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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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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次日天色微明的時候,岳如箏先醒了過來。許是昨天太過悲喜交加的緣故,她睜開雙眼時,還有些恍然如夢之感。

那一瞬間,她甚至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直到看到身邊睡著的人,才回過神來。

由於昨晚大哭一場的緣故,岳如箏的眼睛很是酸澀,她看著連珺初,才發現他的眼睛也有些浮腫,即便是睡著了,還是看得很明顯。

可她都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流過淚。

岳如箏伸出手指,想要替他揉揉,又怕把他弄醒,便怏怏地收了回去。她略微動了動身子,渾身酸痛,這硬邦邦的木床果然睡得很難受。可是盡管如此,岳如箏卻一點都不覺得委屈,相反,她望著面前的連珺初,心裏是從未有過的充實溫暖,就好像一只空了許久的杯子,現在被人以醇酒漸漸地灌滿,馨香四溢,洋溢著滿懷的沈醉。

這樣想著,岳如箏的眼裏就浮滿了笑意。

或許是她自己都未曾察覺,呼吸略微重了一點,連珺初朦朦朧朧地醒了過來。他睜開眼睛,岳如箏便用圓圓的指尖揉了揉他的眼簾。

"你眼睛腫了。"她笑盈盈地道。

連珺初怔了一下,岳如箏又問道:"你昨夜也哭了嗎?"

"沒有。"他搖搖頭,想避開她的指尖。岳如箏卻按住他的臉頰,不準他閃躲。

連珺初只能老老實實地待在她的手下,岳如箏在他眉眼處撫來撫去,他等她停手之後,皺皺眉道:"你的手難道不痛了?"

岳如箏抿了抿唇:"怎麽不痛?"

"那你還要動手……"他慢慢地瞥了她一眼,見她的眼圈也浮腫得很,便收回了想說的話,安安靜靜地望著她。

岳如箏縮回手指,與他對望了一陣,忽然又想到了那個問題:"小唐,這三年裏,你每次回到這兒,是在等我回來嗎?"

連珺初的眼神有些沈寂,他微微搖了搖頭。岳如箏還想要追問,連珺初貼近她的臉頰,道:"不要問那些事情了。"

"嗯。"岳如箏應了一聲,將手臂環在他的腰間,他不能給予她安定的懷抱,岳如箏就顧自抱著他,將臉埋在他的心口。

--他等她,已經等得太久,太孤獨。

他們在這小屋住了三天。

第一天的時間,幾乎全用在打掃清理、洗曬衣被上。岳如箏將傷處包紮了一下,從一大清早就開始忙碌。但是她不能沾水,只能讓連珺初去做那些洗曬的事情。沒有火折子,無法生火燒水,他都是忍著寒冷,將雙腳浸入水中。

可是他還是毫不在意地坐在淡淡的陽光下,一邊洗著,一邊看著在旁邊清掃落葉的岳如箏。

屋檐下的泥地中,亂七八糟地長滿了荒草,有的早已經枯黃,其中便夾雜了那株二月蘭。岳如箏默默地蹲在那裏,伸手要去拔除那些雜草。連珺初側身望了一眼,心裏有些空落落的。

"不要去管它了,已經死了很久了。"他悶悶地轉回身,踩著水裏的床單。

岳如箏走到他身邊,蹲在地上,手肘撐著膝蓋。

"你要是沒回來過,怎麽知道死了很久?"她軟軟地道。

連珺初的臉上有些緋紅,這次沒有吭聲,自顧自地揉著床單。

岳如箏往他肩膀上輕輕一趴,他彎了彎腰,側過臉看看她。她湊到近前,伸手摸摸他的臉頰,果然比平時要溫熱一些。

隨後她手臂一垂,又摸摸他的腳踝,很是冰冷。

"等會兒去買火折子和燈油吧,還有吃的。"岳如箏半是建議半是命令似的道。

衣物洗完後,兩個人一起協力,才將床單晾了起來。除了一般的衣服之外,其他但凡是大件的被褥之類,連珺初自己很難搬到外面,都要岳如箏幫忙,才可以完成。

小小的院子裏晾滿了洗凈的衣物,中間的椅子上鋪著棉絮和被子,做這些事的時候,連珺初本就不方便,又要照顧到岳如箏手上的傷,累得冒了一身汗。但當他看著岳如箏高興地睡在鋪展開來的棉絮上,蜷得像只小貓,心裏便湧起了滿滿的柔和。

"要把你屋裏的被褥也拿出來嗎?"他走到岳如箏身邊,蹲在邊上問她。

岳如箏翻了個身,正對著他,想了想,搖了搖頭。

"那你……"連珺初還想問,岳如箏一撐被子坐了起來,道:"走了,下山去。"

"要不我自己去,你在這裏休息?"他好意建議,卻被她打斷。

"不行,要去就一起去。"岳如箏不知怎麽就又固執起來。連珺初只好跟著她一起出了院子,往山下走去。

岳如箏始終都攥著他的衣袖,好像生怕他在半路走掉似的。

他忽然明白,大約,她是害怕,自己會借著下山再次不辭而別吧?

小鎮上遍地都是燃放爆竹後留下的殷紅紙屑,盡管已近中午,家家戶戶都除舊迎新,做買賣的人卻幾乎沒有。一年之中難得團聚休息的時候,又有誰還會忙於賺錢?岳如箏找了半天都買不到雜貨,最後還是連珺初憑著印象,找到了一處雜貨鋪子,也恰好那主人在屋外打掃,認出了眼前這個年輕人。

"你不是那個……"老板很是驚訝地望著連珺初,原本那個成日背著竹簍來回於山道間的少年,如今雖然樣貌未曾改變,衣著已完全不同。

連珺初沒有多說什麽,只是笑了笑。

岳如箏付完錢,正準備和連珺初一起離開。老板忍不住在身後問了一句:"小唐,你成親了?"

連珺初的腳步停了一下,隨後回過身,微微點了點頭。

回去的路上,岳如箏的心一直都是砰砰跳個不止,幾次三番想要開口,又不知該如何去問。就連坐在路邊吃東西的時候,都有些心不在焉。

終於等到回到小院,太陽已經有些西斜,她急急忙忙收拾曬在外面的被褥。曬了一天的棉絮很是溫暖,只是被單還未曾幹透,掛在了屋檐下。她滿足地坐在軟軟的床上,聽著院子裏有推著東西的聲音,知道是他在用腳將椅子挪回屋中。

黃昏的時候,她想去廚房做飯,連珺初阻止了她。

"你手上還有傷,我來做給你吃。"他坐在地上,像以前那樣熟練地生火,岳如箏就坐在邊上,靜靜地看。

因為小鎮上的人都在家團圓的緣故,他們連菜都沒買到多少。

兩碗飯,一條魚。在昏黃的燈火下,兩個人並肩坐著,她用手,他用腳,平和地夾菜,細細地咀嚼,這是他們相識接近四年以來,一起度過的第一個大年初一。

入夜了,岳如箏先回到屋裏,山裏的夜晚尤其寒冷。風吹在窗紙上嗚嗚作響,她望著桌上不斷搖曳的燭火,漸漸地就有些困了。

也不管這是他的房間,她迅速地脫了外衣鉆進被子。上上下下都還帶著太陽的香味,很溫存的感覺。忽然想到小時候,也最愛聞這種味道,常常嚷著"要聞太陽",姑姑便會將被褥曬好,再讓她裹在被子裏,只露出大大的眼睛。

那種滋味,是她在流浪生涯中,最最思念,最最渴求的溫暖。

她這些日子以來經受了太多波折,今天又忙碌了許久,不知不覺中,便睡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身邊有動靜使她從睡夢中一醒,朦朦朧朧地睜開眼,意識也還未曾清醒過來,就看見原先搖曳的燭火一滅,屋子裏就只有淡白的月光了。

她迷迷糊糊地轉過身,連珺初坐在了床沿上,彎下腰背對著她,似乎是在解開外衣。沒有了那兩道鐵器的障礙,他脫掉衣服所用的時間要比昨天少一些,可比起常人來,還是慢了許多。

隨後,被子靠外側的一角被他擡腳輕輕掀起,他生怕吵醒她似的,很小心地坐在床上,又彎腰咬著被子的上端往身前拉起。

岳如箏這時稍稍清醒了一些,很隨意地伸出手,給他拉好了被子。

連珺初似是笑了笑,躺在她身邊。她的心裏雖沒有抗拒之意,但這還是第一次與他同床共枕,不覺有些忐忑。四周朦朧悄寂,岳如箏靜靜地躺了一會兒,見他也不說話,便擁著被子,悄悄地往他身邊湊過去。

連珺初微微側過臉,在夜色裏朝她望著。她輕輕地趴在他胸口,就像以前一樣,聽著他的心跳聲,忽而輕聲一笑,道:"小唐,你的心跳變快了。"

他似是也笑了笑,用腳踝磨了一磨她的小腿。岳如箏抱住他的肩膀,突發奇想地探手伸進他的衣領,摸了一下。

"你這裏……"她正想說下去,卻感覺到他的肩膀處微微一動,像是想要躲避。

岳如箏意識到了他內心的緊張,小聲問道:"不能碰嗎?"

連珺初遲疑了片刻,輕聲道:"不是。"

"其實我已經看到過了……就是摸一下……"她自言自語似的說著,手便沿著他肩膀往下,觸到了他僅存的手臂。

只往下滑了一段,便是完全的虛空,這種感覺讓本就謹慎小心的岳如箏著實驚了一下,但她沒敢表現出來,只是靜靜地抱著他。他的臂端不是很自然,摸上去像是不太平滑的樣子。岳如箏輕輕撫過他的手臂,他一點聲音都沒有,連呼吸都很細微。

"這些是小時候留下的傷?"她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

連珺初沈默了一會兒,低聲道:"有些是,還有些是後來的。"

"後來的?"她擰著眉想了想,心裏沈甸甸的,"是為了練那雙劍所以受傷了?"

連珺初輕輕喟嘆了一聲:"那套在手臂上的鐵圈很緊的,開始時天天會磨破。"

岳如箏怔怔地望著他隱在黑暗中的輪廓,心中百感交集,又酸又澀。她忍著眼淚,再一次觸及他的手臂。

除了傷痕,還有些涼涼的。

她倒是一年四季身上都偏熱,於是便縮回手,呵著氣,讓手指變得更暖和一些,隨後又緊緊貼著他的肩,他的臂。

"冷嗎?"她輕聲問道。

"不了。"連珺初盡量地靠近她,岳如箏感覺他側身躺著的時候有些吃力,便用肩膀撐著他。

兩個人的腳勾在一起,就像是牽著手一樣。

"小唐……"過了很久,黑暗裏,岳如箏還是忍不住又叫了他。

"什麽事?"他也未曾睡著,睜開眼睛望著她。

岳如箏感覺自己的臉上正在發熱,她支支吾吾地道:"就是白天,你在小鎮上……"

他好像明了她的用意,便問道:"你是說那個人問的話嗎?"

"唔……"岳如箏聽他直接說了,倒不知該怎麽繼續,只是用小小的腳趾勾住他的腳。

連珺初側轉了身子,正對著她道:"我不是隨便說著應付他的。"

"啊?"岳如箏楞了楞,心裏慌亂又羞澀,卻只驚嘆了一聲。

夜色中,他靜靜地呼吸了幾下,幽黑的眼睛望著岳如箏,道:"如箏,你可以嫁給我嗎?"

四年前,他在海邊就小心翼翼地問過這句話,如今在這裏又輕聲說了一遍。在岳如箏聽來,他的聲音還是帶著微微的不安,仿佛是怕她還會不做出回應。

她的心裏忽高忽低,雖然這些年發生了那麽多的事情,幾乎已經讓她陷入絕望。可現在她只想跟他廝守在一起,永遠在一起。

"小唐。"岳如箏抱著他的腰,湊到他跟前,忽而微微張開嘴,咬住了他的肩膀。

"幹什麽?"連珺初見她不給回答,卻好像犯了傻,不由有些茫然。

她伸手摸著留在他肩上的牙印,忍著快要流出的眼淚,道:"給你留個印記,要記住,你永遠是我的小唐。"

連珺初的心慢慢地柔軟了下來,他伸腿輕輕勾住岳如箏的腳踝,道:"嗯,我記得了。"

岳如箏抿著唇,摸摸他的臂膀,按捺不住心中的欣悅,"小唐,我在想,如果姑姑還活在世上,如果她也能知道我要嫁人了,該有多好。"

連珺初也情不自禁地微笑著,貼近她的臉頰,道:"我可以陪你一起去找她。"

那株二月蘭周圍的雜草終究被清理了幹凈,連珺初不讓岳如箏動手,這個差事最後還是落在了他的身上。看著瘦弱的二月蘭懨懨地垂在地上,岳如箏的情緒也低落了下來。

連珺初坐在臺階上,擡頭看看她,道:"你看,把雜草弄掉了也還是這樣。"

岳如箏蹲下身子,伸手撩起枯敗的葉子,洩氣地道:"你好像很不在意?"

連珺初楞了一楞,道:"還可以重新去采的。"

"重新采的又不是這棵了。"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就心生埋怨起來,抱著雙膝,又想到了當年兩人一起種著這蘭草的樣子。

"為什麽又不高興了?"連珺初有些錯愕地道。

岳如箏搖搖頭道:"沒有不高興,只是……"她說了一半,沒有說完,眼裏似是帶著隱隱的憂慮。

"等過些時候,天氣轉暖了,我幫你再去找別的來種,好嗎?"連珺初不知道應該如何安慰,只是專心致志地望著她。

岳如箏撲簌著長長的睫毛,湊到他臉龐邊,"我們還會住在這裏嗎?"

"會啊……"他很快地回答了,隨即又不安道,"你不想住在這裏了?"

"那七星島怎麽辦?"岳如箏忐忑地問。

連珺初想了想,轉過身問道:"你不喜歡七星島是嗎?"

岳如箏的臉上微微一熱,她垂下頭不說話。

在她腦海中,那年從忘情閣中盜取神珠後被人團團包圍的場景,仿佛一道恥辱的傷口,永遠無法愈合。

即便是連珺初再也不提及那件事,她對七星島,始終都懷著一種畏懼而想要躲避的心理。

"其實我也不喜歡。"連珺初沈默了一會兒,揚起唇角,微微笑著,"如果你願意,我跟你一塊兒留在這裏。島上那麽多人,又不缺我一個。"

岳如箏伏在他膝上,抱著他的雙腿,側過臉,望著這個還顯得有些清冷,又有些簡陋的小院。

"這是我們的家了嗎,小唐?"她的眼裏帶著一絲溫柔的光。

他輕輕彎下腰,倚在她身前,道:"是的,我跟你的。"

這天夜晚下起了冷雨,淅淅瀝瀝,打在屋瓦上,落在庭院中。

鉆進被子的時候感到一陣寒意,岳如箏抱住連珺初,待自己的雙腳稍稍暖和了一些,才敢靠近他的腳。可是他的身子還是很冷,她想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他,連珺初垂下眼簾,輕聲道:"你不用太顧及我的,我習慣了,不會覺得冷。"

岳如箏伸手摩挲著他清瘦的臉頰,忍不住又輕輕地咬了他一下。

"小唐,我離不開你了,怎麽辦?"

他側過臉,淺淺的呼吸正對著她的唇,"我也是,怎麽辦?"

岳如箏的心裏綻開了花,她勾住他的雙腳,搖了搖。他便心領神會地閉上眼睛親她,一直親到頸側被衣衫擋住的地方。然後他就小心翼翼地咬著那翠色的衣領,溫和的氣息拂在她的肌膚上,岳如箏忍不住笑了出來。

但他卻還是低著眉眼,很溫柔地抿著她那衣領處露出的一點點肌膚。

岳如箏情不自禁地將手伸進他的衣衫,他的身上有些溫熱。她也不知應該怎樣,只是有一種急切想要與他不斷靠近不斷親密的心情,促使她將自己幾乎完全貼合著他。

連珺初始終都微微閉著眼睛,此時卻慢慢地睜開了,岳如箏望著他的眼睛,甚至希望自己永遠淪陷在這眼神裏,永遠沈浸在這無瑕的幽潭中。

他的呼吸深遠綿長,擡起腳,卻夠不到她的衣衫,他又低著頭,想去咬她的衣帶。岳如箏的心裏一陣慌亂,想自己去解開扣子,手上受傷的地方正好碰到連珺初的臉龐。

她倒抽了一口冷氣,側了側身,連珺初停下動作,擡起眼眸望著她,"碰到傷口了?"

岳如箏將手藏在身後,抿著唇搖搖頭。

他有些猶疑地看看她的神色,岳如箏竭力在心裏勸服著自己,又往他身前湊了湊,臉上卻還是含著深深的緊張之感。

"如箏……"連珺初輕聲叫了她一下,見她楞楞地望著自己,不由笑了笑,隨即又好像鼓起勇氣似的問:"你師傅……沒有教過你這些?"

岳如箏起初還不太明白他說的是什麽,但一眨眼的功夫便漲紅了臉,不由地亂蹬了他幾腳,狠狠道:"我們是清白門戶,怎麽會教這些?!你不要玷辱了印溪小築!"

連珺初急忙用雙腿壓在她的腳上,小聲道:"好吧,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麽?"她的心頭還是在劇烈地蹦跳,嘴上卻裝得很硬氣。

連珺初不吭聲,臉還是埋在她的身上。

"知道什麽?知道什麽?……"岳如箏的腳動彈不了,就使勁咬咬他的肩膀。

他安靜了片刻,擡起頭道:"我不知道……"

"怎麽一會兒知道一會兒不知道的,連珺初,你是傻了嗎?"岳如箏又想撲過去咬他,卻被他擡起腿抵住了。

"別鬧別鬧。"連珺初深深呼吸了幾下,將腳擱在她的腿上推了推,極其精煉地說道,"睡覺。"

於是他說完之後便用肩膀撐著坐了起來,一下子吹滅了床頭的蠟燭,還沒等岳如箏有所反應,就已經躺下來,靜靜地閉著眼睛,像是立即就要睡著了似的。

岳如箏帶著小小的失落,和小小的茫然,貼著他的身子,一起一伏,均勻地呼吸著。

"小唐……"

過了片刻,岳如箏拿手指捅了捅他的臉。他一開始並沒有動,也沒有回應,岳如箏不死心地又用腳趾鉗住他的腳,他才掙紮著縮回去。

"幹什麽呢你?"他好像有點慍怒地說了一聲。

"你生氣了嗎?"她趴在他耳邊道。

他仰睡著,閉著眼睛道:"哪有?"

"是怪我咬你了?"岳如箏蜷著身子,雙腳蹬在他腿上。

他睜開眼睛,斜睨了她一眼,不說話。

"是怪我踢你了?"岳如箏放下腿,伸開手臂,掛在他身上。他只好蹙著眉,悶聲悶氣地道:"不是。"

"那……"她還要說話,卻被他用猛烈的吻堵住了嘴巴。

"唔?"岳如箏睜大了眼睛,被這突如其來的狂風暴雨弄得有點驚訝。連珺初從未那麽瘋狂地親吻過她,一改以往的溫和,深深深深地長時間攫住她的唇舌。直到她快要呼吸困難的時候,他才意猶未盡地往後撤了撤。

"好了,不要再來招惹我。"他說畢,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一笑,便又翻轉了身。

寂靜中,岳如箏望著他的背影,在被子的遮蓋下,他的缺陷似乎不那麽明顯。她悄悄地調整了方向,幫他壓好被角,與他朝著同一側睡著。窗紙上透進薄薄的月影,雨點漸漸變小,輕輕柔柔,點點滴滴,好似一曲綿長的琴音,伴著兩個人的世界,幽然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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