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她醒來看到頭頂是四根棍子頂著的破衣服在遮著陽光，旁邊還有一個又一個這樣搭起來的小棚，周圍很多人，男人女人的罵聲、小孩的哭聲玩鬧聲，吵的她腦子懵懵的。

過來一個比她大的男孩，衣衫襤褸提著一根棍子，發現她醒了，趕緊沖後面喊“爹，爹，妹妹醒了。”男孩後面出現一個同樣衣衫襤褸的男人，擡手試了試她的額頭，問了她好多話，大概是叫什麽名字父母在哪兒，不問還罷，一問她的眼淚不受控制的吧嗒吧嗒就下來了，卻不說一句話。

看她哭了，父子兩個都慌了也不知道怎麽哄，她一直不說話，那個男孩對自己的父親說，“不會是個啞巴吧。”被他的父親打了一下頭，“胡說什麽，小姑娘肯定是失去父母嚇著了，而且還生著病呢。”男孩接著說，“那怎麽辦，都燒了兩天了，不會燒傻了吧。”又被自己的父親打了。

那個年輕的父親讓兒子看著她，再回來帶著一個年輕的女子，那女子將她抱到懷裏，端來水餵了她幾口，又餵她不知道什麽吃食，難吃的要死。見她肯喝水吃東西，他們三人好像都松了一口氣。

“這孩子也是福大命大，那麽大的燒居然自己下去了，也是可憐見的。”那女子輕輕晃著她和那男子說。

“這孩子看來父母都去了，你們父子打算怎麽辦，多一張嘴就需要一張嘴的飯，自己恐怕都養活不了，再養活她能養活的了嗎？”

“一個小丫頭能吃多少，我們父子總能省出來一口飯的，我既然把她撿回來了總不能再扔了吧，我做不到。”那個男子說。

“嬸子，我會分給妹妹的。”男孩說道。

“哎，”嘆了口氣摸摸她的臉，說了句，“是個漂亮的小閨女，也是，我們省口飯也就夠她的了。”

接下來幾天，她恢覆些了氣力，但始終沒有開口說話，一是不知道怎麽說，二是裝啞巴好處多多，要不然她不知道怎麽回答的他們的問題。

小哥哥叫福子，特別疼她，會在一幫小孩裏炫耀他有妹妹了，不允許他們說自己妹妹是啞巴，什麽吃的都先拿給她，當然這裏不會有什麽好吃的。

通過幾天觀察和聽他們閑聊知道，這裏離京城不遠，他們都是各地逃荒來的，家鄉活不下去了，福子哥哥的母親就是家鄉餓死的。京城不允許他們這些難民進去，他們只能在城外找個地方將就，京城倒是定時會送過來一些賑濟的糧食，偶爾還有一些貴人過來施舍。因為多少有口飯吃，所以積聚的難民越來越多，從他們口中我更深刻的了解了母親曾經說的世道不平、年歲不好。

有一天她終於聽到了柳家莊的消息，說是官府最後斷定是流民過去流竄殺人的，據說還抓走了一些難民，此時她再次確認了柳家莊的人都死了。但不知為何她總認為不是流民殺的，雖然很多流民為了生存確實會互相搶奪，但也會互相幫助。

隨著難民越來越多，加之夏日溫度高，有瘟疫的傾向，“父親”她暫時稱這個救了他的男子一句“父親”吧，把他們兩個孩子搬的離人群遠一點兒，又不敢脫離人群，怕晚上有人襲擊。只要“父親”出外領取食物，一定讓福子哥哥寸步不離的守著她。

而她只一心想著如何能進京城，她要去找她的爹爹，他知道柳家莊的人都死了嗎？

等了兩個月沒有任何機會，因為難民根本沒有機會靠近城墻，她親眼看到有人因家人重病將死跪求進京城看病，卻一家人連同幫忙求情的人都被門口兇悍的門吏給亂□□死。而難民堆裏也不時有人死去，有時家人放聲痛哭，有時竟悄無聲息的被掩埋，似乎這裏的人都習慣了死亡，過後又繼續自己的生活，都只是能活一天是一天。

京城裏過來施舍的官家小姐太太倒還算和善，奴仆卻有些十分的兇悍，有次她被福子哥哥帶著上前去領吃的不小心撞到了一個仆人，那仆人擡手揮馬鞭就打了過來，福子哥哥忙把她緊緊護在懷裏，背上卻狠狠的被抽了一鞭發出一聲痛苦的□□，周圍的人也被嚇懵了。父親察覺到連忙沖過來將他們兩個拉到懷裏檢查，他沒被打到，福子哥哥後背卻是深深的血印。從柳家莊發生事情以來，她都努力著讓自己安靜一些，這一刻心裏委屈極了，而且也不乏擔心“父親”認為她是累贅會不要她的委屈，雖然她決心還得進京城，可兩個月來她也把他們當親人了，如今因為自己連累福子哥哥，她心裏太難受，因此多日來第一次像其他小孩一樣放聲大哭。“父親”和福子哥哥忙過來哄她，可她卻拽著福子哥哥的衣袖不撒手倚在父親懷裏哭個不停。

她的哭聲也引起那打人奴仆家的夫人，知道是自家仆人打了小孩，著人過來請他們過去，“父親”只好抱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她、領著福子哥哥過去。

因為“父親”抱著她，也不好見禮，對方也沒在意，只說“十分抱歉，沒有管好自己的奴仆。”並讓隨著來的大夫給福子哥哥包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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