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非典型娛樂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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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非典型娛樂圈
顏睿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甚至有一瞬間讓心中懷疑的種子生根，以為自己在帝國另一端的猜測成了真。
——為什麽穆昭的通訊請求一直處於繁忙狀態？難道……就是因為這個人？！
顏睿心中怒氣如野火燎原，但理智卻如以往那樣按住了他的手腳。
——冷靜！憤怒只會給別人乘虛而入的機會！
“阿昭，你怎麽沒跟我說你的這位同學也在這裏？”面對羅伯特挑釁的目光，顏睿不怒反笑，叫人全然察覺不到剛剛他的心中經過了怎樣的天翻地覆。
穆昭聞言回頭，看到了客廳裏因表情變化太快而笑容微微扭曲的羅伯特，心中有些奇怪，驀然感到了不太對勁。
這個場景……是不是有些奇怪？
穆昭下意識覺得自己該避忌點什麽，或者是向顏睿解釋些什麽，然而方才關於人工智能的討論的興奮還殘留在腦中，顏睿的突然來訪更是讓他驚喜，於是他忽略了心中那一絲微妙的感覺，草草給羅伯特的路線編了個合理的理由後，便將這件事拋下，高高興興地拉著顏睿進了屋，將他按在自己的辦公桌旁，滔滔不絕地向他解釋起了人工智能開發的進展和自己腦中源源不斷的猜想。
顏睿看著好無所覺一心開發的穆昭，好氣又好笑，最後無奈道：“你知道我聽不懂的，對吧？”
穆昭話語一頓，無辜看他：“但我想跟你說。”穆昭聲音有不可察覺的委屈，“你不想聽嗎？”
顏睿心下一軟，在看看一旁雙眼冒火的羅伯特，笑了起來：“不，我當然想聽。”
“你說的所有的話所有的事，我都想聽。”
穆昭展顏一笑，如初雪消融，大地回春。他伸手攬過有些發呆的顏睿，在顏睿唇上輕輕一啄，便又一次將註意力移回了電腦屏幕上那密密麻麻的代碼上，繼續他的滔滔不絕，徒留幾乎氣絕的羅伯特，和鬧了個大紅臉的顏睿。
——這家夥啊……簡
直是個呆子！
這一刻，對顏睿而言，一旁神色變幻的羅伯特，早已從他眼中消失不見了，唯一閃耀著占據了他所有視線的，是穆昭。
一直是穆昭。
從來都是穆昭。
顏睿伸手按著唇上似乎仍未消散的溫柔觸感，心中又是甜蜜，又是無奈。
——但他愛的，不正是這樣的一個人嗎。
·
兩天時間一晃而過。
三天強制性春假過後，第一個回到別墅的，當然是公司的CFO陸宥同學。
當陸宥興奮地回到皇後十字道316號，準備大展拳腳時，他愕然發現，在這個別墅裏頭待著的，不但有他名義上的老板、名義上的董事長，名義上的同學，以及肉眼可見的修羅場。
你們……搞啥呢？
陸宥看著身處漩渦中心卻毫無自覺的穆昭、笑容禮貌溫柔讓人毛骨悚然的顏睿，以及動不動就被前二人氣得怒火沖天不甘地想用研發計劃拉回穆昭註意力的羅伯特，一臉懵逼，兩眼茫然。
不過新起步的公司，總是有著這樣那樣的問題，而這些問題，在其它幾個程序開發員回到崗位後，更是成指數上漲，於是陸宥很快就沒有心情去理會穆昭這位甩手CEO的愛恨情仇，而是充滿了熱情地投入到了自己的工作裏去。
幾天後，羅伯特獨自離開了，但只有穆昭知道，與羅伯特一同離開的，其實還有革命派白鷹。
半個月後，在帝國大學開學前夕，公司天啟終於要準備上市了，而它們推出的第一件商品，自然就是智能助手亞當。
這也多虧了股東構成裏有顏睿這位帝國皇子坐鎮，天啟公司才能一路大開綠燈，將無數手續在短短幾天內完成，也叫那些作風比鬣狗還兇惡的風投公司沒敢找上門來，讓天啟一路走來，雖然稍有磕絆，但總體還算順暢。
帝國大學開學的前一天，天啟的CFO拉著CEO以及另一位最大的股東，開了個小會。
在這個小會上，CFO同學先是就公司的前景做出了展望，又對這段時間的工作做出了肯定——主要是肯定他自己的工作——最後終於說出了他開小會的最大目的。
“我準備從帝國大學輟學，專心待在西奧多市，發展公司。”陸宥如是說。
穆昭還沒對此做出反應，顏睿便先皺起了眉，道：“這是不是太草率了？”
帝國大學之所以叫做帝國大學，自然是因為它的高門檻和高水準。毫不客氣地說，從帝國大學畢業的學生，百分百能從斯特蘭帝國中謀取一個重要職位。而就算他們不打算在帝國發展，那麽在離開帝國後，他們也能受到國外各個跨星際的公司的重用。
而像陸宥這樣有著優秀的學習成績、優秀的風評，以及優秀的人際關系的金融系學生，在他畢業後，必將受到各大公司的重用，哪怕是顏睿，也要說上一句前途無量！所以，哪怕顏睿身為天啟最大的兩位股東之一，他也覺得，陸宥退學的舉動太過胡鬧，簡直是不給自己留半點退路。
畢竟在顏睿心中，他投資天啟，不是因為人工智能有前途，不是因為人工智能可能會開啟人類新世界，不是因為天啟這個公司可能會賺大錢……不，這些都不是，他只是為了穆昭。
只是為了穆昭而已。
但陸宥不同。
陸宥道：“我很看好天啟的前途，我覺得智能助手亞當的商業價值，是難以估量、遠超預料的。”
在帝國大學這短短的一個月的假期裏，陸宥為了公司忙前忙後，不但是天啟的CFO，還兼任了甩手掌櫃CEO的各項工作，可以說他一人撐起了公司的百分之八十……但讓陸宥做下休學決定的，卻不僅僅是他對這個公司的感情，而是他敏銳的目光。
或許顏睿還在遲疑，或許他斥資50萬都僅僅是為了加深與穆昭的聯系、為了逗美人開心，或許至今為止，顏睿依然對公司沒有足夠的信心，認為這是局限於帝國內的小打小鬧，可陸宥卻深信，天啟將會成為一個開端——一個商業帝國的開端！
陸宥十分確定，哪怕穆昭對人工智能的研發，在有生之年內都無法完成，哪怕那個人工智能永遠都只是吊在驢鼻子面前的胡蘿蔔，但只要靠智能助手亞當這一個產品，只要穆昭還能這樣源源不斷地研發出“人工智能的副產品”，那麽陸宥就有把握讓天啟就在這諾大的宇宙中立足，有把握讓天啟的智能產品可以風靡宇宙，像洪水般席卷數量恐怖的資金，從而將天啟擴充為龐然大物！
——成為一個商業帝國的開創者，難道不比成為別人商業帝國的打手來得好嗎？
陸宥道：“我確信自己經過了深思熟慮。”
但顏睿仍有憂慮：“不管怎麽說……你總該先完成學業。”
穆昭抿了抿嘴，終於開口道：“陸宥不是沒有自立能力的未成年人，既然他覺得休學這個決定是經過深思熟慮後的，你為什麽要攔著他？一張帝國大學的畢業證不能代表一切，能力才可以。”
顏睿道：“但是你不覺得這個決定太過冒險了嗎？萬一……”
穆昭沈聲道：“萬一什麽？”
顏睿頓了頓，終於搖頭，道：“不，沒什麽。既然陸學弟你覺得這是可行的，那麽我作為學長和公司的股東，自然是要支持你的。”
至此，穆昭的神色終於緩和了些。
會議結束後，陸宥先行離開，畢竟他身兼CEO和CFO兩項工作，行程排得非常滿，而至於公司真正的CEO以及公司的大股東之一，則拖上行李，一塊兒踏上了回程。
在去往西奧多市機場的路上，穆昭十分沈默，直到走進候機室，在候機室安靜的一角處坐下後，他才擡眼看著顏睿，道：“在你看來，天啟這個公司是什麽？”
顏睿一路上提心吊膽，直到穆昭提出這個問題後，才終於松了口氣。
他轉過頭來，凝望著穆昭的雙眼，無奈道：“阿昭，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覺得我不夠重視這個公司，但事實不是這樣的。”
穆昭道：“我在聽。”
顏睿能聽出穆昭這次是真的不高興了，心中感到十分無奈：“阿昭，你想想看，如果我對公司不夠重視，我怎麽會投下五十萬？這對我來說，也並不是隨手就能拿出的小錢，我覺得這已經足以證明我的心意了。”
穆昭沒有說話。
顏睿繼續道：“而關於陸學弟的事……我其實並沒有想那麽多，只是認為陸學弟他無論如何，至少要完成學業，給自己一個機會，給所有人一個機會而已。”
“是的，你的確沒有想那麽多。”穆昭刻薄道，“你根本沒想過公司會有什麽樣的發展，之後又會迎來什麽樣的未來；你根本沒想過公司的產品有什麽樣的前景，又有多少投資人盯著它的出世；你根本沒想過陸宥的休學不是因為輕率而是因為他對我對公司對產品有足夠的信心——你根本就沒想過公司！你根本就沒想過我們能走多遠！你根本就只是認為我們小打小鬧而已！所以你對公司毫不關心，甚至不知道我們將要推出怎樣劃時代的產品！”‖
“我沒想過公司？！我對公司毫不關心？！”顏睿這時臉上也終於掛不住笑了，第一次在穆昭面前露出淩厲的神色，道，“如果我對公司毫不關心，我會在帝都跟那些大商人為你們周轉談投資？”
“那結果呢？”穆昭冷酷道，“公司的第一筆投資，是陸宥拉來的，你的呢？”
顏睿不可置信道：“你在指責我毫無作為？”
穆昭尖刻道：“不是指責，是稱述。”
顏睿氣急，無數曾經被掩埋下去的情緒翻湧出來，讓他再也冷靜不了，怒聲道：“至少公司起步的那五十萬是我的錢！而你呢？你以為你又做了什麽？跟羅伯特在電腦前眉來眼去？！”
穆昭越發難以理解，越發憤怒，也越發失望：“這跟羅伯特又有什麽關系？你直到現在還覺得你一點問題都沒有？就連最初占股只有百分之十的陸宥都比你對公司更有信心，你難道就沒有好好反省過嗎？為什麽你認為陸宥的決定是草率的，你以為你不說我就不知道了嗎？！你認為他的決定草率，是因為你覺得，如果他在帝國大學順利畢業，他完全可以找到比天啟公司CFO更好的工作，是因為你根本看不上天啟，認為它跟那些跨星際的大公司沒有可比性，所以你認為陸宥的決定完全是在耗費他的前途和才能！你看不上天啟，這就是你的想法！”
顏睿終於按捺不住，站起身來，憤怒道：“是的，沒錯！我就是認為天啟跟那些公司沒有可比性！看看吧，穆昭！你自己算一算，你的這個公司市值多少？時間多長？員工多少？產品多少？你再看看那些跨星際的大公司，他們是多麽龐大，龐大到連斯特蘭帝國面對他們的時候都要退避三舍？是的，你是個天才，我承認，你的產品會十分暢銷，我承認，但是你如何跟那些大公司相提並論？你公司的全部產值，不值別人一年的流水；你公司的全部員工，不及人家一個市郡的分部；而你們推出的產品，更是可能還沒來得及發行到星際，就會被他們剽竊，重新開發，換皮上市，無疾而終，甚至反被別人吞噬了市場，慘敗而歸！你覺得這殘忍嗎？這覺得這不可能嗎？不，對於小公司而言，這才是終點，因為這就是資本，這就是那些大公司的手段！你覺得你在斯特蘭帝國暢通無阻，這是因為我為你、為公司保駕護航，可是你如何會認為這是你的產品的功勞？你怎麽會認為這是公司前景的體現？你要我對公司有信心，我有，但你要說你能打敗那些大公司？抱歉，這個信心我真的沒有，因為我不是毫無判斷力的傻子！”
顏睿深吸一口氣，厲喝道：“醒醒吧！！穆昭！你是個天才，但你也該睜開眼看看這個世界了！我不可能永遠都這樣保護你，更不會永遠這樣承受你對我的無端指責！”
穆昭臉色十分難看，道：“所以這才是你真正的想法？”
顏睿道：“沒錯！”
穆昭道：“你甚至不覺得我能順利開發出人工智能？”
顏睿道：“是的，因為你能不能開發出這個產品，其實並不取決於你。”
穆昭道：“那取決於什麽？”
顏睿道：“我不能告訴你。”
穆昭道：“大概你不能告訴我你現在只是在無理取鬧。”
顏睿強壓憤怒，道：“我是在很冷靜很誠懇地在跟你分析利弊，你就算聽不進去，也不該像小孩子一樣胡鬧！”
穆昭面無表情道：“你覺得現在是誰在胡鬧？我開發的東西不取決於我？為什麽？為什麽不能告訴我？你明明身為我的合夥人，你明明作為我最親近的人，卻在最關鍵的問題上跟我說‘我不能告訴你’？哈！你覺得這是我在胡鬧？！”
顏睿深吸一口氣，知道這件事暫
時是繞不過去了。
但他依然不能說，因為無知才是最大的保護，於是顏睿直接拉著自己的行李箱，強行冷靜道：“現在我們都有點不太理智，我建議我們回程的路上暫時分開，以避免無意義的爭吵。你坐你的航班，我坐我的飛機，等到你我都冷靜下來後，我們再來討論這個問題。”
顏睿轉身就走，在他身後，穆昭“哈”了一聲，陰陽怪氣道：“所以你現在是在跟我昭示你的身份，向我炫耀你的財力？”
顏睿憤怒回身，厲聲道：“穆昭！你能不能不要這麽混蛋？！”
穆昭擡著下巴，冷笑道：“我就是這麽個混蛋，難道你今天才知道？哦，我忘了，因為我以前都是對別人混蛋，你看別人倒黴，就像是在看猴戲一樣，當然是高興的。”
顏睿臉色鐵青，再不搭話，轉身離開。
穆昭眼睜睜地看著顏睿離開，一言不發，以為顏睿總是會認錯，會回來的，就像以往的每一次。
以前穆昭任性胡鬧的時候，顏睿都會回來，如今明明是顏睿錯了，他怎麽可能不回來、怎麽可能反過來生他的氣？！
穆昭篤定地想著。
他坐在空蕩蕩的候機室的角落。
那裏色彩溫柔，溫度宜人，提供了各種伸手可及的飲品食物，以及四處行走的服務型機器人，布置得比穆昭在皇後十字道316號租下的別墅還要來得舒適。但在別墅一坐就是好幾天的穆昭，卻覺得這裏的椅子像是長了刺，讓他怎麽都坐不安穩，只不過靠著一個“顏睿會回來低頭認輸”的念頭強撐罷了。
但是直到穆昭所搭乘的航班起飛，直到天色變得昏暗，直到服務型機器人來問了他好幾遍“有沒有什麽地方能夠幫助您”後，穆昭才終於恍然發現，這一次，顏睿竟然真的獨自先走了。
穆昭神色變得茫然，望著天空的繁星，說不出話來。
他感到，有些東西，似乎正在他未察覺到的時候，悄然發生了變化。
又或許……
那些東西，本來就與他所想的不同。
同一時間，在蠍後星的另一頭，帝都的某個私人機場內，顏睿一下飛機，便有一個熟悉的面孔迎上前來，笑瞇瞇地向他行禮。
“見過三皇子，三皇子旅途愉快嗎？”
顏睿看著這張臉，神色一滯，強笑道：“總管大臣太客氣了。不知你今日前來，是為了……”
總管大臣笑瞇瞇道：“老臣哪裏有什麽目的，還不是因為有一位老父親想念他的兒子，才過來向那位沒與老父親度過新年的兒子見一見嘛！三皇子啊，這就別怪老臣多嘴了，新年可是大事兒，您怎麽能夠丟下您的老父親，自個兒去了西奧多市呢？那裏有什麽好的？若不是大家都知道您對主子的忠心，知道您最近愛寵著一位小情人，恐怕一些嘴巴多的、嚼舌根的人就要說，您那是為了叛軍，才去的西奧多市呢！”
總管大臣的這番話，說得顏睿的心一路下沈，因為在這番話裏，一共包含著這樣三個信息：一，帝國的主人對於顏睿的這次行動非常不滿；二、穆昭的存在還是暴露了；三，有人認為他去西奧多市是為了搶功，心懷二意，怕是生了跟顏辛別苗頭的心思，又或者幹脆與西奧多市的叛軍有所勾結，成為了叛軍之一！
顏睿知道，這是他不可避開的戰場，於是他甚至來不及思考更多他與穆昭之間的關系，便整了整自己的衣服，讓自己看起來精神而穩重，然後用最平靜的語調道：“不知父皇現在在什麽地方？勞煩總管大臣為我引路。”
作者有話要說：二合一章
感謝親親們的支持，總之作者君瘋狂加班N天後終於休假了。在假期裏，作者君會保持日更，每一更的內容會盡可能多，更新時間還是每晚十點，其它時間的更新大概是在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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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只羨青鳥和司空煜燁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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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睿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甚至有一瞬間讓心中懷疑的種子生根，以為自己在帝國另一端的猜測成了真。
——為什麽穆昭的通訊請求一直處於繁忙狀態？難道……就是因為這個人？！
顏睿心中怒氣如野火燎原，但理智卻如以往那樣按住了他的手腳。
——冷靜！憤怒只會給別人乘虛而入的機會！
“阿昭，你怎麽沒跟我說你的這位同學也在這裏？”面對羅伯特挑釁的目光，顏睿不怒反笑，叫人全然察覺不到剛剛他的心中經過了怎樣的天翻地覆。
穆昭聞言回頭，看到了客廳裏因表情變化太快而笑容微微扭曲的羅伯特，心中有些奇怪，驀然感到了不太對勁。
這個場景……是不是有些奇怪？
穆昭下意識覺得自己該避忌點什麽，或者是向顏睿解釋些什麽，然而方才關於人工智能的討論的興奮還殘留在腦中，顏睿的突然來訪更是讓他驚喜，於是他忽略了心中那一絲微妙的感覺，草草給羅伯特的路線編了個合理的理由後，便將這件事拋下，高高興興地拉著顏睿進了屋，將他按在自己的辦公桌旁，滔滔不絕地向他解釋起了人工智能開發的進展和自己腦中源源不斷的猜想。
顏睿看著好無所覺一心開發的穆昭，好氣又好笑，最後無奈道：“你知道我聽不懂的，對吧？”
穆昭話語一頓，無辜看他：“但我想跟你說。”穆昭聲音有不可察覺的委屈，“你不想聽嗎？”
顏睿心下一軟，在看看一旁雙眼冒火的羅伯特，笑了起來：“不，我當然想聽。”
“你說的所有的話所有的事，我都想聽。”
穆昭展顏一笑，如初雪消融，大地回春。他伸手攬過有些發呆的顏睿，在顏睿唇上輕輕一啄，便又一次將註意力移回了電腦屏幕上那密密麻麻的代碼上，繼續他的滔滔不絕，徒留幾乎氣絕的羅伯特，和鬧了個大紅臉的顏睿。
——這家夥啊……簡
直是個呆子！
這一刻，對顏睿而言，一旁神色變幻的羅伯特，早已從他眼中消失不見了，唯一閃耀著占據了他所有視線的，是穆昭。
一直是穆昭。
從來都是穆昭。
顏睿伸手按著唇上似乎仍未消散的溫柔觸感，心中又是甜蜜，又是無奈。
——但他愛的，不正是這樣的一個人嗎。
·
兩天時間一晃而過。
三天強制性春假過後，第一個回到別墅的，當然是公司的CFO陸宥同學。
當陸宥興奮地回到皇後十字道316號，準備大展拳腳時，他愕然發現，在這個別墅裏頭待著的，不但有他名義上的老板、名義上的董事長，名義上的同學，以及肉眼可見的修羅場。
你們……搞啥呢？
陸宥看著身處漩渦中心卻毫無自覺的穆昭、笑容禮貌溫柔讓人毛骨悚然的顏睿，以及動不動就被前二人氣得怒火沖天不甘地想用研發計劃拉回穆昭註意力的羅伯特，一臉懵逼，兩眼茫然。
不過新起步的公司，總是有著這樣那樣的問題，而這些問題，在其它幾個程序開發員回到崗位後，更是成指數上漲，於是陸宥很快就沒有心情去理會穆昭這位甩手CEO的愛恨情仇，而是充滿了熱情地投入到了自己的工作裏去。
幾天後，羅伯特獨自離開了，但只有穆昭知道，與羅伯特一同離開的，其實還有革命派白鷹。
半個月後，在帝國大學開學前夕，公司天啟終於要準備上市了，而它們推出的第一件商品，自然就是智能助手亞當。
這也多虧了股東構成裏有顏睿這位帝國皇子坐鎮，天啟公司才能一路大開綠燈，將無數手續在短短幾天內完成，也叫那些作風比鬣狗還兇惡的風投公司沒敢找上門來，讓天啟一路走來，雖然稍有磕絆，但總體還算順暢。
帝國大學開學的前一天，天啟的CFO拉著CEO以及另一位最大的股東，開了個小會。
在這個小會上，CFO同學先是就公司的前景做出了展望，又對這段時間的工作做出了肯定——主要是肯定他自己的工作——最後終於說出了他開小會的最大目的。
“我準備從帝國大學輟學，專心待在西奧多市，發展公司。”陸宥如是說。
穆昭還沒對此做出反應，顏睿便先皺起了眉，道：“這是不是太草率了？”
帝國大學之所以叫做帝國大學，自然是因為它的高門檻和高水準。毫不客氣地說，從帝國大學畢業的學生，百分百能從斯特蘭帝國中謀取一個重要職位。而就算他們不打算在帝國發展，那麽在離開帝國後，他們也能受到國外各個跨星際的公司的重用。
而像陸宥這樣有著優秀的學習成績、優秀的風評，以及優秀的人際關系的金融系學生，在他畢業後，必將受到各大公司的重用，哪怕是顏睿，也要說上一句前途無量！所以，哪怕顏睿身為天啟最大的兩位股東之一，他也覺得，陸宥退學的舉動太過胡鬧，簡直是不給自己留半點退路。
畢竟在顏睿心中，他投資天啟，不是因為人工智能有前途，不是因為人工智能可能會開啟人類新世界，不是因為天啟這個公司可能會賺大錢……不，這些都不是，他只是為了穆昭。
只是為了穆昭而已。
但陸宥不同。
陸宥道：“我很看好天啟的前途，我覺得智能助手亞當的商業價值，是難以估量、遠超預料的。”
在帝國大學這短短的一個月的假期裏，陸宥為了公司忙前忙後，不但是天啟的CFO，還兼任了甩手掌櫃CEO的各項工作，可以說他一人撐起了公司的百分之八十……但讓陸宥做下休學決定的，卻不僅僅是他對這個公司的感情，而是他敏銳的目光。
或許顏睿還在遲疑，或許他斥資50萬都僅僅是為了加深與穆昭的聯系、為了逗美人開心，或許至今為止，顏睿依然對公司沒有足夠的信心，認為這是局限於帝國內的小打小鬧，可陸宥卻深信，天啟將會成為一個開端——一個商業帝國的開端！
陸宥十分確定，哪怕穆昭對人工智能的研發，在有生之年內都無法完成，哪怕那個人工智能永遠都只是吊在驢鼻子面前的胡蘿蔔，但只要靠智能助手亞當這一個產品，只要穆昭還能這樣源源不斷地研發出“人工智能的副產品”，那麽陸宥就有把握讓天啟就在這諾大的宇宙中立足，有把握讓天啟的智能產品可以風靡宇宙，像洪水般席卷數量恐怖的資金，從而將天啟擴充為龐然大物！
——成為一個商業帝國的開創者，難道不比成為別人商業帝國的打手來得好嗎？
陸宥道：“我確信自己經過了深思熟慮。”
但顏睿仍有憂慮：“不管怎麽說……你總該先完成學業。”
穆昭抿了抿嘴，終於開口道：“陸宥不是沒有自立能力的未成年人，既然他覺得休學這個決定是經過深思熟慮後的，你為什麽要攔著他？一張帝國大學的畢業證不能代表一切，能力才可以。”
顏睿道：“但是你不覺得這個決定太過冒險了嗎？萬一……”
穆昭沈聲道：“萬一什麽？”
顏睿頓了頓，終於搖頭，道：“不，沒什麽。既然陸學弟你覺得這是可行的，那麽我作為學長和公司的股東，自然是要支持你的。”
至此，穆昭的神色終於緩和了些。
會議結束後，陸宥先行離開，畢竟他身兼CEO和CFO兩項工作，行程排得非常滿，而至於公司真正的CEO以及公司的大股東之一，則拖上行李，一塊兒踏上了回程。
在去往西奧多市機場的路上，穆昭十分沈默，直到走進候機室，在候機室安靜的一角處坐下後，他才擡眼看著顏睿，道：“在你看來，天啟這個公司是什麽？”
顏睿一路上提心吊膽，直到穆昭提出這個問題後，才終於松了口氣。
他轉過頭來，凝望著穆昭的雙眼，無奈道：“阿昭，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覺得我不夠重視這個公司，但事實不是這樣的。”
穆昭道：“我在聽。”
顏睿能聽出穆昭這次是真的不高興了，心中感到十分無奈：“阿昭，你想想看，如果我對公司不夠重視，我怎麽會投下五十萬？這對我來說，也並不是隨手就能拿出的小錢，我覺得這已經足以證明我的心意了。”
穆昭沒有說話。
顏睿繼續道：“而關於陸學弟的事……我其實並沒有想那麽多，只是認為陸學弟他無論如何，至少要完成學業，給自己一個機會，給所有人一個機會而已。”
“是的，你的確沒有想那麽多。”穆昭刻薄道，“你根本沒想過公司會有什麽樣的發展，之後又會迎來什麽樣的未來；你根本沒想過公司的產品有什麽樣的前景，又有多少投資人盯著它的出世；你根本沒想過陸宥的休學不是因為輕率而是因為他對我對公司對產品有足夠的信心——你根本就沒想過公司！你根本就沒想過我們能走多遠！你根本就只是認為我們小打小鬧而已！所以你對公司毫不關心，甚至不知道我們將要推出怎樣劃時代的產品！”‖
“我沒想過公司？！我對公司毫不關心？！”顏睿這時臉上也終於掛不住笑了，第一次在穆昭面前露出淩厲的神色，道，“如果我對公司毫不關心，我會在帝都跟那些大商人為你們周轉談投資？”
“那結果呢？”穆昭冷酷道，“公司的第一筆投資，是陸宥拉來的，你的呢？”
顏睿不可置信道：“你在指責我毫無作為？”
穆昭尖刻道：“不是指責，是稱述。”
顏睿氣急，無數曾經被掩埋下去的情緒翻湧出來，讓他再也冷靜不了，怒聲道：“至少公司起步的那五十萬是我的錢！而你呢？你以為你又做了什麽？跟羅伯特在電腦前眉來眼去？！”
穆昭越發難以理解，越發憤怒，也越發失望：“這跟羅伯特又有什麽關系？你直到現在還覺得你一點問題都沒有？就連最初占股只有百分之十的陸宥都比你對公司更有信心，你難道就沒有好好反省過嗎？為什麽你認為陸宥的決定是草率的，你以為你不說我就不知道了嗎？！你認為他的決定草率，是因為你覺得，如果他在帝國大學順利畢業，他完全可以找到比天啟公司CFO更好的工作，是因為你根本看不上天啟，認為它跟那些跨星際的大公司沒有可比性，所以你認為陸宥的決定完全是在耗費他的前途和才能！你看不上天啟，這就是你的想法！”
顏睿終於按捺不住，站起身來，憤怒道：“是的，沒錯！我就是認為天啟跟那些公司沒有可比性！看看吧，穆昭！你自己算一算，你的這個公司市值多少？時間多長？員工多少？產品多少？你再看看那些跨星際的大公司，他們是多麽龐大，龐大到連斯特蘭帝國面對他們的時候都要退避三舍？是的，你是個天才，我承認，你的產品會十分暢銷，我承認，但是你如何跟那些大公司相提並論？你公司的全部產值，不值別人一年的流水；你公司的全部員工，不及人家一個市郡的分部；而你們推出的產品，更是可能還沒來得及發行到星際，就會被他們剽竊，重新開發，換皮上市，無疾而終，甚至反被別人吞噬了市場，慘敗而歸！你覺得這殘忍嗎？這覺得這不可能嗎？不，對於小公司而言，這才是終點，因為這就是資本，這就是那些大公司的手段！你覺得你在斯特蘭帝國暢通無阻，這是因為我為你、為公司保駕護航，可是你如何會認為這是你的產品的功勞？你怎麽會認為這是公司前景的體現？你要我對公司有信心，我有，但你要說你能打敗那些大公司？抱歉，這個信心我真的沒有，因為我不是毫無判斷力的傻子！”
顏睿深吸一口氣，厲喝道：“醒醒吧！！穆昭！你是個天才，但你也該睜開眼看看這個世界了！我不可能永遠都這樣保護你，更不會永遠這樣承受你對我的無端指責！”
穆昭臉色十分難看，道：“所以這才是你真正的想法？”
顏睿道：“沒錯！”
穆昭道：“你甚至不覺得我能順利開發出人工智能？”
顏睿道：“是的，因為你能不能開發出這個產品，其實並不取決於你。”
穆昭道：“那取決於什麽？”
顏睿道：“我不能告訴你。”
穆昭道：“大概你不能告訴我你現在只是在無理取鬧。”
顏睿強壓憤怒，道：“我是在很冷靜很誠懇地在跟你分析利弊，你就算聽不進去，也不該像小孩子一樣胡鬧！”
穆昭面無表情道：“你覺得現在是誰在胡鬧？我開發的東西不取決於我？為什麽？為什麽不能告訴我？你明明身為我的合夥人，你明明作為我最親近的人，卻在最關鍵的問題上跟我說‘我不能告訴你’？哈！你覺得這是我在胡鬧？！”
顏睿深吸一口氣，知道這件事暫
時是繞不過去了。
但他依然不能說，因為無知才是最大的保護，於是顏睿直接拉著自己的行李箱，強行冷靜道：“現在我們都有點不太理智，我建議我們回程的路上暫時分開，以避免無意義的爭吵。你坐你的航班，我坐我的飛機，等到你我都冷靜下來後，我們再來討論這個問題。”
顏睿轉身就走，在他身後，穆昭“哈”了一聲，陰陽怪氣道：“所以你現在是在跟我昭示你的身份，向我炫耀你的財力？”
顏睿憤怒回身，厲聲道：“穆昭！你能不能不要這麽混蛋？！”
穆昭擡著下巴，冷笑道：“我就是這麽個混蛋，難道你今天才知道？哦，我忘了，因為我以前都是對別人混蛋，你看別人倒黴，就像是在看猴戲一樣，當然是高興的。”
顏睿臉色鐵青，再不搭話，轉身離開。
穆昭眼睜睜地看著顏睿離開，一言不發，以為顏睿總是會認錯，會回來的，就像以往的每一次。
以前穆昭任性胡鬧的時候，顏睿都會回來，如今明明是顏睿錯了，他怎麽可能不回來、怎麽可能反過來生他的氣？！
穆昭篤定地想著。
他坐在空蕩蕩的候機室的角落。
那裏色彩溫柔，溫度宜人，提供了各種伸手可及的飲品食物，以及四處行走的服務型機器人，布置得比穆昭在皇後十字道316號租下的別墅還要來得舒適。但在別墅一坐就是好幾天的穆昭，卻覺得這裏的椅子像是長了刺，讓他怎麽都坐不安穩，只不過靠著一個“顏睿會回來低頭認輸”的念頭強撐罷了。
但是直到穆昭所搭乘的航班起飛，直到天色變得昏暗，直到服務型機器人來問了他好幾遍“有沒有什麽地方能夠幫助您”後，穆昭才終於恍然發現，這一次，顏睿竟然真的獨自先走了。
穆昭神色變得茫然，望著天空的繁星，說不出話來。
他感到，有些東西，似乎正在他未察覺到的時候，悄然發生了變化。
又或許……
那些東西，本來就與他所想的不同。
同一時間，在蠍後星的另一頭，帝都的某個私人機場內，顏睿一下飛機，便有一個熟悉的面孔迎上前來，笑瞇瞇地向他行禮。
“見過三皇子，三皇子旅途愉快嗎？”
顏睿看著這張臉，神色一滯，強笑道：“總管大臣太客氣了。不知你今日前來，是為了……”
總管大臣笑瞇瞇道：“老臣哪裏有什麽目的，還不是因為有一位老父親想念他的兒子，才過來向那位沒與老父親度過新年的兒子見一見嘛！三皇子啊，這就別怪老臣多嘴了，新年可是大事兒，您怎麽能夠丟下您的老父親，自個兒去了西奧多市呢？那裏有什麽好的？若不是大家都知道您對主子的忠心，知道您最近愛寵著一位小情人，恐怕一些嘴巴多的、嚼舌根的人就要說，您那是為了叛軍，才去的西奧多市呢！”
總管大臣的這番話，說得顏睿的心一路下沈，因為在這番話裏，一共包含著這樣三個信息：一，帝國的主人對於顏睿的這次行動非常不滿；二、穆昭的存在還是暴露了；三，有人認為他去西奧多市是為了搶功，心懷二意，怕是生了跟顏辛別苗頭的心思，又或者幹脆與西奧多市的叛軍有所勾結，成為了叛軍之一！
顏睿知道，這是他不可避開的戰場，於是他甚至來不及思考更多他與穆昭之間的關系，便整了整自己的衣服，讓自己看起來精神而穩重，然後用最平靜的語調道：“不知父皇現在在什麽地方？勞煩總管大臣為我引路。”
作者有話要說：二合一章
感謝親親們的支持，總之作者君瘋狂加班N天後終於休假了。在假期裏，作者君會保持日更，每一更的內容會盡可能多，更新時間還是每晚十點，其它時間的更新大概是在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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