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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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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江南的事務在五月下旬告一段落。

蕭衍行出手推動事情的發展, 卻不能本人置身事件中心。他如今還是個‘瘋癲’的狀態,對外不能走路風聲。確定掀起了波瀾,只管靜待事情發展便是。

他是次日下午抵達臨安縣的。馬車還沒到門口, 府中便已經熱鬧非凡。

王姝剛從北郊回來,忙了大半天,正準備回來小睡一下。但其他人都去門口等著, 她不能不去。

按理說,蕭衍行‘參禪’回來,往日是很少需要後宅女眷去迎的。但這回估摸著是參禪的間隔有些長, 府上也確實鬧了些事兒,幾個女眷全都早早等在門口了。王姝快速地換了身衣裳趕過來, 門口已經擠滿了人, 沒有空位子給她站了。

梅氏帶頭站在頭一個,楊氏站在中間,連臉上疤沒消掉的柳氏也在。

王姝一看沒位置站, 準備往後頭去。忽然被人推了一下。

“?”王姝一楞, 扭頭看了眼剛才拿手戳她的袁嬤嬤。

袁嬤嬤站在她身後眼觀鼻鼻觀心,默默將兩邊的位置給撥開, 空出了一條道叫她過去。

王姝:“……”

罷了, 那就等著吧。

約莫等了一刻鐘,馬車才幽幽地從路口轉過來。

趕車的人是隨侍莫遂, 兩側騎馬的護衛, 一行人輕車簡行, 踏著夜色慢慢從道路盡頭過來。等車子吱呀吱呀地停在門口,垂著的車簾裏探出一只素白修長的手。

骨節修長均勻, 指甲修剪得十分幹凈。古代人有“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的規矩, 大慶許多貴人有養長指甲的習慣。蕭衍行的反骨便在這,這人是少見將手指甲修剪得極為幹凈的。白皙的手襯得褐色的車簾布色澤晦暗。而後,清瘦了些許的蕭衍行從馬車上下來。

他一身青色長衫,烏發用一根普通的綢帶半束著。鬢角的碎發落下來,一張在明媚的光下格外驚心的容顏。修長的脖子下鎖骨微微凹進去……秋水為神玉為骨,青綠的顏色襯得他本就清冽的氣質,極為幹爽清凈。若不開口,還當以為是那個豐神俊朗的公子哥兒。

他的身影一出現,人群便躁動了。

柳氏眼睛裏立即就含了淚,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梅氏想搶在第一個,但被人拽著胳膊沖不到前頭去,一群人就這麽相互拉扯的站在了原地。

王姝一個哈欠沒打完便湮在喉嚨裏,擡眸呆楞楞地看著燈下淺笑的蕭衍行,看傻了。

也沒多久沒見,怎麽覺得這人越長越好看?

她呆楞楞的站在原地,直到後背被袁嬤嬤悄悄推了一下,她才回過神。發現那相互牽制的幾個人不知何時已經沖到前頭去了,但因為顧忌蕭衍行的性情沒敢靠太近。隔著兩三步的距離,輕聲細語地與蕭衍行說著話。蕭衍行還是那副冷清的姿態,但也沒有不耐煩。

王姝楞了楞,趕緊走過去。

他身上的傷其實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但還是帶著一股淡淡的草藥味道。一陣風吹來,空氣中有股苦澀的味道。風拂動的他發絲發帶飄舞,顯得人神情十分放松。王姝站在外頭沒往裏頭去,倒是蕭衍行的目光越過女眷精準地落到她身上。

許是見王姝一頭墨發睡得亂糟糟的,站在前頭不停地打哈欠,蕭衍行忍不住又笑了。

輕輕一聲笑,叫吵鬧的氛圍都靜了一靜。不過他的註視只是一瞬,不等梅氏等人發現在看誰,他便已經收回了笑容。淡淡地與人說了幾句,便道了一聲:“進屋吧。”

話音一落,嘰嘰喳喳的女眷便安靜下來。一大幫人呼啦啦又進了宅子。

這個點兒已經有些晚了,午膳是趕不上的。主子爺時隔快兩個月才從回府,府上自然是要設家宴的。袁嬤嬤從早上起來便開始忙活,家宴便改成了晚宴。一行人浩浩湯湯的進了宅子,王姝跟在隊伍的最後頭,為首的幾個女眷這會兒忙著不著痕跡地告狀,誰都沒心思打量她。

王姝慢吞吞地跟著,蕭衍行便徑自回了自己的屋子。女眷們站在二門處許久,悻悻地回了後宅。

蕭宅的家宴一如既往的無趣。

沒有主母壓著,下面的姬妾便放肆了許多。尤其是梅氏與柳氏新仇舊恨,自然逮著機會就告狀。哪怕事情過去半個月了,柳如慧仍舊想起來就氣得嘔血,當場便哭著請蕭衍行給她評評理、論個公道。她從小就比一般人美麗,自及笄後,便成了京城雙姝之一。

柳如慧有多愛惜自己這張臉,此時便有多恨梅氏。雖說如今臉上傷造好了,只剩一道凸起的印子。但對於自詡臉美得毫無瑕疵的柳如慧來說,這一點點疤痕都是要命的。

“……爺,你要為妾主持公道啊!”柳如慧素來嬌弱,此時哭得梨花帶雨,好不可憐。

梅氏早防著她告狀,當下便也哭起來:“妾不是故意的!妾也是被她咄咄逼人給氣得。妾素來最是溫順單純的性子,等閑不與人沖突。若非柳氏欺人太甚,妾不會做出如此失禮之事!請爺明察。”

“你就是故意的!你嫉妒我美貌!”柳如慧氣她巧舌如簧,“若非如此,誰會拔了簪子往人臉上劃!”

兩人一吵起來,誰也不讓著誰,鬧得臉紅脖子粗。柳氏一心一意地哭訴自己傷勢有多重,受了諸多委屈。梅氏則氣急敗壞地罵她面慈心苦,暗裏藏奸,不是個好人。

原本一個無聊的家宴,被兩人吵得十分熱鬧。

別看柳如慧文雅,但真吵起來說話也極為難聽。那梅氏也不慫,父親是翰林大學士,也是飽讀詩書的人。不過平日裏不愛顯擺,罵起人來引經據典,還挺辛辣。

王姝照例坐在最末端,一邊吃著飯一邊看熱鬧,十分有意思。

說起來,她回來從江南匆匆趕回來,就一頭紮進了實驗中。這段時日光顧著忙田地裏的活計,沒跟這群女眷打過交道,對細枝末節的事情不是很了解。

此時感覺到十分的清楚,就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往日這幾位世家貴女最遲矜持不過的人。看王姝的眼神都是那等睥睨的,高貴優雅漫不經心的姿態。這還是她頭一回看到她們爭執的臉紅脖子粗,恨不得撓上幾爪子的模樣。

蕭衍行安靜滴坐在上面,也沒有制止兩人的爭端。王姝眼神飄過去,被他一把抓住,又趕緊低下頭。最上首的楊氏倒是一如既往的安靜,就是臉上有幾分晦澀的氣息。

不曉得是不是也遇上什麽事了,全程安靜得像是心死一般。

兩人吵鬧到最後,蕭衍行實在是頭疼。便幹脆利落地以各打五十大板的方式,結束了這場鬧劇。蕭衍行明明是個很公平的人,此時卻不去分辨這兩人誰對誰錯。不管誰先扒了誰的花,誰先劃了誰的臉,算咎由自取。一樣都被罰了半年的月例和三個月的閉門思過。

兩人鬧成這樣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尤其是柳如慧,整個人都蔫巴了下來。她不懂為何主子爺對她沒有半點憐惜?明明她比梅氏美艷太多,他怎麽都不會憐惜她呢!

她想不通,算是徹底也死了心。

蕭衍行這頓家宴根本沒用多少飯食,只筷子沾了沾便起身走了。

他一走,女眷們也沒了繼續留下來大眼瞪小眼的動力。柳如慧本來抱著極大的希望,蕭衍行回來後會為她主持公道,讓梅氏付出代價。結果主子爺不僅沒罰梅氏,還把她一起給罰了,當下十分難受。被禁足和罰月例叫梅氏本來心裏也有幾分難受的,但見柳如慧沒討著便宜,她便不難過了。

兩人前後腳一走,楊氏難得坐了許久。一聲不吭地不知在想什麽,臉拉得老長,也不大吃東西。身後的婢女靜悄悄地跪坐在她錯身一個人的後頭,靜靜地看著她。

王姝默默填飽了肚子,便也起身走了。

四個人如今兩個人被禁足,楊氏又陷入了恍惚之中。

這府宅自然又消停了下來。不得不說,蕭衍行在應付後宅女眷上頗有些狠心的,幾乎沒有給她們留半點耐心。雖然能理解他外頭的事情繁重,勞心勞力,分不出心神去關註後宅女眷的喜怒哀樂,但王姝還是覺得蕭衍行在情愛上頗有些冷情的。

冷情也不一定是件壞事,至少不會在女色上出問題。但也不是一件好事,得到他的心極為困難。

王姝撇了撇嘴,好在她也沒想得到他的心。

慢悠悠地回到自己屋子,腳剛一踏進去,王姝便奇怪地退出來。她仔細看了看四周,確定是自己的屋子,再次踏進去,忍不住扶額。

袁嬤嬤的手腳不是一般的快,也就家宴這麽一會兒的功夫,她的屋子便被布置了一番。

紅燭和窗花便不說了,床上的褥子,紗帳,墻上掛著的帷幔等等都換成了紅色的布料。遠遠一看都是紅彤彤一片。王姝早就進門了,且也不是娶妻,弄出這個陣仗其實有些不合規矩。沒想到袁嬤嬤這麽規矩的人,竟然也有放肆的一回。

“額……”所以他在江南說的那些騷話,都不是在開玩笑嗎?

蕭衍行這個道貌岸然的家夥!

王姝臉上表情精彩紛呈。正在無語凝噎,袁嬤嬤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笑瞇瞇地帶著一批人魚貫而入。她身後的丫鬟們捧著各種器具,還有些洗漱的用具。

“小君,先去洗漱一二。”

袁嬤嬤除了給蕭衍行端茶倒水,其實已經多年不親自伺候主子了,“奴婢伺候你洗漱。”

該來的事情跑不了,王姝也不能昧著良心說不喜歡他。不過事到臨頭的時候,總是免不了會慫一下的。王姝靠再浴桶中,任由袁嬤嬤替她澆洗頭發。這次沐浴格外的講究,從頭到腳都洗的幹幹凈凈。袁嬤嬤還不知打哪兒弄來的香脂,氣味好聞的王姝都驚訝了。

“這個是宮裏的秘方,保養皮膚用的。小君若是喜歡,奴婢往後給小君做。”

王姝倒是沒想到袁嬤嬤還有這一手手藝呢。不過轉念一想也正常,袁嬤嬤這樣一個在宮裏做到孝賢皇後心腹,沒有一身本事是不可能的。基本上能在宮裏混到老的宮人,都是各有本事。

“那可說好了,嬤嬤得空了給我做。”她笑了一聲,欣然應了。

王姝雖然自己過得糙,但下面伺候的人卻不憊懶。她的身上保養用的藥膏子,面脂從來沒少過。無論是芍藥鈴蘭還是現在喜鵲,都堅持不懈地為她保養皮膚。不過袁嬤嬤的東西自然更好,王姝還是頭一次聞到這麽合心意的香。

仔細地從頭保養到腳,王姝從盥洗室出來都已經是一個時辰後。

王姝靠著軟榻任由袁嬤嬤替她絞幹頭發,昏昏欲睡。天邊不知何時已經黑了,夜幕罩下來,院子裏四處掌燈。不知何時屋子裏紅燭點上了,顫巍巍的映照著滿屋的通紅。

袁嬤嬤收拾了一番,笑瞇瞇地帶人走了。

王姝靠在軟榻上有些困,但吃飽了就睡不太好。她幹脆趿了鞋子下榻,在屋子裏走動了一會兒。

窗外的夜色還不算深,沒有到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遙遙看著,天邊兒還有幾分墨藍。燈雖然已經點上了,其實依稀還能看得見廊下有人走動。王姝才走動沒兩圈兒,將自己珍藏多年的棋盤拿出來了。坐在床邊擺弄了一會兒,擡頭就看到走廊那頭一個修長的人影不疾不徐地走過來。

那人半邊身子影在暗色中,身前莫遂打著燈籠,照的他五官如墨畫。他走路身姿極為挺拔好看,這是一種刻到骨子裏的矜貴。燈籠的光照著他下半張臉,一張殷紅的唇。

不一會兒,就聽見門前一陣響動。

清冽如山間風的嗓音淡淡道:“你退下吧。”

王姝身體一僵,轉過頭,就看到門吱呀一聲推開。蕭衍行攜一身水汽推門進來。

他長身玉立,靜靜立在門邊兒。

擡眸對上王姝的眼神,蕭衍行的神情疏淡而矜持。不過,身上竟然也穿了件紅色的衣裳。這人容色向來是極盛的,便是往日隨行記錄太子言行的輔弼官員,都要時常記錄一筆儲君樣貌極美。此時一身紅,眸色微暗,好看得仿佛志怪中勾魂攝魄的精怪。

王姝撓了撓臉頰,臉頰上有些控制不住的燒,心裏其實也有點尷尬。說真的,這事兒擱誰身上都有點尷尬。但尷尬歸尷尬,心跳也確實響如擂鼓。

手腳不知往哪兒放,王姝半天憋出一句話:“爺,天還沒黑呢。”

蕭衍行:“……”

立在門邊的人僵硬了片刻,擡眸忽地惱火瞪了王姝一眼。

王姝本來還挺緊張的,見他這模樣,頓時就不慌了。她這人就這樣,你比我慌,那我就不慌了。這位主子爺性子就算再難搞,身份再高貴,心思再詭譎,也不能改變這人是個二十二歲大處男的事實。在男女之事上他估計還不如王姝有經驗,這麽一想,頓時就覺得沒什麽好尷尬的了。

不僅不感覺尷尬了,王姝一改拘謹,站姿都變得有那麽點兒猖狂。她想起了寺廟廂房那一夜,指不定這人會被她壓著翻不了身呢!

想著想著,她自己樂來了。

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蕭衍行:“……”

蕭衍行倒是不尷尬,男子慣來在這等事兒上坦蕩。哪怕這位孤寡多年的老處男,蕭衍行也認為這事兒天經地義。他惱火是王姝這丫頭,讓他著惱。恍惚間他也與王姝想到一塊兒去,寺廟廂房那一夜,算是這位高高在上主子爺最不堪回首的一夜。

不過蕭衍行素來是個心性強悍的,任何事都阻攔不了他吃了王姝的決心。不過一瞬,便收起了這等微妙的情緒。

燭光照著王姝一張臉,她彎起來的一雙眼睛仿佛粼粼的湖水。因著剛洗過頭,烏發還有些潮濕地半挽披在肩頭。唇色被血氣熏染的紅潤飽滿,她此時褻衣是紅色的,更襯得人肌膚如雪。

王姝歪了歪腦袋,指了指桌子上的棋盤:“爺,天兒還早。下兩局嗎?”

“早嗎?”蕭衍行看了眼窗外。

“……不早嗎?”王姝哽了哽,梗著脖子問他,“卯時剛過,戌時。這還不算早?怎麽著也得戌時三刻吧?”

蕭衍行一想也對,點了點頭,確實是有些早。

“下嗎?”

“下。”

看向棋盤,他擡腳緩步走了過來。

“你不是不會下棋?”蕭衍行也是找王姝下過棋的。這人連棋的規則都不懂。

他身高腿長,走得看起來不緊不慢,其實人走到王姝的近前只不過幾步罷了。隨著他的靠近,一股清淡的香氣混合著他的氣息靠近了,王姝臉驀地一紅。

“不會下圍棋,不代表不會下五子棋!”

幽幽地吐出一口氣,王姝往矮幾對面一坐,“今兒就叫爺見識一下我的技藝。”

蕭衍行雖然不清楚什麽叫五子棋。但王姝經常說些奇奇怪怪的話,他早已習慣了。再來,他於棋之一道上頗有造詣,不管什麽棋一通百通,自然是不拘的。

掀起下擺在王姝的對面跪坐下來,蕭衍行也做了請的姿勢。

“爺,這五子棋呢,規則簡單,但也頗有些意趣的。”王姝一顆一顆地往棋翁中扔棋子,“便是橫豎斜三個方向,不管哪個方向,同色的五顆棋子連成一線便算贏。贏了可吃對方一子,再繼續。直到耗盡對方的棋子算全勝。”

規則確實簡單,蕭衍行原以為是什麽棋,原來是類似於一種連珠的小兒把戲。

蕭衍行下棋那都是刀光劍影的,這種小兒的把戲他五歲以後便沒有碰過。擡眸看了眼興致勃勃的王姝,他倒也不排斥陪王姝玩這等幼稚的游戲。

不過,他這人功利的很,不能白玩。

神色微微一動,蕭衍行忽地揚起一邊眉頭:“輸贏得有個彩頭,不然玩這也沒意思。”

王姝一想,倒也是。

於是看向他:“爺想要什麽彩頭?”

見蕭衍行嘴角翕了翕,王姝電光火石想到什麽,立即開口打斷:“咱合法合規地玩游戲,不賭錢。”

蕭衍行驀地被她這搶火似的態度給噎了一下。擡眸看著王姝,那一雙琥珀色的淺瞳靜靜地凝視著眼前人,久久不知該說什麽。

……到底在這姑娘心中,他是有多愛打劫她?

“不賭錢,”蕭衍行眸中漾起了淡淡的笑紋,“你放心,爺不缺你那點銀子。”

王姝聽到這話都想笑,心道,你可太缺了。

光江南這一遭,王姝就砸進去好多銀子。不過砸進去王姝也不後悔就是了。這樁事兒若是她父親在世,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本來只想緩解一下尷尬的氣氛,但被蕭衍行這麽一搞,弄得跟真賭什麽似的。

頓了頓,“那爺想賭什麽?”

蕭衍行的眼神深深地落在王姝的身上,沒有說話。

許久,他喉結滾動了兩下,鴉羽似的眼睫垂下來,擋住了眸中的深色:“你若是贏了我,我送你一件重要之物。我若是贏了,姝兒親手為我做一套衣裳吧。”

王姝:“……”你想半天,就想到這麽非人的活計?聽聽,這是她能幹出來的活兒?!

王姝素來自認手巧,能做很多東西,但針線活她是真不行。縫個襪子釘個扣子是沒問題,再不濟,繡個荷包也能勉勉強強。做衣裳什麽的,真心是高看了她。

王姝不由有點猶豫,想讓蕭衍行換一個。

“若是不成,那便……”

王姝哽了半天,面無表情地冒出來一句:“……爺你是在玩火。”

她做的衣服,他要是敢穿,那也能做。

“自然。”雖然不知道這梗,但蕭衍行莫名被她的神情逗笑,“姝兒做的,我自然會穿。”

“你說的,”王姝嘖了一聲,“醜了別怪我。”

“嗯。”

“對了,爺說的重要之物是什麽?”

“……你肯定不會吃虧。”

“那行。”

話說到這份上,兩人還真下起來棋了。

王姝本來覺得下五子棋這種事,她百戰百勝的。畢竟在後世,她沒事幹就愛玩這種益智游戲。王姝連機器都下贏過,技術可見一斑了。但沒想到,蕭衍行是個奇葩。三局兩勝,他頭一次玩,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王姝就被他贏得連話都不想說。

“……爺,你是不是學過?”五子棋這游戲雖然簡單,但也不是那麽好贏的。畢竟棋子兒這麽多,反敗為勝的機會也多。蕭衍行楞是堵得她一次連線都沒成。

蕭衍行,慢悠悠地收起了期盼,將王姝手中的黑子放進棋翁中:“沒,頭一次。”

王姝:“……爺你心機一定很深沈吧?”

蕭衍行:“……”

……不管他心機是不是深沈,陪玩游戲已經結束了。蕭衍行慢吞吞地收完了棋盤,轉頭走到王姝的跟前。不管她如今還跪坐在蒲團上,彎下腰,將她整個人像端箱子一樣端了起來。

王姝默默感覺到離開地面一尺高,她就這麽被人抱著,放到了床上。

跪坐在床上的王姝:“……”

蕭衍行雙眸在燭火下仿佛閃著細碎的光,他擡手放下了床帳。床帳落到他的身後,柔軟服帖地映出來一個寬肩窄腰大長腿的身形。因為個子太高,怕碰到腦袋,他是微微低下頭的站著。而後緩緩彎下腰,俯視著仰頭呆楞楞看著他的王姝,伸手捏住了王姝腦後的玉簪子。

素白的手,輕輕一抽。早已幹了的烏發如流水傾瀉下來。

蕭衍行勾了勾唇角,嗓音清雅,極為矜持地提醒她:“夜深了姝兒,該歇息了。”

王姝的呼吸微微一窒,呼吸停頓了一瞬。

說罷,他那只手輕輕捏起了王姝的下巴,低頭吻了上去……

清冽的氣息混合著極淡的花香味。這人來之前應當是拿什麽漱過口,嘴裏有股極為好聞的味道。他的頭發也是半挽著的,因為他的姿勢滑落下來。兩人的烏發在紅色的被褥上蜿蜒地糾纏在一起,蕭衍行單手扣住王姝的後腦勺,一只手攬住了她的腰肢,就這麽將人抱進了懷裏。

輕輕的觸碰,像碰一朵易碎的花,優雅又矜持。

但這人骨子裏是沒這麽好說話的,優雅和矜持是他的表象。他骨子裏霸道且強勢。親密到極致的親吻,兩人親吻過無數次。在江南的時候,蕭衍行熱切的喜歡親吻她,也喜歡在她身上留下印記。本就是個聰慧的人,這等事用心去學,他掌握得爐火純青。

王姝一面覺得頭皮發麻,一面又覺得不能認慫。蕭衍行勾纏她,她便也去勾纏他。

呼吸全被他卷進口中,她能聽見蕭衍行強烈的心跳,快得仿佛要從口腔裏跳出來,咚咚咚的響徹耳廓。

兩人的體型差確實有些大,王姝兩臂放在身側擋著,整個人都被他完全地包裹起來。

酥麻的觸感從尾椎骨後腦勺襲上來,蕭衍行翻身將人壓了下去。

……

這一夜,燈未熄,雨打芭蕉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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