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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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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聖心

忙了好一陣子, 淩驀迦又是給她上藥,又是看著她將一碗鯽魚湯喝完,才有功夫坐下來與她說話。

李執瑾擔心自己的事令淩驀迦為難, 也許還會連累他, 心始終靜不下來。

卻不知是今日折騰的太久, 還是將隱瞞之事盡數說出來松了神經,用晚膳沒多久,李執瑾就覺得頭腦發脹,眼皮沈重, 止不住的困意一陣一陣往上湧。

偏淩驀迦還在與她說話。

“困了,想睡一會兒嗎?”

淩驀迦本正在說小皇孫的事,現下忽然頓住,叫李執瑾已經混沌不堪的腦袋清醒了些。

她想搖頭。

卻被無邊困倦席卷著, 不清明的點頭。

身子往下一縮,軟軟的枕頭已被人送到了腦袋下。

“沈知節這個王八蛋,前幾天還笑話我和小寒, 說我那麽快從廷尉府出來, 是叫小寒白擔心了, 轉眼就給我惹了這麽大麻煩。”

“王八蛋, 我要讓小寒收拾他, 收拾他……”

李執瑾離開謝府時,將小寒留在那裏照顧華容。

那天,聽沈知節說起小寒, 就覺得他語氣怪怪的。

這會迷迷糊糊的時候,忽然福至心靈。

腦海閃過一個非常離譜又可怕的念頭, 她還想和淩驀迦說,腦袋卻再次被沈沈的困意卷著, 全面歇菜,連帶嘴皮子都擡不起來了,但她隱隱還能聽到淩驀迦淡淡縱容的笑聲。

能知道,他拉了厚實綿軟的被子給她蓋上。

聽到他如幻似真,若即若離的聲音:“好,我會替你好好收拾他。”

李執瑾心裏覺得不妥,沈知節雖辦壞了事,脾氣臭,又總端著酸文人的架子,卻也勉強算半個好人。而且,她心中那猜想萬一是真的,就更不能叫淩驀迦折騰這人了。她用盡渾身力氣,扯住手邊一片衣角,也不知那是不是淩驀迦的衣袖,還想告訴他,只叫沈知節知道教訓就行,別太為難他。

話沒說出來,人已徹底失去了意識。

淩驀迦在李執瑾身邊坐了許久,聽她綿長的呼吸聲,和漸漸生出來的微汗。

目光下移,最終將視線落在她還垂搭在他袖頭,白皙柔嫩的手上。

牽起來,握了一會兒。

最終還是沒忍住,又親了親,才離開。

屋外的雨不知什麽時候停了,一連許多天陰雲密布,終於放晴,有淺淺淡淡的星光,在夜空中閃爍。

淩驀迦一直在書房忙的很晚,到天快亮時,囫圇休息了一個時辰,又回到李執瑾身邊。

李執瑾流了些汗,但因為旁邊一直有丫鬟伺候著,收拾的倒也清爽整齊。

淩驀迦交代了幾句,這才放心離開。

今日入宮當值,他沒有照慣例用軺車,而是叫榘木套了馬車,靠坐著閉目養神。

皇帝年紀大了,本就不似以前那般意氣風發,昨日接到郡縣衙門傳來太子薨逝的急信,更是在宣室殿一眾伺候的侍中郎和黃門宮婢眼皮子底下,直接弓了背也塌了腰;若非身邊一位伴駕多年的內侍官提起九皇子,好一番言語寬慰,怕是老皇帝能傷心失望的當場病倒。

昨日離宮時,皇帝與留候先後交代淩驀迦,今天要召三公九卿大員在宣室殿商議大事,需他親自執筆,從旁書記。

是以,淩驀迦入宮後,只到尚書臺應了個卯,便抱著大堆竹簡進了宣室殿面聖。

皇帝已是兩鬢如霜,沒等他跪拜念完萬歲,就擡手叫了免禮,目光一直追隨他到書案前,看他將竹簡一卷卷摞整齊,開始添水磨墨的時候,忽然開口:“淩卿在孤身邊侍奉,為何從不替你父兄求情?”

淩驀迦手裏的墨錠立刻被殿中伺候的小黃門接住。

他起身往殿中,要跪拜,卻再次被皇帝攔下。

淩驀迦於是低頭弓背,微垂眼眸。

“陛下叫臣說,臣不敢不說。子不言父過,並非是臣的父親無過;在太子殿下起意召梁王世子入宮時,臣的父親作為輔臣,未能盡勸諫之責,事後也不曾將此事上書給陛下,致使梁王世子入長安行亂事。這本就是他的過失,臣不敢求情。”

“倒是臣的兄長……”

淩驀迦提袍拜倒:“不敢欺瞞陛下,兄長入廷尉獄前,臣曾與他促膝長談。那時他已悔的捶胸頓足,說起自己曾三次上書給少傅劉大人,皆被其擱置;為此,劉大人還特地將他調離太子殿下身邊,直至事發,眼看著他也要被捉拿,都未尋到機會參見殿下。”

“陛下,臣的兄長既然上過勸諫書,想必劉大人府上是能尋到他筆墨的。只苦於他位卑言輕,為人太過拙直,行事也不知道變通,這才貽誤了時機。陛下下令關他,對他用刑,都是他應得該受的,只求陛下能格外留情,饒他一條性命。”

“前兩日,家中老媼還來報,說長嫂日日以淚洗面,或恐要添一筆開支,得給幼侄請乳母進府。”

宣室殿中一片寂靜。

一旁伺候的黃門悄悄擡目,見皇帝眉頭微索,滿面黯然,生怕淩驀迦的三兩句再勾起尊者的傷心事。

於是,急聲制止:“淩大人快別說了,陛下聖斷,自不會冤枉了忠臣。”

淩驀迦垂首斂目,不做辯解。

仿若他真的沒明白皇帝的意圖,而是自己冒失說錯了話,便要下拜請罪。

又再一次被皇帝制止。

“此事,孤已知曉了。若廷尉府查實你兄長確實向太子少傅上過書,孤自會赦免他的罪。”

淩驀迦面上一喜,鄭重拜謝了聖恩。

這才又回到大殿用於書記的角落。

眾臣拜見,宣室殿內好一番爭論吵鬧。言太子過失者有之;言諸侯王狼子野心者有之;動議該盡快確立皇儲人選者更有之。皇帝在這沸反盈天的爭論與辯駁中,氣的摔了兩卷竹簡,砸了一方硯臺。最終只下旨,令羽林衛統領以全副儀仗迎太子回朝,其餘諸事,皆等太子葬儀後再議。

宣室殿議事的結論如插上了翅膀的飛鳥,還不到太陽落山,就已在城中時刻關註洞悉上意的各世家高官圈子裏傳了個遍。

戚經賦端坐正廳,滿身冷寒。

鷹隼般銳利的眸子,落在淩驀迦身上,下一刻,厚重沈手的石硯便朝他砸了過去。

“我薦你到陛下身邊,是為大事籌謀,不是叫你救淩驀堯的命。”

“淩瑾纓,你莫要忘了自己的本分。”

被如此無禮又輕辱的對待,淩驀迦面上卻未見半分變化。

他整理了身上的輕袍緩帶,斂衽躬身,親自撿了那方差點砸到他腦袋上的石硯,不慌不忙重送到戚經賦案幾前。

“陛下既有此問,可見心中惻隱已起。為人臣者自當疏解陛下心懷,怎能趕著去添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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