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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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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先生

周日早上八點, 叢枝和許詞禮背著錄像器材趕到了CNW俱樂部。一日之計在於晨,俱樂部裏有很多在進行晨練的人,男人, 女人,青年人,中年人,甚至還有十五六歲的少年。

體育器材被他們鍛煉得震天響。

叢枝看著其中某個練手臂力量的少年,時過境遷般的,她想起了很久以前的祁驍。

少年手臂結實有力, 一手抓著足斤重的啞鈴, 跟玩兒似的伸展著手臂。

那一刻, 窗外的光線將他的手臂照出流線型, 完美勻稱, 又結實又有安全感, 舉啞鈴的時候, 那手臂上的肌肉微微鼓起。

承載著獨屬於男性之間荷爾蒙的性感。

“枝枝?”

叢枝眨眨眼, 下意識回神扭頭看向旁邊的人。

那懵然的眼神, 叫許詞禮覺得可愛,彎了彎嘴唇, “你怎麽走神了?”

“昨晚沒睡好嗎?”

叢枝搖頭,“沒有。”

“那你剛剛一直盯著那邊看幹什麽?”

許詞禮跟她使了個眼色。

叢枝順著看過去, 那個少年還在舉啞鈴, 手臂上的肌肉凸顯,微側過臉時, 她看見他額頭間布滿的細細密密的汗。

她再一次想到祁驍。

但也只是一瞬間, 那股強烈的感覺就被她狠狠的摁了下去,

模棱兩可的說道:“我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就在許詞禮還想再接著問下去時, 旁邊傳來一道響亮的聲音。

“叢枝。”

下意識的,叢枝扭頭,看見一個很熟悉的人。

幾年沒見,江暢已經變了模樣,眉眼都變得深刻了些,臉也長開了,沒了以前的稚嫩感,他穿著一身白T,黑色牛仔褲,少年氣息被成熟掩蓋。

他還是很愛笑,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眼睛彎著。

叢枝遲鈍了兩秒才想起他這號人。

倒是他自個兒,自來熟的跟她打招呼,“怎麽,這麽多年沒見,不會把我忘了吧?”

“沒有。”叢枝搖了搖頭,“就是……在這兒看見你很意外。”

和她閑聊著,視線一瞥,看見她身邊站著的許詞禮。

問她,“這人是?”

叢枝這才想起來還沒介紹,於是說:“他是我的同事,叫許詞禮。”

然後又扭頭跟許詞禮介紹:“我高中同學,江暢。”

話剛說完,許詞禮就頗有禮貌的往前了一步,伸出手對他笑了笑,“初次見面,請多關照。”

江暢也伸手握住他,笑著說道:“哪裏的話,都是朋友。”

說著,江暢看見他背上的裝備,跟他們說:“你們今天來這兒是有什麽事嗎?”

叢枝說:“是這樣的,我們是記者,之前因為一些事情,我們報社打算給祁驍做一期個人采訪專欄,我們今天來這兒就是專門來采訪的。”

“采訪?”

叢枝點頭。

“那你們估計得等一陣子了。”

叢枝:“?”

江暢:“他還沒醒。”

“……”

叢枝和許詞禮被江暢安排到了會客廳,在那裏等了差不多一個小時,才見到祁驍的身影。

他穿著一身黑T,微貼著腰身,有些顯露身材。像是才剛起床,他那張臉上滿是倦意,眼皮耷拉著,頭發也亂。

懶散的拖著步子走近他們時,視線有意無意的略過了叢枝身旁的許詞禮。

只是淡淡的一眼,就收回。

他大剌剌的和他們面對面坐在沙發上,整個人懶散的靠著,撩起眼皮,視線淡淡的落在對面的女人身上。

她今天的穿著很簡單,條紋格的襯衫,領口扣子被解開一顆,露出細窄的鎖骨。襯衫衣擺被她整齊的塞進高腰牛仔褲裏,一頭長發被高高的紮了起來,臉廓邊緣都有細碎的碎發,一張臉幹幹凈凈的,白皙凈透。眉眼都溫柔秀氣,添了抹成熟女人的美,皮膚像是吹彈可破,氣色也十分自然。她埋著頭在整理資料,目光認真,一張薄唇輕輕抿著,是蜜桃般的粉。

那一整道視線,全放在了她身上。

突然,她身邊的許詞禮開口叫他,“祁先生。”

視線慢慢挪過去,落在他那張溫和謙遜的臉上,下意識淺皺了下眉,他想起上次聚餐時,這個男人在飯桌上幫她燙碗,親昵的喊她枝枝,並且在飯後送她回家。

一切的一切,都讓祁驍心裏的警惕鈴聲大作。

“怎麽?”他語氣裏沒有什麽情緒,聽起來過分的冷淡。

叢枝擡眼看他。

正巧祁驍也在看她,兩人的視線相撞一秒,後又各自挪開。

許詞禮依舊那副衣冠楚楚的模樣,眉目溫和,對他說:“等會兒要上鏡頭,您還是去換一身衣服比較好。”

他並沒有聽許詞禮的話,而是反問叢枝,“叢記者,要上鏡嗎?”

那三個字,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

叢枝整個人一頓,想起不久之前,自己在微信裏對他的那個稱呼。

總感覺他是在報仇。

沒理會他的小把戲,叢枝公事公辦的回答他的問題,“是的,等會要上鏡。”

說這話時,她的視線也落到了他身上去,認真的掃了兩眼,最後給出建議,“您確實要換個衣服。”

祁先生。

您。

他想不出來還有多少疏離的稱呼此詞在等著他。

眼眸裏添了冷淡,他起身,朝外面走去。

二十分鐘後,他重新回到這個地方,整個人煥然一新,條紋格的圓領Polo衫,黑色牛仔褲,一頭亂糟糟的頭發也被好好打理過。叢枝看向他時摒住了呼吸,她想起了十七八歲的他。

祁驍手插著兜走到他們對面坐下,跟軟骨頭似的,還是那麽懶散的靠著,翹起二郎腿。

這間會客廳向陽,外頭燦爛的光線穿透進窗戶落到他的身上,一雙漆黑的眼睛融了些淺色進去,但依舊那麽勾人。

薄唇勾著很淺的弧度,但卻沒有笑意。

叢枝試著將他強烈的存在感排除在外,準備好自己的采訪文稿,她看了眼身邊調試攝像頭的許詞禮,輕聲問他,“許組長,弄好了嗎?”

“好了。”許詞禮對她笑了笑。

他太溫柔,像棉花那樣輕軟。叢枝也對他笑了笑,說:“時間不早了,那咱們開始吧。”

說著,兩個人皆一同看向對面的祁驍。

那人姿態懶散,一只手撐著腦袋,完全沒有要采訪的樣子。視線穩穩地落在叢枝神上,從開始到現在,沒有挪開過半刻。

叢枝的心跳咯噔一下。

她硬著頭皮開口,“祁……祁先生,您準備好了嗎?我們要開始采訪了。”

“你采訪?”

不知道他問這個是要幹什麽,但叢枝也還是點點頭。

“既然是你采訪,那他留這兒幹什麽?”

他說的是許詞禮。

叢枝下意識的看了眼身旁的許詞禮,正想開口解釋時,許詞禮就率先出了聲:“是這樣的祁先生,您可能有所不解,記者采訪需要有人在旁邊進行攝像。”

“那你是攝像師嗎?”

許詞禮沒料到他會這麽問,下意識一頓,搖頭,“不是。”

“不然你都不是攝像師,那你留這兒幹嘛?”

“想偷窺我的隱私?”

“……”

“……”

許詞禮有點左右為難,還想再跟他解釋時,又聽見他說:“我不喜歡在采訪的時候有旁人在,叢記者,能一對一進行采訪嗎?”

他目光灼灼,裏面卻好像有股力量在緊緊的逼迫著她。

這讓叢枝再次想到高中時期的他。

只一剎那,她回神。

知道他不好伺候,只能順著他,“當然可以,祁先生。”

“就是希望您之後,能多多配合我一下,咱們早點結束采訪,也好放過彼此的時間。”

“行。”他幾乎沒猶豫的答應下來,視線淡淡的朝他身邊的那個人掃了眼,跟她說道:“那你讓他出去吧。”

許詞禮不是看不出來祁驍眼睛裏對他的敵意與冷漠,他不讓叢枝為難,主動的站起身打算離開。臨走前也不忘對叢枝說:“采訪結束後給我打電話,我在外面等你。”

“好。”

“麻煩許組長了。”

他朝祁驍彎唇點了下頭,誰料祁驍壓根沒理,直接將他無視。

一直到他的身影完全看不見,祁驍才出聲,看著對面有些憂心忡忡的叢枝,聲音涼涼的,“怎麽,還難過起來了?”

叢枝看他一眼,沒理睬他的話。

她將鏡頭重新調試了一下,然後拿好紙和筆,認真的說:“祁先生,可以開始采訪了嗎?”

祁驍輕輕挑眉,瞧她一臉認真的模樣,漫不經心的點了個頭,“可以。”

“那麻煩你……”叢枝抿抿唇,小心翼翼的說道:“坐端正一點。”

聽她的話,祁驍將二郎腿放下,手掌撐著沙發向上坐了一下。

還故意問她,“這樣可以嗎,叢記者。”

“……”叢枝有些無奈,但一想到得趕緊完成采訪,只好忍著,說:“可以。”

“然後看著鏡頭就好了。”

叢枝摁了攝像機的開始鍵,上面開始的秒數滾動著。

她開始對他進行采訪。

不過也是一系列你問我答的環節,這中途祁驍沒再出什麽幺蛾子,對叢枝拋出的每一個問題都進行了認真闡述。

還算配合。

結束采訪是四十五分鐘後,叢枝摁了攝影機上的停止,攝影結束。

她起身對祁驍說:“謝謝您的配合。”

聲音裏聽不出來好壞,那語氣卻是生硬的疏離。

祁驍冷哼了聲,看著她面不改色的臉,語氣有些譏諷,“叢記者還真是貴人多忘事兒呢,沒想到只幾年過去,連我都成陌生人了。”

“嘖嘖嘖。”

叢枝收拾東西的手一頓,她擡眼看向他,只從他的眼睛裏看見冷漠,“我沒有那個意思。”

“那你幾個意思?”

“我……”叢枝說不出話來,畢竟當年是她傷害他在先,她心裏挺愧疚的。可是這麽多年過去了,他們早就不是以前的他們了。

舊事重提也只會徒增難過。

還是不提的好。

她將記錄好的素材本合上裝進包裏,連筆也一同裝了進去。

纖細的睫毛蓋住眼裏的情緒,薄唇微抿,沒有對她的這個問題進行解答。

不知道為什麽,看著她這般沈默,祁驍心裏憋了股火。想發洩,卻在看見她單薄的身影時,又松了氣息。

焦躁煩悶,反覆的折磨著自己。

最後他難以忍受,起身走出了會客廳。

叢枝是有察覺到他的不對勁的,在他起身朝外走的下一秒,叢枝擡了眼去看他,這麽些年沒見,他確實成熟了很多。

更像個男人。

許詞禮當真在外等她,她出去的時候,他正好轉過頭來看,兩個人的視線碰上。

然後他朝著她走來。

走近後,他將她肩膀上的攝影設備拿過,就算是責備,語氣也仍舊溫和,“都跟你說了,采訪結束後給我打電話,我來收拾就好,你這小姑娘怎麽就是不聽勸。”

叢枝朝他扯了扯嘴唇,“沒關系的,這個又不重。”

“結束了?”

“嗯,結束了。”

“那我們趕緊回去吧,之後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叢枝沒拒絕,說:“好。”

說完,兩個人就一前一後的離開。

不遠處的祁驍正看著他們一前一後的身影,他從褲兜裏摸出一盒煙,敲出一支夾在手指間。神情淡漠著,臉色不太好。這些年他染上煙癮,頭幾年抽得兇,最近倒還少了許多。主要是最近他忙,一邊管理著俱樂部,一邊找房子搬家,生活被填滿,很充實。

倒是現在,他喉間癢癢的,忽然很想念尼古丁的味道。

但他咬著牙,還是沒抽。

腦海裏浮現那道纖細單薄的身影,他自嘲的笑了笑。頭頂淡淡的光影都落在他的身上,卻絲毫不見溫色。

忽然,肩膀上有只手臂搭上來。

祁驍扭頭一看,瞧見江暢。

視線淡淡挪開,聲音涼涼的,“你怎麽來了?”

“來拯救失落少男啊。”

“……”

“滾。”

江暢朝他擠眉弄眼,“沒看出來啊,今兒火氣挺大的。”

祁驍沒理睬,將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拿開。

依舊是漠不關心的模樣。

知道他脾氣不是一般的臭,江暢也沒多在意,倒是說起叢枝來,“見到自己以前的高中同桌,感覺怎麽樣啊,有沒有很開心?”

祁驍淡淡的瞥他一眼,沒說話。

江暢又繼續自言自語,“不過我說實話,叢枝這姑娘還真是越長越好看了,感覺和以前的她變化很大,人溫柔又幹凈,難怪別人對她有意思。”

“就她剛剛進來的那會兒,咱們這俱樂部裏的男的,都看著呢,還有她帶來的那個男人。”

“別人怎麽樣關你什麽事兒。”

江暢意外的挑眉,看他,“喲,嘴還挺硬。”

“你知道她帶來的那個男人是誰嗎?”

祁驍沒做出太大的舉動,只是眸光微閃了下。

江暢自顧自的回答自己的話,“那是她師哥。”

“你知道?”

“剛剛在這兒跟他聊了會兒天,他告訴我的。”

祁驍漠然,“哦。”

“你就一個哦字?”江暢覺得有些好笑,氣息不穩,“沒其他想說的了?”

“有什麽好說的。”

“當初是誰要死要活的。”

一提到當年,祁驍眸色沈了沈,即便是作為朋友的江暢,也從來沒有見過那般頹廢的他,像是雄鷹被折了翅膀,海魚掉進了沙漠。

灰暗,頹靡。

沒有一點生氣。

當時就連江暢都快覺得,他沒救了。

叢枝當年的狠心,沖散了他所有的美好。

祁驍臉色黑得跟碳似的,江暢識相的閉上了嘴,不再提以前那件事戳他心窩子。

反倒邀請他去酒吧喝酒。

正好,酒可以解千愁。

他也沒什麽事,也就答應了他的邀請。

叢枝和許詞禮出了俱樂部,走到停車泊,許詞禮開了後備箱將設備放了進去,然後到副駕駛為叢枝開了門。

叢枝禮貌的說了聲謝謝,然後取下自己的包,彎腰坐了進去。

許詞禮將車門關閉,車身輕微的晃了晃。他繞到駕駛座打開車門同樣坐了進來,系好安全帶準備開車。雙手握上方向盤時,他忽地一頓,扭過頭看向叢枝。

女人的側臉幹凈柔和,外面的陽光明媚得晃眼,她浸染著那束溫和的光。

像是神明。

忽地,他喊她,“枝枝。”

“嗯?”

叢枝扭過頭來看,光也落在他的臉上,眉目都顯得十分柔和。

“你跟祁驍認識?”

“他是你高中同學?”

有那麽一瞬間,叢枝莫名有種被人窺見藏了好久的秘密似的,她有點慌。

心跳在加快。

仿佛下一秒,就能聽見他問她,“你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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