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鬧巷生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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鬧巷生事端

朔月盤算著離開宗門的日子,不過才去二日。

她逃出來時並未打算破罐子破摔,留了一封書信,假稱自己跑來追捕常憶了。但若遲遲不歸,他們定會發覺蹊蹺,興許還會為了師尊留給她的玉佩追來,吸取最後一絲價值。

移靈根一事必須盡快做成,若是等天演墟先行一步,她的計策就完全泡湯了。

清晨,朔月敲開常憶的門,問她要不要一塊去街上走走看看,給回春谷主挑點見面禮。

指不定十個禮物裏能蒙對一個,也是好事。

常憶自然不會拒絕,朔月眼下是她的雇主,又是手拿她靈根的債主,她這個附庸再不積極點,委實羞慚。

例行用過早飯,她們就動身到城中去挨著看。最熱鬧的一條街邊車水馬龍,衣香鬢影,鑼鼓喧天。各色花樣的東西倒是齊全,卻不知從何處下手。

常憶看朔月一臉為難,默默想著。

微漸元君是個劍修,卻喜好吟風弄月的詩文,說是修身養性,因此也叫常憶與之打交道。她讀了一肚子的酸書,倒學了堆俗禮,“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之類的規訓。

禮物和禮制倒是同一個禮字了,可品起來怎麽就千差萬別。

回春谷主是個修士,自然不求富貴。那麽落在實用這一點上,送些丹藥、器材恐怕是最合適的。不過這樣未免落俗,人家也不缺。

正想著,耳邊忽然有一陣喧鬧。

朔月也在往吵鬧的地方瞧,她望了兩眼,期期艾艾地說:“……我們一塊去瞧瞧?”

常憶不喜熱鬧,倒也沒反對,打算讓朔月看夠了就走。於是從人群中擠過去,就這麽來到了事發第一線。

只見一個白衣的姑娘手中提個木漆籃子,一邊有位布衣大娘淚眼婆娑,挽著她的手不肯放,嘴裏還說著什麽。

姑娘面有不耐,卻也掙不開。她高聲斥道:“大娘,我好心幫你,何故你要胡攪蠻纏?此番惹得四鄰看笑話,叫你兒子如何體面做人。”

周圍人嘰嘰喳喳低聲議論起來,朔月只聽見那大娘松了手,面上悲戚無比:“姑娘你也知道要做體面人,可我女兒命都要沒了怎麽才能活得體面?姑娘你大發慈悲救救我們兩娘母吧。”

“我救你二人,怎不想想我如何脫身?莫非好人就活該嗎?”

旁邊有個奶奶拄著拐杖,低聲嘆道:“可憐,蒼天無眼哪,怎麽偏偏就折騰這苦命人。”

朔月見姑娘和大娘還在拉扯,便問起這位奶奶:“這位奶奶,你可知這是怎麽回事?”

“哎喲,丫頭你不是羿州人吧?說來話長。”奶奶用手遮著嘴,碎碎叨叨說起來。

“這陳二娘不是本地人,遠嫁過來好些年了。羿州城裏有個大戶姓賴,開了家米肆。二娘家裏官人就是裏頭的夥計,兩個討生活幾年,生了個一兒一女,養得好嘞。可惜孩子他爹前些年得了病就這麽去了,留她娘母三個,二娘只能做點刺繡活營生。老天有眼讓小哥兒中了秀才。他原該前些日子鄉考,哪個曉得賴員外家那個二流子,看上了他家蕓娘,叫人搶去了,硬是想娶進門當妾。這樣一折騰就過了時日。”

“這怎麽行。”朔月詫異。

“就是說嘛,沒這個理。二娘去衙門報官,哪知道官府認錢不認理,還反叫二娘賠罪道歉。哥兒也是心裏有氣沒地兒灑,一冒火了直接打了賴員外兒子。這下糟了,賴員外兒子直接叫人來把哥兒打了個半死,二娘織的布也都給剪爛了。”

朔月憤然:“哪有這樣狗官!待我去揍他一臺。”

“哎喲丫頭你別急,等我先說完。”

奶奶看了一眼人群中的白衣女子,皺起了眉頭:“這世上好人難當哦。你瞧裏頭那丫頭,她有本事,好心去救哥兒,幫人家撿回來半條命,卻又被那員外兒子看上了。你說這算什麽事兒!人家還放話說,只要這丫頭肯嫁,不僅把蕓娘送回來,還賠錢賠禮。”

“大娘她也不該……”朔月本想說下去,看見奶奶的表情後把話吞了。

奶奶自然知道她心裏所想,苦笑道:“是啊,造化弄人,怨得了誰。若是真有報應能治得了這紈絝,鄉裏鄉親怎麽會只曉得看熱鬧。這賴家,惹不起。”

朔月和常憶對視一眼,她低聲道:“恐怕又要耽擱會了,饒我多此一舉,多擔待些。”

常憶心中隱有預感,卻沒料到朔月徑直擠開人群,沖過去擋在了大娘和姑娘中間。

只聽朔月笑了兩聲,拉過大娘慰道:“大娘,若有難處向我說,急不得一時,我們先把情況說清楚,你們爭執不下,此事解決不了。”

她朝白衣姑娘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讓她快走。然而白衣姑娘卻置若罔聞,冷冷立在一邊看她們倆拉扯。

大娘就似病急亂投醫一般,一聽朔月說有辦法,手緊緊拉住朔月,聲淚俱下:“姑娘你不說玩笑?當真有法救我娘母?”

“您先冷靜冷靜,”朔月示意性拍拍她的手背,又朝周圍一揮手,“大家夥都散了吧。”

她隱約聽見邊上有人小聲嘀咕:“當真不是來誆人的?”

朔月還真不是來和稀泥的。她只是見不慣這種破事,表面上大娘苦苦相逼,實則是背後有個作惡多端的壞人。

很多年前,朔月曾經被這麽圍起來笑話過,當時有人拉了她一把,朔月才得以脫身,成長為今日的她。

路見不平,倒也就潛移默化成了她骨子裏的向往和道德標準。

人群散開後,朔月先把大娘帶到邊上的小巷子裏,找了個地方落腳。那白衣姑娘似乎不放心事情走向,跟著來了。

常憶站在朔月身後,大娘則是坐在朔月邊上,對面白衣姑娘毫不掩飾自己的打量,目光盯著朔月不放。

常憶這個角度可以和白衣姑娘對視,她靜靜看了人家半晌,總算讓她挪開了視線,轉而走到朔月另一邊站著,聽人家講話。

大娘焦急地問:“姑娘你有什麽辦法?”

朔月沈吟片刻,慢慢說:“大娘,既然您家公子考取了秀才,員外私自傷之有違禮法。他們是料定你們肯忍氣吞聲,才敢橫行霸道。你就大膽些,把狀告到太守那。”

“啊?”大娘睜大眼睛,連忙擺手,“不行不行,姑娘你有所不知啊。賴老爺是我們這最大的米商,他與上頭人都有關系,不好告的。我就算去了也是白去呀!眼見得都要到冬天了,這鄉試錯過一年要等三年……”

說著說著,大娘眼淚又淌下來。她低頭看著手指尖發呆,似個雕刻的木頭人了。

眼下季秋中旬都過了,秋闈早已落幕,看來此事拖沓了一個多月。不僅禍害良家婦女,還耽誤人家前程。

朔月極快分析著,打探:“他們可曾限定期限?”

“就在五日後。”

白衣姑娘冷聲道:“那樣流氓人說的話你也敢信不成?我若真按他們心意嫁給賴家兒子,他恐怕也不會把姑娘送回來。況且賴榮他爹剛走,更是肆無忌憚。”

大娘苦著臉一字一句道:“姑娘我知道對不起你,可是蕓娘她命苦呀,這番也是我害得她……”

大娘沒說完,白衣女嗤道:“大娘你不需和我道歉,分明錯的是賴家人,只他們有賠禮道歉的份兒。我哪裏不想救你們,但我也得先保全我自個兒。”

大娘張口想說話,最後還是皺著臉嘆氣。

朔月其實對人間的事故不大了解。

她心想,賴家有錢,還和官府暗通款曲,賴家的兒子又是個紈絝,定然對陳二娘兩人死纏爛打,光是給母子三人金銀治標不治本,還會有後顧之憂。

正如白衣女所言,流氓不可信。朔月必須得不按常理行事,方能還他們一個公道。

常憶在邊上默默看著,只見朔月從包裹裏取了一錠銀子,塞到陳二娘手中:“大娘你先收著,可以湊活過些天。我有辦法五日內解決此事,也好叫你們安心過日子。我想辦法去賴家幫你看看蕓娘。”

陳二娘推拒半天,硬是被朔月塞到手裏。她感激涕零,連聲道謝,幾乎要磕頭行禮,被朔月攔住。

“大娘你先回家去吧,若是他們再來找事,可以到這個客棧尋我。”朔月用石頭在地上劃出客棧的名字。

陳二娘問道:“姑娘尊名貴姓?”

“大娘只說找蘇月便可。”

陳二娘拿了銀子,暫且擺脫生計之苦,信了朔月所言,只身往家那邊回去了。獨留她們三人在原地。

見白衣女遲遲不走,朔月轉頭問道:“姑娘留下來,是為著一同商議決策?”

對面冷哼一聲,譏誚道:“修仙之人的規矩你莫非不知?怎能摻和凡人之事。你想懲治那幾個流氓,可就犯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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