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客室的門打開了，江河海一個人走了出來。

路過項念念身邊的時候，他停了下來，沒有說話，只是向她九十度鞠了一個躬，然後默默的離開了。

他走的很慢，因為挨了打腿上有傷，走起來還一拐一拐的，項念念看著他孤單蕭索的背影，本來想叫住他說幾句安慰的話，最後還是忍住了。

任何語言都是蒼白的，現在對於江河海來說，最好的就是忘記，重新開始新生活。

項念念呆呆的看著他消失的門口，突然有人從身後抱住她，她嚇了一跳，但是很快從那熟悉的氣息中判斷出來那是誰。

“念念，我回來了。”白起宣在她耳畔說，腦袋在她的頸窩裏蹭了蹭，好像離家很久終於回窩的大貓。

項念念眼淚都要下來了，她沒有動沒有掙紮，就這樣任他抱著。

她也不說話，只是伸手抓著他環在自己腰間的手。

“你有沒有受傷。”過了很久，她終於開口問。

“沒有。”白起宣說。

“讓我看看。”項念念轉身，想檢查一下他說的是不是真的，轉過身卻撞進他如星辰大海般的眼睛裏。

她僵住了，不說話，也不動。

誰也沒有說話，誰也沒有動，只是那樣四目相對的望著，唇角上揚帶著笑，眼睛裏有點點淚光。

項念念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白起宣，你是不是傻啊，我還以為你回不來了呢，再不回來扣你工資你知道不知道，曠工開除你知不知道！”

她一哭就停不下來了，眼淚一直掉一直掉。

白起宣看著她，心軟的一塌糊塗，她擔心他呢，很擔心他的。

“不哭了，我好好的回來了嘛。”白起宣伸手替她擦幹眼淚“工資就不要扣了，，等發下來我都拿給你。”

項念念一呆，才記起他已經不是十三號畫廊的小保安了，而是東海大學的白老師。

“我們回家吧。”白起宣牽起她的手。

“哦。”項念念擦了擦臉笑“快回家跟我說說你的英雄事跡，你立下這麽大功勞徐康俊他們局裏會不會給你發獎金呀？發多少咧？”

白起宣拍了拍她的頭“財迷。”

項念念這個大財迷，最後還是決定要去一趟西北省，去楊憶梅的家鄉看望她的奶奶，並且捐助那三十萬作為助學基金幫助那些沒錢上學的孩子們。

胡教授實地教學回來後聽說了楊憶梅和江河海的事，心中也是十分自責，他一向只關心自己的學術科研，從來都不懂得關心自己學生的生活，他最喜歡最得意的學生竟然會以為電信詐騙失去了年輕的生命。

他找到項念念，給了她五萬塊錢。

“我讓起宣跟你一起去吧”胡教授說“我是個窮教書的，錢不多，這五萬塊錢麻煩你，一半給憶梅的奶奶，一半就麻煩你幫我捐了。”

項念念點頭“胡教授，你也別難過自責了，憶梅走的很安心，她都知道我為她所做的努力。”

胡教授點點頭，還是老淚縱橫，不斷嘆氣。

離開畫廊的時候，胡教授很認真的說：“念念姑娘，你不一樣，你和那些古董商人不一樣，我為從前對你的偏見向你道歉，你是一個好姑娘。”

項念念有點不好意思的沖他笑了笑，親自送他出門。

門外夕陽正好，紅霞染紅的半邊天。

這樣的天氣這樣的時節適合告別。

已經許多年沒有聽到別人說自己是好姑娘了。

最後一次聽到這話大約是九年前，在醫院的病床上，羅城的媽媽拿著支票放在她面前說：“項小姐，你是個好姑娘，就不要耽誤我們家羅城了，拿著這些錢好好養傷吧。”

出發去西北省之前，她決定要做一件事情。

羅城約了她晚上一起去江邊的一家意大利餐廳吃飯，她下班後回到家，找出他送的那條項鏈。

一把精巧的白金鑰匙，上面點綴著一圈小碎鉆，在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項念念拿在手裏摩挲了一陣，掛在了脖子上，端詳著鏡子裏的自己。

相對九年前，鏡子裏的人兒臉清瘦了許多，褪去了嬰兒肥，顯出尖尖的下巴來，眉眼裏也多了成熟。

鏡子裏的人有一雙不算好看的手，手指不算修長，仔細看，每一根指頭上還有細細的疤痕。

這雙不算漂亮的手，輕輕的緩緩的，把項鏈摘下來，小心翼翼的放回黑色絲絨鋪墊的盒子裏。

“啪”的一聲，盒子關上了，好像關上了一扇門。

那扇門的背後，是回不去的年少時光。

她打了個車去餐廳，羅城早早到了，已經點好了她愛吃的白酒蛤蜊意大利面和各類小食，只等她過來就上菜。

有些沈默的吃完飯，項念念拿出了那個裝著項鏈的盒子，推到他面前。

“對不起，羅城。”項念念說。

羅城苦笑著，把盒子推還到她面前“我懂你的意思，項鏈你留著吧，就算不戴，留著做個紀念吧，那些年也沒送過什麽像樣的禮物給你。”

項念念不動，也不說話。

“算是這個手表的回禮”羅城露出手腕上的那只手表“雖然這個回禮回的有點晚，但是還請你收下，不要見怪。”

“好吧，謝謝你。”項念念把盒子拿了回來。

“念念，我希望我們還是朋友。”羅城說。

“我們當然是朋友。”項念念說“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我們都向前看，你會遇見比我更好的姑娘，到時候可以帶過來我們畫廊喝茶讓我羨慕一下哦。”

她笑著，故作輕松。

“一定會的，一定要很招搖很高調的帶過去給你羨慕一下。”羅城說。

他也笑著，也故作輕松。

吃完飯，羅城送她回去了。

臨上樓的時候羅城突然叫住了她，問“念念，他對你好嗎？”

項念念回頭，知道他問的是白起宣。

她點點頭。

“那就好。”羅城說“那我就放心了。”

項念念沖他揮揮手，轉身進了大樓。

老舊的公寓大樓，樓道裏的燈依舊壞著，黑咕隆咚的，她在黑暗裏摸索著攀爬著。

她有點害怕，但是她知道，前面就是家，有光明有溫暖。

只要她堅持，再堅持一下。

只要她努力，再努力一下。

愛上白起宣，是一條艱難的路，但是只要再堅持一下再努力一下。

前面會有光明會有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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