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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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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每個人的心底裏,一定都宿藏著一只黑暗的魔物。

無論多麽善良溫柔,多麽公正無私,又或者多麽淡薄紅塵,但只要是人,心底就必然存活著那麽一只黑魔。

那是一只詭魅而怪異的魔物,它只會隨著人心而有大小變化,卻絕不會消失。

因為只要是人,只要有感情存在,就必然擁有一塊看不到底的漆黑。

會恨,才會愛。

會貪婪,才會渴望。

會怨妒,才會珍惜。

這就是感情。

也是欲望。

而夜家,便正是鉆入這黑暗之間隙中,利用人心最深處的脆弱,用人自己的感情來束縛住他們自己——最後,便糾結為『詛咒』。

除了聖者和神明,沒有人是不能詛咒的。

而所以,這也是夜家仇恨姚家的原因之一。因為那個擁有仙人血緣的家族裏,那群繼承了神之魔力的生命師們,是他們唯一無法詛咒的對象。明明同是人類,偏又不僅僅是人類,享有超越人類的特權,卻無須付出任何代價,打著愛、夢想、渴望之類的美旗,鄙視著只能縮在黑暗中咬牙切齒的詛咒師們。

也是活該他們被怨恨了整整一千多年。

然而,若當真如此,那面前這個目光空洞的小男孩又是怎麽回事?

生命師不是懷抱著最深的愛和夢想嗎……

冰冷黑漆的四輪金屬鐵殼緩緩駛進夜家的舊宅,黯魍沒看向那扇老舊烏黑的大木門,始終低凝目光,靜靜望著身側這瘦小的男孩。男孩面上沒有絲毫的慌張,意外地沈默合作,任由得夜家人帶上車,又送到本該是他敵對一族的夜家。

自始至終,整個過程,這孩子都沒發一言。

他懷抱著手裏舊舊的布偶,漠然地盯著前方,什麽都看不見,什麽都聽不到,仿佛世界與他無關,自己的性命也與他無關。

太平靜了。

反倒叫黯魍這個輕松擄獲對手的敵人,心裏有種難以言喻的迷惑在微微打轉。

“什麽?!今天的任務中抓到了一個姚家的生命師?!”

明明是生活在無限黑暗中的詛咒師的本屋,大廳卻意外地亮若白晝。現任夜家當家——夜霾高高在上地坐在舒軟的高級沙發上,臉上寫著滿滿地欣喜與得意:“黯魍,你做得太好了,居然活抓回來一個生命師!這可是天賜的大好機會!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對了,知道這小鬼是誰嗎?”

黯魍低下頭,看向依舊靜默無聲立在一邊的男孩。男孩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眼神木然地仿若一具屍體,僅在溫婉緩慢的呼吸中透露著尚且存活的證明。

不過,那算是“抓”嗎?

一個別說反抗行為,就連反抗的意思都沒有,不聞不問不看不語,如木偶般的一個小男孩。

他甚至懷疑,那孩子——真的是生命師嗎?

“我沒見過。”黯魍依然是冷漠緩慢的語速,聲調低沈得仿若地獄中發出的回音:“姚家新一代的生命師中,我知道長相的只有姚菲鈴和姚菲鏡,但不是他們二人。”

沒有溫度,沒有語氣。

即使回到自己家的住所,甚至面對的人是自己的親身父親。

因為他是一個詛咒師,對他來說,感情是多餘的東西。只有陰冷黑暗的心,才能讓“詛咒”的力量增長,所以他也不需要其他多餘的感情。

哪怕,一絲一毫。

這是他從小被灌輸著長大的方式,他們希望他成為最厲害的詛咒師,而他也確實不負眾望,成為了他們所盼望的一個黑暗、恐怖、陰冷的詛咒師。

時已半夜,但夜霾興奮得睡意全消,忙吩咐旁人:“立即全面調查,要用最快的速度搞清楚這小鬼的身份!”忍不住地,笑意裏全是張狂得意:“這可真是大好機會,說不定我們可以用這小鬼好好地要挾姚家一筆!”

黯魍微有些意外:“不是……應該立即把他殺了嗎?”畢竟那可是不共戴天的敵人呀!

“怎麽可能!”

夜霾望著角落的孩子冷笑,眼裏略過一抹重重的恨意:“殺這麽一個生命師小鬼根本沒有任何好處,還不如弄清楚他的身份,好好利用,說不定可以將那個囂張的姚仿狠咬一口,給姚家一下重創!”

黯魍看著笑得滿身顫抖、表情扭曲的父親,冰寒的唇瓣微張了張,似乎想說什麽,最後卻還是閉上了。

沒錯。他是一個沒有任何感情的詛咒師,所以,也不該有任何多餘的念頭。

否則……

夜家的主宅老舊黑沈,處處透露著陰寒氣息,但主廳卻出乎意料地華麗,高高的天花上懸掛著光芒四射的大吊燈,廳裏塞滿了現代時尚的裝修與家具,最新款式的電子產品琳瑯滿目,叫人目不暇接。

太金碧輝煌了,反而與詛咒師這個身份有些格格不入。

這些全是夜霾成為當家後添購的,盡管夜家正逐漸走向衰蘼,但他天生極度迷戀奢華。夜家沒有姚家那樣龐厚的企業靠山,不過沒關系,因為只要詛咒一次的費用,就是數萬到數百萬的收入。

像今晚這種,不過很尋常的工作。商業上的敵對勢力,其中一方聘請了夜家的詛咒師將另一方趕出國內的商業界,好擺脫一個有力的競爭對手。

真的很普通,可已是天價。

幾乎每個月,都會有數件這樣的工作,黯魍早已經習慣到麻木。人心的醜惡與貪婪,他認識地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得到了就會想要更多,甚至忘記了對方也和自己一樣是“一個人”,而誕生出無數比所謂的魔物還邪惡奸妄的念頭。

公平?

那是愚昧白癡的窮人才會信奉的詞條。

要聘請到姚夜兩家的生命師或詛咒師,絕非僅靠“有錢”那麽簡單,必然是擁有最頂級的身份與金錢,才有此機會。鏟除敵人也好,保護自己也罷,都不是嘴上說說那麽簡單而已。

所以,也有一種謠傳在富賈名流之間流蕩。表面上大家都裝作不知道這二個神秘家族的存在,可其實背後人人以聘請過生命師或詛咒師為榮,就像女人買了華貴的極品鉆石,那是炫耀身份地位的最直接方式。

夜霾認為這是夜家起死回生的大好機會,趁機接回大量的詛咒工作,但這還是黯魍第一次在工作時正面遇上姚家的生命師。

很快就有人來報:“查到了!這小鬼是姚決的小孩,名字叫姚菲旋,年齡不詳,似乎姚決之前一直把他藏了起來,一直到最近挑選下任當家的繼承人,才讓他出來見人。因為姚決把他藏得很深,我們暫時找不到其他資料,也不確定他的能力和守護神。”

“原來如此。”夜霾眼珠微轉,點點頭:“看來姚決很小心寶貝這個兒子,估計是指望著他能從姚仿那裏搶回當家的位置!這下可有趣了,哼哼,我們抓到這小鬼就等於控制了姚決……黯魍!”

“是。”

“這小鬼能力不詳,其他人守不住他。把他帶到你房間,盡量二十四小時盯著他,千萬被讓他有任何逃跑的機會!”

黯魍微皺眉頭。

要他去——照顧這個生命師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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