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片02

不過現在回想起來，我當時可能就想出了那個答案，只是我的選擇不是它。

後來，他出院了。

幾乎是前後腳的事，我家裏人因為一些事叫我回去幫忙。

幾年過去，最終是我辭了醫院裏的工作，回老家去開了家便利店。

叫“姍姍便利店。”

取用了我的名。

後來，我去那家醫院看望我一個住院的親戚，結束以後，我心血來潮，小跑去遠遠地看了看曾經工作過的地方。

外觀看起來都翻新過了，挺好。一個以前的同事看到我，還出來跟我嘮幾句，好像說是一個神秘的企業家大手一揮，資助了醫院之類的，我覺得這也挺玄幻，就當個八卦聽了。

幾個月後，我便利店不知道怎麽就突然火了，一下子開了很多家連鎖店，幾個上學時的朋友都把外地的“姍姍分店”拍照給我，打趣我說我的產業真大，可那確也算是我的店，我竟有些尷尬得不知如何回應。

梅雨天氣，來便利店避雨得人很多，我還是常自己在店裏，來得人大多都是鄰裏，他們也同我拉扯家常。

雨勢漸大，密集的雨點砸在地上，沒有規律，沒有間斷，交談的聲音也欲漲欲高。

大雨之中，偶爾還是有飛奔而過的人，我卻見一人在雨中款款走來，任由雨水倒向他本就濕透的全身。

他在鄉親們異樣的眼光裏淡然自若地走進我的便利店，“老板，來把傘。”

我卻盯著他出神了，然後他的眼睛也對了上來。

那熟悉的眼睛。

好久不見啊，王洲成。

我指了指放傘的位置，示意他自己拿，“五塊。”

他掏出手機，掃了付款碼，然後是吵嚷之中努力鉆出來的五塊到賬聲。

他買好以後，雨更大了，看著外面的雨，似是在猶豫。

“先生，你衣服都濕了。這條毛巾送你了，把衣服擦擦幹再走吧。”

他瞥了一眼我遞出的新拆的黑色毛巾，接過。

有些胡亂地擦起遍布全身的雨水。

頭發被他自己薅得都有些沒了發型。

他像是趕著離開，很快地擦完，卻把那沒幾塊錢的毛巾疊好塞進了包裏。

他撐著傘，有些著急地離開了。

時隔多年的見面很倉促，我想。

不過我們本來，好像也沒有很熟悉。

我二十七歲了，明明也挺年輕的，可是看著身邊人娃都上學了，我家裏也是著急地想把我往外送。

仇女士硬是給我一次性安排了五場相親。

我也沒違背母親的意願，每一場相親都去了，可是他們的眼睛裏都參雜著我的錢。

不開心。

我的腦子裏又開始想那雙眼睛了，空洞的，溫柔的，冷漠的，還有……慌亂的。

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怎麽了。

後來相親的時候，遇到一個各方面都挺合適的，本決定在一起試試，我卻鬼使神差的，讓他等等。

那一天我打了無數通電話，直到我知道了王洲成在哪。

沒想到就在離這裏最近的大城市。

我立刻找人看店，自己則買票，動身。

一直到天黑，他家門鈴終於響起。

腳步聲越來越近，門把手轉動。

王洲成的樣貌浮現。

卻仍是那麽模糊。

我只記得他的眼睛。

後來我問他，“你有女朋友或者妻子嗎？”

他說沒有。

我問，“那你有喜歡的人嗎？”

他說，“姍姍，別問了。”

但他又說，“我們結婚吧。”

於是我們就這樣結婚了。

結婚的生活沒有如我所想的亂作一團，反而他像是從很早就籌備好了婚後的一切，我本以為我們需要很長的互相適應期，可是沒有，他像是已經同我一起生活了很久一樣，他也很愛我，我們的生活似乎一直平靜且安逸。

後來，後來怎麽了？

我的頭開始痛起來。

我想起我無意間知道他曾養過一只貓，叫杉杉。哦，是的，他的摯愛，叫樓杉杉。

但是，杉杉死了。

他也差點死了。

所以姍姍來了。

汗珠接連著滾落，我的心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我忘了我是什麽時候知道樓杉杉的存在的，我也不記得我是怎麽知道的，這件事，我甚至於不需要求證，因為我先生的朋友初見我時，脫口而出她的名字。

想起我們的種種，想起每一個他看我的眼神，我想，我先生真的很愛她。

恍惚間，眼前的場景千變萬化。

我醒了。

我的目光受光線牽引著看向鐵窗，窗外的迎春花開了。

又是一年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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