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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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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要帶新婦到城裏住, 需要尋個好宅子,晏子淵那裏還得應付了事。

陸道蓮本可以隨性將人帶走,愛怎麽安排便怎麽安排, 但是蘇氏女好歹是晏子淵的婦人。

搶了別人的婦人, 總不好過於放肆,而且, 由自己親自出面和她的夫婿說這件事,體驗也很不一樣。

就如姘夫站到正房跟前挑釁, 是一種肆無忌憚的行徑, 可是這種滋味陸道蓮沒嘗過, 他也樂得試一試。

正好叫新婦知道, 他為了滿足她這些小情小愛,算是犧牲了兄弟之情。

她屆時, 可得好好補償撫慰他一番。

陸道蓮的認知中,晏子淵是極好欺負的,他在晏家長大, 是他的氣運好, 帶他離宮的宮人比他那個命大。

所以他才能做個錦衣玉食的世家子。

這也造就了他們天差地別的性子,他看這個弟弟, 就跟一頭被羊養溫順了的狼一樣。

廢了,沒什麽用, 只會狐假虎威。沒吃過多少苦。

他什麽都見識過, 勢力、地位通通都是他自己搶過來的, 所以晏子淵不能與他比。

他站在他跟前,提幾個要求, 他都該感恩戴德。

但是這回,提起他要帶寶嫣單獨小住, 散散心,晏子淵的神情立馬變了,氣勢上也表現很不情願。

“不行,她是我晏家的婦人,憑何跑出去在外留宿。”他瞪著道貌岸然,一臉無欲無求的陸道蓮,他難道不知道讓那婦人發-春是對他的不公。

他還費盡心機對她勾引,這是想讓人對他死心塌地,好叫他這個做丈夫的丟臉丟一輩子。

晏子淵:“我不同意,你且叫她死了這條心。”

“你們二人在晏家後宅想怎樣都行,我又不曾阻攔,出去了在城裏,萬一被人認出來,不知道的以為你與她才是夫妻。”

晏子淵橫眉冷笑:“可這世道,哪有出家人娶妻,婦人嫁僧侶的。別到時候牽扯到我,一同陪你二人被人恥笑!”

這是第一次晏子淵表露出對他僧侶身份的輕視不屑,陸道蓮知道他可能是氣急了,不小心表露的。

但還是被他察覺到了,他微微笑了下,嘴角的弧度不是很明顯,一副沒想與他計較的模樣,說:“我會易容,你覺得會對你名聲不好,那就讓我偽裝成你的樣子不就好了。”

他只是來和他說一聲,也算是讓那個對他翹首以盼的小婦人安心,並沒有真正在意晏子淵的意見。

不然不這麽做,新婦還會兩眼汪汪,用看負心人的眼神看著他。

說罷陸道蓮便走了,姿態倨傲,氣勢一點都不比王孫貴子弱,晏子淵阻止不了,只能在背後隱忍地問:“她這次在山裏,也是故意把自己弄丟的,就是為了引你去找她?”

那道白色身影腳步不停,健步沈穩,即便沒有回應,還是用沈默說明了一切。

奸夫氵婦。

說好不會暗生情愫,這會卻不再遮掩,當著他的面要悱惻纏綿。賤人。

遲早叫他們付出代價。

知會了晏子淵,就當盡了人事。給夠了做兄長的道義。

沒叫他憑白丟了一個婦人。

現下只要考慮帶新婦在城裏哪座宅子居住,陸道蓮不曾在清河置備房產,一下還有些楞神。

入了昭玄寺的僧人,少有出家還俗的,教導他的方丈更是一生未娶,到死都把一腔心血付諸到他身上。

陸道蓮更不曾想過,過這種“半路夫妻”的日子。

這一刻,他好像不是什麽高僧,就是個尋常娶妻生子的人。

如今妻要另外擇宅院居住,陸道蓮還得打發人去相看新屋,雖然是樁麻煩事,但是意外的竟不惹他厭。

“夫君。”到了外人跟前,寶嫣表現得毫不羞臊,自稱是他的“愛妻”,同床共枕的原配夫人。

喧賓奪主地向所有人展示她和他的親近。

城裏蓮花到了雕謝的季節,滿池的蓮子需要撐船收割,寶嫣鬧著讓他帶她來采摘。

於是租了一條小船,陸道蓮喬裝打扮了一番,一如他所言,他偽裝成了晏子淵的樣子,是個帶發能束發冠、面如白玉清冷如雪的高貴郎君。

蓮花池的主人並不認識他們,即使見了陸道蓮的臉,也分不清他到底是不是晏家新任的家主。

只是帶發,扮個模樣,氣質、神韻和習慣,陸道蓮一概都不曾模仿。

寶嫣在旁,含嬌細語,陸道蓮冷漠沈默,卻不乏耐心聽著,池塘主人今日得了不少租賃小船和采蓮的錢幣金珠,又見這對璧人賞心悅目。

不懼陸道蓮的氣勢,專註討好他身邊的婦人,口口稱讚道:“夫人好福氣,不僅生得如花似玉,還得了這般對你寵愛萬千的好夫婿……”

“願祝兩位恩愛不疑,早生貴子,白頭到老……”

陸道蓮看著沒什麽特殊的反應,目光依舊望著滿池塘深綠的荷葉,淡定如斯。

只聽見寶嫣在耳旁捂嘴嬌笑,羞澀地回應:“借老伯吉言,貴子這事……急不來的,隨緣。”

“至於白頭到老……”她話裏有話,不好意思地擡頭看他一眼,他餘光能瞥見她此時有幾分哀戚傷感在裏面。

她又想哭。

又被惹哭,但是很快當著外人的面居然忍住了。

像是說給他聽,寶嫣無比欣慰滿足地道:“能和夫君在一起一時,已經足夠了,妾身哪裏還敢貪心。”

自稱為“妾身”,並非是說自己是妾室,而是在他面前,有意將自個兒身份姿態放得很低,以他為尊。

她從山上下來,對他的態度就很卑微了。

小心翼翼,極盡討好,若說換她以前,表現出寧死不屈的樣子,陸道蓮還能不管不顧得對她調-戲撩撥。

但是現在,她弄得他不大會了。

就算陸道蓮不看重情意,也知道一個女娘,或者說一顆真心是難得可貴的。

他怎麽可能再去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去作踐她?

只有選擇,不接受,不回應,不去理的方式,冷處理寶嫣。

希望她能盡早醒悟,可別因為他吃盡苦頭。

到頭來還要怪他,他可不受這份指責。

“下來泛舟。”

不想寶嫣再和碎嘴的老人交談,免得到時哭哭啼啼,到了傷心處還得他來哄。

陸道蓮率先從岸上走到船板,然後朝寶嫣的方向伸出手。

說好做幾日尋常夫婦,陸道蓮當真沒有帶其他人,遣散了身邊下屬。

但是好幾次,寶嫣還是有看到他與面貌陌生的人交談,見她發現以後就揮退了他們。

想必那些下屬都和他一樣,做了打扮混跡在其他暗處護衛他們。

寶嫣把手遞過去,陸道蓮感受到她的柔胰,稍稍一使力,便將她整個人拉了過去。

小船搖晃,寶嫣害怕到驚慌失色,緊緊扒著陸道蓮高大結實的身軀,裊裊婷婷,掩映生姿地呼喊求助:“夫君,我要落水了。”

“要掉下去了,你快救我呀。”

她明明還站在船上,踩著他的鞋履,兩手卻跟真正落水那樣撲騰,卻又緊貼著他不放。

香風陣陣,嫣然笑語聲,從遠到近。

這荷花池不是只有他們這小小一艘船只,搖楫靠近的就有滿載而歸的采蓮女。

她們不知她和他的身份,眼神大膽而熱情地打量那個鶴立雞群,宛若高山的俊美郎君。

更似笑非笑,捂著嘴睨著鬧了笑話的寶嫣,“小娘子,這裏水淺,你抱得你郎君那樣緊,還不曾落水呢。”

寶嫣登時紅透了臉,掙紮求救的手僵在陸道蓮的肩頭不動了,她把臉埋在他的胸膛上,憋氣般忍住臊意。

可沒想,這幫北地性子直爽,又膽大的女郎見她躲在陸道蓮的懷裏不出來,轉而打起他的主意。

她們將采來的蓮蓬故意扔到了他們的小船上,沖陸道蓮示意:“這位郎君,這些蓮蓬都是新鮮摘的,請你和你家小娘子吃。”

船與船間隔著距離,那些蓮蓬便直奔陸道蓮的懷裏和寶嫣身上來。

寶嫣頭上就被砸了一個,對方大概是想徑自丟進陸道蓮胸膛上的,可是懷裏有個她,正好做了緩沖。

她頭頂蓮蓬,呆楞而嬌俏的模樣,直惹得望著他們的采蓮女發笑。

就連陸道蓮也朝她瞥來戲謔的一眼。

寶嫣差點羞哭了,她因為他被那些女娘砸了好幾個蓮蓬,他卻沒什麽良心的笑。

“郎君姓什麽,喚什麽名?家中可還有兄弟?”

采蓮女一個個地出聲招攬:“奴家就在附近,郎君得閑,可去坐坐。”

北地民風豪放,寶嫣一直待在晏府,很少出門。

上回參加齋孤節舉辦的廟會,已經過去很久了,她和陸道蓮遣散下人,偷做一對野鴛鴦。

還是頭一回遇見這種沒將她二人放在眼裏的情況,女娘們膽大,熱情又輕佻。

如此奔放,換做寶嫣是年輕些的兒郎,也經不起她們百般引誘。

偏偏陸道蓮還遲遲不發話,他不發話,就好像有希望。

女娘的直覺都是敏銳的,見這樣難得一見的神仙郎君,懷裏雖摟著一個小夫人,可是剛才她們砸他倆,笑話那小夫人,他都並未阻止。

可見這二人感情不怎麽樣。

清河民情向來熱辣,比起南邊更喜歡露水情緣,對看上的郎子郎君都會拋物示愛,以表歡喜。

也不在意有沒有名分那種東西,及時行樂才是民眾奉行的道理。

於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郎君今歲幾何,可有納妾之意。”

“郎君甚美,觀我如何?”

“郎君……”

鶯聲燕語,寶嫣猛地昂頭,怯生生打斷那幫覬覦身旁人的女娘們,“諸位好姐姐,夫君,他只獨愛我一個。”

她聲音嬌滴滴,脆嫩嫩。

宛若鳳雛鳴音,一下將周圍雜音沖淡沖散,直至安靜。

女娘們驚訝地看著她,眼中流露出不信。

陸道蓮更不用說,如同黑夜,深邃璀璨的俊眸劃過一絲驚詫,她甚是會忍。

他還以為她會繼續忍下去,讓這幫女娘調笑戲弄。

仿若心有靈犀,寶嫣朝著陸道蓮的方向睇來,柔情綽態,嬌嫩豐盈,她摘下頭上頂了許久的蓮蓬,宛若捧的是從她胸脯挖出來的一顆真心,血淋淋,向一旁看呆了的女娘宣告:“他是我的,我的夫君。”

她將“我的”咬又重又輕,陸道蓮目光聚焦在她唇色上,如朱櫻般艷煞了他。

寶嫣從眸光明顯變得晦暗的陸道蓮那,挪開目光,緩緩看向有比她大,還有比她小的女娘,無論年紀,通通喚作“好姐姐”。

“你們快走吧。”她倒是沒有表現出世家貴女的架子,仗著鮮亮衣著,頤指氣使地懟人。

反倒揮著小手,真心地和她們商量:“快去尋你們自個兒的有情郎,別再,別再纏著我夫君了。”

“小娘子說的真的假的,你夫君若是真心裏有你,為何一句話也不說,也不趕我們走?”

陸道蓮看寶嫣被懟地楞住,她似乎一下也不知道怎樣反駁了。

畢竟方才那番宣誓主權的話,不過是她胡編亂鄒。

一家之言,她連向陸道蓮幫忙求證都不敢。

像是猜到他不會幫忙,在他的註視下,寶嫣倏然臉頰笑出梨渦樣,霞光蕩漾。

她作出一副被看穿的模樣,為了顏面又挺起胸脯,柔柔說回去:“我夫君寡言,近日與我鬧交,又生我氣了。他現在不歡喜我,遲早也會歡喜上的。”

“我心裏有他,相信滴水石穿,終有一日,他會感受到我的情意,被我打動。不過這就不勞好姐姐們費心了,這些蓮蓬就當是我買下的,多謝爾等好意。”

寶嫣拔下頭上精致美麗的珠花,朝她們傳上拋過去,“不可再調戲他了,不然,我也會嫉妒,傷心的。”

她說了實話。

采蓮女收了珠花,互相對視一眼,這珠花一瞧就好貴,“那……”

她們開口時,發現剛才一直沒動靜的高大郎君,投來平靜而溫默的目光,莫名地令人脊背一涼,這才意識到這竟是他第一次正眼瞧她們。

方才這人的眼神都凝聚在他身前的夫人身上。

看來那位夫人不虛此言,只是小兩口生了一點齟齬,做丈夫的才有意不理自家婦人的。

“這珠花好貴,能賣個好價錢,換幾顆蓮蓬,夫人可別後悔。”

得到寶嫣點頭回應,女娘們驕傲地擡頭,說笑著搖楫走了。

只是不知道是誰,給離他們最近的一條船上,留下了一籃洗凈過的蓮蓬蓮藕。

雖比不上珠花價值大,卻也表示她們沒想貪她便宜,盡己所能以物易物了。

人走了個幹凈。

陸道蓮若無其事地問身前發呆的身影:“還要泛舟嗎。”

不想寶嫣側身,擡起臉,眼似水杏,明媚又妒恨地望著他。

冷不丁,陸道蓮的胸膛被一只素手指尖點了又點,明明沒什麽力道。

他卻仿佛心肝都被眼前的新婦,戳爛透了,“你啊,你真是……我的好冤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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