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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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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謀逆篡位乃抄家滅祖之大罪, 便是蕭衍行,也不可能逃脫得了罪責。

但僅憑一則流言便懷疑力挽狂瀾的皇長子殿下,這不現實。朝堂上下對蕭衍行的推崇, 遠遠超過背後散播消息之人的預估。至少在皇帝清醒之前,任何人都不能擅自處理皇長子和呂貴妃。不過也因為這一則流言,老臣堅持讓蕭衍行監國一事泡了湯。

蕭衍行不能監國, 皇帝又昏迷不醒。朝政只能荒廢下來。所幸近來朝中無大事。毒瘤早就被皇長子殿下收拾得差不多。一些小紕漏和久久不決的事,靠朝中重臣操持,不會出現大亂子。

然而五皇子一脈人格外的活躍, 上躥下跳的企圖聯合眾臣推五皇子上位。

高家人聲稱,國不能一日無君。五皇子雖年幼卻極擅采納, 有明辨是非的能力。若是能讓五皇子聽政, 自然能解朝堂上無人理政的燃眉之急。高家人如此做派難免會引人遐想。只要有腦子,就該知曉不該這時候跳出來。但他們等不及了,時機不等人。

不過支持五皇子的仍然是少數, 更別提有蕭衍行在京城, 輪不到五皇子出面。

亂了十多天。任高家如何運作奔走,都沒能說動朝中任何一位重臣願意推五皇子一把。

皇帝是三日後清醒過來的。

醒來時, 人肉眼可見的衰老了。這大半年的修養好不容易養出來的精神, 潰散的不剩多少。經此一役,算是徹底毀損了身子骨。他如今面色如土, 兩鬢也已花白。臉上雖未長出皺褶, 原先一雙清亮銳利的眼睛卻變得黯淡無神……整個人看上去老了十歲不止。

他清醒的第一件事, 命內侍宣眾臣入宮,當眾宣布了恢覆蕭衍行儲君之位。

第二件事, 則是下達口諭,命太子監國。

第三件事, 將貴妃呂氏打入地牢,交由大理寺徹查後宮。

三件事一經傳達,皇帝就又陷入了昏迷之中。

皇帝的這一次昏迷的時日比之前更久,期間也沒有清醒的跡象。哪怕有蕭衍行帶來的神醫日夜不停的守著大明宮,皇帝的情況還是兇險。五臟六腑還是無法遏制的衰敗了。若說先前皇帝的底子活到九十歲不成問題,如今破敗的身體經不住任何的病痛打擊。

只是,就算精心的養著,也不過還剩三四年的壽命。

皇帝身體的急速衰敗,讓好不容易挽回的局勢變得緊張起來。

等他再次醒來,已經是四天後。十幾位太醫聯手,病癥才得以遏制。不過,這之後,皇帝清醒的時日也越發的少。每日最多能清醒一個時辰,更別提起身走動。

大明宮上下的宮人日日將腦袋系在褲腰帶上,日夜守著龍床,一個照顧不好就要身首異處。

有皇帝當眾宣布,眾臣佐證,恢覆蕭衍行儲君之位。後續一應事宜,自將有禮部的操持。蕭衍行提前監國,暫時離不開京城。

至於後宮呂貴妃涉嫌下毒謀害皇帝一案,有大理寺介入審理。

大理寺徹查後宮,手段就要淩厲殘酷得多。

長樂宮的所有人全部被押入天牢,無一人幸免。與長樂宮中宮人往來較密切之人也逃不過關聯,也被叫走問話。以及被宮人供出來的綾人羽,因此被押入天牢。如今深宮之中人人噤若寒蟬。宮中呂貴妃用過所有物品被搜羅出來,讓太醫們一一鑒定。

風光一時的長樂宮一夕之間大廈傾倒,難免叫人兔死狐悲。

經過一個月的仔細排查,貴妃呂氏確實使用了不明熏香。經過太醫的幾番檢驗,此香料確實有毒,但毒性並不強。只是用量過度會讓人上癮,一旦停用便會性情大變。估摸著呂貴妃的瘋癲便是由此而來。至於陛下中的毒,歸根究底,還是廢太子下毒所致。

餘毒損傷了身體的根基,本就是強弩之末。呂貴妃所用熏香雪上加霜,致使皇帝生命垂危。

此事一經蓋章確認,呂黎逃不過一個死。

同樣的,涉嫌毒害皇帝,長樂宮中所有宮人都要為此陪葬。

且不說因呂黎一人所為,掀起一片血雨腥風,多少宮人為此葬送性命。就說呂貴妃毒害皇帝一事罪無可赦,她供認不諱。但關於呂氏私藏男子於深宮,穢.亂後宮的罪名。無論如何嚴刑拷打,她都咬死不認。

哪怕此事有長樂宮宮人佐證,聲稱親眼目睹呂氏將一年輕男子擄至宮中。這項罪責推諉不掉。但她穢.亂後宮且與親生兄長有染一事,確實沒有查到實證。

大理寺於是徹查了她的生平,確實沒見過所謂呂貴妃的兄長。

這呂貴妃來歷頗為曲折。並非木蘭獵場腳下村落的醫戶之女,一年前曾是江南秀女。

說到此事,不免要牽扯到一年前暴斃於冷宮的前貴妃葉氏。

這兩人的恩怨從呂氏尚未入宮前便結下了。

一年前選秀,呂氏乃是江南秀女中最被寄予厚望之人。卻因葉貴妃忌憚其過人的美貌,以身體不潔為由將她踢出了第一輪。這一舉動,致使呂氏無依無靠滯留京城長達四個月之久。呂氏雖被選中為秀女,其實出身平常。一旦離了驛站,身無分文,根本活不下去。她滯留京城的這四個月,楞是靠人暗中資助過活。然後過了不久,她似乎得了吩咐,孤身前往木蘭獵場。

這之後次年,呂氏化作木蘭獵場山腳下赤腳大夫之女,假借采藥之名,在半山腰偶遇了當今皇帝。因其與先皇後酷似的容貌,被陛下一眼相中,帶回了宮中。

呂貴妃對葉氏恨之入骨,承寵後,便千方百計地針對葉氏。這也是後來呂氏揭露葉氏與秦蓮生的關系,幾次三番去冷宮折辱葉氏的由來。

大理寺順著這條線往下查,分成了兩條路走。一是繼續徹查呂黎的出身,盼望能揪出她身後的指使者。二是探查呂黎留在京城四個月裏,到底是誰在暗中救濟呂黎。

然而大理寺順著呂黎身世這條線,卻只摸到了江南一處青樓妓館。

這青樓妓館的主人確實姓呂,呂承志,早年曾是京中軍戶。因任職時曾犯有違反軍規的重罪被革職查辦。而後被一王姓商賈好心收留,委以重任。然而此人心術不正,貪心不足蛇吞象。在幾年後與京中一陳姓商賈合謀害死了王姓商賈,並私吞了王家的產業。

這呂貴妃名義上乃是呂承志的義妹。被呂承志養在家中。

若說她所謂的兄長,估摸就只有這個呂承志。但這呂承志的女兒與呂氏一般大。且據說呂家與呂貴妃並不親密,只是單純的買賣關系。名義上兄妹,實則呂貴妃是呂承志送進宮去攀富貴的棋子。再往深了查,就只查這個呂貴妃幼年逃難來此處,北邊的流民。

除此之外,別的都查不到,倒是京城這邊查出了點東西。

當初呂貴妃滯留京城,被一個叫曹青的人接濟。

此人乃是副指揮使曹武的孫子。雖未進入官場,卻在操持著曹家名下的產業。呂氏前往木蘭獵場也是此人安排人護送。五品副指揮使在高官遍地的京城雖然不起眼,卻大小是個手下有兵的武官。最重要的,此人早在六年前便投靠了高家,暗中為五皇子做事。

這麽一追根究底,五皇子一脈就炸了。

高家家主跪在大殿之上,義正詞嚴地為五皇子申辯。聲稱大理寺卿為官行事不公,血口噴人。這曹武明擺著就是旁人故意栽贓的,哪裏就當成罪證?五皇子高風亮節,對聖上崇敬至極,根本不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德妃也氣憤不已,為此跑去大明宮前長跪不起。以此相逼陛下務必還她和五皇子一個公道。

且不說他們如何蹦跶,這一個回旋鏢紮得五皇子一脈措手不及。就說後經太醫堅定,熏香確實有迷惑人心的作用。呂貴妃發瘋強擄男子藏匿深宮,估摸是因吸入熏香過多,瘋癥發作後的荒唐行徑。長樂宮眾宮人雖能佐證其一罪責,卻沒有親眼看到她與人有過茍且。

換言之,這呂貴妃有瘋癥,發作起來胡言亂語,她的話並不能作為證據。

也是因此,被關押在天牢受了不少皮肉之苦的新科進士綾人羽才得以洗脫罪名。

呂貴妃擄人一事鬧得沸沸揚揚,不少人特意來看看被呂貴妃擄進宮的男人到底如何俊美。結果見了真人,確實令人讚嘆。綾人羽還因此獲得了不少人同情。畢竟年紀輕輕高中進士,大小算是個青年才俊。這樣的人本該前途光明,卻因為樣貌俊美遭此無妄之災,何其無辜?

好不容易從深宮逃了出來,本以為該過上正常日子。剛被委以官職,還沒來得及去上任就被瘋癲的呂貴妃牽連剝除了身上的功名,押入天牢。天底下再倒黴的倒黴蛋都沒有綾人羽這麽倒黴的。不過好在還他清白之後,朝廷將他的功名也還給了他。

這場聲勢浩大的呂貴妃案,夾雜了一些桃色花邊兒影響頗大,因此牽扯出了一批人。

大理寺徹查了所有涉案人員,就追查到了通往西域的商路。也是因為肆意用香,害了皇帝的身體。大慶朝廷因此下令並廢除了一條通往西域的商路。呂黎所使用的熏香如今被嚴令禁止,生產香料的西域小國也被大慶朝廷惦記上了。

也正是因為朝廷的這番動作,讓不少以售賣西域香料為生的商戶都受到了影響。

沒了原料,沒了進貨渠道,生意怎麽做得下去?

這件事裏,反而王家作為這個被呂承志暗害的好心商賈人家,獲得了不少同情。再一打聽到這商賈在大慶百姓受難受災的日子裏慷慨解囊,做了不少好事。王家的名望不降反升。

王家的生意不僅沒被打擊,反而獲了不少實際的利。蓋因王家從未摻和過西域香料的生意,一直以來運送的都是珍寶和奇貨。雖然商路受到了限制,但並非完全走不通。其他跑西域的商賈因為生意受到了影響,撤出了西域這條商路。王家卻趁機抓住了機會,一家獨大。

……

轟轟烈烈的呂貴妃案隨著呂氏的死,並未落下帷幕。反而將一直藏在暗中的五皇子給拱出來。

德妃以及高家一直以智高一籌的姿態自居,沒想到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若他們當真做了另說,這項罪名純然是汙蔑之詞。這等莫須有的罪責怎麽能單憑一個小小的五品武將的話就能作數?

流言蜚語乃是無根之風,不作數的。

德妃聲稱這些人胡言亂語,應當被關入大牢,實施拔舌之行。

當真是事情沒有落到自己頭上時,誰也不覺得這等汙蔑之言殺人誅心。當事情真正落到自己的頭上,才知流言蜚語乃一把無形的殺人刀。京中的諸多猜測,叫德妃以及五皇子一脈憋屈得吐血。德妃接連多日去大明宮前請求面聖,懇請皇帝盡快還她與五皇子清白。

然而,皇帝根本就不見她。

事實上,五皇子與她這段時日的所作所為,皇帝焉能不知?他雖不出大明宮,但畢竟是當今皇帝。後宮沒有名正言順的後宮之主,其實宮權一直在他的掌控之下。不僅德妃的所作所為他心知肚明,其他宮女子的小心思,皇帝也清楚得很。

此次被蕭承煥下毒中招,屬實算是玩了一輩子鷹被鷹啄了眼睛。皇帝的心裏一直沒怎麽看得起蕭承煥這個兒子。蕭承煥是他教養大的,什麽脾性他在清楚不過。以為這蠢貨無論如何跳脫,都翻不出他的手掌心。結果蕭承煥瘋起來不顧父子親情,給他下毒。

呂黎就更別提了,一個他從民間撿來的不潔之女。身家背景單薄的一捏就死,他當個樂子逗著玩兒。高興了去逗兩下,看她發瘋還挺熱鬧的。結果這瘋子也瘋起來不要命,給了幾分寵愛就忘了自己是誰。

皇帝對這些人所作所為不僅清楚,適當時候還會親自添一把火,讓她燒得更旺。

事實上,他清楚後宮有蕭衍行的人。不僅僅蕭衍行的手腳,各個妃子背後有誰他多少都知道一點。

似興慶宮的王如意,就是蕭衍行的人。

他當初願意給王如意一點甜頭,其實就是看在蕭衍行的份上。不然一個不通文墨的粗俗民間女子,哪裏值當他兩次給孩子。他就是想看看,蕭衍行會不會栽在自己養肥的狼嘴裏。不過可惜,蕭衍行沒栽在他養肥的狼嘴裏,皇帝自個兒倒是栽在了瘋子的手裏。

不過既然中了招,那也願賭服輸。

德妃也該一樣,下了賭局,就該有血本無歸的準備。

若是她當真有本事將蕭衍行弄下臺來,他還會高看她一眼,高看老五一眼。沒本事把人弄出去,偷雞不成蝕把米,如今才想起來落子又悔,天底下沒有這等好事。

皇帝不理不睬,且德妃去的次數太多惹來皇帝心煩,便與當初的呂貴妃一樣被軟禁了。

上天無路,下地無門。德妃才終於曉得慌了。

此時她才驚覺根基有多淺薄,寄希望於高家能搭救她。然而高家也因為屢屢陷害皇長子,挑撥朝臣霍亂超綱被禁衛軍給抓了。高家人一被抓,近一年才聚集起來的五皇子勢力頃刻間便土崩瓦解。樹倒猢猻散,這些個在朝堂混的人,沒有一個不精明的。

沒有利可圖,誰還將命往裏頭填?跟當今皇帝和太子作對,他們又不是活膩歪了!

五皇子還沒做幾天太子的夢就被打回原形,整個人都蔫巴了。

他料想過自己不是蕭衍行的對手,卻沒想到如此不堪一擊。連一個回合都沒對陣下來,就被蕭衍行給一鍋端了。但他暗中惱恨歸惱恨,卻不敢輕舉妄動。知曉自己此時但凡有一絲不妥之舉,必然會受到牽連。他若是被牽連了,德妃和高家的事情就更無人能管。

蕭凜煜每日只能充作無辜,一面黯然神傷一面繼續在南書房讀書。

蕭衍行倒也沒為難他,南書房依舊開著,讓十來個先生教導蕭凜煜。不過近來授課的先生都換了態度,不敢再似以往那般傾囊相授。正宗太子回歸,他們若敢將五皇子視作儲君去培養。這要是被抓住了小辮子,便是有謀逆之心。

任誰再欣賞五皇子好學,也不敢做這種抄家滅祖之事。

南書房徹底成了讀書做文章之地,先生們也甚少講朝政了。五皇子不傻,相反還很敏銳。意識到先生們的變化,心中煎熬難受卻也不敢表露分毫。

蕭衍行對蕭凜煜這個五弟印象不深,他離京時,蕭凜煜還在奶嬤嬤懷裏抱著。

知曉他有些心眼,但蕭凜煜的心眼在蕭衍行的眼中還是根本不夠看。他十幾歲時玩剩下的東西。蕭凜煜看一眼就無所遁形。不過放德妃和高家是不可能的。便是皇帝最終看在二十年的情分上放德妃一馬,蕭衍行也會一點一點拆掉他們的骨頭。

皇帝卻沒打算放過高家。他這個人一輩子體面和尊嚴高於一切,誰也不能背叛他。

高家在他眼皮子底下搞這些小手段,以為他死了嗎?

皇帝命人替德妃剃度,強制送她去白馬寺清修,至此殘燈古佛後半生。高家人因屢屢挑撥朝臣,動亂局勢,被全家流放嶺南。到最後,五皇子一人留了下來。

這突然的結果,蕭凜煜一下子都懵了。

他不敢相信父皇會這麽對他,這太殘酷了。他不相信父皇不知道呂貴妃是誰的人?明眼人一眼就該看出來,呂貴妃是太子安排進宮的!怎麽能這麽輕易就栽贓到了高家人頭上?

難道他外祖還能安排一個人進來跟他母妃打擂臺麽?這與高家有什麽好處!再說,就算呂貴妃是高家安排的人,呂貴妃的所作所為也與高家德妃無關啊!呂貴妃自己吸熏香都吸瘋了,難道不該追責哄騙呂貴妃用香的人麽?父皇怎麽能因為喜好,如此冤枉他們?

蕭凜煜本來想去求皇帝,求他收回成命。可皇帝對他本就沒有多少父子情誼,此時根本不願意見他。蕭凜煜轉頭又去求蕭衍行,然而蕭衍行也不可能會伸出援手。

四處碰壁,蕭凜煜一夜之間被迫長大。

忽然之間,他的腦袋和認知前所未有的清醒。

如今的局勢,就該是如此。皇帝身患重癥命不久矣,太子初初回歸原位,亟需快速穩定局面。此時,為了大慶長久的安穩,勢必會將所有不安的因素清除。

母妃和高家上躥下跳,不利於穩定朝政,被清除是必然的。父皇沒有一杯毒酒送她下黃泉,也沒有將高家一家弄死,已經算是網開一面。他若還不知足,以父皇的脾氣,必定會下手更狠。想明白這些以後,蕭凜煜沒有再去求誰救命,安分了好一陣子。

親自去送母妃剃度,也親自去送高家人流放。之後回到宮裏讀書時,自己提出喜歡兵法。希望往後先生們授課,可以從兵法上多多指教。

蕭衍行詫異了一瞬,倒是笑起來。蕭凜煜這小子比他預料的聰慧。

時間一晃兒就是小半年過去。

因為突發情況,他們如今已經回不去涼州了。蕭衍行名為東宮之主,實則已經在做皇帝的所有事。在涼州的所有勢力開始陸陸續續往京城轉移。農科屬的推廣卻還在繼續。

農科屬暫時沒辦法挪至京城,只能安排更多的人去熟悉模式。熟悉之後,再在各個地區開設農科屬。畢竟這等良種,最終是要普及給全大慶百姓的,不可能局限在涼州及西北這一塊區域。這個過程可能需要一到兩年,其中去涼州農科屬學習是其中重要一環。

王姝是必然要回去的。她的試驗田在涼州,她的實驗團隊和實驗資料也在涼州。

她需要親自去安頓。

蕭衍行有些不情願。作為東宮太子,他自然有能力在京城創造一模一樣的實驗環境。但無論他如何勸說,否打消不了王姝要回去一趟的決心。倒不是說王姝這輩子就紮根在涼州,死都不挪動了。其實要論最佳的實驗環境,要屬江南。

王姝如今想要料理好主家的事宜和試驗田的相關事宜,將實驗基地搬去江南。

“必須要回去嗎?實驗田確定選擇江南的了?”蕭衍行自然知曉江南好,水土最佳。可是他無法忍受長時間兩地分居,“你不是要著重研究小麥的雜交?”

“嗯。”王姝早就打定了主意,誰也改變不了,“蕭衍行,我們說好的。”

“五年沒到。”

是,五年沒到。但計劃趕不上變化,人是必須隨機應變的。

“我先回一趟涼州。”去年一年的實驗結果王姝沒能全程跟蹤,今年的實驗又沒有她在。她十分不喜這種遠程指導的感覺,即便後世有視頻錄像她都不喜,何況此時連視頻錄像都沒有。全靠鈴蘭手繪圖案,文字描述,這對於一個嚴謹的科研人來說,是一種折磨。

蕭衍行勸她不住,也生氣了。

可他不好對快要臨盆的王姝生氣,只能自己憋著,楞是憋得滿口長燎泡。

王姝想回去,大著肚子是肯定不能趕路的。只能等生產之後。蕭衍行以生產在即不能太過勞累,半哄半騙地讓王姝住進了他的寢殿。王姝的羊水是在三月破的。破的當晚,差點沒把蕭衍行給嚇死。要知道太子殿下素來喜怒不形於色,甚少有驚慌失措的時候。

當他批奏章批到半夜,感受到身邊沒了動靜。擡頭看了一眼,發現埋頭寫東西的王姝褲子被血水染紅。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嚇得抱著王姝就往外跑。

等被王姝掐了一把才意識到糊塗之下做錯事,又把人抱回了屋子。

“傳太醫!”蕭衍行從未有這般高亢的嗓音,額頭上都是汗,“快!叫太醫!穩婆過來!”

王姝後知後覺地感覺到疼,靠在床上任由雲雀和姜嬤嬤替她收拾幹凈。

東宮的產房是早就準備好的,大夫和穩婆也早早準備好了。主殿這麽一鬧騰,整個東宮都清醒了過來。太醫連夜趕過來,隋暖枝也從來不及收拾趕了過來。

東宮又得一子震驚了朝野上下,也是這時候,京中各世家大族才知曉東宮裏還藏了個側妃。

等知曉這個側妃就是誕下龍鳳胎的那位,頓時引起一陣軒然大波。

好些世家這時候才嚼出失策,側妃娘娘何時入京?入京多久了?他們竟然一點風聲沒聽見過。先前還只當殿下在京城金屋藏嬌,原來是那位側妃娘娘麽?

算算這位懷孕到生產,少不得當初太子進京時就來了。出於各種緣由,側妃娘娘在人眼皮子底下做著生意,外人竟然無人知曉。知曉這位側妃是商賈出身,卻沒有人敢小瞧王姝。畢竟這位側妃可不一般,殿下身邊統共只有三個子嗣,全是出自這為側妃。

有這等榮光,怕是正妃也得退避三舍!

一時間,京城內外都在議論此事。發覺其他人也沒註意到側妃娘娘的到來,都把心思放到了巴結正妃的事兒。畢竟正妃出自隋家,這可是真正出身高貴。這麽一問幾大家族都這樣,這才放下心。

大家站在同樣的起跑線上,倒也不顯得慢人一步。不過此時他們想巴結這位側妃,倒是有些難了。東宮不像外頭,沒那麽好進。身份不夠的,根本沒可能進東宮去探望。

見不著人,說不上話,自然攀不上關系。

所有人耐著性子等,等東宮小皇孫的洗三宴。可以一堵側妃芳容。不曉得多俊俏的容貌才能叫那位天之驕子的太子殿下鐘情如斯。

眾人私下議論紛紛,王姝卻沒那麽多心情去管這些。第二胎生得並不艱難,不到三個時辰便生下來。有了經驗,王姝身邊人照顧她照顧的十分仔細,她身體也沒遭多少罪。就是小梁替她按穴道推拿有點疼,但為了身體能盡快的恢覆,這點疼也能忍。

第三個孩子是個男娃娃,生下來也是醜的驚心。不過有了龍鳳胎打底,王姝也知道此時越醜,長開了越好看。心態穩得一批。

倒是蕭衍行激動得不得了,抱著小孩兒眼眶都紅了。

王姝嗦著面看他那模樣,嘖了嘖嘴。

這親自看著接生的孩子就是不一般,還給這鐵石心腸的男人整哭了。

“他怎麽這麽小?比呦呦當時都小不少,”蕭衍行儼然已經忘了龍鳳胎出生時的模樣,兩只手捧著小娃娃擔憂得不得了,“是不是養得太弱了?”

王姝喝著湯耷拉著眼皮子,第二胎沒耗費多少力氣,她生完人還是清醒的。

“你仔細看看,老三可比老大老二大多了!”

蕭衍行於是又看了一眼,細細回想。確實。呦呦當時還沒老鼠大。

他於是不說話了。

王姝繼續吃面,她好餓啊。

過了一會兒,蕭衍行又問:“他怎麽不哭?我記得呦呦當時動不動就哭……”

“你記錯了。”王姝眼皮子都懶得擡一下。

蕭衍行對老三的興趣出乎意料的大,給孩子起了幾個名,如今事到臨頭又不滿意了。他打算再斟酌一二時,難得清醒過來聽到消息的皇帝竟一道口諭把這名字給起了。

蕭懷瑾。握瑾懷瑜,就這麽給定了。

且不說蕭衍行被噎得當天晚膳都沒用,皇帝倒是因為孩子的出世而精神氣好了不少。

龍鳳胎的洗三、百日宴、滿月宴都沒辦,老三倒是特殊。因為皇帝的口諭,洗三宴辦的十分隆重。

宴請了諸臣,京中有威望的人都來祝賀。東宮上下熱鬧非常,門口的貴賓絡繹不絕。禮部更是按照皇家規制給了方便,陣仗鬧得極大。王姝低頭看著安安靜靜的龍鳳胎都忍不住心中愧疚。伸手摸了摸兩個孩子的小腦瓜,俯身將兩人摟在懷裏。

“往後你倆的生辰,娘給你們大辦特辦!”

龍鳳胎撅了撅小嘴兒,倒也沒哭。他倆已經五歲了,小君珩早慧,已經能聽懂話了。

“我們以後去涼州辦!娘和舅舅陪著!”

呦呦也一臉大方的點點頭,小姑娘年前被封了郡主,賜號昭陽,越發的有郡主架勢。

“好。”

王姝才安撫了兩個孩子,就聽外頭姜嬤嬤道:“主子,有女眷來訪。”

王姝皺了皺眉,按理說,她是側妃。雖說是她的大喜之日,但女眷來訪,按規矩來說應該是先往正妃的院子去一趟。拜見過正妃後才來這邊賀喜,怎麽這個時辰就來了?

不過人到了門外,不能攔著不讓進。

王姝稍稍收拾了一番,便讓姜嬤嬤將人給引進來。

來的不止一個人。以鎮國公夫人為首的一眾貴婦人們,各大世家的主母們各個攜重禮,笑容滿面地來了。浩浩湯湯一大批人進了院子,沒敢一擁而進的全擠進內殿來。剛生產的,必定是不喜吵鬧。她們倒是體貼。剛走大殿門口便將侍女們留在了殿外,只身進來看望。

結果迎面的鎮國公夫人還沒張口,就被王姝一個照面給驚在了原地,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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