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不說, 我也不知道哪裏來的。”還是小孩子啊，神仙變出來的，不過也不算說錯了，還真是變的。

“我們真的能帶回家嗎？”

農秀珠覺得這一切都太不可置信了，世界上竟然真的有神仙, 要是沒有見到這個山洞, 她到現在還是半信半疑的。

“可以, 但是我們只帶了一個背簍，只能帶一個背簍的東西。”

“為什麽我們不多拿一點呢？”

“傻孩子, 我們拿回去不好藏啊, 東西夠用就行, 放這裏又沒有人搶, 你可別想歪了，人要學會滿足, 神仙只會給好人東西，她收回神仙洞可不用跟我們商量。”

陸金說到後面有點嚴肅了, 她只是想讓家裏的生活好一點, 畢竟要是沒點依仗，她一個人帶著農秀珠肯定好過不到哪去，不用不行。

可不能因為有了這神仙洞就讓女兒貪得無厭，不會滿足，那樣得不償失，神仙洞也要分分鐘消失了。

農秀珠一楞，她只是想多拿一點東西回家, 她從來沒見過這麽多好東西。

“我知道了，阿娘說得對，我們不能貪心，已經很好了。”

“知道就好。”陸金蓮點點頭，拿出四套壓縮好的保暖衣之後又翻出了另一個箱子。

現在天太冷，最要緊的還是保暖的東西，別的可以慢慢拿，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

最後陸金蓮往大背簍裏塞了保暖衣，厚襪子，蠟燭，手電筒，火柴，毛巾等東西，都裝得不多，還有農秀珠一直捏著不放的兩袋牛奶糖。

雖然一次能帶走的很少，但是為了滿足農秀珠的要求，她們把大部分箱子都拆開看了一遍，看完再裝好，還是用了不短的時間。

背簍被裝滿了，母女兩個又關上了木門，開始下山。

見著陸金蓮弄了一捆松針放在上面，農秀珠覺得她娘實在是太心細了，她現在還沈浸在神仙洞的神奇裏，沒能想起要做一點掩飾。

阿娘這麽鎮定，她也該鎮定才是，不就是見到了神仙洞嗎？別像個傻子一樣合不攏嘴了，不然會被別人看出不對勁，就是要冷靜再冷靜。

這神仙洞可是個大秘密，一點都不能透露出去，那是神仙給她阿娘的，她就是跟著沾光，才更要小心，要是她不小心說出去了，以後就沒那好事了。

“怎麽楞了？”走在前面的陸金蓮聽到後面沒動靜了，一轉身發現農秀珠呆頭呆腦地走得慢的很。

農秀珠跟了上來，然後扯著自己臉上的肌肉做各種表情，“阿娘，我要穩住對不對……可是我忍不住啊，看我這臉笑都拉不下來了，要是等一下有人問我為啥這麽高興，我怎麽說？”

陸金蓮笑了一聲，拉了一下腰上的布條：“傻子，你就說心情好唄，無緣無故又不是不能笑，好好走著，我都餓了。”

“哎，這麽說來我也餓了，我們快點走，我想吃肉了。”

“好。”

這年頭的肉金貴啊，家裏能養豬，但也不是家家都養，養了一年到頭還不到兩百斤，過年殺了就上交一半，剩下的腌了做臘肉。

幾條肉要一大家子十幾口人吃一年，所以只能偶爾嘗嘗，經常都是留到農忙的時節才吃，一次做一小碗，一個人幾塊。就算是陸金蓮再寵著農秀珠，她也就是每次多吃幾片而已，還是饞肉得不行。

母女倆一邊走路一邊說話，很快就到了半山腰，南邊的山大多數樹木都不落葉，即使到了寒冬臘月，這裏還是青翠的很，只是多了幾分蕭條。

陸金蓮突然說道：“咦，我好像聽見有人在喊救命……珠珠，你聽見了沒？”

這麽一來，兩人就停了下來，靜靜地聽著山上的聲音，半晌後。

“沒有啊，我光聽見風聲了，好冷啊！”

這停下來的功夫，陸金蓮怎麽仔細也聽不到了，她在想自己可能出了幻覺，所以兩人又繼續前進了。

剛走出十幾步，陸金蓮又聽見了救命聲，這比第一次聽見的要清晰一點點，也只是一點點而已。

“珠珠，我真聽見了，那邊有人一直在叫救命，肯定是出事了。”

“那怎麽辦？”農秀珠還是第一次遇見這種事情，一下子就有點慌了神，她這個小身板可走不到另外一個山頭，聽這聲音就近不了。

陸金蓮想了一下，看看那邊，又看看身後沒什麽分量的背簍，最終道：“這離山腳也不遠了，你自己先下山回家，然後告訴寨子裏的人山上有人在叫救命，我先過去那邊找找看。”

“要不阿娘也跟我下去找人來吧，萬一那邊很危險怎麽辦？”這寨子的人農秀珠也不認識幾個，還是她阿娘比較重要。

“不怕，你先下去吧，這山上其實沒什麽危險的動物，現在又是冬天，蛇蟲都鉆地下去了，不危險。”

農秀珠乖乖地自己下山了，對於陸金蓮來說很輕的背簍，要是平時她還背的動，可現在她腿都軟了，只能讓陸金蓮背著過去。

陸金蓮沿著聲音傳過來的地方一路走去，叫救命的聲音一直沒有停過，斷斷續續地，走得越近聽得越清楚，很快陸金蓮就停下了腳步。

這聲音雖然有點沙啞了，可明顯就是章應俞的，雖然很驚訝，但想想又很正常，他經常一個人上山來采草藥。

想起他就是在明年開春的時候上山采藥，被一條劇毒的蛇咬了，都還沒來得及下山就死了，陸金蓮的心裏一突，加快了腳步，今天這都叫了這麽久的救命，應該不是被蛇咬了吧？

越走越近，陸金蓮就見到了人，真是章應俞。

“俞叔，別叫了，有人來了。”

艱難扭頭的章應俞看見了陸金蓮，他顯得十分震驚，“蓮孃，怎麽是你，你上山幹啥來了。”

“我上來扒松針回去引火，我已經讓我女兒下山去叫人，很快就有人來救你了。”

陸金蓮轉到了章應俞旁邊，見他右腿被一棵板凳粗的大樹壓在了下面，腿下面有少量的血跡，露出來的部分已經凍得青紫，整個人顯得十分狼狽。

見陸金蓮看他的腿，章應俞不好意思地道：“我是來砍樹的，砍了半天準備把它壓朝下面倒，可它不知道為什麽偏往我站的地方倒，把我這腿壓住了。”

陸金蓮聽完也不說廢話了，說了一聲小心，走到樹的末端，然後準備把樹挪開。

“你別試了，重的很……”章應俞的話在陸金蓮的動作中戛然而止，那棵大樹竟然直接被陸金蓮抱了起來，放在一邊的時候地上甚至微微震動了一下。

章應俞睜大了眼睛，比剛才見著陸金蓮更驚訝萬分，他都來不及看自己的腿，就看著陸金蓮那雙手，楞楞地道：“多年不見，蓮孃的力氣變大了許多啊！我剛才楞是一點都動不了。”

“力氣倒是變大了，不過不多，還不是因為你坐著，腿又傷到了，哪來的力氣。”陸金蓮只是想救人，不想變成別人口中的大力士。

章應俞聽完也不糾結了，咬牙忍著劇痛開始查看起自己的右腿。

被砸到的地方是小腿，他掀開了褲腳，發現上面砸下去了一個淺坑，只是青紫了，流了一點血，還沒有到血肉模糊的地步。

“骨折了！”章應俞沒有喊疼，除了腦門上的細汗，表情和語氣都像是在幫別人看病。

傷筋動骨一百天，骨折也是大傷了，陸金蓮有點擔心地問：“能治好嗎？”

“能，我自己家裏有不少藥，就是疼了點，養上兩個月就能好，別害怕。”章應俞說著話，還擡頭看了陸金蓮一眼。

上次他在縣裏見著她的時候她已經離婚了，但在他面前一點都沒表露出來，這兩個月她回了這寨子來，又是離婚又是建房子的，已經成為了話題的中心，走到哪裏都能聽到別人在討論他。

他雖然沒有特意去打聽，但是該知道的都已經知道了，原來這麽多年來，她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不過現在看她紅光滿面，還有了自己的房子，看起來應該還不錯，至少比在那個魔窟裏好多了。

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章應俞突然問她：“蓮孃，你在這寨子，不走了吧？”

陸金蓮瞥了他一眼，“不走了，根都在這了，還能到哪裏去？”

說完這句話，兩人都不知道要說什麽，陸金蓮肯定是要先離開的，不然來救人的碰到她還不知道要說什麽，但是現在人還沒來，她不能留一個傷患在這山上。

“你這腿，我能幫的上什麽嗎？”她一輩子受過的傷不少，但沒骨折過，但這場面看著就疼得不得了。

章應俞苦笑了一下，拿著旁邊的木條在自己腿上比劃著。

“不用，我剛才本來想在地上挖個洞把腳拿出來，但是這裏正好是絆倒我的樹根，挖不了，我一邊叫救人就一邊劈了木條，這腿，不定住不行，不然要長歪的……”

陸金蓮覺得這人還真是夠冷靜的，要是別人，挪不開樹就得一直叫喚了，他倒是好，還能一邊叫人一邊一邊削木條。

“給。”陸金蓮遞了幾根剛搓好的藤條過去。

看著章應俞自己能行，陸金蓮又隱隱聽見了山下有人叫在哪裏的聲音，她背起自己的背簍道：“我聽見山下有人來了，你自己叫人，我走了。”

“走吧，路上小心點，等我好了再去感謝你。”章應俞也知道她不適合在這留著，不多說別的了。

陸金蓮沿著剛才的路回去，再從另一座山上下來，回了新房子。裏面雖然還不能住進去，但背簍裏的東西可不能拿回陸金山家。

農秀珠在火塘旁邊生了一堆火，正舒舒服服地坐在那裏，“阿娘，喊救命的人是誰啊？他怎麽了？”

陸金蓮看見火塘才覺得冷，趕緊坐了過去，“是寨子裏一個叔叔，他上山砍樹被砍斷的樹壓住了，腿骨折，我沒幫上什麽忙。”

農秀珠聽到骨折，身子一個激靈，感嘆道：“好慘，怎麽這麽不小心啊！”

“是挺慘，不過還能養回來，你呢？跟別人怎麽說的，有沒有照我教的去說？”

“沒呢，我走到山下可累了，差點走不動路，剛想去找人，好幾個人就拿著柴刀上去了，說是有幾個砍柴的小孩聽見了，我想著不用多此一舉，就什麽也沒說。”

陸金蓮聞言松了一口氣，聽見了人家喊救命，過去看倒是沒什麽，問題是她剛離婚，章應俞老婆也死了好幾年，還是避著一點好，再清白的關系都管不住別人亂想亂說。

這人活在人群裏，就不能不管自己的名聲，她算是清楚了，名聲好的人就算做了壞事，別人都有無數理由幫她辯解，最好的例子就是上輩子的她和岑美玉。

“今天我們自己在家裏做飯嗎？”農秀珠還對那塊臘肉念念不忘。

新房連神龕都沒擺上，竈王爺自然也還沒有，她們不能現在就開夥，所以還是得等到臘月初八，正式搬進來了才行。

“還不行，沒搬進來我們不能在這裏開夥。”農秀珠聞言很是失望，陸金蓮又道：“我們不能上鍋做飯，但是我們能烤，看我昨天帶了什麽回來？”

“這是餌塊？”農秀珠驚訝地問。

“對，你弄點炭，待會切了就能烤。”

餌塊是香米捶成的糍粑，形狀比磚頭略厚，保存好了可以放一整年，可蒸可煮可烤可煎可炸，每一種做法都有不同的味道，在這燒得正旺的火堆旁烤餌塊，光是想想就很愜意。

只要是有條件的人家，每年冬天都會做一點餌塊放著，陸金蓮這裏今年忙著蓋房子，肯定是沒有做，這兩個是昨天陸母拿給她的，也是很有心了。

農秀珠在這裏弄火炭，陸金蓮則是拿著背簍進了家裏最右邊的那個房間，打開房門進去。裏面空間不大，還有個很隱蔽的門，裏面還有個小隔間，這裏也不大，都不夠一個人張開手臂的。

這個小隔間是別人都走了以後，陸金蓮讓陸萬剩過來做的，做得很好，沒點燈的時候再仔細都看不出來裏面有門。陸萬剩本來就是木匠，這段時間一直在幫她打家具，已經做了不少了。

有個隔間可以藏很多東西，一般人進來也不會可著裏面看，總比沒有好，過幾天陸金蓮還要自己悄悄的挖一個地窖，多存點東西在家裏總是沒錯，她這把力氣不能浪費了。

時間過得很快，一天的時間過去了，第二天陸金蓮就帶著農秀珠回去給農秀蘭的女兒過洗三。

這裏的嬰兒出生只辦洗三，滿月和周歲都不辦，所以洗三就很重要了。這一天不只是娘家人要來，孩子舅母要來，阿公阿婆的姐妹也要來，且只能女人過來。

除了陸金蓮母女來，還有她那五個妹妹、弟妹李紅園、妯娌陳百香、大媳婦兒媳婦。要是農小荷沒跟陸金蓮鬧掰了，她作為孩子的姑奶奶也是該來的，可是既然都已經翻臉了，她不來才是正常，來了還膈應人。

光是陸金蓮這邊的就來了一桌人還多，不過陸家收獲也是很多的，因為每個人來都帶了一只母雞、兩斤糯米，足夠坐月子的人舒舒服服的過一個月了。

當然，禮尚往來就是要有往有來，以後這些人家生了孩子還是要還回去，這種習俗能避免月子裏的人營養不良，再摳的人家都不能阻止媳婦吃娘家的東西。

大家幫農秀蘭洗了衣服被子，還有孩子用的包被，陸金蓮才能去抱那個剛出生的外孫女。

一頓午飯過後就到了下午，別人都回家了，陸金蓮讓農秀珠等著，她要去找農顯安談談。

一次兩次掰不開這對主角，那就多來幾次好了，時間還長著。

衛生所雖然在生產隊辦公室的旁邊，但它寒酸的很，就是一個獨立的小土房子，外面連牌子都沒有掛。平常也很少人過來看病，正所謂小病靠熬，大病又治不了，衛生所哪來的人。

裏面沒什麽人，就農顯安一邊守著火盆一邊看書。見著陸金蓮，農顯宗站起來，有點擔心地問：“阿娘，你怎麽來這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我好著呢，就是專門來找你的。”

聽到不是生病，農顯安就安心了些，站起來給他娘倒了一杯熱水，“阿娘有什麽事嗎？”

“你前天說你有喜歡的姑娘了是不是？”

“是啊，可是……”

“你聽我說，剛才在你大姐家裏可有人跟我說了，你和村裏那個岑美玉走得很近，你喜歡的人就是她是不是？”

陸金蓮表現得十分嚴肅，還有點生氣，農顯安楞楞地點頭，又道：“她還不是我對象，人家都不怎麽搭理我，這有什麽問題嗎？”

陸金蓮一拍膝頭，表現得更不冷靜了，“還有什麽問題？問題大了去了，人家都說了不喜歡你，你幹嘛還找她？”

“為什麽？”農顯安更楞了，不就是追一個不喜歡自己的姑娘，很正常嘛！

陸金蓮一臉擔憂地拍拍農顯安的肩膀，“你個傻小子，你真是傻到家了，岑美玉是有對象的，人家年後就結婚了，你還糾纏人家，不怕別人戳你脊梁骨啊？”

“什麽？她有對象？”農顯安十分震驚地站了起來，他不知道啊。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在晚上，白天摸魚摸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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