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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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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江疏影側身望去,見茜兒手中緊緊握著一冊書籍,正匆匆忙忙向這邊跑來。

"茜兒,你來這裏做什麽?"江疏影顧及茜兒的安危,急斥了一聲。茜兒止步於山道之間,此時道邊林子中人影一閃,岳如箏從旁掠出,將茜兒護在身後。她從茜兒手中取過書冊,向江疏影道:"師傅,這就是丟失多年的鈞雷心法,現已經找到了!"

此言一出,在場幾人皆是一驚,於賀之心中最是忐忑,但卻力壓波瀾,只是揚眉望向岳如箏。

"如箏,這是從哪裏尋得?"江疏影按捺不住心頭激動,朝著她們迎了上去。

岳如箏將書冊緊攥在手中,只露出泛黃的一角,瞟了於賀之一眼,道:"是茜兒從於師伯那裏搜尋來的!"

江疏影神色一凜,於賀之在她身後不由發出冷笑,一震長劍道:"如箏,你以為這種雕蟲小技就能騙過我和你師傅?"

茜兒搶白道:"這明明就是我在你房中找來的東西,你成天不在住處,肯定是出去偷偷練功,怕被我們發現。"

於賀之見她亂說一氣,不由惱怒之極,"小丫頭,你不要惡意中傷!難道江夫人派你過來是要監視我不成?"

江疏影臉色一變,正待反駁,岳如箏忽縱身躍起,足踏山石,落在連珺初身邊,"小唐,既然他不承認這是鈞雷心法,那這必定是本贗品,我這就丟了它!"

話音未落,她已揚手一擲,將那書冊拋向山崖。於賀之呼吸一緊,還未等他動手,蘇沐承忽然間飛身撲出,探手便向即將要落下山崖的書冊抓在掌中。

"好極好極!這心法便歸我所有了!"他一邊大笑,一邊飛也似的朝山崖那邊掠去。

於賀之氣得緊鎖雙眉,不及向江疏影解釋便疾掠追去,那蘇沐承雖是武功一般,但因急於逃竄,一時間竟身輕如燕,轉眼間便奔向山下。而此時山道上馬鳴嘶嘶,於賀之心中一急,以為蘇沐承早已準備,眼見他已轉過山梁,當即吐納真氣,以陰寒之力貫註於長劍之中,猛然暴喝一聲,那長劍脫手飛去,勢如破竹,驚破長空。

蘇沐承聞得身後寒風呼嘯,才想回頭,只覺後心一涼,低頭只見血淋淋一段劍尖從自己心口刺出。他嘶吼數聲,掙紮著朝前奔了幾步,便撲倒在地。

這時岳如箏與連珺初已趕至近前,於賀之快步行至蘇沐承身邊,一腳將他屍首踢開,從血泊中拾起那冊書籍,定睛一看,氣急而笑道:"岳如箏啊岳如箏,你果然是說了假話,這哪裏是什麽心法?!"

"那你為什麽這樣心急?!"岳如箏反唇相譏。

於賀之擡頭見江疏影也已趕來,不由冷冷道:"鈞雷心法乃是海瓊子前輩贈給印溪小築的東西,豈容別人奪走?!"

他這話才剛剛說完,忽有一女子的聲音從山路上響起:"於賀之,此心法當年並未傳授給你,你剛才那一劍中蘊含的內力,又是從何而來?"

於賀之聞聲大驚,回頭只見郁郁松柏下,一名青袍道姑快步而來,正是當日前來救治岳如箏的林碧芝。

於賀之手中隱隱冒汗,方才所中之毒尚未解除,又加上妄動了真氣,一時間不由臉色發白。但他鎮定心神,一笑道:"林道長想是眼花了,我又哪裏會你們神霄宮的心法?"

林碧芝眼神一收,道:"貧道還沒到老眼昏花的地步!"說罷,她也不加多言,手中拂塵一震,忽如根根鋼針一般掃向於賀之手腕。

於賀之暗道不好,反手一劍撩開林碧芝的拂塵,身形後仰,方才避開攻勢。林碧芝以拂塵為劍,招式似行雲流水,將原本細若游絲的拂塵舞出道道銀光,直如天羅地網,方寸之間緊纏不放。

於賀之憑著一股真氣硬抵住林碧芝的劍勢,礙於江疏影在旁,他並不敢輕易使出偷學的武功。然而林碧芝的招式綿綿不絕,於賀之僅以印溪小築的劍術只能勉強應對,此時連珺初忽而袍袖激揚,右袖中的短劍如離弦之箭般直刺向於賀之身後。

於賀之前有林碧芝拂塵罩面,銀絲顫出萬千光影,後有連珺初飛劍襲來,鋒芒散發刺骨寒意。此時再想隱忍已別無出路,只見他清嘯一聲,指尖一彈劍柄,那長劍急旋而出,卷向林碧芝揮來的拂塵。同時身形一起,人在半空中飛身回踢,正中連珺初射出的劍刃。那短劍本可削金斷鐵,但在於賀之足下卻被生生強壓,連珺初奮力撤劍,於賀之失了借力之物,仰身後躍,反掠之中見林碧芝出掌攻來,他趁勢回擊,掌心隱隱露出道道白痕,五指如爪,狠抓向林碧芝面門。

江疏影在一邊看得心驚,急欲上前阻攔,卻被岳如箏死死攔住。

"師兄你這是為何……"她話音未落,於賀之的手掌已迫至林碧芝近前,那陣陣寒意四散激蕩,頃刻間即便是江疏影也感覺到了透骨之冷。

林碧芝杏目正視,右手一震拂塵,頓時飛絲如雨,交錯成網,竟能浮於半空,將於賀之的進攻橫生攔截。左手纖指一挽,拈成蘭花訣勢,輕輕一扣,便鎖住了於賀之攻來的手腕。

於賀之再度提升內力,想要沖破拂塵之網,卻忽覺後頸一寒,一道利刃已緊貼在他肌膚之上。

"於賀之,我已聽說了你的所作所為,眼下師尊也即將趕到,你還是快些將鈞雷心法交還,減輕罪孽!"林碧芝見連珺初已經以劍迫至於賀之頸側,故此一收拂塵,正色道。

於賀之還欲辯解,遠望見山巒之間有白影翩飛,一人正如天上神仙般點掠迫近,看那輕功造詣,自是超凡脫俗。他心中一驚,忽而大聲道:"師妹,我辛辛苦苦那麽多年,始終還是得不到任何親睞!即便是死去的大師兄,他資質一般,卻能得到師傅信任,這真是天理何在?!"

江疏影聽得他如此憤憤不平,不禁渾身發顫,走上前道:"大師兄為我們江家出生入死,方才得到我父親的信賴,難道你連這也要嫉妒……"

她話還未說完,於賀之忽而發出一聲暴喝,肩頭劇烈震動,長袍如被狂風卷起,雙臂往後擊去。連珺初只覺一股冰雪般寒冷的真氣自身前沖擊而來,不由後退一步,林碧芝見狀急忙出掌,但與於賀之雙掌對接之時,只覺他的真氣如漩渦激流,竟將她反震而出。於賀之趁此機會奮力沖破林碧芝的阻攔,一掌擒向江疏影。

"師傅!"岳如箏驚呼一聲,不顧一切地飛撲過來,想要以已之力阻住於賀之的掌勢,怎奈勢單力薄,根本無力接招。而此時連珺初亦強忍著被撞擊的巨痛,縱身躍起,飛踢向於賀之後背。

那於賀之左手已即將擊中江疏影,後背被連珺初踢中,整個人為之一震,但他竟好似渾然不覺疼痛一般,眉眼帶煞,長劍橫掃,就要往擋在江疏影身前的岳如箏身上刺去。而此時連珺初不及出劍,只得飛掠過於賀之頭頂,想以自身擋住他那挾著風雷之勢的劍芒。

岳如箏駭至臉色慘白,正在這電光火石間,忽有一陣清風襲來,似是輕朗和煦,不帶半點淩厲之氣,但卻綿延起伏,內含無盡之意。就在這風起雲開之際,有一人踏石而來,寬袖飄飄,看似未曾出手,卻已擒住了於賀之那剛烈的劍鋒。

一曲三折,叮叮作響。

暴熾的劍芒頓時萎頓撲滅,那長劍簌簌而斷,劍尖處更是化為齏粉。那人低斥一聲,雙指一彈,斷屑急速回旋,在半空中呼嘯撞擊,狀如漫天利刺,直落向於賀之面門。

於賀之見狀想要閃避,但身後林碧芝拂塵一卷,掃至他腰間,他雙膝一軟,便不由自主跪倒在地。那劍屑滲著白亮之光,盡數刺入其咽喉。

於賀之捂住咽喉,兩眼直視前方,手掌還朝著江疏影所在的方向死死抓去,就在觸及她衣裙的那,終於無力癱倒,斷了氣息。

江疏影手足冰涼,幸得岳如箏攙扶住,才未跌倒。而林碧芝則收起拂塵,向著那來人深深稽首道:"師尊來得正巧。"

那人這才轉過身來,岳如箏正好面對著他,只見是個年過花甲的老人,看他雖穿著藏青道袍,卻散著衣襟,腰間更是隨隨便便系著杏色絲絳,無論是衣衫還是芒鞋,都已破舊不堪,全然不像林碧芝那樣衣衫齊整。不過雖然衣冠不整,但他濃眉下一雙眼睛明若晨星,長須飄至胸口,大有豪邁之意。

"我原不想動手,但看著再這樣下去非得鬧出幾條人命不可,也只好玷辱了這幾年的清修了。"老者搖頭嘆息,竟是十分惋惜之狀。

岳如箏打量著他,江疏影此時強打起精神,向老者行禮道:"前輩,多謝搭救……可嘆我們印溪小築的家務事,卻還要勞煩你們神霄宮出面。"

聽到江疏影這樣說了,岳如箏才敢確定這老者正是神霄宮的海瓊子上人,她原以為海瓊子乃世外高人,定是仙風道骨,可見他隨意灑脫之狀,倒也與自己原先想的大不一樣。

海瓊子哈哈一笑,"說來這神珠與心法也是我贈與了你們江家,原是好意,卻不料招來那麽多麻煩。"

江疏影心中有愧,澀聲道:"不知前輩怎會知道此事,特意趕到了廬州?"

海瓊子轉身朝著靜立一邊的連珺初看了幾眼,道:"你就是連海潮的兒子?"

連珺初見江疏影也在面前,不禁略一猶豫,海瓊子見他似有隱情,洞悉一切地道:"是便是,不是便不是,我只問你一句,連海潮是不是你的親生父親?"

"是。"連珺初終於應答了清楚。

海瓊子頷首,向江疏影道:"正是他派人急尋到我徒兒,讓她再轉告於我。我本已不理世事,只一心在深山中清修,但聽說此事與神珠有關,不能再置身事外了!"他忽而重重跺腳,喟嘆道,"看來世間還是有許多人按捺不住心頭貪欲……也罷也罷,江家侄女,你還有什麽事情,盡管一並交代給我,是貧道給你招惹了是非,定會替你解決了再走。"

江疏影一時也不知說什麽才好,倒是林碧芝走至海瓊子身後,低聲道:"師尊,前幾日我曾向你稟告過那瓔珞的事情……"

"瓔珞?"岳如箏不由地一怔,連珺初也不知林碧芝說的是否與如箏有關,但見江疏影神色有異,似是被觸到了傷處。

"是了,我又險些忘了!"海瓊子恍然,猛地一拊掌,"我聽這女徒弟說,有一串海藍色的瓔珞出現在印溪小築,江家侄女,你可否容我一看?"

江疏影面露尷尬之色,她原不想在如箏面前提到此事,但現在海瓊子已經說起,再想隱瞞也不太可能。加上她見連珺初與岳如箏似乎已經不可分離,若還不說出這其中內情,只怕萬一兩人有血親之源,將會鑄成大錯。

故此她狠狠心,朝著岳如箏道:"如箏,你將瓔珞取下,給前輩看看。"

岳如箏怔了怔,慢慢從頸下取出瓔珞,托在掌心送至海瓊子面前。海瓊子初見此物,花白的雙眉便緊緊一蹙,待接到手中細細端詳再三,眼中便亮了起來,撫須道:"不錯,正是我親手打制之物。"他顧自又詫異道,"這瓔珞本該在七星島的,小姑娘,莫非你也是連家後代?"

"前輩為何說這瓔珞本該在七星島?"他這一問,不僅岳如箏大為吃驚,連珺初亦深感意外,忍不住上前道。

"咦,這東西本來就是貧道送予你父親作為新婚賀禮的,不在七星島還應該在哪裏?"海瓊子尚不知連珺初與岳如箏的關系,因此不假思索地便說出了實情。

連珺初猶如被當頭一棒,登時楞住,一時不能言語。岳如箏更是驚呼起來,"這怎麽可能?!瓔珞是我從小就戴在身上的,我根本不是七星島的人!"

他兩人這樣的反應,倒令海瓊子怔了怔,江疏影見事情已被挑破,只好道:"如箏,當日林道長為你療傷之時,就發現了這對象……這些天我一直在想,你那個姑姑或許就是七星島的人,更有可能是與連海潮關系非同尋常……"

"江前輩!"連珺初不禁出聲想要阻止江疏影繼續往下說,但江疏影看了他一眼,正色道,"連公子,我說這話完全不為私心。我也知道你的生母並不是連海潮的正室夫人,既然有此先例,如箏的姑姑又得到如此寶貴的飾物,不由讓人想到這一點。"

岳如箏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竟會與連海潮也有著聯系,她怔怔地看著連珺初,又望著江疏影,許久才道:"師傅,你是說,這瓔珞有可能是小唐的父親送給我姑姑的?"

江疏影不願正面回答,只是微微點了點頭,岳如箏很想回憶起姑姑的來歷,可她越是心急,頭腦越是混亂一片,後腦處忽又一陣刺痛,讓她不禁臉色發白,搖搖欲墜。

"如箏!"連珺初看她神色不對,急忙上前。

岳如箏呼吸急促,眼裏滿是痛楚,海瓊子見狀,喚來林碧芝,讓她與江疏影一起攙扶著岳如箏,迅速將她送下山去。

回到印溪小築後,海瓊子為岳如箏審視病情,告知江疏影,她應該是幼時受過撞擊,又加之遭遇驚嚇,才會導致遺失了許多記憶。

江疏影無力地坐在床前,望著沈睡中的岳如箏,道:"我那時只知道她流落到了廬州,看她很是可憐,也沒想那麽多就收養了她……"

連珺初一直都默默地站在床邊,此時忽而低聲問道:"前輩,可知如箏大概是什麽地方的人?"

江疏影想了片刻,道:"聽她當時說話口音,像是江南一帶方言。但我很少外出,也不知到底是哪裏的。"

海瓊子見連珺初一直都陪著岳如箏,便起身道:"小子,你與這丫頭情投意合,是不是準備嫁娶了?"

連珺初心緒甚是低落,聽他問到這個事情,不無苦澀地笑了笑,"我現在只希望她能平安無事……"

海瓊子道:"這倒不必過於擔心,待她醒來之後,我會為她再行療治。"

"可是……"江疏影躊躇再三,又瞥了一眼連珺初,淡淡道,"連公子,請你下樓來,我有話跟你說。"

連珺初見她眼神覆雜,心中不禁漸漸浮起不安。果然待得下了樓,江疏影便向他嚴肅道:"在沒有弄清如箏身世之前,你們是萬萬不可成親的。"

連珺初倔強道:"我會陪她去找尋過去記憶,可這與成親又有什麽關系?"

江疏影冷冷道:"你以為我還是因為記恨連海潮才不準她嫁給你麽?方才已經跟你說過,如箏的瓔珞是你父親擁有的東西,萬一她的姑姑正是連海潮的情人,再萬一如箏其實根本就是連海潮的女兒,你又該怎麽面對?"

連珺初一時之間呼吸幾乎止住,他重重地喘息一陣,方才強壓著紛雜的思緒,抗聲道:"江前輩,你不要妄自揣度!這絕對不可能!"

"為何不可能?!"江疏影斂容道,"你現在能在我面前斷言,是否也能在如箏面前這樣堅決?"

連珺初語塞。

"事到如今不是我阻止你與如箏,而是請你自己想想明白,到底應該如何解決!"她說罷,意興闌珊,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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