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非典型娛樂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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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非典型娛樂圈
第二天清晨，穆昭是被枕頭邊的通訊器震醒的。
穆昭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懷裏是光|裸的顏睿，當他低頭望去時，還能看到顏睿那長的過分的睫毛，正因睡眠被打攪而不滿地輕顫，好像隨時都會醒來。
“好煩……”顏睿孩子氣地轉過身，將被子拉過頭頂，含糊的聲音在被子裏悶悶響起，“快關掉……”
穆昭盯著被子裏鼓鼓的一團，覺得睡迷糊的顏睿真是可愛極了，讓他心中的壞念頭忍不住蠢蠢欲動，然而一旁的通訊器震得像是在催命，於是穆昭無奈地將通訊器擡起一瞧。
“陸宥？”穆昭眉頭皺起，心中想到了什麽，於是又擡眼看了看現在的時間。
現在的時間是淩晨，04：32.
西奧多市與帝國大學有四個多小時的時差。在西奧多市，現在的人們的確已經開始了新一天的工作，可陸宥卻不會不知道另一頭的帝國大學還未黎明，而他平時也十分註意這一點，盡量不會來打擾穆昭的休息……但今天的他還是在這個時候呼叫了穆昭。
發生了什麽？
穆昭心中微沈，披上睡意，輕手輕腳地離開自己臥室，來到客廳，打開通訊器。
就在接通通訊器的那一刻，那一頭焦頭爛額的陸宥便發出了一聲謝天謝地的嘆息，額上微汗，臉色蒼白，胸膛急劇起伏，像是被巨大的憤怒緊緊攥住了心臟，但卻又用理智強制克制下來一樣。
穆昭越發感到不妙，目光在陸宥身後飛速掃過，發現此時的陸宥身處一棟陌生的辦公樓內，四周工作人員行走時匆忙卻又懷著明確的目的性，可以看出是一個非常有活力和效率的大公司。而在陸宥身後，那個寫著“謝爾德·科奧瑟”的名牌，卻昭示了陸宥的具體位置。
——科奧瑟集團。
就在前幾天，陸宥還十分興奮地告訴穆昭，資本雄厚的科奧瑟集團十分看好天啟的發展，想要成為天啟的股東之一，並且願意為此提供相當的一筆入股資金。
這是十分難得的事，因為對於科奧瑟這樣的大公司，它們要麽看不上天啟，要麽想要完全收購天啟，讓天啟成為它們旗下的子公司——但後者是穆昭和陸宥都難以接受的。所以，當科奧瑟集團主動投來橄欖枝，表露出合作的意願後，哪怕是陸宥，都忍不住為此感到狂喜。
而今天，就是天啟與科奧瑟集團簽合同的時間。
但……
穆昭心中越發沈了下去，但他依然冷靜鎮定，向那一頭憤怒至極又有些六神無主的陸宥說道：“冷靜，然後告訴我發生了什麽。”
陸宥深吸一口氣，那因憤怒而忍不住顫唞的肩膀終於慢慢穩了下來。
“我要問你一件事……”陸宥慢慢地開口，然後語速越來越快，眼中的怒火越來越盛，“這件事關系到所有的事——所有的一切！包括我究竟要不要繼續當這個該死的財務總監，包括跟科奧瑟集團的合同還有沒有爭取的必要，包括這該死的公司到底還要不要繼續撐下去的——一切！所有的一切！你明白嗎？所以我要你回答我，如實回答我！絕不能有半點隱瞞！”
穆昭眉頭緊皺：“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陸宥再次深吸了一口氣，有些顫唞地拿出紙巾，一把抹掉了額上的冷汗，這才勉強鎮定道：“兩天前……你是不是瞞著我簽了什麽東西？比如說智能助手亞當的專利轉讓書，比如說開發中的人工智能的主權轉讓？”
“什麽？”到了這個時候，穆昭的臉色也變了，“怎麽回事？你這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我還想要問你是什麽意思？！”陸宥快步走出辦公室，走進消防通道，這才忍不住咆哮起來，“你知道我今天來跟科奧瑟集團簽合同的時候他怎麽跟我說的嗎？‘我很看好智能助手這個產品和人工智能這個項目，而這也是我們與貴公司合作的最大前提，但是陸先生，你們一邊引進投資，一邊賣出重要產品的專利權，難道是當我們是傻子嗎？’我當他們是傻子嗎？TM是我被當傻子了吧？！你TM既然要把這麽重要的東西打包賣出去，還開什麽公司，找什麽財務總監？你跟我吭聲過沒有？你以為我休學是為了什麽？！你TM當我是什麽？！”
穆昭的心沈入谷底，那冰冷的風像是自深淵而來，讓他幾乎忍不住顫唞起來。
穆昭是聰明人。
他當然是聰明的。
所以當他聽到這一切後，他第一時間就明白那份轉讓書是誰簽下的……但這怎麽可能？
這不可能。↑本↑作↑品↑由↑
可是在公司裏，有權利簽下這份轉讓書的，除了穆昭之外，只有一個人。因為這份專利所屬的，其實並不是記在穆昭名下，而是記在天啟公司名下，所以如果穆昭沒有簽，那麽就只有……
但這不可能。
這不可能！
然而穆昭的確沒有簽過這樣的東西。
……當然的，這是當然的！穆昭絕不可能將這些東西轉讓出去。
穆昭怎麽會將它們轉讓給別人？
人工智能這個項目，對別人來說，或許只是一個研究而已，但對穆昭而言，卻是他的心血，是他的希望，是他的夢想，是他觸不到的宇宙，是他的……所有的過去。
穆昭是文明的遺孤。
而人工智能是文明的種子。
他怎麽會將它賣掉？
所以……
所以答案只有一個。
“這不可能。”
但這怎麽可能？
“我不相信。”
穆昭無法相信。
“不可能？”陸宥厲聲道，“你以為我是那種聽風就是雨的人嗎？你以為我沒有查過這件事嗎？就在跟你通訊的幾分鐘前，我托人去查詢的事已經有了回應……是的，沒錯，在我們公司名下，的確有這樣的合同，而且離正式簽訂只差最後一步，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這意味著——如果我今天沒有來跟科奧瑟集團溝通，那麽我們公司名下最重要的兩個項目，就會在我，財務總監，一手支撐了大半個公司的我，壓根不知道的情況下被轉讓出去！你在做什麽？！你當我是什麽？”
陸宥越說越是憤怒，最後甚至化作了咆哮。
然而穆昭卻越聽越冷靜，甚至連那微微的顫唞都慢慢平靜下來。
“等……”穆昭開口，才發現自己聲音幹澀嘶啞，像是枯枝劃過石面。
穆昭閉了閉眼，再次睜開眼時，那些曾經被柔和下來的棱角，又一次變得冷酷而尖刻。
“等我。”穆昭道，“在今天結束之前，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回覆。”
穆昭關掉了通訊器，將它扔在沙發上，自己則慢慢走到窗前，這才發現窗外不知不覺中已是一片茫茫的雪色，在路燈的照耀下格外刺眼。
另一頭，陸宥被穆昭掛斷了通訊，心中雖然還有憤怒，但穆昭那奇怪的反應，卻還是讓他心中生出了隱憂和猜測。
——不，停！
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前，不要妄自猜測。
陸宥這樣告誡自己，然後走出消防通道，維持著一位公司高官的穩重，鎮定而迅
速地走出了辦公樓。
在他離開後，金發的羅伯特從辦公室的角落起身，然後推開掛著“謝爾德·科奧瑟”名牌的辦公室大門，走了進去，在科奧瑟辦公桌的對面坐下。
“你知道你在幹什麽嗎？”在羅伯特的對面，科奧瑟頭也不擡地說著。
如果穆昭在這裏，那麽他會驚訝地發現，這位科奧瑟集團的總裁，竟然與那天他遇見的革命派白鷹有幾分相似。
羅伯特驀然無言。
科奧瑟道：“我本來是看在那小子救了我侄子的份上，才跟他合作的。”科奧瑟終於擡起頭來，顯得過分古板和嚴肅的臉向著羅伯特，不是質問，卻更像質問，“但我要申明的是，我到底是個生意人，更是肩負著為大家籌措資金的任務。如果是順道幫一下我侄子的救命恩人，我很樂意，但是要我向一個皮包公司投入資金？羅伯特，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羅伯特一直緊咬的牙齒松開了幾分，終於壓抑不住臉上有些扭曲的笑意。
“不，不，先生……你誤會了……”羅伯特並不想要笑，也不想要在這位舉足輕重的革命派人士面前失態。
但他還是忍不住大笑起來——為了接下來即將到來的一切。
而在這之前，羅伯特從未想到，那人竟會做下如此愚蠢，如此讓人難以置信的抉擇！
他將他自己送入了死亡的陷阱。
而他羅伯特，則將摘下勝利的果實！
這一切，都是那人送到他面前的！
“再等等……再等等吧，先生。”羅伯特眼中盛滿了勢在必得的笑意，“我們很快會迎來一個嶄新的、讓你滿意至極的天啟。”
也是讓他滿意至極的天啟。
另一邊，蠍後星，帝國大學。
當時鐘走到了七字，顏睿定下的鬧鐘便準時響起，將被窩裏的顏睿驚醒。
他恍恍惚惚醒來，望著雪白樸素的天花板，花了好一會兒功夫，才想起自己身在何方。
顏睿撐起身，意外地發現身旁一片冰冷，那個向來生物鐘顛倒的人，今天竟然起的比他還要早。
他心中有些詫異，穿上褲子，隨便披上一件大衣，便從臥室中走出，一眼便看到佇立在窗邊，靜止如同石像的穆昭。
顏睿下意識止步，望著穆昭冰冷的側臉，終於想起半夜那個響個不停的通訊器，想起了接了通訊後就再也沒回臥室的穆昭。在這個瞬間，他驀然意識到了什麽，心中一個咯噔，搶在穆昭說話前，緊張道：“阿昭，我有話跟你說。這件事很重要，你一定要聽我說完，好不好？”
穆昭轉頭看他，沈默又冰冷。
但顏睿卻知道自己絕不能在這裏停下，於是他就當穆昭默認了，以前所未有的急促的話語，快速道：“阿昭，在所有的解釋之前，我要跟你說對不起，我要跟你說一句抱歉，這是我欠你的，因為我做錯了一件事，你聽了之後一定會非常非常生氣，可是這是能夠挽回的，而且我也有我的苦衷，我希望你能聽完所有的一切之後，再做決定……不管是什麽決定，你一定要聽我說完，一定要聽我說完，好不好？”
穆昭聲音平靜：“你說。”
顏睿到這時，終於稍稍松了口氣，但他不敢放松，以最快的速度將人工智能的過往和自己的身世都說了一遍，反覆強調了斯特蘭帝國的主人對人工智能的警惕和厭惡後，這才終於轉入正題，道：“就在我跟你分開，回到帝國大學後，我的父皇將我叫去了……因為智能助手亞當的出現，因為新年的那天我去西奧多市找你，所以你、還有你研發的人工智能，暴露在了我父皇的眼裏。我一直在試圖向我父皇隱瞞這一切，我一直試圖保護你，但是……對不起，但是我真的沒有辦法了，所以那一天，我父皇向我問起這件事的時候，我跟我父皇說，那個人工智能項目的主導人並不是你，你是為了另一個財團而研發這個項目的。”
“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阿昭。我真的沒有辦法了，我必須要保護你，如果我父皇知道是你主導這個項目，是你研發了這個人工智能的話，他一定不會放過你的，所以我只能這樣說，並且……並且為了掩飾真相，我跟另外一個財團合作，簽下了一些轉讓書……但是你別生氣，阿昭，你別生氣，它們還沒有進行到最後一步，它們是可以被撤銷的……我知道你很生氣，我知道人工智能對你很重要，我知道我做錯了……但是我沒有辦法，我沒有選擇……阿昭，我會挽回這一切的，你不要生氣，好不好？”顏睿走上前來，抱住冰冷得像是石像的穆昭，軟聲哀求，“求你……別生氣，好嗎？我只是……我只是太在乎你了，我不能失去你，我不能讓你死……”
穆昭的聲音依然平靜，平靜得過分，平靜得出乎顏睿的預料：“但我跟你說過的，我跟你說過，這個項目對我有多麽重要。”
穆昭的平靜讓顏睿也大膽了一些。
顏睿放開穆昭，紅著眼看他，道：“我知道它對你很重要，可是你對我更重要！我知道我做錯了，我會挽回這一切，可是就算我真的簽了那份轉讓書，我也只是將風險轉給了他們，你還是可以繼續你的研究啊！阿昭，你很重要，你比所有的一切都重要，你明白嗎？”
“但是我可以離開斯特蘭帝國。”穆昭冷靜地指出這一點，“只要我離開這裏，那麽你擔心的一切，都不會存在。”
顏睿臉色一變，本是裝出的三分眼紅化作了十分，淚意上湧，卻又被他強自壓下，唯有哽咽的聲音出賣了他。
“你要離開我？”顏睿咬牙道，“你要為了——一個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的研究，離開我？”
穆昭看著顏睿通紅的雙眼，終於明白了一件事，也終於在這一刻做下了一個決定。
他做下了一個決定。
並且永遠不會為這個決定後悔。
“別哭，有點傻。”穆昭將顏睿攬進懷裏，拍了拍他的後背，道，“我原諒你了。”
顏睿的心情大起大落，一時間竟然有些難以置信：“什麽？”
“我說，我原諒你了。”穆昭聲音溫柔，臉上的棱角卻越發冷硬，“我已經知道這一切的根源在什麽地方了……我會解決的，我會解決這一切，你只要負責將那個轉讓書取消就可以了。”
顏睿掙紮起來，凝視著穆昭的眼睛，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穆昭說的話。
——這還是穆昭嗎？那個眥睚必報的、自我中心的、傲慢又自負的穆昭？
“真的嗎？”顏睿忍不住反覆確認，“真的……原諒我了？”
穆昭漫不經心地笑著，道：“當然。你只是太在乎我了，所以才會做下錯誤的決定，但是還好沒有釀成惡果，所以……為什麽不呢？我為什麽不能原諒我愛的人？”
顏睿的神色從驚詫到感動，再到近乎感激。
“太好了……太好了。”他喃喃著，哽咽道，“你不知道我有多愛你……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失去你……”
穆昭心中微動，再次將顏睿抱住，反覆地安撫他，直到時間慢慢流逝，時針指向九點，顏睿不得不離開302室，去自己的輔導員處辦理入校手續時，他才將依依不舍的顏睿送離。
當顏睿的身影徹底消失在穆昭眼中時，穆昭拿起了通訊器。
穆昭心中沒有憤怒，沒有失望……他平靜得不僅出乎了顏睿的預料，更出乎了他自己的預料。
“陸宥，”穆昭道，“我們有事要做了。”
陸宥皺眉道：“你說會給我一個交待！”
“這就是我的交待。轉讓書是顏睿簽的，但是還沒有到最後一步，所以今天他會去專利所，將那份轉讓書作廢。”穆昭說。
陸宥松了口氣，但同時他又將眉頭皺得更深：“他……這是什麽意思？”
穆昭道：“什麽意思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你準備一份合同。”
陸宥道：“跟科奧瑟的合同？這個沒關系，只要顏睿他——”
“不是這個。”穆昭打斷了陸宥，“是另一份合同……不，或許不僅僅是一份。”
陸宥疑惑道：“你的意思是？”
穆昭道：“事實已經證明了，顏睿不適合天啟。”
“他做下了錯誤的決定，並且差點葬送了公司的未來，所以他不是個合適的股東，更不是合格的董事。”
穆昭聽到自己的聲音這樣說著。
“為我準備一份合同，陸宥。”
“他必須出局。”
作者有話要說：本卷完結倒計時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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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月下微嵐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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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煩……”顏睿孩子氣地轉過身，將被子拉過頭頂，含糊的聲音在被子裏悶悶響起，“快關掉……”
穆昭盯著被子裏鼓鼓的一團，覺得睡迷糊的顏睿真是可愛極了，讓他心中的壞念頭忍不住蠢蠢欲動，然而一旁的通訊器震得像是在催命，於是穆昭無奈地將通訊器擡起一瞧。
“陸宥？”穆昭眉頭皺起，心中想到了什麽，於是又擡眼看了看現在的時間。
現在的時間是淩晨，04：32.
西奧多市與帝國大學有四個多小時的時差。在西奧多市，現在的人們的確已經開始了新一天的工作，可陸宥卻不會不知道另一頭的帝國大學還未黎明，而他平時也十分註意這一點，盡量不會來打擾穆昭的休息……但今天的他還是在這個時候呼叫了穆昭。
發生了什麽？
穆昭心中微沈，披上睡意，輕手輕腳地離開自己臥室，來到客廳，打開通訊器。
就在接通通訊器的那一刻，那一頭焦頭爛額的陸宥便發出了一聲謝天謝地的嘆息，額上微汗，臉色蒼白，胸膛急劇起伏，像是被巨大的憤怒緊緊攥住了心臟，但卻又用理智強制克制下來一樣。
穆昭越發感到不妙，目光在陸宥身後飛速掃過，發現此時的陸宥身處一棟陌生的辦公樓內，四周工作人員行走時匆忙卻又懷著明確的目的性，可以看出是一個非常有活力和效率的大公司。而在陸宥身後，那個寫著“謝爾德·科奧瑟”的名牌，卻昭示了陸宥的具體位置。
——科奧瑟集團。
就在前幾天，陸宥還十分興奮地告訴穆昭，資本雄厚的科奧瑟集團十分看好天啟的發展，想要成為天啟的股東之一，並且願意為此提供相當的一筆入股資金。
這是十分難得的事，因為對於科奧瑟這樣的大公司，它們要麽看不上天啟，要麽想要完全收購天啟，讓天啟成為它們旗下的子公司——但後者是穆昭和陸宥都難以接受的。所以，當科奧瑟集團主動投來橄欖枝，表露出合作的意願後，哪怕是陸宥，都忍不住為此感到狂喜。
而今天，就是天啟與科奧瑟集團簽合同的時間。
但……
穆昭心中越發沈了下去，但他依然冷靜鎮定，向那一頭憤怒至極又有些六神無主的陸宥說道：“冷靜，然後告訴我發生了什麽。”
陸宥深吸一口氣，那因憤怒而忍不住顫唞的肩膀終於慢慢穩了下來。
“我要問你一件事……”陸宥慢慢地開口，然後語速越來越快，眼中的怒火越來越盛，“這件事關系到所有的事——所有的一切！包括我究竟要不要繼續當這個該死的財務總監，包括跟科奧瑟集團的合同還有沒有爭取的必要，包括這該死的公司到底還要不要繼續撐下去的——一切！所有的一切！你明白嗎？所以我要你回答我，如實回答我！絕不能有半點隱瞞！”
穆昭眉頭緊皺：“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陸宥再次深吸了一口氣，有些顫唞地拿出紙巾，一把抹掉了額上的冷汗，這才勉強鎮定道：“兩天前……你是不是瞞著我簽了什麽東西？比如說智能助手亞當的專利轉讓書，比如說開發中的人工智能的主權轉讓？”
“什麽？”到了這個時候，穆昭的臉色也變了，“怎麽回事？你這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我還想要問你是什麽意思？！”陸宥快步走出辦公室，走進消防通道，這才忍不住咆哮起來，“你知道我今天來跟科奧瑟集團簽合同的時候他怎麽跟我說的嗎？‘我很看好智能助手這個產品和人工智能這個項目，而這也是我們與貴公司合作的最大前提，但是陸先生，你們一邊引進投資，一邊賣出重要產品的專利權，難道是當我們是傻子嗎？’我當他們是傻子嗎？TM是我被當傻子了吧？！你TM既然要把這麽重要的東西打包賣出去，還開什麽公司，找什麽財務總監？你跟我吭聲過沒有？你以為我休學是為了什麽？！你TM當我是什麽？！”
穆昭的心沈入谷底，那冰冷的風像是自深淵而來，讓他幾乎忍不住顫唞起來。
穆昭是聰明人。
他當然是聰明的。
所以當他聽到這一切後，他第一時間就明白那份轉讓書是誰簽下的……但這怎麽可能？
這不可能。↑本↑作↑品↑由↑
可是在公司裏，有權利簽下這份轉讓書的，除了穆昭之外，只有一個人。因為這份專利所屬的，其實並不是記在穆昭名下，而是記在天啟公司名下，所以如果穆昭沒有簽，那麽就只有……
但這不可能。
這不可能！
然而穆昭的確沒有簽過這樣的東西。
……當然的，這是當然的！穆昭絕不可能將這些東西轉讓出去。
穆昭怎麽會將它們轉讓給別人？
人工智能這個項目，對別人來說，或許只是一個研究而已，但對穆昭而言，卻是他的心血，是他的希望，是他的夢想，是他觸不到的宇宙，是他的……所有的過去。
穆昭是文明的遺孤。
而人工智能是文明的種子。
他怎麽會將它賣掉？
所以……
所以答案只有一個。
“這不可能。”
但這怎麽可能？
“我不相信。”
穆昭無法相信。
“不可能？”陸宥厲聲道，“你以為我是那種聽風就是雨的人嗎？你以為我沒有查過這件事嗎？就在跟你通訊的幾分鐘前，我托人去查詢的事已經有了回應……是的，沒錯，在我們公司名下，的確有這樣的合同，而且離正式簽訂只差最後一步，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這意味著——如果我今天沒有來跟科奧瑟集團溝通，那麽我們公司名下最重要的兩個項目，就會在我，財務總監，一手支撐了大半個公司的我，壓根不知道的情況下被轉讓出去！你在做什麽？！你當我是什麽？”
陸宥越說越是憤怒，最後甚至化作了咆哮。
然而穆昭卻越聽越冷靜，甚至連那微微的顫唞都慢慢平靜下來。
“等……”穆昭開口，才發現自己聲音幹澀嘶啞，像是枯枝劃過石面。
穆昭閉了閉眼，再次睜開眼時，那些曾經被柔和下來的棱角，又一次變得冷酷而尖刻。
“等我。”穆昭道，“在今天結束之前，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回覆。”
穆昭關掉了通訊器，將它扔在沙發上，自己則慢慢走到窗前，這才發現窗外不知不覺中已是一片茫茫的雪色，在路燈的照耀下格外刺眼。
另一頭，陸宥被穆昭掛斷了通訊，心中雖然還有憤怒，但穆昭那奇怪的反應，卻還是讓他心中生出了隱憂和猜測。
——不，停！
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前，不要妄自猜測。
陸宥這樣告誡自己，然後走出消防通道，維持著一位公司高官的穩重，鎮定而迅
速地走出了辦公樓。
在他離開後，金發的羅伯特從辦公室的角落起身，然後推開掛著“謝爾德·科奧瑟”名牌的辦公室大門，走了進去，在科奧瑟辦公桌的對面坐下。
“你知道你在幹什麽嗎？”在羅伯特的對面，科奧瑟頭也不擡地說著。
如果穆昭在這裏，那麽他會驚訝地發現，這位科奧瑟集團的總裁，竟然與那天他遇見的革命派白鷹有幾分相似。
羅伯特驀然無言。
科奧瑟道：“我本來是看在那小子救了我侄子的份上，才跟他合作的。”科奧瑟終於擡起頭來，顯得過分古板和嚴肅的臉向著羅伯特，不是質問，卻更像質問，“但我要申明的是，我到底是個生意人，更是肩負著為大家籌措資金的任務。如果是順道幫一下我侄子的救命恩人，我很樂意，但是要我向一個皮包公司投入資金？羅伯特，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羅伯特一直緊咬的牙齒松開了幾分，終於壓抑不住臉上有些扭曲的笑意。
“不，不，先生……你誤會了……”羅伯特並不想要笑，也不想要在這位舉足輕重的革命派人士面前失態。
但他還是忍不住大笑起來——為了接下來即將到來的一切。
而在這之前，羅伯特從未想到，那人竟會做下如此愚蠢，如此讓人難以置信的抉擇！
他將他自己送入了死亡的陷阱。
而他羅伯特，則將摘下勝利的果實！
這一切，都是那人送到他面前的！
“再等等……再等等吧，先生。”羅伯特眼中盛滿了勢在必得的笑意，“我們很快會迎來一個嶄新的、讓你滿意至極的天啟。”
也是讓他滿意至極的天啟。
另一邊，蠍後星，帝國大學。
當時鐘走到了七字，顏睿定下的鬧鐘便準時響起，將被窩裏的顏睿驚醒。
他恍恍惚惚醒來，望著雪白樸素的天花板，花了好一會兒功夫，才想起自己身在何方。
顏睿撐起身，意外地發現身旁一片冰冷，那個向來生物鐘顛倒的人，今天竟然起的比他還要早。
他心中有些詫異，穿上褲子，隨便披上一件大衣，便從臥室中走出，一眼便看到佇立在窗邊，靜止如同石像的穆昭。
顏睿下意識止步，望著穆昭冰冷的側臉，終於想起半夜那個響個不停的通訊器，想起了接了通訊後就再也沒回臥室的穆昭。在這個瞬間，他驀然意識到了什麽，心中一個咯噔，搶在穆昭說話前，緊張道：“阿昭，我有話跟你說。這件事很重要，你一定要聽我說完，好不好？”
穆昭轉頭看他，沈默又冰冷。
但顏睿卻知道自己絕不能在這裏停下，於是他就當穆昭默認了，以前所未有的急促的話語，快速道：“阿昭，在所有的解釋之前，我要跟你說對不起，我要跟你說一句抱歉，這是我欠你的，因為我做錯了一件事，你聽了之後一定會非常非常生氣，可是這是能夠挽回的，而且我也有我的苦衷，我希望你能聽完所有的一切之後，再做決定……不管是什麽決定，你一定要聽我說完，一定要聽我說完，好不好？”
穆昭聲音平靜：“你說。”
顏睿到這時，終於稍稍松了口氣，但他不敢放松，以最快的速度將人工智能的過往和自己的身世都說了一遍，反覆強調了斯特蘭帝國的主人對人工智能的警惕和厭惡後，這才終於轉入正題，道：“就在我跟你分開，回到帝國大學後，我的父皇將我叫去了……因為智能助手亞當的出現，因為新年的那天我去西奧多市找你，所以你、還有你研發的人工智能，暴露在了我父皇的眼裏。我一直在試圖向我父皇隱瞞這一切，我一直試圖保護你，但是……對不起，但是我真的沒有辦法了，所以那一天，我父皇向我問起這件事的時候，我跟我父皇說，那個人工智能項目的主導人並不是你，你是為了另一個財團而研發這個項目的。”
“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阿昭。我真的沒有辦法了，我必須要保護你，如果我父皇知道是你主導這個項目，是你研發了這個人工智能的話，他一定不會放過你的，所以我只能這樣說，並且……並且為了掩飾真相，我跟另外一個財團合作，簽下了一些轉讓書……但是你別生氣，阿昭，你別生氣，它們還沒有進行到最後一步，它們是可以被撤銷的……我知道你很生氣，我知道人工智能對你很重要，我知道我做錯了……但是我沒有辦法，我沒有選擇……阿昭，我會挽回這一切的，你不要生氣，好不好？”顏睿走上前來，抱住冰冷得像是石像的穆昭，軟聲哀求，“求你……別生氣，好嗎？我只是……我只是太在乎你了，我不能失去你，我不能讓你死……”
穆昭的聲音依然平靜，平靜得過分，平靜得出乎顏睿的預料：“但我跟你說過的，我跟你說過，這個項目對我有多麽重要。”
穆昭的平靜讓顏睿也大膽了一些。
顏睿放開穆昭，紅著眼看他，道：“我知道它對你很重要，可是你對我更重要！我知道我做錯了，我會挽回這一切，可是就算我真的簽了那份轉讓書，我也只是將風險轉給了他們，你還是可以繼續你的研究啊！阿昭，你很重要，你比所有的一切都重要，你明白嗎？”
“但是我可以離開斯特蘭帝國。”穆昭冷靜地指出這一點，“只要我離開這裏，那麽你擔心的一切，都不會存在。”
顏睿臉色一變，本是裝出的三分眼紅化作了十分，淚意上湧，卻又被他強自壓下，唯有哽咽的聲音出賣了他。
“你要離開我？”顏睿咬牙道，“你要為了——一個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的研究，離開我？”
穆昭看著顏睿通紅的雙眼，終於明白了一件事，也終於在這一刻做下了一個決定。
他做下了一個決定。
並且永遠不會為這個決定後悔。
“別哭，有點傻。”穆昭將顏睿攬進懷裏，拍了拍他的後背，道，“我原諒你了。”
顏睿的心情大起大落，一時間竟然有些難以置信：“什麽？”
“我說，我原諒你了。”穆昭聲音溫柔，臉上的棱角卻越發冷硬，“我已經知道這一切的根源在什麽地方了……我會解決的，我會解決這一切，你只要負責將那個轉讓書取消就可以了。”
顏睿掙紮起來，凝視著穆昭的眼睛，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穆昭說的話。
——這還是穆昭嗎？那個眥睚必報的、自我中心的、傲慢又自負的穆昭？
“真的嗎？”顏睿忍不住反覆確認，“真的……原諒我了？”
穆昭漫不經心地笑著，道：“當然。你只是太在乎我了，所以才會做下錯誤的決定，但是還好沒有釀成惡果，所以……為什麽不呢？我為什麽不能原諒我愛的人？”
顏睿的神色從驚詫到感動，再到近乎感激。
“太好了……太好了。”他喃喃著，哽咽道，“你不知道我有多愛你……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失去你……”
穆昭心中微動，再次將顏睿抱住，反覆地安撫他，直到時間慢慢流逝，時針指向九點，顏睿不得不離開302室，去自己的輔導員處辦理入校手續時，他才將依依不舍的顏睿送離。
當顏睿的身影徹底消失在穆昭眼中時，穆昭拿起了通訊器。
穆昭心中沒有憤怒，沒有失望……他平靜得不僅出乎了顏睿的預料，更出乎了他自己的預料。
“陸宥，”穆昭道，“我們有事要做了。”
陸宥皺眉道：“你說會給我一個交待！”
“這就是我的交待。轉讓書是顏睿簽的，但是還沒有到最後一步，所以今天他會去專利所，將那份轉讓書作廢。”穆昭說。
陸宥松了口氣，但同時他又將眉頭皺得更深：“他……這是什麽意思？”
穆昭道：“什麽意思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你準備一份合同。”
陸宥道：“跟科奧瑟的合同？這個沒關系，只要顏睿他——”
“不是這個。”穆昭打斷了陸宥，“是另一份合同……不，或許不僅僅是一份。”
陸宥疑惑道：“你的意思是？”
穆昭道：“事實已經證明了，顏睿不適合天啟。”
“他做下了錯誤的決定，並且差點葬送了公司的未來，所以他不是個合適的股東，更不是合格的董事。”
穆昭聽到自己的聲音這樣說著。
“為我準備一份合同，陸宥。”
“他必須出局。”
作者有話要說：本卷完結倒計時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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