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非典型都市異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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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非典型都市異能
——來吧！
在不算大的拳擊臺上，二人目光相觸。
下一刻，他們同時動手，拳掌相觸，發出了令人頭皮發麻的悶響。
嘭！！
聶影肩膀微動，穆昭卻是蹬蹬後退三步。
“嘖！”穆昭甩了甩有些發麻的手，嘆笑道，“真不知道你這家夥的天賦怎麽會有力量這一項。”
穆昭的確想不明白這一點：明明這家夥的真身是個俊小夥，職業更是靠腦子和情商吃飯的騙術師，怎麽到這個世界後卻點亮了力能劈山這個技能？異能總是要趨向性格的，所以說，這小騙子的本性其實不是狐貍，是野豬？
穆昭咳嗽一下，沒敢露出笑來。
聶影眉毛一挑，傲然道：“你看起來也不像是治療系的人。”
如果說聶影點亮的力量系異能是不可思議，那麽穆昭的治療系異能簡直可以稱得上“亂來”了——穆昭的本性中沒有所謂的善惡之分，只不過因為天性守序，這才可以被勉強稱為好人，但要跟妙手仁心救死扶傷的治療系異能者相比的話，卻還是相差甚遠。
穆昭這樣一想，灑然一笑，道：“也是。”
聶影又道：“在拳擊臺上，你是打不過我的。”
穆昭狡猾一笑：“那要試試才知道。”
穆昭如何不知道，此刻沒有了異石手銬束縛的聶影，在這個窄小的拳擊臺上是如何如虎添翼、棘手萬分？
但真相卻像是穆昭所說：誰勝誰負，那要試試才知道。
聶影自覺被小看了，望著對面神態輕松的穆昭，莫名生出氣憤來。
這樣的情緒有些覆雜，對於如今有些單純的聶影來說，他並不能很好地分辨這樣的氣憤從何而來，然而一旁的倉鼠系統早已看穿一切，並且給聶影完成了腦內配音：
“你這麽不認真，到底還想不想把我贏走了？”
系統006蹲在臺下，如同世外高人般淡定地用倉鼠爪子輕輕為宿主鼓掌：牛逼牛逼，從此子神態來看，宿主撩男功力大漲，成功攻略這位小夥的芳心指日可待，佩服佩服。
臺上，聶影懷著莫名的憤怒，面上又一次掛了霜，下手更是兇狠，毫不留情，那尖利的風聲足以讓任何一個旁觀者認識到這是怎樣的人形兇獸！
面對火力全開的聶影，穆昭自然也不敢大意，一直是戰略性後撤，一沾即走，絕不給聶影硬拼的機會。
聶影對著這滑不溜手的穆昭，那真是越打越氣惱，而就在他忍無可忍，想要開口譏諷穆昭這“抱頭鼠竄”的英姿時，穆昭狡猾一笑，窺見時機，趁著聶影舊力已盡新力未生之時，揉身而上，俯身一掃，重擊在聶影踝關節處，差一點就直接將聶影放倒。
聶影腳上劇痛，但卻沒有硬抗，而是順勢一滾，迅速離開了穆昭的攻擊範圍，絕不給穆昭趁勝追擊的機會。他心中震驚，向穆昭怒目而視，咬牙切齒：“你——！”
穆昭笑瞇瞇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意味深長道：“怎麽樣？要認輸嗎？”
聶影憤怒地錘了一下地面，而後如獵豹般一躍而起，向穆昭撲來：“做夢！”
穆昭敏捷地躲開了聶影這一拳，嘴上裝模作樣地嘆氣道：“倔強得像只驢子，還這麽喜歡逞強……真不知道我喜歡你哪一點。”
聶影氣得兩眼冒火：“自大狂！傲慢的混賬！難道是我要你喜歡我嗎？！”
聶影聲音憤怒，還帶著自己都沒有發覺的委屈：“明明一開始就是你在胡攪蠻纏！”
聶影速度驟增，貼近了猝不及防的穆昭，一拳重擊在穆昭小腹。
穆昭一時不察，沒有絲毫回轉餘地、全然地承受了聶影這分金裂石的一拳。但穆昭反應何其之快，所以，也幾乎是在聶影拳力到達的那一瞬間，穆昭不退反進，又一次重踏在聶影左腳的踝關節處。
“唔……”
兩人同時發出一聲悶哼，再度分開。
聶影半跪在拳擊臺上，像是承受著極大的痛苦，臉色漲紅，肩膀微顫，而在他的對面，穆昭靠在圍繩上，捂住自己的小腹，忍了忍，到底還是咳出一口帶著內臟碎片的血來。
“下手真狠。”穆昭幾乎驚嘆起來，“你這小混蛋是想要謀殺親夫嗎？”
聶影神色覆雜地看了一眼地上的鮮血，但很快又被穆昭挑起了怒氣，怒聲道：“你既然看不上我，又何必句句撩撥我！你當我是什麽？！”
聶影心裏也是很委屈了：明明口口聲聲說喜歡他，怎麽話鋒一轉就嫌棄他？既然如此，那之前的喜歡又是真是假？那些甜言蜜語，還做不做數？！
聶影憤怒於眼前這家夥虛實不定的心思，更憤怒於自己竟真的受到了這個人的引誘。
穆昭看著聶影臉上變幻的神色，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我當你是什麽？我當然當你是我喜歡的人啊，笨蛋。”
“那你——”聶影醒悟過來自己說了什麽，臉色頓時黑了下來，氣鼓鼓地又不說話了。
穆昭漫不經心道：“我的身邊，不缺下屬，不缺崇拜者，不缺生活助理，不缺諂媚艷上之人……我見過很多人……但只有你是不一樣的。”
穆昭見過無數的智慧生命，也同各種各樣的生靈打過交道。在這些生靈之中，有將他當作神靈崇拜的，也有將他視作魔鬼詛咒的；有將他視為登天之梯的，也有將他視為腳下踏石的。
而在這一張張或詭詐或狂熱或冷漠或諂媚的面孔中，只有顏晟……只有這個狡猾的騙子，帶著不一樣的色彩。
這樣的色彩，名為愛情。
那一份唯一打動了他的、純粹而不參雜半點私欲的愛情，不是來自懵懂之地的純潔少女，不是來自文明深處的高等生命，甚至也不是來自那位狂熱地說愛他的世界之靈，反而是來自這個有著毒蛇般斑斕色彩的靈魂。
如此不可思議。
又如此令人沈醉。
“你是不一樣的……你也讓我變得不一樣了。”穆昭眉眼帶笑，溫柔看他，“是你教會了我什麽是愛，是你讓我無法自拔地愛上了你……於是在這之後，你的一切都是我喜歡的樣子。我討厭頑固的人，但我不討厭你的頑固，我討厭自我意識比我還要強烈的家夥，但我卻沒辦法討厭你，我討厭無法掌控的人、討厭違背我的意志的人……但我就是喜歡你，你一切的樣子，對我而言都是可愛的，所以哪怕我說嫌棄你，我心裏也是喜歡你的，因為……我就是喜歡你啊。”
說到這裏，穆昭忍不住又笑了起來，道：“很奇怪對不對？我也這麽覺得，可是我很喜歡這樣的我，我也喜歡你……小晟，陪在我身邊吧，跟我在一起，好嗎？”
穆昭的表白毫無預兆，明明話語平鋪直敘，還帶著強烈的自大狂的色彩，可聶影還是越聽越是臉紅，整個人都像是要燒起來了。
“你……”聶影吭吭哧哧，最後又莫名其妙地生氣了，道，“你叫誰小晟？！小晟是誰？！！”≡
穆昭愕然無言，好一會兒後才終於忍不住大笑出聲。
“你這個笨蛋，蠢貨……”穆昭幾乎笑倒在圍繩上，“你怎麽這麽可愛呢？”
聶影惱羞成怒，撲上去就想要揍穆昭。
這一拳可不是什麽“小拳拳捶你胸口”，穆昭如今凡人之軀，哪裏敢直接受下，於是他趕忙逃跑，一個懶驢打滾躲開這一拳，嘴上還不滿地抱怨，道：“這就惱羞成怒了？可是關我什麽事？明明是你自己太笨了，怎麽能把氣撒在我身上？！這不合邏輯！！”
“很合邏輯！”聶影臉色燒紅，很難認出這到底是羞是氣，“我說了！不準求婚！！”
穆昭一楞，詫異道：“為什麽你又聽出來了？你現在明明沒這麽聰明。”
這話說得更氣人了。
聶影氣得跳腳，直想把穆昭摁在地上揍。
不過聶影這樣的暴躁和憤怒也正中穆昭這只心機狗的下懷。
只見穆昭身形驀然一矮，又是一腳重踏在聶影的左腳踝關節處。
而這一次，聶影直接被踢倒在地，再難爬起。
穆昭笑瞇瞇地湊到仰面躺在地上的聶影身前，得意洋洋：“看，你輸了。”
聶影懊惱不已，完全沒想到穆昭這只心機狗說打就打，毫不含糊。
想到這裏，聶影用力錘了錘地面，瘦削的身體卻像是被憤怒的力量充斥，掙紮著又要站起來：“我還沒輸！！我還能打！”
穆昭眉毛微挑，有些不高興了，手像閃電般伸出，捉住了聶影的左腳，在聶影的踝關節處用力一捏。
“嘶——”
聶影倒吸一口冷氣，痛得冷汗涔涔，又倒了下去。
穆昭道：“你這還叫能打？”
沒有人是毫無弱點的。如果有，那肯定是因為那人將自己的弱點藏了起來。
在昨晚的交手時，穆昭就覺得聶影動作重心有些不對，與正常人施力的重心相差甚遠，而直到他們站在拳擊臺上後，穆昭才能夠確定，在聶影的左腳踝關節處，有一記舊傷妨礙著他。
這就是聶影的弱點，也是穆昭最大的機會。
於是穆昭設局，聶影也如他所想，一頭鉆入這個圈套之中：拳擊臺的確會妨礙穆昭的躲避，但同樣也會妨礙聶影的閃躲。穆昭受一拳，以他的治療系異能來說，用不了多久就能痊愈，然而聶影只要在舊傷上受到穆昭的哪怕是一擊，那麽就他就輸定了！
這個時候的聶影，到底還是太年輕太簡單，想得太少，對穆昭的了解也不夠深刻。如果是記憶完整的顏晟，他肯定一開始就不會同意這一局，也不會這樣輕易被穆昭這個家夥誆騙入了套。
但世上沒有如果，所以穆昭如他想的那樣贏了。
然而穆昭也並非算無遺策，因為他完全沒有料到，在他記憶中能屈能伸、死不要臉、千變萬化、秉承著好漢不吃眼前虧的滑不留手的小騙子，竟然在這關鍵時刻咬死不肯認輸。
只見聶影明明痛得全身都在顫栗，可他還是固執而倔強地瞪著穆昭，道：“我沒輸！”
為什麽不肯認輸？
這說不通啊！
明明不是這個邏輯才對……他到底在想什麽？為什麽不肯認輸？！
明明這個小騙子也是喜歡他的，那他為什麽不肯借驢下坡，就這樣認輸，然後跟他在一起呢？
穆昭十分困惑。
甚至還有些傷心。
“你就這麽不想跟我在一起嗎？”穆昭想不明白。
穆昭能夠看出，聶影雖然嘴上不說，可他明明是喜歡他的。既然這樣，他為什麽不肯和他在一起？
聶影道：“因為我沒有輸——我不會輸！”
穆昭困惑道：“輸贏這麽重要嗎？”
聶影脫口而出：“當然重要！”
穆昭道：“哪怕繼續打下去的結果是把自己的腿廢掉？”
“就算是腿斷了，但只要我還有一口氣，我就不會輸！”
穆昭看著聶影的眼睛，像是明白了什麽，又像是陷入了更深的困惑：“你……想要贏？為什麽你這麽想要贏？”
“因為我不能輸！”聶影的眼裏像是燒著火，那樣的火焰，不像是憤怒，也並非是信仰，反而像是……刻入骨髓的悔恨。
穆昭冷不丁道：“你在看著誰？！”
聶影一驚，回過神來，道：“什麽？”
穆昭耐心道：“你剛剛，在看什麽？”
那讓顏晟憤怒的、讓他悔恨的，讓他痛入骨髓、竭盡全力也想要挽回的，是什麽？
——是什麽？
聶影茫然無措，甚至都沒有察覺到自己對輸贏的可怕的固執從何而來。
穆昭沈默下來。
他們僵持在了拳擊臺上，無言相對。
穆昭定定地註視著聶影，而聶影也回望著他，那無辜而茫然的模樣，竟逐漸與穆昭曾驚鴻一瞥的少年顏晟重疊起來。
穆昭終於嘆息出聲。
“算了。”穆昭看著此刻還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沒發生的聶影，心情覆雜，既有憐惜，又有慶幸，“不記得也好……現在的你……很可愛。”
雖然現在的聶影，遠遠沒有他作為騙術師時那樣聰明、圓滑、識時務、詭計多端……但他生機勃勃，就像是一顆驕傲的白楊，理直氣壯地朝著太陽的方向生長。
如此驕傲，如此……讓人不忍。
此時此刻，命運的苛刻還沒有在他身上留下刻痕，戰爭的火焰還沒有在他身上留下傷疤，詭變的人心還沒有讓他學會妥協……那個曾經讓穆昭惱怒憎恨、讓他百般提防、與他勢均力敵的敵人與愛人，還是如此天真，如此可愛。
也如此讓穆昭想要保護。
“我輸了。”
穆昭輕聲說著。
這一刻，穆昭驀然明白了顏晟在作為顏睿死去時的心情。
——想要保護你。
就算是違背本性，接受妥協。
——想要讓你更好。
就算是讓愛情反噬己心，就算是遠離你的身邊，再也無法見到你。
因為愛，所以他會想要掠奪他的視線，想要將他禁錮在身邊，讓這樣的愛永不消失，讓這樣的愛取悅自己。
但也是因為愛……因為他深愛著他更勝於愛著自己，所以才能打開名為愛的牢籠，讓他遠離自己。
這是顏晟打動他的愛情。
是顏晟教會他的愛情。
穆昭輕輕握住聶影的腳腕，指尖覆上了治愈的力量，源源不斷地緩和著那一處的冰冷刺痛。
他望著詫異又茫然的聶影，輕笑著重覆：“我輸了。”
“你捉住我了。”
聶影呆呆地望著他，良久，聲音嘶啞，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我知道。”穆昭平靜地望著他，溫柔道，“你贏了……你贏得了我。”
聶影澀聲道：“所以……如果我要你跟我回回晏城呢？”
穆昭道：“那我就跟你回回晏城。”
聶影聲音忍不住提高了些：“那如果……我要你去監獄呢？”
穆昭道：“那我就去監獄。”
聶影道：“那如果——如果我要你永遠消失在我面前……永遠……永遠都不許出現在我面前呢？！”
穆昭含笑望著他：“如果這是你的意願……如果你真的為這件事而高興。”
聶影感到自己的心臟被穆昭的目光狠狠地燒灼了一下，而後，那熾烈的溫度蔓延全身，讓他的血液都沸騰起來。
——蠢貨……愚蠢的……混蛋！！
為什麽要說這樣的話？！
為什麽要用這樣的目光望著他？！
為什麽……
為什麽會愛他？
聶影終於忍不住，抓著穆昭的衣領，將他拉近面前，向他怒目而視，聲音卻哽咽了起來。
“你這個……狡猾的混蛋！”
穆昭輕笑一聲：“但你愛這個狡猾的混蛋。”
兩人在這算不上大的拳擊臺上對視，各自傷痕累累，但卻又心意相通，眼中終於慢慢浮出了笑意。
聶影有些撒嬌般的嘟噥，道：“你是故意的……全都是故意的，你這個狡猾的混蛋！”
穆昭無辜眨眼，道：“但你喜歡。”
聶影抱怨道：“你從一開始就在套路我！”
穆昭笑道：“但你喜歡。”
聶影含怒道：“你根本就是想要贏我，所以才認輸的！”
穆昭大笑起來，按著聶影的頭，深深地親吻下去，堵住了那些抱怨和撒嬌。
是不是故意的，現在又有什麽關系呢？
而誰輸誰贏，又有什麽重要的？
因世上最為難得之事，唯有真心而已。
如果那顆真心的確打動了你，那麽那些曾經的恩怨情仇和算計背叛，一笑而過又有何妨？
良久，兩人氣喘籲籲地分開，聶影有些緊張的聲音響起，弱弱道：“你……你別是想……”
穆昭無辜而天真道：“不行嗎？”
聶影有些炸毛：“你……但這個地方……”
穆昭聲音有些含糊道：“沒關系……那邊就是私人房間……我們去房間……”
聶影：“……”
你果然是故意的！！
你這個狡猾的、不要臉的混蛋！！
作者有話要說：二合一章，感謝觀看麽麽噠
順：這篇文還沒寫到結局的呢_(：з」∠)_
╩本╩作╩品╩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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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他們同時動手，拳掌相觸，發出了令人頭皮發麻的悶響。
嘭！！
聶影肩膀微動，穆昭卻是蹬蹬後退三步。
“嘖！”穆昭甩了甩有些發麻的手，嘆笑道，“真不知道你這家夥的天賦怎麽會有力量這一項。”
穆昭的確想不明白這一點：明明這家夥的真身是個俊小夥，職業更是靠腦子和情商吃飯的騙術師，怎麽到這個世界後卻點亮了力能劈山這個技能？異能總是要趨向性格的，所以說，這小騙子的本性其實不是狐貍，是野豬？
穆昭咳嗽一下，沒敢露出笑來。
聶影眉毛一挑，傲然道：“你看起來也不像是治療系的人。”
如果說聶影點亮的力量系異能是不可思議，那麽穆昭的治療系異能簡直可以稱得上“亂來”了——穆昭的本性中沒有所謂的善惡之分，只不過因為天性守序，這才可以被勉強稱為好人，但要跟妙手仁心救死扶傷的治療系異能者相比的話，卻還是相差甚遠。
穆昭這樣一想，灑然一笑，道：“也是。”
聶影又道：“在拳擊臺上，你是打不過我的。”
穆昭狡猾一笑：“那要試試才知道。”
穆昭如何不知道，此刻沒有了異石手銬束縛的聶影，在這個窄小的拳擊臺上是如何如虎添翼、棘手萬分？
但真相卻像是穆昭所說：誰勝誰負，那要試試才知道。
聶影自覺被小看了，望著對面神態輕松的穆昭，莫名生出氣憤來。
這樣的情緒有些覆雜，對於如今有些單純的聶影來說，他並不能很好地分辨這樣的氣憤從何而來，然而一旁的倉鼠系統早已看穿一切，並且給聶影完成了腦內配音：
“你這麽不認真，到底還想不想把我贏走了？”
系統006蹲在臺下，如同世外高人般淡定地用倉鼠爪子輕輕為宿主鼓掌：牛逼牛逼，從此子神態來看，宿主撩男功力大漲，成功攻略這位小夥的芳心指日可待，佩服佩服。
臺上，聶影懷著莫名的憤怒，面上又一次掛了霜，下手更是兇狠，毫不留情，那尖利的風聲足以讓任何一個旁觀者認識到這是怎樣的人形兇獸！
面對火力全開的聶影，穆昭自然也不敢大意，一直是戰略性後撤，一沾即走，絕不給聶影硬拼的機會。
聶影對著這滑不溜手的穆昭，那真是越打越氣惱，而就在他忍無可忍，想要開口譏諷穆昭這“抱頭鼠竄”的英姿時，穆昭狡猾一笑，窺見時機，趁著聶影舊力已盡新力未生之時，揉身而上，俯身一掃，重擊在聶影踝關節處，差一點就直接將聶影放倒。
聶影腳上劇痛，但卻沒有硬抗，而是順勢一滾，迅速離開了穆昭的攻擊範圍，絕不給穆昭趁勝追擊的機會。他心中震驚，向穆昭怒目而視，咬牙切齒：“你——！”
穆昭笑瞇瞇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意味深長道：“怎麽樣？要認輸嗎？”
聶影憤怒地錘了一下地面，而後如獵豹般一躍而起，向穆昭撲來：“做夢！”
穆昭敏捷地躲開了聶影這一拳，嘴上裝模作樣地嘆氣道：“倔強得像只驢子，還這麽喜歡逞強……真不知道我喜歡你哪一點。”
聶影氣得兩眼冒火：“自大狂！傲慢的混賬！難道是我要你喜歡我嗎？！”
聶影聲音憤怒，還帶著自己都沒有發覺的委屈：“明明一開始就是你在胡攪蠻纏！”
聶影速度驟增，貼近了猝不及防的穆昭，一拳重擊在穆昭小腹。
穆昭一時不察，沒有絲毫回轉餘地、全然地承受了聶影這分金裂石的一拳。但穆昭反應何其之快，所以，也幾乎是在聶影拳力到達的那一瞬間，穆昭不退反進，又一次重踏在聶影左腳的踝關節處。
“唔……”
兩人同時發出一聲悶哼，再度分開。
聶影半跪在拳擊臺上，像是承受著極大的痛苦，臉色漲紅，肩膀微顫，而在他的對面，穆昭靠在圍繩上，捂住自己的小腹，忍了忍，到底還是咳出一口帶著內臟碎片的血來。
“下手真狠。”穆昭幾乎驚嘆起來，“你這小混蛋是想要謀殺親夫嗎？”
聶影神色覆雜地看了一眼地上的鮮血，但很快又被穆昭挑起了怒氣，怒聲道：“你既然看不上我，又何必句句撩撥我！你當我是什麽？！”
聶影心裏也是很委屈了：明明口口聲聲說喜歡他，怎麽話鋒一轉就嫌棄他？既然如此，那之前的喜歡又是真是假？那些甜言蜜語，還做不做數？！
聶影憤怒於眼前這家夥虛實不定的心思，更憤怒於自己竟真的受到了這個人的引誘。
穆昭看著聶影臉上變幻的神色，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我當你是什麽？我當然當你是我喜歡的人啊，笨蛋。”
“那你——”聶影醒悟過來自己說了什麽，臉色頓時黑了下來，氣鼓鼓地又不說話了。
穆昭漫不經心道：“我的身邊，不缺下屬，不缺崇拜者，不缺生活助理，不缺諂媚艷上之人……我見過很多人……但只有你是不一樣的。”
穆昭見過無數的智慧生命，也同各種各樣的生靈打過交道。在這些生靈之中，有將他當作神靈崇拜的，也有將他視作魔鬼詛咒的；有將他視為登天之梯的，也有將他視為腳下踏石的。
而在這一張張或詭詐或狂熱或冷漠或諂媚的面孔中，只有顏晟……只有這個狡猾的騙子，帶著不一樣的色彩。
這樣的色彩，名為愛情。
那一份唯一打動了他的、純粹而不參雜半點私欲的愛情，不是來自懵懂之地的純潔少女，不是來自文明深處的高等生命，甚至也不是來自那位狂熱地說愛他的世界之靈，反而是來自這個有著毒蛇般斑斕色彩的靈魂。
如此不可思議。
又如此令人沈醉。
“你是不一樣的……你也讓我變得不一樣了。”穆昭眉眼帶笑，溫柔看他，“是你教會了我什麽是愛，是你讓我無法自拔地愛上了你……於是在這之後，你的一切都是我喜歡的樣子。我討厭頑固的人，但我不討厭你的頑固，我討厭自我意識比我還要強烈的家夥，但我卻沒辦法討厭你，我討厭無法掌控的人、討厭違背我的意志的人……但我就是喜歡你，你一切的樣子，對我而言都是可愛的，所以哪怕我說嫌棄你，我心裏也是喜歡你的，因為……我就是喜歡你啊。”
說到這裏，穆昭忍不住又笑了起來，道：“很奇怪對不對？我也這麽覺得，可是我很喜歡這樣的我，我也喜歡你……小晟，陪在我身邊吧，跟我在一起，好嗎？”
穆昭的表白毫無預兆，明明話語平鋪直敘，還帶著強烈的自大狂的色彩，可聶影還是越聽越是臉紅，整個人都像是要燒起來了。
“你……”聶影吭吭哧哧，最後又莫名其妙地生氣了，道，“你叫誰小晟？！小晟是誰？！！”≡
穆昭愕然無言，好一會兒後才終於忍不住大笑出聲。
“你這個笨蛋，蠢貨……”穆昭幾乎笑倒在圍繩上，“你怎麽這麽可愛呢？”
聶影惱羞成怒，撲上去就想要揍穆昭。
這一拳可不是什麽“小拳拳捶你胸口”，穆昭如今凡人之軀，哪裏敢直接受下，於是他趕忙逃跑，一個懶驢打滾躲開這一拳，嘴上還不滿地抱怨，道：“這就惱羞成怒了？可是關我什麽事？明明是你自己太笨了，怎麽能把氣撒在我身上？！這不合邏輯！！”
“很合邏輯！”聶影臉色燒紅，很難認出這到底是羞是氣，“我說了！不準求婚！！”
穆昭一楞，詫異道：“為什麽你又聽出來了？你現在明明沒這麽聰明。”
這話說得更氣人了。
聶影氣得跳腳，直想把穆昭摁在地上揍。
不過聶影這樣的暴躁和憤怒也正中穆昭這只心機狗的下懷。
只見穆昭身形驀然一矮，又是一腳重踏在聶影的左腳踝關節處。
而這一次，聶影直接被踢倒在地，再難爬起。
穆昭笑瞇瞇地湊到仰面躺在地上的聶影身前，得意洋洋：“看，你輸了。”
聶影懊惱不已，完全沒想到穆昭這只心機狗說打就打，毫不含糊。
想到這裏，聶影用力錘了錘地面，瘦削的身體卻像是被憤怒的力量充斥，掙紮著又要站起來：“我還沒輸！！我還能打！”
穆昭眉毛微挑，有些不高興了，手像閃電般伸出，捉住了聶影的左腳，在聶影的踝關節處用力一捏。
“嘶——”
聶影倒吸一口冷氣，痛得冷汗涔涔，又倒了下去。
穆昭道：“你這還叫能打？”
沒有人是毫無弱點的。如果有，那肯定是因為那人將自己的弱點藏了起來。
在昨晚的交手時，穆昭就覺得聶影動作重心有些不對，與正常人施力的重心相差甚遠，而直到他們站在拳擊臺上後，穆昭才能夠確定，在聶影的左腳踝關節處，有一記舊傷妨礙著他。
這就是聶影的弱點，也是穆昭最大的機會。
於是穆昭設局，聶影也如他所想，一頭鉆入這個圈套之中：拳擊臺的確會妨礙穆昭的躲避，但同樣也會妨礙聶影的閃躲。穆昭受一拳，以他的治療系異能來說，用不了多久就能痊愈，然而聶影只要在舊傷上受到穆昭的哪怕是一擊，那麽就他就輸定了！
這個時候的聶影，到底還是太年輕太簡單，想得太少，對穆昭的了解也不夠深刻。如果是記憶完整的顏晟，他肯定一開始就不會同意這一局，也不會這樣輕易被穆昭這個家夥誆騙入了套。
但世上沒有如果，所以穆昭如他想的那樣贏了。
然而穆昭也並非算無遺策，因為他完全沒有料到，在他記憶中能屈能伸、死不要臉、千變萬化、秉承著好漢不吃眼前虧的滑不留手的小騙子，竟然在這關鍵時刻咬死不肯認輸。
只見聶影明明痛得全身都在顫栗，可他還是固執而倔強地瞪著穆昭，道：“我沒輸！”
為什麽不肯認輸？
這說不通啊！
明明不是這個邏輯才對……他到底在想什麽？為什麽不肯認輸？！
明明這個小騙子也是喜歡他的，那他為什麽不肯借驢下坡，就這樣認輸，然後跟他在一起呢？
穆昭十分困惑。
甚至還有些傷心。
“你就這麽不想跟我在一起嗎？”穆昭想不明白。
穆昭能夠看出，聶影雖然嘴上不說，可他明明是喜歡他的。既然這樣，他為什麽不肯和他在一起？
聶影道：“因為我沒有輸——我不會輸！”
穆昭困惑道：“輸贏這麽重要嗎？”
聶影脫口而出：“當然重要！”
穆昭道：“哪怕繼續打下去的結果是把自己的腿廢掉？”
“就算是腿斷了，但只要我還有一口氣，我就不會輸！”
穆昭看著聶影的眼睛，像是明白了什麽，又像是陷入了更深的困惑：“你……想要贏？為什麽你這麽想要贏？”
“因為我不能輸！”聶影的眼裏像是燒著火，那樣的火焰，不像是憤怒，也並非是信仰，反而像是……刻入骨髓的悔恨。
穆昭冷不丁道：“你在看著誰？！”
聶影一驚，回過神來，道：“什麽？”
穆昭耐心道：“你剛剛，在看什麽？”
那讓顏晟憤怒的、讓他悔恨的，讓他痛入骨髓、竭盡全力也想要挽回的，是什麽？
——是什麽？
聶影茫然無措，甚至都沒有察覺到自己對輸贏的可怕的固執從何而來。
穆昭沈默下來。
他們僵持在了拳擊臺上，無言相對。
穆昭定定地註視著聶影，而聶影也回望著他，那無辜而茫然的模樣，竟逐漸與穆昭曾驚鴻一瞥的少年顏晟重疊起來。
穆昭終於嘆息出聲。
“算了。”穆昭看著此刻還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沒發生的聶影，心情覆雜，既有憐惜，又有慶幸，“不記得也好……現在的你……很可愛。”
雖然現在的聶影，遠遠沒有他作為騙術師時那樣聰明、圓滑、識時務、詭計多端……但他生機勃勃，就像是一顆驕傲的白楊，理直氣壯地朝著太陽的方向生長。
如此驕傲，如此……讓人不忍。
此時此刻，命運的苛刻還沒有在他身上留下刻痕，戰爭的火焰還沒有在他身上留下傷疤，詭變的人心還沒有讓他學會妥協……那個曾經讓穆昭惱怒憎恨、讓他百般提防、與他勢均力敵的敵人與愛人，還是如此天真，如此可愛。
也如此讓穆昭想要保護。
“我輸了。”
穆昭輕聲說著。
這一刻，穆昭驀然明白了顏晟在作為顏睿死去時的心情。
——想要保護你。
就算是違背本性，接受妥協。
——想要讓你更好。
就算是讓愛情反噬己心，就算是遠離你的身邊，再也無法見到你。
因為愛，所以他會想要掠奪他的視線，想要將他禁錮在身邊，讓這樣的愛永不消失，讓這樣的愛取悅自己。
但也是因為愛……因為他深愛著他更勝於愛著自己，所以才能打開名為愛的牢籠，讓他遠離自己。
這是顏晟打動他的愛情。
是顏晟教會他的愛情。
穆昭輕輕握住聶影的腳腕，指尖覆上了治愈的力量，源源不斷地緩和著那一處的冰冷刺痛。
他望著詫異又茫然的聶影，輕笑著重覆：“我輸了。”
“你捉住我了。”
聶影呆呆地望著他，良久，聲音嘶啞，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我知道。”穆昭平靜地望著他，溫柔道，“你贏了……你贏得了我。”
聶影澀聲道：“所以……如果我要你跟我回回晏城呢？”
穆昭道：“那我就跟你回回晏城。”
聶影聲音忍不住提高了些：“那如果……我要你去監獄呢？”
穆昭道：“那我就去監獄。”
聶影道：“那如果——如果我要你永遠消失在我面前……永遠……永遠都不許出現在我面前呢？！”
穆昭含笑望著他：“如果這是你的意願……如果你真的為這件事而高興。”
聶影感到自己的心臟被穆昭的目光狠狠地燒灼了一下，而後，那熾烈的溫度蔓延全身，讓他的血液都沸騰起來。
——蠢貨……愚蠢的……混蛋！！
為什麽要說這樣的話？！
為什麽要用這樣的目光望著他？！
為什麽……
為什麽會愛他？
聶影終於忍不住，抓著穆昭的衣領，將他拉近面前，向他怒目而視，聲音卻哽咽了起來。
“你這個……狡猾的混蛋！”
穆昭輕笑一聲：“但你愛這個狡猾的混蛋。”
兩人在這算不上大的拳擊臺上對視，各自傷痕累累，但卻又心意相通，眼中終於慢慢浮出了笑意。
聶影有些撒嬌般的嘟噥，道：“你是故意的……全都是故意的，你這個狡猾的混蛋！”
穆昭無辜眨眼，道：“但你喜歡。”
聶影抱怨道：“你從一開始就在套路我！”
穆昭笑道：“但你喜歡。”
聶影含怒道：“你根本就是想要贏我，所以才認輸的！”
穆昭大笑起來，按著聶影的頭，深深地親吻下去，堵住了那些抱怨和撒嬌。
是不是故意的，現在又有什麽關系呢？
而誰輸誰贏，又有什麽重要的？
因世上最為難得之事，唯有真心而已。
如果那顆真心的確打動了你，那麽那些曾經的恩怨情仇和算計背叛，一笑而過又有何妨？
良久，兩人氣喘籲籲地分開，聶影有些緊張的聲音響起，弱弱道：“你……你別是想……”
穆昭無辜而天真道：“不行嗎？”
聶影有些炸毛：“你……但這個地方……”
穆昭聲音有些含糊道：“沒關系……那邊就是私人房間……我們去房間……”
聶影：“……”
你果然是故意的！！
你這個狡猾的、不要臉的混蛋！！
作者有話要說：二合一章，感謝觀看麽麽噠
順：這篇文還沒寫到結局的呢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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