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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結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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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結局(下)

叩叩——

清脆的敲門聲漸漸喚醒一夜疲憊的兩人,宋驚蟄聽到了聲音,但不想動。

昨天被池夏折騰了一晚上,現在全身每根骨頭都叫囂著疼痛。

“寶貝,再睡會兒。”宋驚蟄抱緊了懷裏的人,下頜在池夏的腦袋上。

池夏也頭疼得厲害,明明滴酒未沾,現在卻跟宿醉一樣難受。

他將額頭抵在宋驚蟄的胸膛蹭了蹭緩解疼痛,昨夜記憶排山倒海般傾軋而來。

他跟宋驚蟄吵了一架,熟悉的場景,宋驚蟄的提示讓他想起了所有的記憶,而後他們兩個人都因為楚霜降釋放的催化劑雙雙進入發熱期。

而後宋驚蟄用嘴給他……

用嘴!

池夏瞬間驚醒,看著面前雪白的胸膛無比懊惱。

作孽呀!

池夏撐著宋驚蟄胸膛想將人推開,門外再度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

“起來吃早飯了!”楚霜降隔著門板對兩人大吼,“抓緊時間,我在樓下等你們。”

熟悉的聲音漸漸遠去,屋內只剩下兩個被吵醒的人大眼對小眼。

池夏朝他尷尬一笑,半晌才吐出一句話:“好久不見,小宋學長。”

宋驚蟄聽到那久違的稱呼,呼吸一窒,眼裏難掩激動:“你想起來了?”

“你終於想起來了。”宋驚蟄捧著他的臉在他唇角淺啄,親了好一會兒才肯放開人。

池夏被吻得窒息,就在他覺得自己終於得救的時候,宋驚蟄又摟住了他的腰將人緊緊抱在懷裏:“歡迎回來,我的小星星。”

“再親一個。”宋驚蟄抱著他的腰旋身讓池夏坐在自己身上。還想繼續親熱,又被池夏推開:“吃飯了,楚霜降在等了。”

“讓他繼續等。”宋驚蟄吻了下他的手背,拉著池夏繼續賴床。

池夏拽著他的手將人拉了起來:“我想回去看看池爹和喬爸,我們失蹤好幾天,他們該著急了。”

“嗯……”宋驚蟄沈吟一聲,有些不舍,為難地同意了他的要求,“行,我們今天就回去。”

餐廳裏,楚霜降慢條斯理地吃粥,見兩人下樓,一口吞下粥,連忙問道:“怎麽樣,怎麽樣,你的記憶恢覆了多少?”

“嗯,全部恢覆了。”池夏點了點頭。

楚霜降舒了口氣,心頭的大石終於落地:“那就好,那就好,吃飯,吃飯。”

他舀了一碗遞到宋驚蟄面前,賠笑道:“你們也別怪我,我只是為了咱們能早點離開。”

宋驚蟄接過粥,吹了吹遞給池夏,又掃了楚霜降一眼,厲聲警告:“再擅作主張,我會考慮把你捏成系統娃娃。”

楚霜降後背一陣涼意,又舀了一碗粥恭恭敬敬地舉過頭頂:“臣領旨。”

“大佬,快吃吧,吃了還要回去準備婚禮事宜。白露越獄了,再過一會兒該找到來這了,我提前報了警,待會你們先走,我墊後。”

池夏眉梢微挑,突然覺得楚霜降開始上道了:“喲,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墊後?”

“嗯吶,我墊後,我要是不幸身亡,你們可要記得撈我。”

池夏:“……”

我上哪兒撈你去。

楚霜降煮的是山藥滑肉粥,鮮香撲鼻,池夏卻沒什麽胃口,腦子裏想得卻是另一件事情——他當年不是自殺的,他是被人殺死的。

最初開啟死亡循環的是他,而不是紀谷雨,他在離開這個世界之前重生過兩次。

不知什麽原因,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初覺醒意識的人,意識覺醒的具體時間是在高考前一周,也就是和肖晗解除婚約,大鬧A大前的一周。

那天午飯時間他被擁擠的人群擠下了樓梯,天旋地轉之間崴了腳,撞了墻,至此腦子裏湧現了諸多莫名其妙的劇情。

那時候他便知道了肖晗背著他交往了一個Omega,對方的名字叫紀谷雨,是個畫畫的。

而不久的將來,他會為此跟肖晗大吵一架,肖晗為了維護紀谷雨和他解除婚約,而後感到危機的他設計了爬床,準備攜子逼婚。

然而,他意外走錯酒店,懷上了陌生男人的孩子,為了隱藏孩子的訊息,只能再度在席雋的生日宴上設計了爬床,逼婚肖晗。

這種鬼扯的劇情,起初他是不相信的,可不久後真的有人出現在他的面前,告訴他——肖晗有了男朋友,名字叫紀谷雨,也是個畫畫的。

他當即便向學校請了假,和蘇芒去了A大找肖晗,肖晗一如劇情的表現,為了維護紀谷雨當眾單方面解除了和他的婚約。

一切都在成真,他像是被命運的巨輪推著往前。

他蹲在人群裏歇斯底裏地放聲大哭,宋驚蟄出現在他的面前,給了他一張手絹。

宋驚蟄什麽也沒說,只是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底滿是憐憫。

池夏望著宋驚蟄,接過他的手絹攥在手心,那一刻他才意識到自己需要做些什麽改變結局。

之後,他便開始了追求宋驚蟄,他想通過宋驚蟄避開劇情,只要他們在一起,不和主角去爭,那他和宋驚蟄都能躲開悲慘劇情,這是雙贏的事情。

可宋驚蟄一直攻略不下,他決定用強,便秘密籌劃了9月9日的爬床事件。

他正在備孕,不可能真的沾酒。

他清楚地記得自己是在清醒的狀態下,打了車去宋驚蟄所在的酒店。

可他運氣不夠好,遇上了個變態司機,被人勒死,拖進了樹林拋屍荒野。

他只記得那個人的手背上,也有死神刺青。

第一次重生,他回到了意識覺醒的那刻。

他倒在樓梯間,捂住脖子艱澀大口地呼吸,四周年輕稚嫩的面龐驚恐又擔憂地看著他。

“這是怎麽了?”

“摔到哪兒了嗎?”

“池夏,你沒事吧?”蘇芒扒開人群追下樓扶起他。

池夏一把抓住了蘇芒仿若求救稻草一般,神色嚴肅:“跟我去一趟A大。”

這一次,劇情提前了,他和肖晗提前了一周解除婚約。

既然劇情能提前,那應該也可以改變結局,他打算直接帶全家跑路,離主角團遠遠的。

“爸,我想出國,你們陪我一起去吧!”

池臨淵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你開什麽玩笑呀?你馬上就要高考了,這個時候出什麽國?還要讓父母陪你……”

片刻後他又覺得自己笑容太過放肆,收斂了笑容嚴肅道:“辛苦了這麽久,總該考一次,為了一個男人放棄高考算什麽?”

“更何況,我生意不要了陪你出國留學?你最近是不是受了刺.激,腦子不太清楚?”

喬爸亦是握著他的手滿臉擔憂:“小池,是不是肖晗退婚的事給你打擊太大了?你安心高考,現在高考才是頭等大事,小晗那邊的事,我讓你席叔叔去處理。”

池夏不知道該做何解釋,說出實情,所有人都只會當他被肖晗刺.激得瘋了:“跟肖晗無關,我不喜歡他了,我想出國留學,我不高考了,我去國外念書。”

池臨淵聽他繼續堅持,勃然大怒:“還有一周高考了!如果你成績不理想,就算你不說我也會送你出國,到時候你想留都不可能。”

他的抗議,以失敗告終。

那一刻池夏意識到,自己癡戀肖晗的形象早已經深入人心,無論自己做出什麽一反常態的事情,所有人都會以為他是受了刺激。

他懷著忐忑的心情參加完高考,結束後,他再度跑去找了宋驚蟄。

這一次他放棄了追求,直接拿了公司的股份開門見山進行談判。

“跟我交往,這些都是你的。”

宋驚蟄看他跟神經病似的:“腦子錯亂去找你席哥哥,他專攻神經內科。”

“宋驚蟄,我知道你暗戀紀谷雨,我要肖晗,你要紀谷雨,我們合作吧! ”

宋驚蟄似乎有些驚訝,片刻後,便恢覆了一如既往的冷淡:“池夏,你以為我們在一起能改變什麽?”

“紀谷雨不在意我,肖晗不在意你,我們在一起,所有人只會拍手叫好,終於擺脫了兩個麻煩。”

宋驚蟄轉身要走,池夏連忙叫住他:“等等……”

“還有什麽事情?”

池夏破罐破摔,把事情完全告訴了他:“其實我們是在一本書裏,我是惡毒男配,你是瘋批反派……我的結局是娃死斷腿、父母雙亡、債臺高築進局子,你會沒收家產、被判死刑。”

“我知道你在瑞士有一家私人公司,我還知道你有個朋友叫柯樂,你在東郊有棟實驗室,裏面有你父母的屍首。還有……你相信我,我說的都是真的。”

“哦——”宋驚蟄拖長了語調,狹長的鳳眼微瞇邪氣危險,“那你知道,知道這一切的人,下場都是什麽嗎?”

池夏緊緊地盯著他,看著他毫無畏懼:“我知道——你會讓我死。”

緊接著吱呀一聲,椅子後仰,宋驚蟄在他面前轟然倒下。

重物砸向地面,池夏驚了一跳,回憶戛然而止。

回憶裏宋驚蟄倒在他的面前,現實裏宋驚蟄倒在了他的腳邊。

看著突然暈倒的宋驚蟄,池夏連忙去扶:“你怎麽……”

身體剛剛躬下去,眼前驀地一黑跟著倒地。

視線模糊之間,只看見楚霜降慢條斯理地放下了手裏的碗,唇角浮起一絲意味不明的笑。

…………

…………

頂樓天臺,狂風呼嘯。

強風吹落滿地花枝,水藍的襯衫鼓起,撕扯著空氣,呼啦呼啦作響。

楚霜降將費力地將兩人搬到了樓頂,輕踹了兩腳躺在地上的宋驚蟄,試圖將人叫醒。見他沒有反應,端起一盆水朝他潑了過去。

冰冷的水澆在宋驚蟄臉上,他揉了揉發疼的腦袋,努力睜開了眼,就看見不遠處站著兩個人影。

楚霜降挾著無法動彈的池夏,一手勒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拿槍抵在池夏的太陽穴。

“楚霜降你瘋了!”

宋驚蟄瞬間清醒,連忙從地上爬起奔向兩人。

“別過來!”

楚霜降將槍抵近了的一分,宋驚蟄立馬不敢動彈。

“別動他,你想要什麽我都給你,你想要靈魂我現在就可以給你,放開池夏。”

“你騙我!”楚霜降將槍口指向宋驚蟄激動怒吼,“你根本沒有從周青魚那裏拿回系統!你根本就沒有能力釋放我的靈魂。”

“白露什麽都告訴我了,和快穿局交易後,靈魂將自動歸屬快穿局,任務者會被剝奪記憶,代替帶領自己任務的管理官成為新的系統人偶。直到有朝一日有宿主願意出售靈魂,系統人偶才有機會獲得人身,真正成為快穿局一員。”

池夏聽罷,恍然大悟,難怪甜心三番兩次騙他出售靈魂,原來是想擺脫管理員身份獲得人身。

甜心:【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我……】

“甜心你給我住嘴!”甜心想要說話卻被宋驚蟄強行閉麥。

“我說過會把靈魂還給你,就能說到做到,”宋驚蟄望向楚霜降,黑眸深若寒潭,踩著淩厲的步伐,步步緊逼,“現在放開池夏。”

楚霜降帶著池夏步步後退,身後是萬丈深淵,宋驚蟄越逼近一步,楚霜降心裏的恐懼也成倍增加。

“沒用的,你別掙紮,”宋驚蟄神情寡淡,“即便是你現在死了,你的靈魂也歸屬快穿局。完成任務離開,你的靈魂尚能保持完整,現在死,你的結局大概會和白露身體裏的上一任務相同,你的靈魂會被扔進靈魂攪碎器,一點不剩。”

“快穿局,不需要廢物。”

殘酷森冷的聲音刺痛了楚霜降,他越發激動,槍口抵在池夏的腦袋,歇斯底裏地怒吼威脅:“好……我是廢物,左右我沒有什麽可以失去的,那我就讓你嘗嘗失去池夏的痛苦!”

“你大可以試試。”宋驚蟄寸土不讓。

池夏感覺腦仁都快被戳穿了。

這種時候了,宋驚蟄你就不要再刺.激人了好伐?

狂風在耳旁嘶吼,池夏不著痕跡地打量楚霜降,暗中尋找機會奪槍。

“白露來了!”池夏指著天空突地大吼一聲,楚霜降朝頭頂一望,池夏手臂後撤一肘捅在了楚霜降的小腹。

宋驚蟄抓緊時間一腳踹向了楚霜降的後腰,楚霜降身體前傾,腳步踩滑差點摔下樓,池夏反應過來,連忙拉住他的手將人拽了回來,將人反壓在地上。

頭頂桀桀聲作響,突地卷起一陣狂風。

飛沙走石迷人眼,三個人紛紛偏過頭。瞇起了眼,視線從縫隙間望過去,一架直升機正緩緩落下。

副駕駛座上坐著的,儼然是不久前越獄的白露。

池夏:“嘖,瞧我這烏鴉嘴,說曹操曹操到。”

宋驚蟄擰緊眉,瞥了一眼被池夏壓在身下的楚霜降,朝前走了一步擋在兩人身前。

“白露,救我!”楚霜降猛地掙紮起身,池夏一時不察被撞得踉蹌。

就在他以為楚霜降要跑向白露的時候,楚霜降卻旋過身,一腳踹向池夏面門,池夏身體後仰,連連後退,腳下一滑跌下了樓。

“我艹,楚霜降你他媽不講武德!”

“我他媽剛救了你一命啊——”

風裏只剩下池夏撕裂的呼聲,宋驚蟄轉過身,幾乎沒有任何猶豫跳下樓朝池夏追了下去。

呼嘯的風從耳旁拂過,宋驚蟄張開雙臂抱住了池夏,雙手本能地護住了他的頭。

池夏的心跳一百八十碼,根本來不及思考,只知道鼻翼間是宋驚蟄身上溫暖又馨香的氣息。

他將頭埋進了宋驚蟄的頸窩,雙手緊緊地環住了那勁瘦的腰。

哭死,這種時候宋驚蟄還跟他一起跳。

這不擺明了讓他為愛出售靈魂嗎?

【主角受愛意值100,恭喜宿主中級任務達成,現獎勵2億積分,請宿主多多努力。】

楚霜降看著不斷上漲的數值,走向天臺邊緣,看著相擁的兩人,唇角彎成歡喜又苦澀的弧度:“一定要離開呀!”

“祝你們新婚快樂。”

大地皸裂,破開一個水藍色的光環,咚地一聲巨響,相擁的兩個人伴隨著巨大的沖力落入了深海。

“楚霜降,你耍我!”

白露嘶吼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他從直升機上沖下來,一拳打在楚霜降的太陽穴。

楚霜降感覺腦袋震蕩,雙耳發聾,身體失衡,重重地倒向地面。

白露趴在天臺邊緣,看向那通往深海的傳送門想要跟著跳下去,腳卻被一雙手緊緊抱住:“我不會讓你離開的,我已經報警了,你跑不了。”

“你沒積分了……”

“你跟我合作就是為了消耗我的積分?”白露驟然暴怒,發狠似地踢向楚霜降的小腹。

“廢物!蠢貨!”

“就為了送走池夏,值得嗎?”

“你以為,為他付出一條命他就會感激你!做夢!”

“你喜歡池夏,他喜歡你呢?宋驚蟄比你做的更多,他根本不可能喜歡你!”

雨點般的拳頭落在楚霜降的身上,楚霜降感覺五臟六腑都仿佛被徹底踢爆,鮮血一口一口地順著喉頭湧出。

全身疼得厲害,手上的力道卻絲毫不松。

“滾開!”白露一腳將人踢開,楚霜降抱得更緊,白露神色厭煩所有耐心告罄,掏出槍幹凈利落地擊中了楚霜降的心臟。

砰——

槍聲乍起,花園裏無數飛鳥驚起,楚霜降虛著眼望著那澄碧如洗的天空,血肉模糊的臉上強扯起一個笑容:“一定要記得撈我呀……”

“算了……祝你早日獲得自由。”

“新婚快樂。”

【Alex獻身任務劇情已達成,恭喜宿主獲得2億獎勵,現剩餘積分4億。】

【系統檢測到宿主生命值為10,現所有積分將自動用於搶救宿主性命。】

【搶救失敗!】

【宿主生命值為0,系統將自動解除綁定。】

白露厭惡地掃了楚霜降一眼,想追著傳送門跳下去,可傳送門早已經消失,樓下等待他的只剩下無數的警察。

尖銳的警笛劃破長空,一個個警察朝白露撲上來,將人壓倒在地:“不許動!”

雜亂的腳步聲響在耳側,白露身上的力氣像是被一瞬抽空,連最後反抗的力氣都所剩無幾。

完了,完了。

徹底完了。

再沒有能讓他們BE的方式了。

…………

…………

“今日13點零8分,逃犯白露在貝利莊園被捕,白露槍殺楚霜降,罪加一等,現國際刑警正將人押解回國,落星樓一案或將提前審理。”

“今日下午13點53分,失蹤已久的池夏和宋驚蟄在江丹大橋下游發現,兩人目前已被送往醫院。”

紀谷雨握緊手裏的遙控器,看著電視裏的畫面,突地掠起一絲冷笑。

白露那個蠢貨,居然會跟楚霜降合作。

楚霜降可是認定了一個人便會為之付出性命的人,池夏救了楚霜降的性命,將他從落星樓帶出來,他怎麽可能這麽簡單叛變。

“註意休息,你現在身子重。”一只保養得當的手伸過來,搶走了紀谷雨手裏的遙控器,關掉了電視。

紀谷雨扭頭看向席雋,臉上的笑意越發深刻:“你在擔心我,還是擔心我肚子裏東西?”

席雋也毫不掩飾,連裝都懶得裝:“自然是你肚子裏的東西。”

他拉開椅子在病床三米外坐下,翹起了腿,將手搭在了腿上:“說吧,生下這個孩子的條件是什麽。”

“我還沒死,當我不存在嗎?”一旁雙手環胸靠在墻頭,沈默已久的梁鑫,打斷了兩人的對話,“席先生你作為家屬可以關心他的身體情況,但不能詢問犯人其他任何事情。”

席雋瞬間噤聲。

紀谷雨笑了笑,望著梁鑫微笑道:“楚霜降死了,誰來證明我殺了人?還有你們找到我殺人的證據了嗎?”

梁鑫眉頭緊鎖,對他挑釁的話感到分外冒犯:“這不需要你操心,你不只這一個案子在身。”

“也是——”

紀谷雨拖長了語調,換了姿勢靠在床頭,目光直勾勾地看向梁鑫身旁的陸仁:“聽說陸警官和妻子最近在鬧離婚,不知道你們的孩子最終判給誰了?”

陸仁聽罷,不自覺站直了身:“你從哪裏知道的?”

紀谷雨這是什麽意思?威脅嗎?

陸仁的眼裏滿是警惕,紀谷雨只是笑了笑,語氣一貫溫和:“我說了,我認識兩位警官,陸夫人是個大好人,曾經救過我一命,我非常感激。”

陸仁情緒激動,拿不準紀谷雨是在威脅自己,還是真的感激。

他剛想繼續詢問紀谷雨什麽時候見過他的妻子,梁鑫便按住他的雙肩,沖他搖了搖頭:“不要聽他胡言亂語,他只是想擾亂我們的心志。”

兩撥人相顧無言,可不過十分鐘,陸仁和梁鑫還是被排除了執勤團隊。

新到的另外兩名資深警察,年齡三十上下,一個個身材魁梧,身背配槍,看起來比那兩位更加嚴苛。

席雋沈沈地看著紀谷雨,拿不準他的目的,有熟識的警員不要,為什麽非得給自己匹配一群陌生人。

“梁警官和陸警官呢?”紀谷雨看著兩名新警官故作懵懂地問。

新來的警官神色肅穆,一言不發,紀谷雨又轉頭詢問席雋:“趙霖怎麽樣了?他死了沒?”

“沒死,趙霖是重點保護證人,現在有2個醫療團隊照顧。”

“禍害遺千年,”紀谷雨攥緊雙拳,眼裏湧現強烈的恨意,“殺我雙親,誣陷我殺人,這種人也配活著!我父母一生行善不得善終,他趙霖周身90%燒傷,卻有眾多醫療團隊照料,真是可笑!”

“席先生,你相信我是無辜的嗎?”紀谷雨望向席雋,聲音分外可憐,“你相信我,我不會殺人。”

“我是不可能讓我的孩子,從殺人犯的肚子裏出來的。”

紀谷雨朝席雋伸出手,還沒靠近就被冷聲呵斥:“註意距離!如果再說一句跟案件有關的事情,我們將剝奪席雋的監護權。”

紀谷雨抿了抿唇,立馬轉移了話題:“席秋出院了嗎?他的身體怎麽樣?”

席雋瞇起眼,仔細打量著面前的人,不知道他在打什麽主意。

可如今利益相關,他還是老老實實回答了:“出院了,目前正在修養。”

紀谷雨又笑了起來:“席家的醫療團隊首屈一指,保養得當是應該的,我之前一直害怕他術後感染喪命,現在看來我的擔心是多餘的。”

他舒了口氣,席雋怔怔地看著他,將他的話聯系起來心裏一片駭然。

“我公司還有事,先走了,晚上再來看你。”

出了門,席雋便朝自己助理招了招手,附在他耳旁低聲說道:“找個機會殺了趙霖,做得隱秘一點。”

紀谷雨提醒他了,他孫子的母親,不能是個罪犯。

紀谷雨負罪一天,他就無法讓這個孩子名正言順的接管肖氏。

肖氏的繼承人是殺人犯的兒子,這個身份足以讓董事會趕走他們了。

現在,楚霜降死了,沒人能證明紀谷雨殺了人,年代那麽久遠的事情早已經沒有證據。

疑罪從無,沒有證據就是無罪。

現在唯一能證明紀谷雨殺了人的就是趙霖,可趙霖也只有口供,那場爆炸毀了所有證據,趙霖一死,便再沒有人證明紀谷雨有罪。

紀谷雨不是想問席秋是否有事,他是在提醒他,他們席家是醫療世家,席秋被人精心照顧不可能會感染,可趙霖不同,他周身重度燒傷,只需要一點點的手段介入他就能輕而易舉死亡。

至於紀谷雨所犯下的金融案件,需要一個足夠分量的背鍋人。

紀谷雨原本就專攻藝術,不了解資金運作,被人誆騙,也是情有可原是吧。

紀谷雨才二十出頭,一個二十出頭的人,哪有能耐敢這麽大的事,他一定是受人誆騙的。

互聯網時代,輿論終究還是上位者掌控的。

…………

…………

無盡潮水淹沒了呼吸,宋驚蟄感覺自己像是墜入黑色漩渦,四肢像是被鐵鏈捆綁,無論他怎麽掙紮都無法掙脫。

身體沈重,腦袋眩暈,恍惚間像是回到了那個晚上,那個房間。

.

“宋驚蟄,給我一個孩子,好嗎?”

池夏輕柔的聲音響在耳側,恍惚間宋驚蟄看見池夏坐在他的腰上,雙腿岔開,扯起他的領帶威脅他:“宋驚蟄,你原本的易感期是在9月9日,我將你的易感期提前了三個月,今天我幫你度過易感期,9月9日,你就不會再有易感期了。”

“我不需要你幫我度過易感期!”

宋驚蟄的眼裏滿是憤恨,池夏聲音微頓,近乎哽咽地哀求:“9月9日,我在南城別墅舉行party,你來找我好嗎?”

“做夢!你對我做出這種事情,指望我去找你?”

池夏掰正了他的臉,強迫他看著自己:“你要來找我,你不來我會死的。”

“那你現在就去死!”

“你就那麽恨我?”池夏臉上的表情皸裂,表情難掩疼痛。

宋驚蟄的回覆亦是擲地有聲:“是!”

“好,好!”池夏跌跌撞撞地從床上爬起,拿出早已經準備好的抑制劑註入他的腺體,“你不願意就算了,我不逼你。”

那天池夏放了他,可普通抑制劑根本無法抑制宋驚蟄的易感期,整個房間的專屬池夏的信息素氣息更是讓他燥熱難耐。

池夏將門卡抽走,還沒打開門,宋驚蟄便下床奔向門口,鉗住池夏的四肢,將人拽回了床上。

房間裏一片黑暗,五感被成倍放大。

宋驚蟄不記得那晚的事情,只知道池夏沒有反抗,沒有拒絕,乖順又熱情。

或許池夏那時候是真的喜歡自己。

那天之後,他們默契地誰也沒有提起那天晚上的事情,再見到池夏是在新聞上。

“昨日9月9日夜間9點,南城別墅發生一起自殺事件,池氏集團獨子池夏為情買醉,酒精中毒不治身亡。有小道消息透露,池夏已經懷孕三月。”

“你要來找我,你不來我會死的。”

曾經的戲言如今成真,他拿著遙控器,看著屏幕裏池夏蒼白的臉,手止不住顫抖。

池夏真的死了。

池夏肚子裏的孩子是他的。

“宋驚蟄,我給你我家的股份還有我所有的零花錢,你不是需要錢嗎?”

“你要包養我?”

“不是,我想買你,做我的Alpha。”

“餵,宋驚蟄,我長這麽好看,你為什麽討厭我?”

“我不喜歡穿紅色的人。”

“我也不是天天穿紅色。”

“你喜歡什麽顏色呀?哪樣的風格?紀谷雨那樣的嗎?”

“宋驚蟄,宋驚蟄,你快來看看我,我穿白色好看嗎?我讓喬爸給我做的。”

“不好看。”

“吶,宋驚蟄,我追了你這麽久,你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有,煩。”

“啊?就沒有哪怕一丟丟喜歡嗎?”

“沒有。”

無數的記憶擠入他的腦子,宋驚蟄的腦袋宛若被棍棒擊中,頭疼欲裂。

天地旋轉之間,眼前一黑,便沈重地倒了下去。

再度醒來,是在池夏高考前的一周。

他正通過社交平臺把肖晗和紀谷雨交往的事件發至校園論壇,人都是八卦動物,自然會有人替他告知池夏。

他一直關註著池夏,從知曉肖晗和紀谷雨交往的那一天,他便一直暗中監視著池夏。

那個肖晗的小未婚妻,那年池夏才十五歲,剛剛上高中,蔥根似的年紀。

他是學校最漂亮的Omega,備受矚目的天之驕子,從小以成為肖氏集團未來老板娘為目標,嚴格執行豪門太太培訓守則的小戀愛腦。

對外性格溫婉識趣懂禮,實際上是個一點就炸的小炮仗。

每每上插花課都無聊得想睡覺,卻還是故作精神,拼命拿優。自律又好強。

他喜歡吃甜,可為了保持身材,分外嚴格要求自己。知道食醋能夠消化糖和脂肪,又嘗試吃酸,後來一發不可收拾地愛上了酸甜口。

他最喜歡的是烹飪課,因為能做蛋糕。他總愛在甜品課上偷吃奶油,每次只拿手指蘸一點,但這一點夠他開心好幾天。

宋驚蟄感覺自己像個變態似的,時刻關註著池夏的生活,從來沒有打擾過……

不是,有過一次。

池夏成功分化成Omega的那天,是他第一個發現,給池夏打了抑制劑將人送回了家。

腦海裏是池夏死前,蒼白如紙的面龐。

這一次他相信了池夏所說的,他們是在一本書裏。

他撤回了論壇上的帖子,等著池夏主動來找他合作,可等來的卻是池夏退學的消息。

這次池夏放棄了和他合作的想法,他帶著一個俊朗帥氣的男孩,主動找上了席雋提出退婚。

Alex,摩納哥王子,池夏網聊來的對象。身高187,21歲,目前在德羅島藝術學院就讀,長相帥氣、溫柔紳士,ss級Alpha,身份尊貴,氣質卓越,完全不遜色於肖晗的對象。

池夏的父母對他也甚是滿意,移情別戀,喜歡上這樣的人也不算太過離譜。

十八歲,原本就是情竇初開的年紀。

所有人都沒有懷疑,認同了他們的感情。

這一次,他們的人生不再有任何交集,他甚至沒有立場質問池夏,為什麽懷孕了不告訴他?為什麽要自殺?

宋驚蟄看著事態一點點脫離自己的掌控,看著池夏整日和Alex有說有笑,看著出國的日期一天天臨近。

到底還是沒忍住,在池夏出國前一天將人攔在小巷深處。

“為什麽要出國?Alex是誰?你什麽時候交往了個異地男友?我為什麽不知道?”

池夏眼神躲閃不敢看他,卻還是嘟囔著說:“應該和你沒有關系,我跟你不熟,你再這樣我要叫人了。”

宋驚蟄臉色陰郁將人壁咚在墻角:“你叫,我不介意現在標記你。”

“你……你這個人還真是無賴!我有男朋友,想追我老老實實排隊,我走了。”池夏繞開他。

宋驚蟄拉住池夏手臂,認輸一般低聲道:“我同意合作了。”

池夏脊背一僵,猛地轉身:“你記得?你居然記得!”

片刻後,池夏又釋然了:“不過不重要了,我放棄了,妄圖改變劇情會遭受天道懲罰,哪怕我想給自己的孩子找個順眼的父親,我也會死。”

“我已經死過兩次了,不想再浪費時間在無意義的事情上了。剩下三個月,我想按照自己的心意去活。謝謝你了。”池夏朝他鞠了一躬,轉身毫不猶豫地離開。

那一刻,宋驚蟄也說不清為什麽會追上去拉住池夏,任性又荒謬地問:“那我呢?”

池夏抽回手:“我相信你的能力比我強,我無法改變自己的命運,或許你可以。你如果需要劇情,我可以寫給你。”

“所以,你追我,只是因為想改變自己的命運?”宋驚蟄蒼涼一笑,突地覺得情愛虛無縹緲,人間沒有一絲真情,無非就是利益、價值,“現在你不想掙紮了,就不要我了?”

“不能這麽說,你也沒有屬於過我,”池夏拍了拍他的雙肩,“加油,我期待你有改變命運的那天。”

“如果能帶飛我,那就是謝天謝地,不行也算了,不強求。”

池夏轉身要走,宋驚蟄還是不死心般地叫住了他:“懷孕了為什麽不告訴我?”

“沒必要不是嗎?”池夏頓了頓,“那天晚上你也沒來找我。”

“你在怪我?”他心口一緊,心裏湧現一股莫名的情緒,是歡喜?是難過?是自責?疑惑是其他,他分不清。

腦子太亂了,他喜歡的是紀谷雨不該有這種奇怪的情緒。

“不是,我的意思是那天的事情本來就只是一個意外而已,我沒必要告訴你後續,你也沒必要按我的要求來找我,我們的人生本來不該有過多的交集。”

第二天池夏便和Alex去了機場,只是他們一個上了巴黎的飛機,另一個飛往了德雅島,一個向西一個向東。

池夏為了讓Alex避開死亡的劇情,讓Alex去了德雅島。

那之後,他們再也沒有見過面。

宋驚蟄根據池夏所提供的信息,提前截胡了肖氏的生意壯大自己的實力,成功拿回了父母留下的公司。

白日裏他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集團總裁,夜裏,他是默默地關註著池夏生活的情感變態。

池夏的朋友圈曬出了很多照片,宋驚蟄每天翻看他的照片,監視他的生活。看他游歷各國,看他草原馳騁,看他海濱游船,在酒吧裏大跳熱舞,結識了諸多朋友。

每每感受大好河山,池夏想要繼續活下去的欲望便越強。

世界的一草一木都讓他感到鮮活,夜晚的風、初秋的海、天幕的星、腳下的土地,甚至連陰雨之地的苔蘚都讓他留戀。

9月9日前一個月,池夏再度敲響了他的房門。

只是這一次是宋驚蟄耍了心機,他想要池夏永遠留下來,他想綁住池夏,吞了信息素催化劑讓自己的易感期提前。

池夏剛好撞上了這個檔口。

“好久不見,”池夏的笑容一如既往的燦爛,“恭喜你拿回父母的公司。”

“給你帶了禮物,大溪地的黑珍珠,我感覺很襯你。”

池夏打開盒子,將那串珍珠手鏈套在了他的手腕。

宋驚蟄看著他,多日來的思念越發沈重,突然湧出一股強烈的想要把人擁進懷裏的沖動。

池夏回來找他了,這是不是意味著池夏也是有那麽點喜歡他的?

池夏:“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宋驚蟄將門打開,滿屋的信息素味道傾瀉而出:“今天是我的易感期,你要進來嗎?”

池夏眨了眨眼:“我如果拒絕,你會拒絕幫我嗎?”

“會。”

“那就是沒得選了?”

“是。”

“你現在是愛我,還是紀谷雨。”

“不知道。”

修長的雙手環住他的脖子下壓,池夏註視著他的眼,吻了他的唇:“那現在呢?”

“不知道。”宋驚蟄呼吸微喘,眼裏只剩下池夏。

房門關上,他被池夏帶進房門強行摁在了沙發上。

池夏雙腿岔坐在他的身上捧著他的臉,俯身看著他,那雙黝黑的眼裏,滿滿都是他的影子。

那一刻,他感覺自己是池夏的。

那一刻,他感覺到自己是被池夏堅定地愛著的。

那一刻,他感覺世界都是他的。

濕熱纏綿的吻從唇角吻向喉結,那矜薄的唇滾燙的火,幾乎將人焚燒殆盡:“現在呢?愛我還是紀谷雨?”

“你。”

“正巧,我也是。”

他們在一起廝混了整整七天,房間裏每個地方都遍布兩人的人影,他像是個留戀風月的浪蕩子,沈溺情.色,被酒肉皮囊迷了眼。

可出了門,池夏便再沒有聯系過他。

9月9日,他如約去了南城別墅,扮做酒保負責池夏的一切飲品,那一夜相安無事。

他從死神手裏成功帶回了池夏。

宋驚蟄親自送池夏回家,他們在大門前接吻。

他目送池夏回房,看著他房間的燈光亮起,又看著他熄燈睡覺,直到次日淩晨三點,他才離開。

次日九點,他照常洗漱去學校食堂吃飯準備上課,他給池夏發了消息,池夏沒有回。

宋驚蟄以為池夏還在睡覺,沒有打電話去打擾。

只是與往常不同,今天的食堂分外熱鬧。

“聽說了嗎?池家那個小少爺昨天晚上自殺了。”

“哪個?”

“就是交了個外國男朋友,退了肖晗學長婚那個。”

“啊?”

“他怎麽可能自殺?他家世那麽好,男朋友又帥又體貼,已經是人生贏家了好嗎?”

“聽說是為了肖晗,好像說那個外國男朋友是他找來演戲的,他不想被甩所以提前甩了肖晗,退婚只是為了保住顏面。”

“我也聽說了,好像是有人在房間裏發現了他的遺書。”

宋驚蟄當時楞在原地,完全忘記了反應。

耳邊一切都像是虛幻,那些說話的人影都仿佛是抽象派畫裏的鬼魂。

手裏的餐盤哐當砸在他的腳背,宋驚蟄這才反應過來,跌跌撞撞沖去池家。

怎麽可能自殺呢,誰都可能自殺,唯獨池夏不可能自殺。

池夏是被人害死的。

他踩緊了油門一路奔向池家,眼前卻突然一黑,再度醒來回到的是9月9日9點10分,他易感期的當晚。

他強撐著力氣打了抑制劑,趕去南城別墅,可他見到的卻不是池夏。

任務者一上來便抱住他,仰頭看著他,踮著腳迫不及待地吻他。

可那眼神不是池夏的,池夏個性好強,即便是個Omega也要在上面,每次親吻,池夏必定環住他的脖子下壓。

池夏更喜歡做主導者,他喜歡坐在他的腿上吻他,只有坐在他身上的時候,才覺得自己不會落於下風。

池夏不會墊著腳去吻他,更不會用那種仰望Alpha的視線看他。

“你是誰?”

“我是池夏。”

“你不是!”宋驚蟄掐住他的脖子,猛地將人摜到冷硬的墻面,“池夏人呢?”

“我就是池夏。”

他一把抓起那人的頭發,拎著那人的腦袋砸向墻面。鮮血迸濺,染紅了他的臉,整個人宛若浴血修羅:“再問最後一次,池夏人呢!”

“死……死了。”

“給你個機會,重新回答。”宋驚蟄扯著那人的頭皮,將人拎了起來。

“真……真的死了。”

“回答錯誤!”宋驚蟄按住那人的腦袋再一下又一下砸向墻面,墻上是鮮明的血印,那張和池夏一致的臉血肉模糊,可他卻沒有半點憐惜。

不過是個侵入者罷了,不過掠奪者罷了。

“別著急,我有的是時間,我會一點點割掉你的皮肉,把你做成人彘,我相信你會說的。”

他拖著那人一路抵達城南別墅,從那人的嘴裏他知道所謂的任務者。

所謂的補坑者。

“他死了,真的死了,他是自殺的,我只是一個無辜的任務者。”

“我要見你們的主神。”

“不可能的,我都沒見過,我只是初級任務者。”

“哦……”宋驚蟄拖長了語調,“既然不知道那留著你也無用了。”

他殺了無數任務者,任務者一死,世界便會強制重置,他會回到9月9日,池夏死的那個晚上,一遍遍重覆絕望。

沒有一個任務者能夠熬過9月9日。

他的事跡傳遍了整個快穿局,有人躍躍欲試,有人望而卻步,由於劇情的不斷重覆,世界不斷地重啟,其他的人物角色也漸漸蘇醒了意識。

繼他和池夏之後是Alex,那個池夏的緋聞男友。

在不知道第幾次重啟後,他接到了來自Alex的跨洋電話:“不要再繼續殺戮了,我不想再重覆地度過同一天,我快要瘋了,池夏在天之靈會不得安息的。”

“他是被害死的!現在是池夏,明天或許就是我,亦或是你。”

Alex不堪重負選擇了自殺。

隨著時間的推進,進入世界的任務者等級也在不斷升高,終於有人提出了一個可靠的建議:“你的靈魂等級很高,把你的靈魂出售給快穿局,我替你聯系主神,換取池夏往生。”

他沒有接受那人的建議,直接殺了那人搶占了他的系統獲得了管理權,闖進了快穿局,面見主神:“把池夏還給我。”

超未來世界,宛若幻境一般的快串局總部。

地面是雪白的,上空是雪白的,整個世界宛若一望無際白茫茫的雪地,天地交融一色,渾然一體。

那高高在上的神明,端坐百裏長階之上,身下無數神明環繞。

宋驚蟄站在階梯之下,宛若螻蟻,他看不清主神的臉,甚至看不清主神的身影,但他無比清楚地知道,他們兩人的差距,不是他憑一己之力所能跨越的。

“幫你可以,我要你的靈魂。”那高高在上的人施舍道。

“你要我的靈魂做什麽?”

“你折損了我快穿局上千魂靈,我要用你的靈魂去修補他們。”

“我要是不答應呢?”

“我將封鎖世界,以後不會再有任何任務者進入,你將回到你的世界,重覆屬於你的痛苦。”

“所以,我別無他選了?”

“不,你還可以選擇放棄池夏,配合其他任務者,殺了肖晗,成為你所在世界的王。”

“如果我都不選呢?”

“我會讓池夏即刻魂飛魄散,不得往生。”

最終,他選擇前者。

他將靈魂出售給快穿局贖回來池夏的靈魂,他親自送池夏往生,給他挑選了家庭,看著他出生一點點長大。

而後的數年,他被派往了那些被他所殺的任務者生前的世界,不斷替他們完成心願修補魂靈,可每完成一次任務,他對池夏的記憶都在減淡。

隨著池夏的成長,面貌的變化,他越看越覺得陌生,到最後甚至不記得自己為什麽看他。

乖巧天真有餘,卻也沒有到達無比眷戀的程度。

池夏十歲後,他便沒再關註過他。

任務千篇一律,生命漫長而無趣,他坐上了神位,為自己攢下了無數積分,卻始終覺得空虛。

生命再度掀起波瀾,是在池夏十五歲意外車禍死亡那年。

其實,看到池夏的第一眼他便認出了他。

在過去的歲月裏,他總在看那個孩子,盡管他不記得自己為什麽總在關註他。

出於憐憫,出於好奇,他為池夏開啟了副本,他化身做系統管理員,手把手帶池夏任務。

只是讓他沒想到的是,他們的糾葛在多年前早已經定下。

他在這個世界陪伴了池夏五年,看著他從少年模樣,成長成能獨當一面的大人。

任務結束那刻。

池夏向他表白,他卻害怕得拒絕了。

他們如今的身份早已經不同了,他們早已經不可能了,他已經不得自由了,不能再把池夏牽扯進來。

放池夏離開的那刻,他收走了池夏在這個世界所有的記憶,他至今還記得池夏被收回記憶時痛苦的質問:“你對所有任務者都像對我一樣嗎?”

“這麽多年,你就沒有一點喜歡我嗎?”

“我不要被剝奪記憶,我要我的所有!”

“甜心,我恨你!”

“我恨透你了!”

“為什麽連一點回憶都不肯給我?”

再度睜眼時池夏已經什麽都不記得,一雙眸子好奇地打量他,有探究、有疑惑,獨獨不再有喜歡。

“你是誰?”池夏歪著頭問他。

宋驚蟄看向前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甜心。”

“你的名字好甜,我們這是去哪?”

“送你回家。”

…………

…………

“按住他!”

“準備電擊!”

“150J!”

“200J!”

“300J!”

心臟劇烈顫動,宋驚蟄感覺身體一抽,所有意識回籠,猛地吐出一口汙水,倏地睜開了眼。

“醒了!”房間裏響起了興奮的叫聲,醫生正準備說話,宋驚蟄猛地從病床上翻身坐起。

“等一下,現在你不能亂動。”

護士按住他的雙肩,宋驚蟄置若罔聞,將人拉近冷聲道:“池夏呢?”

“在隔壁病床,他的生命體征平穩,你放心,他沒事。”

宋驚蟄一顆懸著的心終於落下,他推開了醫生,拉開床簾,池夏就躺在他隔壁的病床上。

池臨淵和喬羨魚兩人看到宋驚蟄醒來,眼裏滿是驚喜:“你醒了,現在感覺怎麽樣?”

“我很好,池夏怎麽樣?”他抽了椅子在池夏床邊坐下,握著他的手放在了臉頰,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感受到他的存在一般。

“小池很好。”池臨淵剛想問他們前幾天去哪裏了,又聽宋驚蟄問,“白露怎麽樣了?”

“被抓了。”

“施加輿論壓力,動用所有關系加速審訊,務必要求死刑立即執行。”他語氣不容置疑,扭過頭又繼續對喬羨魚說,“喬爸幫忙準備婚禮,十天後,我要和池夏結婚。”

池臨淵:“……”

喬羨魚:“……”

池臨淵:“這種時候?”

喬羨魚也尷尬地笑笑:“還是先養好身體再說吧,十天,太趕了,挑喜糖喜酒、禮服酒店的時間都不夠。”

“無所謂,一切按照最高規格,有錢什麽都能做。”

池臨淵:“……”

喬羨魚:“……”

喬羨魚滿臉疑惑:“你很趕時間?”

宋驚蟄點了點頭:“嗯,早點把池夏娶回家,免得夜長夢多。”

囑咐完一切,宋驚蟄又給梁鑫打了電話:“梁學長,聽說你負責紀谷雨的監管。”

“不,我被換下來了。”

宋驚蟄心裏咯噔一下,正準備繼續問,就聽見不遠處的新聞開始滾動播報新聞:“今日夜間8點,趙霖因術後感染不治身亡。楚霜降和趙霖相繼死亡,落星樓一案陷入僵局。”

“今日夜間8點15分,貝利先生主動投案,聲稱紀谷雨洗錢一案子虛烏有,一切都是貝利次子——貝利烏德主導,紀谷雨對此事毫不知情。”

“紀谷雨是世界藝術界的瑰寶,是國家的驕傲,如今他已有孕,Omega保護協會已為紀谷雨申請取保候審,紀谷雨或於十日後出獄。”

宋驚蟄的視線久久地看著新聞,唇角勾起一抹冷嘲:紀谷雨終於聰明了一次。

只是,他憑什麽覺得一切都會按照他所預計的發展?

紀谷雨得死,必須得死!

10月9日,白露越獄、殺害楚霜降,意圖掩蓋落星樓時間真相,人證物證俱在,法院最終宣判,於10月15日上午10點執行死刑。

死刑執行前一晚,白露被允許面見家人。

10月15日上午10點,紀谷雨在Omega保護協會的運作下成功出獄。

而另一邊,池夏和宋驚蟄的婚禮於10月15日如期舉行。

池夏正在化妝室裏準備妝容。

這是他第一次結婚,活了幾輩子加起來的第一次婚禮。

沒有喜悅、沒有對婚後生活的憧憬,剩下的只是緊張。

不是因為自己的婚禮而緊張,而是因為白露和紀谷雨這兩個不確定因素。

“就要離開了,緊張嗎?”宋驚蟄從身後抱住他,鏡子裏兩張臉緊靠在一起,兩人的禮服一黑一白,看起來分外登對。

池夏緊貼著他的臉,在宋驚蟄的頸窩蹭了蹭:“有點不安,越是快到成功,越是不安,沒有想象中的開心。”

宋驚蟄吻了吻他的頭頂,低聲安撫道:“別擔心,一切有我在。”

轟隆——

隨著宋驚蟄的聲音落下,頭頂的液晶傳來一聲巨響,緊接著第一監獄門口,早已經架起長槍短炮,準備采訪紀谷雨的記者慌張地進行報道。

“今日9點48分,一輛紅色大卡撞上紀谷雨所乘坐的黑色卡宴,車輛……”記者緊張地看向身後,連聲音都在顫抖,“紅色大卡在黑色卡宴前停留了兩秒,再度撞了上去!”

“砰砰砰——”

電視屏幕裏響起雜亂的槍聲,現場一片混亂,所有人丟盔棄甲扔掉了手裏的設備,只剩下倒地的屏幕還在繼續轉播現場畫面。

“死人了!”

“誰死了?”

“席董,席董當場死亡!”

“快跑!”

“那是……那是……白露!”

“白露從刑場跑了!”

話音落下,一道被綁帶緊緊包裹的身體出現在畫面裏,白露徑直地走向那兩黑色卡宴,打開車門,將渾身是血的紀谷雨從車上拽了下來。

白露探了探紀谷雨的鼻息,確定人還有氣這才將人抱上了紅色大卡,揚長而去。

車輪碾過攝像機,屏幕前一片黑色。

紀谷雨的額頭滿是鮮血,腦袋昏沈,他努力地睜開眼,想看清楚眼前的場景。

駕駛座那張猶如鬼魅的臉朝他一笑,紀谷雨便周身膽寒。

“好久不見。”夢魘般的聲音在他的頭頂響起,紀谷雨剛想動,肖晗手裏的槍便抵在了他的眉心。

“你還活著。”紀谷雨顫抖地開口。

肖晗冷嗤一聲:“是,周青魚救活了我。”

紀谷雨瞳孔驟然壓緊:“可是你的屍體不是已經在爆炸裏化成齏粉了嗎?”

肖晗:“我的屍體一直都在穿梭機裏,在落星樓爆炸的那刻我終於領悟到了,我的實驗不成功不是因為時空距離,而是因為只有死人才能去到其他世界。任務者進入這個世界,是因為他們早已經死了。”

“而我——之所以無法出去,是因為我還活著。”

他的唇角舒展,目光往向前路,眼底藏滿了對未來的期待:“我從過去回來,是為了糾正曾經犯下的錯。”

“現在我需要你為我重啟世界,”肖晗森冷的手指撫上紀谷雨的臉,沈冷的語調宛若惡魔低語,“我不死的神。”

…………

“馬上疏散人群,打電話給梁鑫讓他帶著警察過來!”宋驚蟄長臂一揮,對著化妝間裏的工作人員厲呵。

“白露和紀谷雨馬上就會過來,池叔叔,喬叔叔,你們跟在安保身後,馬上離開!”

“去通知牧師馬上開場,啟用palyB,所有燈光師音響師立馬就位,做好準備工作後馬上離場!”

“這裏不久後會發生命案,想活命的都趕緊走!”

場面瞬間混亂,化妝師、安保,四處奔走,喬羨魚和池臨淵完全沒有搞清楚狀態被人強行推著離場。

喬羨魚隔著人群看向池夏,掙脫身旁的人想拉走池夏,池夏也扒拉開人群奔向喬羨魚,緊緊地抱住了他:“喬爸,我愛你。”

喬羨魚一臉茫然:“你在說什麽傻……”

他的話還沒說完,池夏一記手刀砍在了他的脖頸,抹去了眼角的眼淚,對著安保沈聲命令道:“帶他離開,去找梁鑫。”

池臨淵滿臉愕然,還沒來得及詢問,池夏便朝他抱了過去:“爸,我也愛你,感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

“你在說什麽?為什麽搞得像生離死別?”

池臨淵抓住他的手,池夏卻冷冷地揮開:“照顧好喬爸,他需要你。”

池臨淵被推攘著往外走,池夏看著池臨淵不知所措的模樣,眼淚溢出了眼眶。

他擡起頭想將眼淚逼回去,一只手便扣住了他的腦袋,將他的臉按進了胸口。

“舍不得嗎,你也可以選擇留下。”

宋驚蟄低聲說著,池夏揪住他胸前的衣服囁嚅道:“不了,我已經有了新的生活,他們也不該一次次經歷失去孩子的痛苦。”

乓——

大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一個全身武裝的安保立定吼道:“全場已經準備就緒,可以入場了。”

“知道了,你們可以走了。”

門外是紛亂的腳步聲,池夏惴惴不安,宋驚蟄見狀捧著他的臉,將額頭抵在他的額頭,雙目專註地註視著他。

“記住,無論發生什麽,一定要完成交換戒指的任務,”宋驚蟄緊握著池夏的手,將那冰冷的物件放在了池夏的掌心,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肅穆,“任何人都不能阻止你離開。”

“佛擋殺佛,魔擋殺魔。”

…………

…………

婚禮進行曲在敞亮的大廳回響,頭頂的水晶燈絢麗奢華,紅毯從門口一路鋪到了舞臺,火紅的玫瑰滿地。

大廳裏空無一人,全場鴉雀無聲。

宋驚蟄牽著池夏入場,兩個人一個沈穩冷厲、一個俊美疏朗。

如果此時有賓客在場,一定會有人稱讚他們登對,只是他們的婚禮註定無人祝福。

宋驚蟄帶著池夏在舞臺中央站定,他雙手拉著池夏,目光註視著他眼裏滿是柔情。

池夏的手心冒汗,目光不安地四處掃射,生怕白露亦或是紀谷雨會突然從哪個地方冒出來。

“放輕松,有紀谷雨在,白露不會殺你,他們的目標是我。”溫熱的掌心搭在池夏的手背。

池夏心裏的恐懼非但沒有減輕,反而因為宋驚蟄的話加劇。

“可是你……他們如果真的殺了你,你怎麽辦?”

“我的靈魂歸屬快穿局,即便我死了,我的靈魂也歸快穿局所有。我和你不同。”

池夏唇角牽強地扯起:“可你之前告訴楚霜降,任務者死後靈魂會被扔進靈魂攪碎機,你說快穿局不需要廢物。”

眼淚順著臉頰滑落,宋驚蟄憐惜地吻去他的眼淚,指尖細細地摩挲著他的面龐:“我不是廢物,我位居神位,而且你的身體裏有我的一部分,只要你活,我就能活。”

“就沒有其他辦法嗎?”

“這是最好的方法。”

池夏淚流滿面,宋驚蟄擦了擦他的眼淚低聲哄他:“不哭了,我們第一次結婚開心點。”

他的臉上漾開一段笑,看著池夏那張秾艷的面龐突發奇想地問他:“你喜歡我這張臉,還是沈忻那張臉?”

池夏啞然失笑,有些佩服他這種時候還有心情開玩笑:“有區別嗎?那你喜歡我現在這張臉,還是另一個池夏的臉?”

“我都喜歡,一次擁有兩個美人,坐享齊人之福,豈不美哉。”宋驚蟄開懷大笑。

“你想得美!”池夏重重地錘向他的肩頭,無聲譴責。

《婚禮進行曲》推入了高潮,大廳裏響起了一道醇厚儒雅的聲音:“請倆位新人面對面站好,請用右手拿住鉆戒,放於胸前,離心臟最近的地方。”

池夏乖乖地站好,宋驚蟄拿著戒指盒,將屬於他的戒指遞給了池夏。

兩人一人一枚,相對而立,眼裏只剩下了彼此。

“新郎宋驚蟄,你是否願意池夏成為你的Omega與他締結婚姻?無論疾病還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愛他、照顧他、接納他、永遠對他忠貞不渝,直到生命的盡頭?”

宋驚蟄望著池夏,攥緊了手裏的戒指,無比鄭重地承諾:“我願意。”

他拉起池夏的手,將戒指套在了池夏的無名指,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問他:“現在你是我的Omega了嗎?”

池夏眼睛莫名發酸,看著他悶哼了一聲:“嗯。”

“新娘池夏,你是否願意宋驚蟄成為你的Alpha與他締結婚姻?無論疾病還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愛他、照顧他、接納他、永遠對他忠貞不渝,直到生命的盡頭?”

池夏拉起宋驚蟄手,將指環套在他的無名指哽咽道:“我願……”

話音未落,砰的一聲,一記槍聲從頭頂響起,子彈穿透宋驚蟄的心臟射向地面,鮮血噴濺在池夏的臉上。他驚得無力動彈,難以置信地看著宋驚蟄。

下一秒,一口鮮血從宋驚蟄的喉頭湧出,整個人後仰,咚地倒在了血色的紅毯上。

戒指滾落到地面,鮮血染紅了地毯。

池夏周身顫抖,張開嘴痛苦嘶吼,聲帶卻像是被人生生割掉,發不出一絲嗓音。

“宋驚蟄——”

他跌跌撞撞地爬向宋驚蟄,將人半摟進懷裏,歇斯底裏地尖叫,可是咽喉依舊沒有聲音。

他的表演老師曾經說過——人在痛苦到極致是哭不出聲的。

他像個啞巴,張嘴只剩下了咿呀。

“別哭呀,今天我們婚禮耶……”宋驚蟄想擡手去幫他擦掉眼淚,鮮血一口口從喉頭湧出,手還沒擡起便無力地垂向了地面。

【主角攻已死亡,BE任務已達……】

白露腦內的系統無聲播報。

他煩躁地掐掉了聲音,扔掉了狙擊槍,熟練地給子彈上膛,拽起一旁奄奄一息的紀谷雨便扯著人下樓。

“記住,無論發生什麽,一定要完成交換戒指的任務。”宋驚蟄的聲音猶在耳側,池夏看著那枚戒指艱難地起身去撿,腳下莫名一軟跪倒在地上。

純白的衣服上濺滿了鮮血,指尖滿是血紅,他顫抖著手去撿那枚戒指,一雙黑色尖頭皮鞋踩在了那枚戒指上,重重地碾進了紅毯。

池夏擡起頭,便看見了肖晗那張鬼魅般的臉。

“我的小星星,你害我找得好苦。”一只強健有力的手將池夏從地上扯起,肖晗捧著他的臉,強迫池夏看向自己。

“今天本該是我和你的婚禮。”

他今天穿著和池夏同色系的白禮服,不同的是池夏身上的禮服滿是鮮血,而他身上純白無暇。

看到那張臉,池夏下意識地湧現一股惡心和恨意,他偏過頭像躲開肖晗的觸碰,肖晗卻強硬地掰過了他的下頜。

“寶貝,我嘗試了上百次,終於找到了正確的答案,把你帶回了這個世界。”

池夏憤恨地看著他。

肖晗卻根本不管他的反應,自說自話:“多謝你的幫助,讓我成功地跨越了時空。”

“我去到了你所在的世界,在那裏我看到了你。”

“那天下著小雨,你穿著人字拖,手裏提著可樂薯片,你闖進雨裏想要跑回家,我開車毫不猶豫地朝你撞了過去。我想,我就要帶回你了,只要你死了,我就能帶你回來。”

“只有死人,只有靈魂才能進出其他世界。”

池夏瞳孔顫栗,眼裏只剩下了恐懼。

那天晚上,是肖晗撞了他,不是意外,是故意謀殺。

是他親手幫肖晗打破了時空壁壘。

“後來,我回到了9月9日那天晚上,我去party上找你,”肖晗沾滿手的血輕柔地撫摸著池夏的臉頰,眼裏帶著難以言喻的悲傷,“我問你,你是不是姜星闌,可你一點反應都沒有,你罵我瘋子,你質問我姜星闌是誰?你問我,那是不是我的小情人。”

“那一刻我突然意識到,只是殺了姜星闌不足以將你帶回來,我得殺了池夏,只有池夏的身體空出來,我的小星星才有機會進入這個世界。”

“於是……我勒死了你,把你拖進了樹林。”

夢魘般的聲音在他的頭頂響起,恐懼如同滔天的洪水猛然席卷。

池夏看著肖晗那猶如鬼魅的臉,難以置信他曾經做出那麽喪心病狂的事情。

他一切的悲劇都是肖晗造成的。

肖晗殺了身為池夏的他,只是為了給他的星闌騰位置。

可明明兩個都是他。

愛他深入骨髓的池夏他不要,卻想要一個從未愛過他的人,他活該一輩子痛苦,一輩子活在煉獄。

“我殺了你!”池夏厭惡地縮回手,眼裏的恨意噴薄欲出。

他死死地掐住肖晗的脖子,幾乎將周身的力道全部用上。

“你活該沒人愛!”

“你這種人也配得到幸福!”

“你早就該死了!”

肖晗扼住他的手腕,輕而易舉地掰開他的手。

那眼裏的恨意讓他無法承受,他緊緊抱住池夏,不忍多看他一眼,蒙著他的眼,不停地向他道歉:“小池,對不起,我……我錯了,那個時候,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們是一個人。”

“如果我知道,我不會那樣做。”

眼淚順著肖晗的臉頰下流,他顫抖著雙手,從懷裏拿出一枚戒指,想要給他套上戒指。

手背上赫然是那熟悉的死神刺青,死神那把巨大的鐮刀下赫然是那天在穿梭機裏,他用盲文針在他手下留下的傷疤。

因果循環,公道倫理,池夏已經分不清什麽是因什麽是果。

如果那天他沒有進入落星樓,如果那天他沒有把肖晗關在穿梭機裏,肖晗是不是無法打破時空壁壘?

9月9日,他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死?

十五歲那年雨夜,他是不是可以不用死?

十九歲那年泳池party,他是不是也可以不用死?

來自未來的肖晗殺死了曾經的池夏,才有了後來的姜星闌。

來自未來的肖晗殺死了姜星闌,才有了他的任務,肖晗喜歡上了姜星闌,才有了後來偏執殘忍的肖晗。

無解。

肖晗用無數次實驗,才找到了如今的完美閉環。

池夏周身酸軟無力,龐大的情緒將他淹沒,他又哭又笑,深覺自己可悲。

深感肖晗可恨。

他該殺了肖晗,他就該殺了肖晗!!

什麽狗屁任務,都不如直接報覆來得痛快。

“池夏,給我戴上戒指。”肖晗強撐著笑容,才包裏拿出了一枚戒指塞在池夏的掌心,“我們從小青梅竹馬,我們原本就是未婚夫妻,我們……”

“滾開!不要碰我!”池夏惡狠狠地打開他的手,戒指飛了出去,在紅毯上一連滾了幾圈。

肖晗弓起身去撿,臉上的淚水轉瞬消失得一幹二凈。

他轉過身大步走向池夏,強硬地抓住他的手,將那枚宋驚蟄為他戴上的戒指拔下來:“我會補償你的,只要殺了紀谷雨,世界重啟,我們就能擁有新的結局……張開手!戒指給我!我們會青梅竹馬長大,我會疼你、寵你、愛你……別逼我掰斷你的手指……我會讓你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向你保證,我以後再也不會傷害你,我們會……”

他的話戛然而止,赤紅的解剖刀紮進肖晗的身體裏,肖晗眼皮一顫,低頭向那銀亮的刀柄。

那是宋驚蟄的手術刀。

只見池夏那把纖細的手轉動,下一秒,銀白的刀子從他身體裏抽了出來,鮮血濺到池夏的臉上,那張艷麗的面龐上,帶著攝人心魄的美。

“池……”肖晗的眼皮一顫,無力地按住了池夏的肩膀。

池夏濃稠纖長的羽睫微顫,面無表情地再度將刀子送進了肖晗的身體。

“你要掰斷誰的手指?嗯?”低壓的聲音充滿壓迫感。

鮮血染紅了禮服,汩汩的血液從肖晗胸口噴濺而出,幾乎將地毯浸透。

大口大口的鮮血爭先恐後的湧出喉頭,肖晗隱忍著疼痛,難以置信地看著池夏,恍然間像是看到了他曾經的影子,冷漠、無情、殺伐果斷。

“哈哈哈……是你,這才是你。”

“我記憶裏的人是你,我沒有認錯人,那些都不是你,你一直躲在池夏的身體裏!”

“你是誰?池夏的系統?甜心?”

肖晗緊緊地扣住池夏的雙肩,近乎瘋魔地質問:“你是不是占用過池夏的身體?9月29日那天晚上,是你替他爬上了我的床!對嗎!”

“池夏流產那天,也是你對嗎?”

“哦,你確定是我,而不是池夏嗎?”池夏的眼神突然,眼裏一片漠然。

良久,他轉動著那把手術刀,攪弄肖晗的臟器,將刀刃捅得更深。

“你猜得沒錯,那些是我,是我占用了他的身體。那時候他還未成年,我可不想一個未成年跑去爬老男人的床,甚至為了一個垃圾男人墮胎。”

溫熱的吐息灑在他的耳側,池夏的嘴角緩緩拉出一反常態的邪肆弧度:“原來你喜歡的是我,你的愛好可真獨特。”

“如果你所癡迷的那個冷血無情,狠心拋棄你的人,那得確是我,不是池夏。”

“宋星闌,原本就是兩個人,我很早就把答案告訴你了。”宋驚蟄操控著池夏的身體拔出刀刃,指尖輕輕一推,肖晗便無力倒地。

“楚霜降都猜到了,你卻不知道,你比楚霜降還蠢!”

他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匍匐在身下的人,一腳將礙事的人踢開,連目光也沒多給肖晗一個,俯身撿起了那枚深嵌在地毯裏的戒指。

“殺了……殺了紀谷雨。”

肖晗強伸出手望向了臺下白露與紀谷雨所在的位置,聲音尖利字字泣血。

白露看著這混亂又精彩的場面,可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揚起,他一把將紀谷雨推了出去,握著槍張開雙臂,朝肖晗挑釁地聳肩:“誰告訴你,我的目的是重啟的?”

“我的目的是BE,主角死了,我的任務就是完成了。當初幫你,不過是因為我們目的一致,你不想和紀谷雨HE,我也不想。”

白露臉色一變,擡起槍對準了池夏。

“不要!”紀谷雨心臟漏了一拍,眼見著白露的手指扣下,紀谷雨想去推開池夏已經來不及,只能拖著殘缺的腿忍痛站起,用身體擋住了槍口。

砰砰砰——

一連三顆子彈接連掃向紀谷雨的心臟,他的身體轟然倒地。

白露斜睨著躺在地上紀谷雨無情嘲諷:“蠢貨,殺了你才是我的目的。”

紀谷雨還沒來得及理解他話裏的意思,只見白露雙膝跪地,對著他恭敬地磕了一個頭:“恭送主神殯天。”

“周青魚已返回快穿局,新任主神,將由周青魚擔任。”

“好走,不送。”

他站起身,便乖巧地站在了池夏身後,努力執行自己最後的職責:“現在交換戒指,馬上離開。”

紀谷雨雙目駭然,他吃力地扭頭看向池夏所在的方向,池夏卻連一個多餘的目光都沒有給他。

只是撿起了那枚戒指,將右手放置在胸口低聲念著婚禮誓詞:“新娘池夏,你是否願意宋驚蟄成為你的Alpha與他締結婚姻?無論疾病還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愛他、照顧他、接納他、永遠對他忠貞不渝,直到生命的盡頭?”

池夏的眼神一瞬從冷厲變得柔和,他伸了自己的手,將另一枚戒指也套在了自己的無名指:“我願意。”

兩枚戒指並在一起,燈光之下,閃爍著耀眼的光澤。

【甜心:《我和最強Alpha結婚了》結婚任務已達成,主角攻與主角受完成結婚儀式,世界即將鎖死。】

【甜心:恭喜我的星星完成任務。】

池夏的身體漸漸消散,紀谷雨看著頭頂純白虛空的天空板,絕望地閉上了眼:“恭喜你完成任務。”

“你自由了。”

“我也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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