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非典型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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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非典型神話
當穆昭再回到泛宇宙聯盟的可觀測宇宙中時，距他離家時，已有六年了。
他十五歲離家，直到十九歲那年才找到自己的根源，後又花了一年的時間將星星點亮，直到他二十歲時，才恍然發覺自己到了該回家的時候了。
是的，家。
他歸心似箭，頻繁地使用空間穿梭技術，最後幹脆丟下那艘破破爛爛的飛船，徒步穿越星際。
四年的路程被他在一年內走完，然而當他準備尋找維克多時，他卻突然聽到了關於月族的傳聞。
如果說以銀靈帝國為核心的可觀測宇宙內的神靈，是銀靈帝國的子民，那麽在泛宇宙聯盟的可觀測宇宙範圍內，他們的神靈便是月族。
聽說，它們在很久以前就放棄了自己身為神靈的權力，同時也丟棄了自己身為神靈的責任；聽說，它們並不介意配合科研人員，做點這樣那樣的檢查，就算被人吐槽為“惰性元素生命形態中的死宅”，也是樂呵呵的；聽說，它們就住在最高法庭那個星球的最深處，力量強大不可思議，就連那日日懸空的灰白之月，也是它們隨手制造的……
這就是神靈啊……
而這個可觀測宇宙中的神靈……又是什麽樣子的呢？
它們跟銀靈帝國又有哪些區別？
穆昭決定去看一眼。
真的，只是看一眼而已。
但最後，穆昭並沒能見到深藏在最高法庭深處的月族，而是遇見了另一個神奇的……生命？又或者別的什麽？
它——或者說他，自稱自己為阿蘭迪亞。
……
阿蘭迪亞，是魔法側文明古神話傳說中的太陽神|的名字。
而這個名為阿蘭迪亞的魔法傀儡，也像是太陽神在人間的投影：英俊，熱情，公正，又有著對弱者的悲憫和對惡人的敵視……但問題就在於他太像太陽神。
要知道——他可是魔法傀儡啊！
魔法傀儡在魔法側文明的地位，就像科技側文明中一個最普通的人形輔助機械。作為輔助機械，它們甚至連智能都沒有，怎麽可能會像人、甚至像一名神靈呢？
為什麽會這樣？
在這樣好奇的驅使下，穆昭與好脾氣的阿蘭迪亞越走越近，第一次建立起了一段正常的“人際關系”。
從本心來說，穆昭還是很喜歡自己的第一位“友人”的——他甚至都放棄把這家夥拆開研究了！但阿蘭迪亞卻不像穆昭這樣除了說話討人厭外老是漫無目的又容易滿足，他是一個有著非常堅定的理想和目標的人。
在某一天的晚上，當穆昭興致勃勃地蹲在滾地星的一角，研究被流放至滾地星的各個囚犯的行為報告時，他向穆昭問道：“你有夢想嗎？”
穆昭歪頭斜睨，習慣性刻薄道：“蠢問題，我可不會做夢。”
“這可喪失了很多樂趣哦！”阿蘭迪亞笑了笑，沒有介意穆昭的擡杠，眼睛亮晶晶的，“不過我有一個夢想。”
“你知道的吧……滾地星上的魔法傀儡，其實從根本上來說，已經脫離傀儡了……我們都是有智慧的生命。”
“智慧的誕生即意味著生命，從生命的角度上來說，我們都應該是自由的才對，文明聯合會在建立的最初也曾經說過，它們會接納所有心懷善意的智慧生命……既然這樣，為什麽我們滾地星的魔法生命們不能以智慧生命的地位加入他們？為什麽我們還要受到那些獄警們的驅使？我們……應該是自由的啊！”
穆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們不是早就有打算了嗎？為什麽還要跟我說？”
阿蘭迪亞爽朗笑著，金燦燦的頭發在這個只有灰白之月照射的星球上就像是新生的太陽，耀眼燦爛。
“果然還是被好友你發現啦！”阿蘭迪亞道，“好友果然非常聰明啊！我以為我們已經掩飾得很好了！”
穆昭冷嗤道：“對於滾地星上的這群蠢貨來說，你們的確掩飾得很好了。”
阿蘭迪亞笑瞇瞇的，道：“沒辦法啊，我們也只是新生的種族，最多也只能做到這樣了。”
“就這種程度你們還想要變革？”
“本來我們一開始的確沒有打算在這種時候開戰……但是我們不是有你嗎？”阿蘭迪亞湊到穆昭面前，笑嘻嘻道，“所以，好友啊，將你的力量借給我吧！”
“我們將會尊敬你，如同尊敬神靈；我們將會侍奉你，如同侍奉神靈。”
“你將成為我們唯一的神！”
……
在一場轟轟烈烈的叛變和革|命後，滾地星上的傀儡們終於得到了他們應有的地位和承認。
那一天，整個滾地星都響起了歡呼，但穆昭卻在那天晚上悄悄離開。
在他臨走的時候，阿蘭迪亞找到了他，凝視他的目光有些倉惶不安，還有穆昭沒有看懂的委屈，道：“你不願意留下來嗎？就算……就算我們將你奉做神靈，你也不願意嗎？”
穆昭搖頭，道：“我不缺追隨我的人。”
穆昭不缺追隨者，也不缺崇拜者。
如果穆昭想，那麽只要他回到曾經銀靈帝國的可觀測宇宙內，又或是在這個宇宙中展露自己的力量，那麽他將輕易封神……但這又有什麽意思呢？
他不需要盲目的崇拜，不需要熱切的追隨……他最初，其實只是想要找個朋友而已。
但是阿蘭迪亞已經不再是朋友了……或者說，利益與恩情，讓阿蘭迪亞已經無法再將穆昭視作單純的“朋友”了。
“所以……”穆昭輕聲道，有些惆悵，“也到了我離開的時候了。”③
……
在穆昭離開的時候，阿蘭迪亞站在地面，久久仰望他的背影。
顏晟知道，這一刻的阿蘭迪亞應該還有更多的話想要說。
但他最終沒說。
顏晟知道自己不該，但依然對此生出了慶幸與喜悅。
……
回到闊海星的穆昭休息了一年，然後，在他二十三歲的這一年裏，他收到了黑海部隊的服役通知。
作為維克多的養子，穆昭當然是擁有特權的，所謂的服役更是可以用錢來解決，最少他也可以將自己的服役單位從黑海部隊這樣機密又苛刻的地方調離。
但是穆昭最後還是決定去了。
當維克多問及原因時，穆昭答非所問，道：“為什麽人類會喜歡成為神靈？”
維克多道：“因為對力量的向往。人類是一種慕強的生命，無論是智慧上的強大還是力量上的強大，都是他們的追求——否則你以為你為什麽在長了這麽一張刻薄的嘴後但卻從小到大沒被人套過麻袋？他們討厭你的刻薄，但卻更崇拜你的強大。”
穆昭沈默了一會兒，道：“其實這件事沒什麽意思……”
“但……或許……我可以再試一下。”
……
作為文明聯合會範圍內最強大的部隊之一，黑海部隊的任務，與那些蒙昧文明中崇拜的神靈並沒有什麽太大的區別。
小到調整一個星球的資源、引導初始星球上新生的生命，大到解決一片星雲內的宇宙海盜、解決小行星對地沖擊……這些都是黑海部隊的任務。
這些事對於穆昭來說並不算難，真正讓他感到困難困惑的，反而是與部隊其他人的相處，以及上司種種讓他感到難以置信的命令。
當一場病毒席卷一個小星球，將那個小星球上絕大部分的智慧生命都殺死，並且將剩下的那一小部分生命變成病毒攜帶體後，文明聯合會攻克病毒無果後，對穆昭所在的小隊下達了這樣的命令：隔離星球。
這四個字代表著一個意思，那就是放棄這個星球，放棄這些人。
穆昭第一個提出了反對，而反對的理由是不公平。
這個星球雖然在文明聯合會的邊緣地區，但既然它在文明聯合會的勢力範圍內，就應當受到文明聯合會的保護。
“但是我們已經無法為他們提供保護了。”上司這樣對穆昭說，“這種病毒感染力極強，我們不可能為了救這一部分人而搭上更多的人。”
“但受到文明聯合會的援助本來就是他們的權利！”穆昭十分堅持，冷笑道，“文明聯合會當初接受了他們的加入，選擇了庇護他們，但現在卻又因為困難退卻——恕我直言，如果沒有‘困難’，誰會需要‘庇護’？如果遇到‘困難’，‘庇護’就要作廢，那你們這種庇護，可真是跟放屁沒什麽區別。”
上司只是搖頭：“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或許你還年輕不懂得，但人總是要有取舍的。可能現在的你還覺得不公平，可是孩子，世上哪裏有什麽絕對公平的事呢？”
穆昭直起身，鄭重道：“世上是有公平的。”
“我會付出，是因為我知道我會得到回報。”穆昭這一刻的神情，竟然褪去了以往的傲慢刻薄，變成刀鋒般的銳利危險，“如果我得不到回報——那我會自己將它拿回來！”
穆昭摔門離開。
上司看著穆昭離開的背影，無奈苦笑，只
讓人註意網絡，讓人記得屏蔽信號、管控消息，千萬不要將這個星球上發生的一切洩漏出去。
但三分鐘後，這個上司卻收到了另一條消息：穆昭在遍布病毒的星球上降落了。
三個月後，小星球上剩餘的病毒攜帶體除了小部分無法挽救之外，剩下的絕大部分人頑強存活，並且在體內變異出了新的抗體，與此同時，星球上的病毒開始進入休眠期。
四個月後，根據攜帶者體內抗體研制出來的新藥物確定對星球上的病毒有效，並且第一時間被投放至大氣層中。
五個月後，星球外的隔離區終於解除，文明聯合會的各路人馬在層層防護服的保護下來到這個奇跡般的星球，對這個頑強存活的文明發出驚嘆。
終於收到消息的記者蜂擁而至，對這些文明的幸存者提出種種問題。
在這些問題中，被提及最多的問題是“聽說你們是受到了一個神秘者的幫助才獲得了新的生命與機會，就連新藥物也是在他的主導下研發的，請問你知道這個人的真正身份嗎？”
沒有人知道。
三個月後，一封退役申請書交到了黑海部隊領導人的辦公桌上。
這時候，剛好是穆昭服役的一周年。
……
“果然這件事還是很沒意思。”
在最後，穆昭跟他的養父一塊兒躺在闊海星海濱別墅的搖椅上，一同仰望著星空。
“其實很多事都沒有意思。”穆昭困惑道，“所以為什麽人類會想要永生？我現在就覺得這個世界已經沒什麽意思了。”
“那你要不要做點有意思的事？”維克多笑瞇瞇的。
穆昭道：“什麽事？”
維克多笑道：“你也長大了，給你老爸的公司打個工吧！”
“什麽？”
……
糊裏糊塗地被維克多丟進十萬界宇宙聯合娛樂公司的攻略組後，穆昭的生活果然有意思多了。
這或許因為窺視子世界的命運脈絡本來就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如果能順手改變命運的話，就更有意思了。不過後者風險較大，容易引起連鎖反應，所以穆昭很少做這樣的事。
但當一個命運的旁觀者，就足以讓穆昭感到有趣了，因為真正的命運與人生，是任何文學作品都編織不出的意外和神奇地結合體。
所以，罕見的，向來沒有什麽定性的穆昭，竟然在這個職位上一幹就是三年。
直到他接到一個新的任務：去往魔法側文明編號AX-19782的子世界，守護新誕生的世界之靈。
……
魔法側的文明裏，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子世界。
比如說整個星球都沒有陸地，而海水中也有且只有一個名為深海巨鯨的元素體生命的AD-1346號星球；比如說星球因意外形成，整個星球都沒有礦產，所有礦物都是異種生命體“種植”出來的CR-4357號星球……等等。
而這個編號為AX-19782的子世界奇特的地方，就在於它在誕生之處，就在孕育著一名天生神靈。
這一位神靈或許比不上月族，也比不上在魔力上走到盡頭的大魔法師們，但是它卻有一個誰都無法比及的優勢，那就是它對AX-19782星球有著絕對的主宰權！
換句話說也就是，AX-19782星球的一切，都是它的所有物。
然而它孕育的時間太長了，長到這個星球上已經出現了生命和文明，它才終於蘇醒。
AX-19782星球是它的所有物，無論是文明聯合會還是十萬界宇宙聯合娛樂公司，都沒有搶走的意圖，但是這個星球上的生命和文明卻禁不住它懵懂下的折騰，於是穆昭的任務，就是引導它走過這一段純白的時光。
這個任務十分新奇，是穆昭從未接觸過的領域，於是一開始的時候，他也非常具有耐心，與那位初生的世界之靈相處頗為不錯。
但也不知道是穆昭養育世界之靈的方式出了錯，還是因為別的什麽緣故，很快的，那世界之靈就不再視穆昭為老師和父兄，而是想要成為穆昭的戀人。
戀人？
多麽新奇的詞啊！
它究竟代表著什麽？
維克多那個老頭提到的“愛”，又是什麽？
或許這個世界之靈能夠給他答案。
於是穆昭只猶豫了一會兒，便答應了下來。
……
但是這一段“戀情”的維系時間，只有短短一個月。
……
一個月後，世界之靈在一次偶然的外出中，從惡魔族的口中知道，自己是這個世界的主宰。
但什麽是“主宰”？為什麽他喜歡的人從沒有告訴他這件事，反而還是讓他從一只惡魔的口中聽說？
世界之靈十分困惑，問出了這個問題。
惡魔族中最美麗的魅魔趴伏在世界之靈的腳下，媚態橫生，眼如秋波，嬌媚笑道：“我最偉大的神靈啊，‘主宰’的意思，您試一試不就知道了？您看，在鮮花原野的盡頭，那座綿延千裏的高山上，有一座自稱亙古不滅的城堡，裏面住著自稱神靈的巨人們……可是它們這些蠢蛋，怎麽能夠自稱神靈？世上唯一的神，應當是您才對呀！”
“您是它們的主宰，是唯一的真神。”
“只要您的一個心念，你就可以將他們從世間抹除……試一試吧，看看您的力量吧，多麽美麗啊！”
世界之靈受到了蠱惑，將那一座城堡、還有城堡裏的巨人們，統統從世界上抹除了。
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力量。
也是他第一次知道，什麽叫做“主宰”。
……
世界在這一刻定格。
顏晟看到了高空上隱匿起身影的穆昭，還有他註視著世界之靈的冰冷的神情。
但最後，顏晟將目光定格在魅魔的身後：在那裏，有一個長著羊角的趾高氣昂的陰影惡魔，讓他感到分外眼熟。
這時，顏晟終於明白，那個費盡心思想要將穆昭打落神壇、甚至不惜潛入黑獄也要與他做下交易的背後主使究竟是誰。
……
世界之靈與惡魔們的相處十分愉快，這就像是懵懂的幼童對上心懷叵測的騙子，它總是輕易就被惡魔們哄得團團轉，為惡魔們消滅一個又一個以往強大的敵人。
當世界之靈第三次出手，將精靈們從這個星球上抹除後，穆昭找到了他，警告他要遠離惡魔。
但世界之靈並不相信。
“他們是我的朋友！”世界之靈委屈中還帶著憤怒，“你竟然叫我遠離我的朋友們？！”
穆昭神色冷漠，道：“他們只是利用你，也只有你這樣蠢的人才會看不清這一點。”
世界之靈氣得眼淚都要出來了，堅持道：“他們沒有利用我！他們都是真心對我的！他們說了，我是他們的主宰，是他們的神靈，他們絕不會對我不利的！”
穆昭失望地看了他一眼，道：“這就是你的結論？你這樣狂妄的自信，原來是源於你的力量嗎？你覺得這樣的你很了不起嗎？”
世界之靈漲紅了臉，道：“我是這個世界的主宰！你怎麽能這樣對我說話！”
穆昭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道：“看來這場談話到此為之了。”
世界之靈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些笑，天真以為這是妥協的意思，道：“那我們回家吧！”
穆昭道：“是你——該回家了。”
世界之靈的神色依然懵懂：“那你呢？”
穆昭道：“我自然是回我該回的地方。”
世界之靈臉色一變，終於聽懂了穆昭的話，道：“你要離開我？！”
穆昭道：“沒錯。而且我覺得，當初我一時犯蠢跟你確定的戀人關系也可以接觸了，畢竟——”穆昭譏誚地笑道，“——你有你的惡魔朋友們了，不是嗎？”
世界之靈急道：“但他們只是朋友，而我不但是他們的朋友，還是他們的神！他們怎麽配做我的戀人？！”
穆昭的神色更冷了，平淡道：“是啊，他們不配做你的戀人，而你又怎麽配做我的戀人？”↙
世界之靈臉色慘白，不可置信道：“我是主宰！我怎麽會不配？！”
穆昭道：“因為你只是‘主宰’，所以你不配。”
穆昭看著搖搖欲墜的世界之靈，冷酷道：“你的愚蠢配不上你的狂妄自大，你的盲從配不上你的力量，你的輕信配不上你的身份，而所有的你——都配不上我。”
穆昭揚長而去，在他身後，世界之靈呆楞良久，直到穆昭的飛船升空後，這才瘋狂追上，聲嘶力竭地喊道：“你不能走……我不準你走！我是主宰，我命令你聽從我，我命令你留下來！”
世界之靈如同瘋魔般地嘶叫著，但飛船中的穆昭冷酷如冰，甚至沒有回頭看他一眼。
“留下來啊……求你……留下來……為什麽要離開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麽？！”世界之靈哭喊著。
穆昭依然沒有回應。
眼看飛船越來越遠，世界之靈眼中的神色終於化作了瘋狂：“如果……如果你不願意留下來……那我就讓你永遠都走不了！”
這一刻，世界之靈終於對他曾經喜愛的人出手了。
它認為自己是愛著穆昭的，所以它認為穆昭必須要留下來，留在它的身邊，因為它愛的，就該得到，因為它是主宰，是世界唯一的真神！
但穆昭有的，顯然不僅僅是飛船。
所以哪怕飛船在世界之靈的攻擊下解體，他也依然安然無恙。
可穆昭顯然是驚愕的，因為他並沒有預料到這樣的場面，也沒有想到這個子世界的世界之靈竟然陷入這樣的瘋狂。
當然，穆昭可以一走了之，誰都攔不住他；他也可以將世界之靈連同這個子世界一並摧毀，因為《危機應對條例》中的確有這樣的條款……但他心軟了。
既是對這個子世界無辜的生靈們，也是對這個心智其實與孩童無異的世界之靈。
所以他只是一邊躲避著世界之靈瘋狂的攻擊，一邊瘋狂地向公司發出求援信息，希望能有一個魔法側的同事來到這裏，將世界之靈安撫下來。
但事情最後還是走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
瘋狂的世界之靈摧毀了所有的一切：無論是這個星球上的生靈，還是它自己。
……
“你覺得自己有錯嗎？”
狹小壓抑的審查室內，審查官漫不經心地問著。
而穆昭神色堅定冷酷，毫不動搖，毫不懷疑。
“我沒錯！”
引導世界之靈的任務失敗，他絕不推卸責任。
但世界之靈犯下的錯誤，他也絕不會替他承擔！
對即是對，錯就是錯。
沒有妥協，絕不中和。
……
這是記憶最後定格的畫面。
在明月高懸的大海上，在寂靜宛如死地的塞爾維亞號上，惡魔醒了過來，望著身邊穆昭熟睡的臉，微微笑了起來。
……
穆昭是一個讓顏晟感到神奇而不可思議的生命。
他生而不凡，卻又甘於平凡；他力量無匹，卻又懂得克制；他身為神靈，卻又憐憫弱小。
——身處有利地位而仍能對弱勢者共情，這是一種可貴而稀有的品德。
他人只能見到穆昭的傲慢刻薄，見到他的狂妄自大，見到他的冷酷無情……但鮮有人能夠將這些表現層層剝開，看到他真正溫柔的心。
這一刻，顏晟由衷地感謝命運的相遇，感謝命運賜予他與他的巧合。
而他也覺得，在他的一生裏，或許不會再遇到比穆昭更好的人了。
多好啊，這樣好的人愛著他……愛過他。
……
月色溫柔，天與海同色，泛出粼粼波光。
在夜深人靜的這一刻，惡魔忍不住勾住穆昭的手指，悄悄地與他十指相扣。
……
——就算是貪心也好……再多愛我一些時候吧。
顏晟模糊地想著。
——至少在這個世界，請繼續愛著我吧。
作者有話要說：二合一章，本章七千字OJ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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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穆昭再回到泛宇宙聯盟的可觀測宇宙中時，距他離家時，已有六年了。
他十五歲離家，直到十九歲那年才找到自己的根源，後又花了一年的時間將星星點亮，直到他二十歲時，才恍然發覺自己到了該回家的時候了。
是的，家。
他歸心似箭，頻繁地使用空間穿梭技術，最後幹脆丟下那艘破破爛爛的飛船，徒步穿越星際。
四年的路程被他在一年內走完，然而當他準備尋找維克多時，他卻突然聽到了關於月族的傳聞。
如果說以銀靈帝國為核心的可觀測宇宙內的神靈，是銀靈帝國的子民，那麽在泛宇宙聯盟的可觀測宇宙範圍內，他們的神靈便是月族。
聽說，它們在很久以前就放棄了自己身為神靈的權力，同時也丟棄了自己身為神靈的責任；聽說，它們並不介意配合科研人員，做點這樣那樣的檢查，就算被人吐槽為“惰性元素生命形態中的死宅”，也是樂呵呵的；聽說，它們就住在最高法庭那個星球的最深處，力量強大不可思議，就連那日日懸空的灰白之月，也是它們隨手制造的……
這就是神靈啊……
而這個可觀測宇宙中的神靈……又是什麽樣子的呢？
它們跟銀靈帝國又有哪些區別？
穆昭決定去看一眼。
真的，只是看一眼而已。
但最後，穆昭並沒能見到深藏在最高法庭深處的月族，而是遇見了另一個神奇的……生命？又或者別的什麽？
它——或者說他，自稱自己為阿蘭迪亞。
……
阿蘭迪亞，是魔法側文明古神話傳說中的太陽神|的名字。
而這個名為阿蘭迪亞的魔法傀儡，也像是太陽神在人間的投影：英俊，熱情，公正，又有著對弱者的悲憫和對惡人的敵視……但問題就在於他太像太陽神。
要知道——他可是魔法傀儡啊！
魔法傀儡在魔法側文明的地位，就像科技側文明中一個最普通的人形輔助機械。作為輔助機械，它們甚至連智能都沒有，怎麽可能會像人、甚至像一名神靈呢？
為什麽會這樣？
在這樣好奇的驅使下，穆昭與好脾氣的阿蘭迪亞越走越近，第一次建立起了一段正常的“人際關系”。
從本心來說，穆昭還是很喜歡自己的第一位“友人”的——他甚至都放棄把這家夥拆開研究了！但阿蘭迪亞卻不像穆昭這樣除了說話討人厭外老是漫無目的又容易滿足，他是一個有著非常堅定的理想和目標的人。
在某一天的晚上，當穆昭興致勃勃地蹲在滾地星的一角，研究被流放至滾地星的各個囚犯的行為報告時，他向穆昭問道：“你有夢想嗎？”
穆昭歪頭斜睨，習慣性刻薄道：“蠢問題，我可不會做夢。”
“這可喪失了很多樂趣哦！”阿蘭迪亞笑了笑，沒有介意穆昭的擡杠，眼睛亮晶晶的，“不過我有一個夢想。”
“你知道的吧……滾地星上的魔法傀儡，其實從根本上來說，已經脫離傀儡了……我們都是有智慧的生命。”
“智慧的誕生即意味著生命，從生命的角度上來說，我們都應該是自由的才對，文明聯合會在建立的最初也曾經說過，它們會接納所有心懷善意的智慧生命……既然這樣，為什麽我們滾地星的魔法生命們不能以智慧生命的地位加入他們？為什麽我們還要受到那些獄警們的驅使？我們……應該是自由的啊！”
穆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們不是早就有打算了嗎？為什麽還要跟我說？”
阿蘭迪亞爽朗笑著，金燦燦的頭發在這個只有灰白之月照射的星球上就像是新生的太陽，耀眼燦爛。
“果然還是被好友你發現啦！”阿蘭迪亞道，“好友果然非常聰明啊！我以為我們已經掩飾得很好了！”
穆昭冷嗤道：“對於滾地星上的這群蠢貨來說，你們的確掩飾得很好了。”
阿蘭迪亞笑瞇瞇的，道：“沒辦法啊，我們也只是新生的種族，最多也只能做到這樣了。”
“就這種程度你們還想要變革？”
“本來我們一開始的確沒有打算在這種時候開戰……但是我們不是有你嗎？”阿蘭迪亞湊到穆昭面前，笑嘻嘻道，“所以，好友啊，將你的力量借給我吧！”
“我們將會尊敬你，如同尊敬神靈；我們將會侍奉你，如同侍奉神靈。”
“你將成為我們唯一的神！”
……
在一場轟轟烈烈的叛變和革|命後，滾地星上的傀儡們終於得到了他們應有的地位和承認。
那一天，整個滾地星都響起了歡呼，但穆昭卻在那天晚上悄悄離開。
在他臨走的時候，阿蘭迪亞找到了他，凝視他的目光有些倉惶不安，還有穆昭沒有看懂的委屈，道：“你不願意留下來嗎？就算……就算我們將你奉做神靈，你也不願意嗎？”
穆昭搖頭，道：“我不缺追隨我的人。”
穆昭不缺追隨者，也不缺崇拜者。
如果穆昭想，那麽只要他回到曾經銀靈帝國的可觀測宇宙內，又或是在這個宇宙中展露自己的力量，那麽他將輕易封神……但這又有什麽意思呢？
他不需要盲目的崇拜，不需要熱切的追隨……他最初，其實只是想要找個朋友而已。
但是阿蘭迪亞已經不再是朋友了……或者說，利益與恩情，讓阿蘭迪亞已經無法再將穆昭視作單純的“朋友”了。
“所以……”穆昭輕聲道，有些惆悵，“也到了我離開的時候了。”③
……
在穆昭離開的時候，阿蘭迪亞站在地面，久久仰望他的背影。
顏晟知道，這一刻的阿蘭迪亞應該還有更多的話想要說。
但他最終沒說。
顏晟知道自己不該，但依然對此生出了慶幸與喜悅。
……
回到闊海星的穆昭休息了一年，然後，在他二十三歲的這一年裏，他收到了黑海部隊的服役通知。
作為維克多的養子，穆昭當然是擁有特權的，所謂的服役更是可以用錢來解決，最少他也可以將自己的服役單位從黑海部隊這樣機密又苛刻的地方調離。
但是穆昭最後還是決定去了。
當維克多問及原因時，穆昭答非所問，道：“為什麽人類會喜歡成為神靈？”
維克多道：“因為對力量的向往。人類是一種慕強的生命，無論是智慧上的強大還是力量上的強大，都是他們的追求——否則你以為你為什麽在長了這麽一張刻薄的嘴後但卻從小到大沒被人套過麻袋？他們討厭你的刻薄，但卻更崇拜你的強大。”
穆昭沈默了一會兒，道：“其實這件事沒什麽意思……”
“但……或許……我可以再試一下。”
……
作為文明聯合會範圍內最強大的部隊之一，黑海部隊的任務，與那些蒙昧文明中崇拜的神靈並沒有什麽太大的區別。
小到調整一個星球的資源、引導初始星球上新生的生命，大到解決一片星雲內的宇宙海盜、解決小行星對地沖擊……這些都是黑海部隊的任務。
這些事對於穆昭來說並不算難，真正讓他感到困難困惑的，反而是與部隊其他人的相處，以及上司種種讓他感到難以置信的命令。
當一場病毒席卷一個小星球，將那個小星球上絕大部分的智慧生命都殺死，並且將剩下的那一小部分生命變成病毒攜帶體後，文明聯合會攻克病毒無果後，對穆昭所在的小隊下達了這樣的命令：隔離星球。
這四個字代表著一個意思，那就是放棄這個星球，放棄這些人。
穆昭第一個提出了反對，而反對的理由是不公平。
這個星球雖然在文明聯合會的邊緣地區，但既然它在文明聯合會的勢力範圍內，就應當受到文明聯合會的保護。
“但是我們已經無法為他們提供保護了。”上司這樣對穆昭說，“這種病毒感染力極強，我們不可能為了救這一部分人而搭上更多的人。”
“但受到文明聯合會的援助本來就是他們的權利！”穆昭十分堅持，冷笑道，“文明聯合會當初接受了他們的加入，選擇了庇護他們，但現在卻又因為困難退卻——恕我直言，如果沒有‘困難’，誰會需要‘庇護’？如果遇到‘困難’，‘庇護’就要作廢，那你們這種庇護，可真是跟放屁沒什麽區別。”
上司只是搖頭：“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或許你還年輕不懂得，但人總是要有取舍的。可能現在的你還覺得不公平，可是孩子，世上哪裏有什麽絕對公平的事呢？”
穆昭直起身，鄭重道：“世上是有公平的。”
“我會付出，是因為我知道我會得到回報。”穆昭這一刻的神情，竟然褪去了以往的傲慢刻薄，變成刀鋒般的銳利危險，“如果我得不到回報——那我會自己將它拿回來！”
穆昭摔門離開。
上司看著穆昭離開的背影，無奈苦笑，只
讓人註意網絡，讓人記得屏蔽信號、管控消息，千萬不要將這個星球上發生的一切洩漏出去。
但三分鐘後，這個上司卻收到了另一條消息：穆昭在遍布病毒的星球上降落了。
三個月後，小星球上剩餘的病毒攜帶體除了小部分無法挽救之外，剩下的絕大部分人頑強存活，並且在體內變異出了新的抗體，與此同時，星球上的病毒開始進入休眠期。
四個月後，根據攜帶者體內抗體研制出來的新藥物確定對星球上的病毒有效，並且第一時間被投放至大氣層中。
五個月後，星球外的隔離區終於解除，文明聯合會的各路人馬在層層防護服的保護下來到這個奇跡般的星球，對這個頑強存活的文明發出驚嘆。
終於收到消息的記者蜂擁而至，對這些文明的幸存者提出種種問題。
在這些問題中，被提及最多的問題是“聽說你們是受到了一個神秘者的幫助才獲得了新的生命與機會，就連新藥物也是在他的主導下研發的，請問你知道這個人的真正身份嗎？”
沒有人知道。
三個月後，一封退役申請書交到了黑海部隊領導人的辦公桌上。
這時候，剛好是穆昭服役的一周年。
……
“果然這件事還是很沒意思。”
在最後，穆昭跟他的養父一塊兒躺在闊海星海濱別墅的搖椅上，一同仰望著星空。
“其實很多事都沒有意思。”穆昭困惑道，“所以為什麽人類會想要永生？我現在就覺得這個世界已經沒什麽意思了。”
“那你要不要做點有意思的事？”維克多笑瞇瞇的。
穆昭道：“什麽事？”
維克多笑道：“你也長大了，給你老爸的公司打個工吧！”
“什麽？”
……
糊裏糊塗地被維克多丟進十萬界宇宙聯合娛樂公司的攻略組後，穆昭的生活果然有意思多了。
這或許因為窺視子世界的命運脈絡本來就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如果能順手改變命運的話，就更有意思了。不過後者風險較大，容易引起連鎖反應，所以穆昭很少做這樣的事。
但當一個命運的旁觀者，就足以讓穆昭感到有趣了，因為真正的命運與人生，是任何文學作品都編織不出的意外和神奇地結合體。
所以，罕見的，向來沒有什麽定性的穆昭，竟然在這個職位上一幹就是三年。
直到他接到一個新的任務：去往魔法側文明編號AX-19782的子世界，守護新誕生的世界之靈。
……
魔法側的文明裏，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子世界。
比如說整個星球都沒有陸地，而海水中也有且只有一個名為深海巨鯨的元素體生命的AD-1346號星球；比如說星球因意外形成，整個星球都沒有礦產，所有礦物都是異種生命體“種植”出來的CR-4357號星球……等等。
而這個編號為AX-19782的子世界奇特的地方，就在於它在誕生之處，就在孕育著一名天生神靈。
這一位神靈或許比不上月族，也比不上在魔力上走到盡頭的大魔法師們，但是它卻有一個誰都無法比及的優勢，那就是它對AX-19782星球有著絕對的主宰權！
換句話說也就是，AX-19782星球的一切，都是它的所有物。
然而它孕育的時間太長了，長到這個星球上已經出現了生命和文明，它才終於蘇醒。
AX-19782星球是它的所有物，無論是文明聯合會還是十萬界宇宙聯合娛樂公司，都沒有搶走的意圖，但是這個星球上的生命和文明卻禁不住它懵懂下的折騰，於是穆昭的任務，就是引導它走過這一段純白的時光。
這個任務十分新奇，是穆昭從未接觸過的領域，於是一開始的時候，他也非常具有耐心，與那位初生的世界之靈相處頗為不錯。
但也不知道是穆昭養育世界之靈的方式出了錯，還是因為別的什麽緣故，很快的，那世界之靈就不再視穆昭為老師和父兄，而是想要成為穆昭的戀人。
戀人？
多麽新奇的詞啊！
它究竟代表著什麽？
維克多那個老頭提到的“愛”，又是什麽？
或許這個世界之靈能夠給他答案。
於是穆昭只猶豫了一會兒，便答應了下來。
……
但是這一段“戀情”的維系時間，只有短短一個月。
……
一個月後，世界之靈在一次偶然的外出中，從惡魔族的口中知道，自己是這個世界的主宰。
但什麽是“主宰”？為什麽他喜歡的人從沒有告訴他這件事，反而還是讓他從一只惡魔的口中聽說？
世界之靈十分困惑，問出了這個問題。
惡魔族中最美麗的魅魔趴伏在世界之靈的腳下，媚態橫生，眼如秋波，嬌媚笑道：“我最偉大的神靈啊，‘主宰’的意思，您試一試不就知道了？您看，在鮮花原野的盡頭，那座綿延千裏的高山上，有一座自稱亙古不滅的城堡，裏面住著自稱神靈的巨人們……可是它們這些蠢蛋，怎麽能夠自稱神靈？世上唯一的神，應當是您才對呀！”
“您是它們的主宰，是唯一的真神。”
“只要您的一個心念，你就可以將他們從世間抹除……試一試吧，看看您的力量吧，多麽美麗啊！”
世界之靈受到了蠱惑，將那一座城堡、還有城堡裏的巨人們，統統從世界上抹除了。
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力量。
也是他第一次知道，什麽叫做“主宰”。
……
世界在這一刻定格。
顏晟看到了高空上隱匿起身影的穆昭，還有他註視著世界之靈的冰冷的神情。
但最後，顏晟將目光定格在魅魔的身後：在那裏，有一個長著羊角的趾高氣昂的陰影惡魔，讓他感到分外眼熟。
這時，顏晟終於明白，那個費盡心思想要將穆昭打落神壇、甚至不惜潛入黑獄也要與他做下交易的背後主使究竟是誰。
……
世界之靈與惡魔們的相處十分愉快，這就像是懵懂的幼童對上心懷叵測的騙子，它總是輕易就被惡魔們哄得團團轉，為惡魔們消滅一個又一個以往強大的敵人。
當世界之靈第三次出手，將精靈們從這個星球上抹除後，穆昭找到了他，警告他要遠離惡魔。
但世界之靈並不相信。
“他們是我的朋友！”世界之靈委屈中還帶著憤怒，“你竟然叫我遠離我的朋友們？！”
穆昭神色冷漠，道：“他們只是利用你，也只有你這樣蠢的人才會看不清這一點。”
世界之靈氣得眼淚都要出來了，堅持道：“他們沒有利用我！他們都是真心對我的！他們說了，我是他們的主宰，是他們的神靈，他們絕不會對我不利的！”
穆昭失望地看了他一眼，道：“這就是你的結論？你這樣狂妄的自信，原來是源於你的力量嗎？你覺得這樣的你很了不起嗎？”
世界之靈漲紅了臉，道：“我是這個世界的主宰！你怎麽能這樣對我說話！”
穆昭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道：“看來這場談話到此為之了。”
世界之靈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些笑，天真以為這是妥協的意思，道：“那我們回家吧！”
穆昭道：“是你——該回家了。”
世界之靈的神色依然懵懂：“那你呢？”
穆昭道：“我自然是回我該回的地方。”
世界之靈臉色一變，終於聽懂了穆昭的話，道：“你要離開我？！”
穆昭道：“沒錯。而且我覺得，當初我一時犯蠢跟你確定的戀人關系也可以接觸了，畢竟——”穆昭譏誚地笑道，“——你有你的惡魔朋友們了，不是嗎？”
世界之靈急道：“但他們只是朋友，而我不但是他們的朋友，還是他們的神！他們怎麽配做我的戀人？！”
穆昭的神色更冷了，平淡道：“是啊，他們不配做你的戀人，而你又怎麽配做我的戀人？”↙
世界之靈臉色慘白，不可置信道：“我是主宰！我怎麽會不配？！”
穆昭道：“因為你只是‘主宰’，所以你不配。”
穆昭看著搖搖欲墜的世界之靈，冷酷道：“你的愚蠢配不上你的狂妄自大，你的盲從配不上你的力量，你的輕信配不上你的身份，而所有的你——都配不上我。”
穆昭揚長而去，在他身後，世界之靈呆楞良久，直到穆昭的飛船升空後，這才瘋狂追上，聲嘶力竭地喊道：“你不能走……我不準你走！我是主宰，我命令你聽從我，我命令你留下來！”
世界之靈如同瘋魔般地嘶叫著，但飛船中的穆昭冷酷如冰，甚至沒有回頭看他一眼。
“留下來啊……求你……留下來……為什麽要離開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麽？！”世界之靈哭喊著。
穆昭依然沒有回應。
眼看飛船越來越遠，世界之靈眼中的神色終於化作了瘋狂：“如果……如果你不願意留下來……那我就讓你永遠都走不了！”
這一刻，世界之靈終於對他曾經喜愛的人出手了。
它認為自己是愛著穆昭的，所以它認為穆昭必須要留下來，留在它的身邊，因為它愛的，就該得到，因為它是主宰，是世界唯一的真神！
但穆昭有的，顯然不僅僅是飛船。
所以哪怕飛船在世界之靈的攻擊下解體，他也依然安然無恙。
可穆昭顯然是驚愕的，因為他並沒有預料到這樣的場面，也沒有想到這個子世界的世界之靈竟然陷入這樣的瘋狂。
當然，穆昭可以一走了之，誰都攔不住他；他也可以將世界之靈連同這個子世界一並摧毀，因為《危機應對條例》中的確有這樣的條款……但他心軟了。
既是對這個子世界無辜的生靈們，也是對這個心智其實與孩童無異的世界之靈。
所以他只是一邊躲避著世界之靈瘋狂的攻擊，一邊瘋狂地向公司發出求援信息，希望能有一個魔法側的同事來到這裏，將世界之靈安撫下來。
但事情最後還是走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
瘋狂的世界之靈摧毀了所有的一切：無論是這個星球上的生靈，還是它自己。
……
“你覺得自己有錯嗎？”
狹小壓抑的審查室內，審查官漫不經心地問著。
而穆昭神色堅定冷酷，毫不動搖，毫不懷疑。
“我沒錯！”
引導世界之靈的任務失敗，他絕不推卸責任。
但世界之靈犯下的錯誤，他也絕不會替他承擔！
對即是對，錯就是錯。
沒有妥協，絕不中和。
……
這是記憶最後定格的畫面。
在明月高懸的大海上，在寂靜宛如死地的塞爾維亞號上，惡魔醒了過來，望著身邊穆昭熟睡的臉，微微笑了起來。
……
穆昭是一個讓顏晟感到神奇而不可思議的生命。
他生而不凡，卻又甘於平凡；他力量無匹，卻又懂得克制；他身為神靈，卻又憐憫弱小。
——身處有利地位而仍能對弱勢者共情，這是一種可貴而稀有的品德。
他人只能見到穆昭的傲慢刻薄，見到他的狂妄自大，見到他的冷酷無情……但鮮有人能夠將這些表現層層剝開，看到他真正溫柔的心。
這一刻，顏晟由衷地感謝命運的相遇，感謝命運賜予他與他的巧合。
而他也覺得，在他的一生裏，或許不會再遇到比穆昭更好的人了。
多好啊，這樣好的人愛著他……愛過他。
……
月色溫柔，天與海同色，泛出粼粼波光。
在夜深人靜的這一刻，惡魔忍不住勾住穆昭的手指，悄悄地與他十指相扣。
……
——就算是貪心也好……再多愛我一些時候吧。
顏晟模糊地想著。
——至少在這個世界，請繼續愛著我吧。
作者有話要說：二合一章，本章七千字OJ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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