。是陛下身邊用的最趁手,也最可陛下心的內侍官,滿宮內外所有人都敬稱他一聲明晨公。

淩驀迦與他見禮。

明晨公卻不講究這些,提著衣擺,快步就到了淩驀迦身邊。

“陛下如此急切召見我二人,想來,是皇孫殿下有消息了。”

“只是這長安城中風雨已起,九皇子身在宮中,是逃不過也躲不過的;若是皇孫殿下此刻回朝,那我□□最嫡支的宗室血親,可當真只能留下一個了。”

淩驀迦垂著眸子不說話。

只與明晨公一同,疾步往宣室殿方向走。

一直到長長的石階下,明晨公忽然頓住步子,狀似無意的回身來看淩驀迦。

然後,提袍上階。

緩緩開口:“瑾纓,你也在陛下身邊伺候好些日子了。當初,陛下選中你做侍中郎時,還曾與某讚嘆,說你隨了你父親,有過目不忘之能,也能縱覽溝壑,橫觀人心;只是,你不如你父親那般擅言辭,也不如他那樣會籠絡上心。”

“不過,陛下還說,你父親的時候,滿朝皆行王霸之道,抓住帝心自然便是抓住了上位之道;可如今雖四海安穩,朝中將才卻雕零,百姓貧瘠苦難不絕。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朝廷都要止戰與外,仁政養民。本來,太子是行此道的最佳人選,奈何身邊魑魅魍魎太多,最終走了錯路。”

“如今,滿朝只剩九皇子一個小小幼兒,小皇子身邊輔臣再多,這些人也終會比出個長短。到時,強臣臨朝,只怕連個規勸制約的對手都尋不到,新君日子必然難過。”

“瑾纓,你以為如何?”

淩驀迦隨在明晨公身邊,跨過十數道臺階,眼見宣室殿大門近在咫尺,他才笑著淺聲道。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上意既已決,滿朝文武,又怎可不從。”

明晨公於是淡淡一笑。

率先跨過了宣室殿高高的門檻。

殿宇之內,燭火通明。

卻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這宮殿太高太大,總令人心生出一股陰森幽冷之感。

淩驀迦垂首斂目,與皇帝見禮,到了自己慣常書記的案前,才扭頭看殿中一跪一立兩道人影。

跪在地上的,是一個身著短褂,身形還算壯實的中年男人,他平生第一次見坐在金椅子上的天下最尊者,只被嚇的抖若篩糠,伏爬在地上,手指都不敢挪動一下;站在他旁邊的袁成陽也滿身風塵仆仆,不過他眉眼間倒是能看出一抹淡淡的喜色。

“好了,袁卿。你稟報之事,孤都知曉了,你且去偏殿暫歇。”

皇帝說話,在殿中一眾侍者裏隨手指了兩人。

令他們伺候著袁成陽與中年男人盥洗更衣,又說了個宮殿名字,叫他們去那裏。

淩驀迦知道,那裏離宣室殿有些距離。

宣室殿內靜了幾許:“淩卿,你來。”

淩驀迦正在磨墨的動作頓住,見上首不論是皇帝,還是明晨公,都看著自己。於是撩袍起身,滿面恭敬的到了殿前臺階旁。

皇帝卻叫他上去,靜默的上下打量他片刻,笑了。

“孤近些日聽到消息,說是朱虛侯圍困士族那一日,曾有兩個小女娘被三公主放出了府。還說裏頭有一個,正與你相識?”

“是。”

淩驀迦被皇帝拽著胳膊,拉著跪坐到他眼前。

“她叫李執瑾。她的父親曾是臣家裏的屬臣,也做過臣的筆墨師父。她的父親因臣父親之故遭人迫害,被逼自殺;後來,臣的父親又為她所救,那時,父親就曾起意,要幫臣與她定親。但很快魯弘方事發,這件事就耽擱了。”

皇帝聽了,霎時好奇。

“這麽說來,你與她還有婚約?”

淩驀迦卻是一派的安分守己。

始終低垂著眼眉,聲音也不疾不徐。

“沒有。當初婚約並未談定,臣與她也斷了聯系,直到一年前才再重逢。不過,臣已與她互許了心意,如今她就住在臣家裏。”

“據她說,那日到朱虛侯府赴宴,她曾見過一個身著繡衣使者官袍,懷抱小嬰兒的人;而且,那嬰兒身上裹的錦被用料,是只有宮中才有的錦緞。她說她當時只給那人指了路,叫他逃。但依臣對她的了解,她既然認出小皇孫身份,那她就算舍了自己的性命,也一定會將人救下來的。”

“只是,她從不與臣談這個問題。哪怕當日被帶進廷尉獄,鎖上刑架,她也一個字不願意說。”

“也許是受了驚嚇,她從廷尉獄出來沒幾日,就病倒了,人一直迷迷糊糊醒不過來,醫者摸了脈,也沒摸出究竟生的是什麽病。”

說到這裏,淩驀迦鄭重下拜,哀聲求恩。

“還求陛下恩準,能讓太醫署的大人去幫她診治一二。”

話說到一半,門口通報,說是三公九卿的各位大員都到了。

宣眾大臣覲見之前,皇帝還是松口,叫近侍宦官去太醫署傳令,派了太醫到淩驀迦府上診治。

一堆高官好一番寒暄契闊,只等到殿中伺候的黃門把袁成陽和那位據說是見過繡衣使者和小皇孫的人證重新領回來,才正式議事。

不過,也沒什麽大不了。

左不過就是袁成陽咬死了,那人證確實見過繡衣使者和小皇孫以證明小皇孫還在世;而留候戚經賦一派表示,既沒有多餘的人證,也沒有物證。那所謂的人證連繡衣使者的長相,和口音習慣都說不清楚;更說不清繡衣使者懷裏的孩子穿什麽衣裳,長的又是什麽模樣。

如此以來,大殿上自然吵的更不可開交。

直到殿外一個小黃門急匆匆跑進來,在明晨公耳邊低語了一陣子,明晨公又報到皇帝那裏。

原本就面色不善的皇帝,眉眼間瞬時湧起怒意。

“都給孤閉嘴,吵吵鬧鬧成何體統。”

“沈知節,你是廷尉府主官,更別提袁成陽還是你的下屬。這兩人交給你,去給孤查清楚,他們究竟是真的找到了孤的孫兒,還是合起夥來扯謊欺瞞孤。”

“孤乏了,你們都退下吧。”

宣室殿重新靜下來以後,皇帝叫了還沒有停筆的淩驀迦到身邊,這才傳了太醫進來。

“李娘子脈象淺且浮,一直昏迷,又汗流不止。不像生病,倒像是中毒。”

“只是,臣於毒術一途並不精通,無法確定李娘子中的是什麽毒。這毒叫人一直出汗,要是不能盡快解毒,只怕毒還有的救,人就先患上脫水之癥,汗盡而亡了。”

淩驀迦也是一臉的驚訝。

李執瑾身上的毒,是他尋了淩老夫人小廚房一位積年伺候膳食的老媼下的,走的也是食物相克的路子。

可他也沒想到,這毒還能有這般要緊的壞處。

比他更震驚的,是皇帝。

皇帝天威不可測,更是個喜行不露於色的,面上反應自然比他小的多。

只是,一開口就完全露了餡。

“既然李娘子不畏強權,自始至終都沒有吐露過皇孫下落,朝中怎會生出那些風言風語,又是誰對李娘子下的手。”

這是追根溯源。

淩驀迦想起沈知節那張令人討厭的臉,再想想李執瑾這些日子受的罪,索性將一切都和盤托出。

“你和李娘子關系那麽親近,都只能憑猜測,猜到皇孫是被李娘子藏了起來。這些人就把手伸的這麽長,不但如此惡毒的戕害李娘子,竟然還把陰謀詭計耍到了孤身上,找出那麽個狗屁不通的人,哄騙孤。”

殿中一時寂靜。

皇帝滿心怒火狂湧,淩驀迦只顧著為李執瑾擔心。

到這個時候,反而明晨公反應的更快些。

“照此看來,皇孫殿下若真是被李娘子護住了,反而是天大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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