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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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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堡

火山和廚子的酒量比Silber的猛多了,Silber醉死過去半日才醒,下樓去時,訝然發現這兩人從餐廳轉戰到了大堂,在吧臺上又喝開了,喝得精神抖擻的,在玩扳手勁的游戲呢,四個女仆簇擁著他倆,又是鼓掌又是跺腳地給兩人吆喝。

沒客人,赫克拉上下便這樣打發時間。

一地空酒瓶,廚子那張憨憨的胖臉不知道是被威士忌醺的還是用勁憋的,通紅,滾著豆大的汗珠,不過正處於優勢,他雙目暴睜地握著火山的右手往吧臺上用力,看樣子是想趁勢贏了這一局;Silber輕手輕腳的走到火山身後,沒敢招呼怕打擾了兩人,就悄悄的看——從她的角度能看見火山也已汗濕了臉,但他在笑,嘴漫不經心的咧著,自己的手腕快被廚子壓到吧臺上了仍是不急。四個女仆大呼小叫個不停,見Silber來了,其中一個叫瑪蒂的姑娘沖她眨眨眼,用口型問她:“你覺得誰會贏呀?”

Silber笑著指指火山:“你們老板。”

她剛說罷,火山那廂陡然一聲暴喝,腰腹猛然發力,握住廚子的手“梆!”的掀翻回去——贏了。

“不來了不來了!”廚子甩著印著五指印的手腕哇哇大叫:“你小子每次都這樣!要贏也不幹脆點,真氣死人了!”

火山取下搭在肩上的毛巾,在高腳凳上邊擦臉上的汗邊笑:“你每次都這樣說,每次又還拉我比。”

他說話時,四個女仆已嘻嘻哈哈的圍了上去,摟住他的脖子挨個往他的嘴上親。火山坐懷不亂,照單全收。蘇格蘭高地的民風是出了名的奔放熱情,Silber猜測這親嘴兒是扳手腕游戲的獎勵——難怪打了三十年光棍的廚子要抗議,中午一起喝酒的時候廚子就向她抱怨過,說火山把威廉堡的好姑娘全都勾了去,一個也沒剩給他的老兄弟我!這會這胖大個正在傷心欲絕地捶吧臺,喊著:“老天不開眼吶,怎麽就沒姑娘看見我的好呢?你們說你們說,你們明知道這小子準贏還下這種賭註來勾引我,你們太壞了!”

四個妙齡姑娘千嬌百媚的飛嗔他一眼,打笑著搡他,瑪蒂翹著指頭慢慢地擰他的胳膊,啐道:“臭不要臉,誰要勾引你了!”廚子就美滋滋地仰頭幹嚎:“哎呀好疼!”

這時間吃了一圈香吻的火山伸手又來撈人,醺醺地拖著音調問:“還有一個呢——?”

Silber往後一跳躲開去,大笑道:“沒了沒了!四個都給你親過了!”

火山撈在半空的那手臂一僵,伸腳站下高腳凳,扭身就來找人——

“啊……你醒了?”

“啊,我醒了。”

Silber憋著笑,指指自己的嘴又指指他的,火山慌張低頭,扯著袖子擦嘴上那一圈口紅印,威士忌都浸不紅的臉這會兒竟徹底紅成了火山,一旁瑪蒂見狀,用手肘輕輕的碰了碰Silber,不好意思地小聲說:“我們這都是鬧著玩兒的,你從大城市來,別見怪呀!”

Silber笑道:怎麽會?你們繼續,我是醒了口渴,下來找點水喝。火山擡頭,手還在嘴上擋著,話就從指縫間溜出來:我下午給你提了一壺上去,就放在你的客廳裏,你沒看見嗎?Silber搖頭,他順勢就道:肯定都涼了,你等等,我給你再裝一壺新的上去。沒等Silber說不用了,他已經以手半遮面,逃也似的往鍋爐房去了。

廚子大刺刺的趴在吧臺上,嘿嘿怪笑,洪亮的聲音感慨道:“完啦,這小子遇上能治他的人了!就是哎,威廉堡的姑娘們該心碎咯!”

四個女仆亦拿幽幽的目光把Silber看著,看得她背上發毛,廚子笑瞇瞇地對她說:“所謂百裏挑一的好青年,就是我們火山了,小夥子品行好,樣貌沒得說,身家也不錯,比你們英格蘭那些歪瓜裂棗強多了——怎麽樣,貝拉,考慮考慮吧?”

Silber哭笑不得。她遺憾地嘆氣說:“是啊,我要不是已經結婚了,肯定倒追他的。”

聞言,廚子和女仆們同時一楞:“你結婚了?——可是你沒戴婚戒啊!”他們盯著Silber光禿禿的十根指頭,一臉受騙上當的表情。

事實是Silber是有婚戒的,白金鑲著碩大的鉆石,被窮瘋了的她拿去麻瓜當鋪換錢了。這事Silber不好提,不然只是解釋她和羅道夫斯的關系就得說到明天早上去了。她爬上火山剛才坐的那把高腳凳,在廚子對面坐下,趕緊的岔開話題:“納什(廚子的名字),你們打算就這樣在威廉堡待下去嗎?都說德國人這幾天就要打過來了,你們怎麽不和其他人一起去北邊呢?”

這話題選得不好,氣氛頓時沈重了下去,女仆們相看一眼,都不說話了。廚子將胖乎乎的手指叉在一起,放到吧臺上,想了想,對她說:“這個事,我們已經討論過了,火山不走,我們也不走。其實如今這世道,人在哪都一樣,除非去埃及或者亞洲,否則哪裏都有戰爭。威廉堡是我們祖祖輩輩生長的地方,不到萬不得已,我們都不想離開它。”他頓了頓,往地上那堆空酒瓶一指,又道:“再說,老板把自己私藏的好酒都拿出來讓我隨便喝了,我又怎麽好意思丟下他自己跑呢?”

“可是你們這樣如何維系生計?赫克拉一個客人也沒有,沒有收入,你們怎麽過日子啊?”

“你就是我們的客人啊。”廚子憨厚地笑著:“放心吧,貝拉!赫克拉肯定不會餓著你的,我們有自己的菜園,高地到處都是肥沃的天然牧場,林尼湖裏的魚吃都吃不完,再加上我的廚藝——我的廚藝可是威廉堡數一數二的哦——保證讓你比在倫敦還吃得好!你不要怕,德國佬來就來吧,我和火山已經做足了準備,有我們兩個大男人在,絕對不會讓你們受到傷害的——你說是吧,瑪蒂?”

不用他說,瑪蒂已將手放在了Silber的肩頭,用安撫的力量無聲地握著。Silber一時竟再也說不出話。她一個會魔法的巫師,幫不了這些麻瓜,卻要他們反過來寬慰自己,如此無能,她難受極了。

許久,她才再度低聲地開口:“火山為什麽不肯離開威廉堡?”

廚子流露猶豫之色,但搖了搖頭還是道:“其實告訴你也沒什麽,原本,火山是打算去參軍的,赫克拉則留給他的哥哥照料,可是他哥哥說什麽也不肯讓火山上戰場,自己去了。半個月前部隊上傳回了他哥哥的消息,他在保衛倫敦的戰役中犧牲了,火山家只剩他一個獨子,赫克拉是他父母留下的家業,誰勸他也不肯離開了。”

“他的父母呢?”

“死了……死於倫敦空襲。他們那時正在英格蘭度假,沒想到德國人突然發動了戰爭。”

“……我明白了。”要是換成自己,也會和火山一樣選擇留下,已經一個親人也沒有了,如果再離開赫克拉,那就哪裏也不是家了……

發現廚子的眼光有異樣,她順著他的視線轉頭看去,被日光燈照得慘白的鍋爐房門口,火山提著一只紅色的熱水壺,靜靜地站在那裏。他已經聽到廚子的話,但他什麽也沒說,走過來,對Silber牽了牽嘴角想露出個笑,卻顯得勉強:“走吧,不是渴了嗎,我送你回房間去。”

事情就在這時發生。巨大的一個聲響,從赫克拉的二樓傳下,寂靜的夜晚格外響亮。

Silber心中一沈,從高腳凳上跳下,往二樓望去,身旁不知是誰低喊了句:“怎麽會有槍聲?德國人來了?!”女孩子的聲音驚慌莫名。Silber緊緊地咬住了牙,正要說話,卻見廚子已經以他的身形不可能有的矯健飛快地跑向了廚房,火山則留在了大堂,把熱水壺往地上一放,沈著道:“都不要慌!瑪蒂,你們到地窖去,鎖好暗門,我和納什不回來誰叫也別開門。貝拉,你和她們一起走!”Silber還未來得及說什麽,人已被瑪蒂拽住胳膊往餐廳跑去。

“別怕!貝拉,我們在地窖建了避難所,門是鋼焊的,槍都打不開!”瑪蒂邊跑邊安慰她,然而她的指甲已陷進Silber的胳膊,喘氣的聲音在哭。

別怕,廚子對她這樣說,火山對她這樣說,手無寸鐵的女仆也對她這樣說。

Silber用力掙脫了瑪蒂的手,在餐廳門口回頭,正看見廚子握著兩把黑色□□從廚房跑回了大堂。他將其中一把□□遞給火山,兩人拔腿便往通往二樓的樓梯去,Silber的耳邊突然響起廚子剛才的話:我們已經做足了準備,絕對不會讓你們受到傷害。

“都給我站住!”Silber使出全身的力氣吼道。

縱然此刻緊張無比,所有人一時都楞在了原地,不可思議的看著她。

Silber指著身旁的女仆們:“你們,全部待這別動!”

她疾步走到樓梯下,指著火山和廚子道:“你們也別動!”火山伸手去抓她沒抓住,Silber已越過他和廚子飛快地往二樓跑去。

“你幹什麽?!貝拉!快回來!”

穿著嫩黃色高領毛衣的身影一晃已進入二樓走廊,他的低喝根本不能阻止她。“都不要上來!相信我,來的不是德國人。”

德國人的軍隊昨天才攻入愛丁堡,不可能這麽快就到威廉堡。來人是找她的。Silber的牙關都快咬碎了。剛才那聲巨響不是槍聲,而是巫師的幻影顯形!

知道她地址的人只有一個,這個人做這種混賬事並不是第一次了,上次他的突然出現就把巴拿督的孩子們嚇得半死!他不知道這房子裏全是對槍聲極度敏感的麻瓜嗎?火山和廚子先她上去了怎麽辦?火山和廚子開槍了怎麽辦?!Silber氣得頭皮都快炸了,她滿臉陰沈的跑上二樓,推開自己房間的門就跨進去。

屋裏沒點燈,她兩眼胡亂在黑暗裏找,找到了沙發裏那個身穿旅行鬥篷的高大黑影——

“羅道夫斯!”她隨手往門邊的櫥櫃一抄,抓起一只花瓶就朝他砸去:“你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嗎?這已經是第二次了!再這樣我跟你沒完了!”

花瓶是塑料的,擦著那人的肩頭劃過,在他身後的地毯上彈跳著“砰——砰——砰——”的聲音。來人一動也未動,面對著她坐在落地窗前的黑暗裏,長腿交錯,雙手交握,從黑暗中投射而來的目光冷然似冰。

片刻後他便開口,用低沈的聲音問她:“貝拉,你要跟誰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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