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LE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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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夢是一種可以用高度來形容的美麗，那麽此刻的她，一定是在雲端的最高處。
盡管她現在坐在無人發現的角落，穿著不起眼的裝扮，沒有任何公主的驕傲與皇室的尊貴。
但她發現，此刻的自己竟是無比幸福和滿足的。
艾瑞克一次次出現在天橋的銀河上，每一次，都是那麽明亮耀眼，光芒四射，高貴得如同一位光之神者，完完全全，綻放無疑，展現出他華麗到風靡天下的高貴氣質。
桃樂斯坐在舞臺的最左側，雖說是第三排的位置，可即使她高高得擡起頭，也及不上天橋臺的高度。她只能從這個黑暗的左下角仰視著艾瑞克在星光燦爛的銀河上邁步靠近，再靠近，然後在她面前眨眼即過，走向閃爍著無數閃光燈的天橋最前方，再回過來，從她面前邁過，最後消失在後臺。
整個過場，那雙翠如千年碧玉的綠色眼眸始終擡頭看著前方，沒有絲毫的停滯。
根本不可能低下頭，看向她所在的角落。
而且即使他低頭，也不可能看見她——天橋上匯集著所有閃亮的燈光，從臺上看下去，觀眾席只是一團模糊的黑暗。哪怕她坐在第三排，他也斷不可能發現她。
她覺得，這樣很好。
就像他們此刻所處位置的差異，他本就是天神般的人物，她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凡間少女。自始至終，都只是她的單相思而已。
所以，沒發現最好。
就讓她在這漆黑無光的角落，目睹著他光彩照人的每一個表情和動作，最後她無聲無息的消失，絕不會打攪到他絲毫。
多完美。
從今以後，她就什麽都不是了。他恨她，她便連做一個仰慕他的堂妹、迷戀他的粉絲，都沒有資格。
她會當一個盡職的女王，公正，慈愛，謹慎，談吐適宜，凡事以民眾為優先，以國家為優先，以責任為優先——絕不會再流露出絲毫不符合身份的感情出來。
全部，都埋葬起來吧。
到死，都不會透露出任何的端倪。
永遠……
趁著所有人的目光都只註意著天橋上，桃樂斯悄悄起身。小黑在手提袋裏疑惑得望著她：“桃樂斯，時裝展還沒結束呢，你要去哪裏？”
她搖搖頭，笑得如天使般簡單：“我已經很滿足了，小黑，我們走吧。”
小黑好驚訝：“你專門花了那麽多心思，又想方設法偷跑出來，還足足等了兩小時，才看這麽一會兒就要走了？”
“嗯。”
她點點頭，心裏清透無比。她知道小黑為何驚訝，大概所有人都會覺得她匪異所思。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對於這段感情，她已經滿足了。
回去吧。
回到幾利亞，她又會變回成那個任何時候無論面對誰、都能展露出代表皇室形象的完美笑容的公主……
桃樂斯避開人群，小心緩慢地移動步子。所有人的焦點都在那明亮的星河天橋上，誰又會註意到這位正在離開的金發少女是幾利亞的公主、未來的女王陛下。就像來時一樣，她依然悄無聲息得獨自離開，不會引起任何人的註意。淡薄無聲地，消失在他所不知道的臺下，消失在他所看不見的黑暗角落裏。
可當她剛走出十多步，旁邊突然一只大手拉住她細細的手腕，耳後傳來一聲明顯刻意壓低的男子嗓音：“請問你是桃樂斯公主嗎？”
她頓時感覺事情不對勁——這人好大的力氣！根本是牢牢掐著她的手腕，甩都甩不開！
她驚惶得回過頭，發現那人穿著高領大衣，戴著大大的帽子，明明晚上，卻還戴著漆黑的大墨鏡——幾乎瞬息間，她明白大事不妙！
她忙想叫手提袋裏的小黑，可那人卻猛地一推，將她重重摔到地上。手提袋脫手，從人潮的隙縫中甩了出去，掉在離她好幾米遠的地上，中間還隔著四、五個人！
“抱歉，雖然和你無怨無仇！”那人刻意壓低聲線，朝她靠近，手伸進衣服口袋中似乎握住了什麽，發出輕微的“哢”聲：“要恨就恨你自己，為什麽要被選為女王吧！”
是微型□□！
桃樂斯焦急得望了望被甩出去的手袋，又回頭看看那逐漸靠近的男人，在這樣的人潮中，別說逃跑，她甚至連起身的時間都不夠！
不！
她不想死！
在震天動地的歡呼聲與掌聲中，突然傳出一聲尖銳驚叫，卻不是桃樂斯！旁邊一位年輕女性不小心撞到殺手身上，把他口袋裏的槍撞了出來，頓時嚇得驚聲尖叫！附近的十來個觀眾被尖叫聲吸引，一回頭就看到地上的□□與怎麽看怎麽古怪的大衣男，立即將本來擁擠不堪的人潮硬是嚇得避出一塊空位！
桃樂斯反應極快——這樣大好機會不逃更待何時！可她不能直接跑掉，小黑還在手提袋裏！她忙翻身閃入人群中，一路低頭搜索手提袋，但越急反而越是找不到！糟糕，小黑掉哪裏去了？！
“小黑！小黑你聽到嗎？！小黑！”她在人群中急嚷，剛才那一摔可千萬別把小黑摔傷了！可就算沒摔傷，萬一被人群給踩到了也不得了？！所有人都只顧得天橋上的星光璀燦，誰又會註意到腳下有什麽？！
她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不斷得祈禱著！拜托，小黑你可千萬別出事！
隱約中，她似乎聽到了什麽方向傳來細小的喊叫，仔細辨認，仿佛就是小黑的聲音！她歡喜地忙撲上去，突然手臂卻被一股強大力量猛然抓住！她驚得回過頭，並不是剛才那大衣男，而是另一個戴著大墨鏡的男人，聲音同樣低得如同地獄的回蕩：“真是一個麻煩的公主，本來還想神不知鬼不覺得解決你，沒想到你這麽會跑！”
桃樂斯大驚，當她左右望了一圈後，她絕望了。
不是一個殺手。
對方足足準備了七個人，不知不覺中，他們已經將她完全包圍起來！
她知道傑森叔叔討厭她，也知道傑森叔叔在皇室中的聲名不太好，但她沒想到，他竟然會雇傭了殺手——是無論如何也要叫她徹底消失？！可事情是什麽時候洩露的？！她明明是私下秘密來米蘭的，根本沒有人知道！難道……是安娜……
她心裏驟然冷得如冰石，但幾乎瞬間，就自己推翻了這可笑的念頭——傻瓜，就算全世界所有人都會背叛她，又怎麽可能是安娜！若是安娜，她一定會計劃得更天衣無縫……
仔細想想，這次突然決定出行本來就準備匆忙，如果傑森叔叔真有心，也確實有著太多的洩露機會……訂票的時候，調用飛機的時候，保鏢裏的人，安娜身邊的人……全部，每個人都有可能洩露消息。她並非遲鈍，怎會不懂這其中的道理與利害。
既然生在皇室，就註定了，總歸如此。
並非只有風光漂亮的一面，也有沒得選擇的一面。
只是明明知道危險，她還是……還是……忍不住想再看艾瑞克一眼……
抓住她的中年男子已經掏出微型□□，露出任務成功的笑容。對身為專業殺手的他來說，要消滅這樣一個普通的少女不過是輕而易舉，她就像一只網中魚、甕中鱉，再無法閃躲和逃避。
即便她掙紮呼叫，也會被掩蓋在這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中，誰人會發現？
算了。
都算了……
至少，她看過了，想過了，愛過了，傷過了，總該滿足。她愛上了一個比任何人都出色耀眼的男子，享受過和他一起如影隨形的四年，也記得他每次微笑時那溫柔到幾乎要滴出水來的目光。
何妨？
反正世間每個人，最後都只是天神手中的一顆細小沙礫，公主也好，平民也罷，命運生死從來就都只決定在揚手之間，簡單到超乎人類的想象。
她不想讓艾瑞克恨她，沒人知道她究竟有多盼望他是愛她的，就像她那麽深得愛著他一樣。
可結果又如何？
到最後，也不過是一場單方面的膚淺愛慕。
所以事到如今，又憑什麽以為可以改變世界……
“再見了，公主殿下。”
她閉上眼，至少最後，她還是配得她的公主身份，絕不可能為了個人的生死而求饒。她只擔心沒找到的小黑……希望小黑平安……她……好像聽到了小黑的叫聲，看來小黑也看到她了，可是……
“咚！”
一聲沈重的撞擊聲在她耳邊響起，她微怔，剛剛似乎有什麽東西夾著風壓從她面前劃過，卻不是子彈射出槍支的聲音。她有些意外，隨即耳邊突然響起全場的喧嘩驚叫，更讓她茫然不解。桃樂斯慢慢睜開眼，意想不到地是，她居然看到面前那中年殺手也正驚恐不解地盯著自己不斷冒血的右手，而那只微型□□則掉在地上，上面還沾染著他的幾滴血水！
“放開你的手。”
一聲並不兇厲反而還透著幾分柔和的喊聲從天橋處傳來，她楞住，雙眼睜得很大很大，甚至比見到殺手出現在她面前還驚詫不已。
許久。
她才鼓起勇氣，緩緩轉過身，順著現場所有觀眾的驚訝目光，看向天橋的方向。然後她看到了天橋上那個華貴耀眼的男子，正用不容抗拒的傲慢目光靜靜瞪著她所在的方向……不，是瞪著抓住她不放的那男人！
她太驚訝，完全想不透他是怎麽知道這一切的——這裏距天橋足足有二十米的距離，又隔著數不清的人潮，現場那麽喧鬧的聲音，臺下又是那麽漆黑……他明明……明明就不可能看到她……
然而，她眼裏漸漸彌漫起一種潮濕的霧氣。
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看到艾瑞克那麽生氣的表情——他總是掛著無法捉摸的溫柔笑意，就像他的心一樣，沒有任何人能看透，包括她。可此刻她卻清清楚楚地感覺到，雖然他仍掛著向來的淡薄笑容，目光中卻彌漫著絲毫不遮掩的怒氣。
就算說她自以為是或者自作多情也無所謂，她可以天真得幻想，他是因為她才會如此生氣嗎？是因為她的安危，是因為她此刻正受到傷害……所以向來只有溫柔笑意的他，居然會露出如此生氣的表情，甚至不理會現場所有的觀眾與這個天橋上的其他模特兒，站在這高高的天橋前端，一動不動，只盯著觀眾站席的這個方向。
天橋上的艾瑞克微擡了擡目光，卻絲毫沒移開視線，那雙翠如水玉的眼眸依然緊緊盯著掐住桃樂斯手臂的男子：“你是沒聽到嗎？我說，放開她。”
他說得很慢，聲調也並不強硬，還帶著淡淡的溫柔。可即使不是桃樂斯，在場的任何人，包括那七個殺手——每個人，都清楚感覺到了他話語中不容抗拒的怒氣！
現場一種奇妙的寂靜，所有觀眾、時尚界的名人、後臺的設計師……大家全都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擡頭望望臺上的艾瑞克，又望望這邊抓住一個年輕少女的古怪中年男子，茫然得很。後臺的傑米正忙得快瘋掉，卻聽到外面突然靜無聲息，甚至連音樂聲都停了，其他模特兒和工作人員都八卦地圍在後臺出口處張望。傑米疑惑得把腦袋伸出去一看，不得了——艾瑞克在搞什麽？！現在可是演出中，他穿著第六套衣服走到天橋最前端怎麽突然停了下來！不僅如此，他還在對觀眾席喊什麽，搞得所有人都莫名其妙？！完了，他大人該不會是想毀了今天的演出吧？！
“艾瑞克，你在搞什麽？！”他低聲呼喊，可臺上的艾瑞克根本不理睬，仍盯著臺下的桃樂斯和掐著她手臂的男子。
殺手男子也瞪著天橋上的艾瑞克，又望了望四周，深深皺起眉。本打算不著聲息得完成任務，沒想到卻被這人完全破壞了他們的計劃！剛才也不知道什麽東西飛過來打到他的手，隔得這麽遠都能打得他手上鮮血直流！
不過，他又怎可能放開！
男子微微一笑，用非常低調的方式企圖混過去：“你誤會了，我只是想把我女兒帶回去……”
沒等他話說完，一顆細小尖銳的東西以極快的速度從天橋上朝他迎面飛來，瞬間，他的面頰上留下一道新鮮漂亮的血痕！
他瞪大眼，額上滲出一顆顆汗水。
這次，他看清楚了。
不，應該說，是艾瑞克讓他看清楚了。
那是一顆小小的三角型燈泡！是這天橋銀河上閃爍著的無數星光燈泡的其中一顆，卻不知為何，竟能以如此快的速度和威力沖向他，甚至——超越子彈！
艾瑞克輕笑起來，他一笑，頓時俊美到整個天地萬物都要失去色澤，就算將米蘭整個城市夜景中所有的燈火夜光加起來，也不及他這一個笑容璀燦生輝，完美無瑕，叫在場的所有人忘記了時空，忘記了世界，忘記了自己。仿佛就為了襯托他這份無可抵擋的華貴與完美，本來點綴在天橋四周的無數星光漸漸漂浮起來，懸浮在他四周的空中，便如突然擁有了生命般，不可思議的一起閃爍著細小而明亮的光芒，幽幽地，猶如整個銀河的星光在他身後做布景點綴，唯美得超乎塵世。
原本摸不清狀況的觀眾們忍不住發出陣陣驚呼和讚嘆，光芒中的艾瑞克看起來是如此華麗奪目，大家甚至隱約在他身上看到一種奇妙的金色光芒，美麗，神聖，又高貴無比，仿若天神降臨般唯美。
中年男子卻被這一幕嚇得面色蒼白，第一反應就扭頭對其他同伴大喊：“小心！那些東西會飛過來……”
沒等他喊完，那些美麗細小的星光已全部飛射而來！中年男子只聽到身邊幾聲：“啊！”“唉！”“呣！”的慘叫，快到甚至不到一秒，他身邊六個同伴全部都已倒在地上，□□不斷。
艾瑞克在金光中笑得俊美無雙：“還不放手嗎？”
桃樂斯清楚看到中年男子的面上慘白一片，全無血色，只聽他不敢置信得低喃道：“不……不可能的……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他恐懼得望著笑容祥和的艾瑞克，好似見到妖魔鬼怪：“怪……怪物……不！你這怪物！不可能的，怎麽可能發生這種事！怪物！你不要靠近我！”
他哪裏還管得上什麽任務，甩開桃樂斯就慌張地撲向地上那把□□，轉過身毫不猶豫得舉槍朝臺上的艾瑞克拼命扣動板機。桃樂斯被那一甩推到地上，可顧不及自己身上的擦傷，她擡起頭就沖天橋大喊：“艾瑞克，危險！”
拜托！
她可以死一千次！可是神呀，請千萬不要讓艾瑞克受到傷害！
遠遠地，她看到艾瑞克的身影在天橋上輕晃了晃，她的心幾乎被那一下晃動活活撕扯成兩半！幸好他並沒有倒下，依然立在那裏，只光滑似雪的面頰上多了一條細細的血痕。
艾瑞克似乎也沒想到自己會受傷，伸出右手，輕輕撫摸了一下右臉頰上的傷口，見到手指上全是淡淡的腥紅，反而笑得更加溫柔似水。目光中流淌著難以形容的美麗光華，華美而又溫暖明亮，如滿池綠水中的一抹漣漪，微波中的恍惚令他變得更加絕色動人。
他也沒生氣，只是驟然間，所有漂浮在半空中的點點星光，全如有了激烈的生命般，暴風驟雨地飛速朝觀眾席的另一邊撞去。仿佛滿天的流星雨忽降人間，那麽近的距離，反射著五顏六色的細微光芒，全是夢幻中才存在的奇光異景！
觀眾中陣陣驚呼，大家已經分辨不出這樣的舞臺效果究竟是否設計好的場面了。如果說剛才那些漂浮的星光是舞臺設計還可以理解，但現在這樣美如幻夢般飛射而去的流星雨，又是如何做到？
所有人都陶醉在這不可思議的星辰幻景中，沒人註意到那個被無數燈泡砸得昏死過去的倒黴殺手，就連後臺的所有模特兒、設計師、工作人員也都全數看呆，忘記了天橋，忘記了這是響譽世界的米蘭時裝展，忘記了整個世界與這個顆星球。
這一夜，米蘭的夜空美得不似人間。
就在所有人仰頭驚呆住的時候，桃樂斯的心臟卻驚恐得幾乎要停止跳動——艾瑞克他瘋了嗎？！他居然在全世界面前，還是天橋上動用他的超能力？！他把自己的未來和身為模特兒的前途放在哪裏？！如果被人發現他的超能力，那是何等的下場，她無法想象！
可她那麽激動，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當所有人都沈醉在夜空中五彩迷幻的流星燈雨中，只有桃樂斯，只有她，自始至終，視線只望著那唯一之人。
而她也清楚看到，天橋上的那個人也從頭到尾只望著她一個。
不管旁人多麽驚呼讚嘆，紛紛揚揚，他們都沒移過一下目光。
連半秒都沒有。
天空中，流星燈雨的光芒逐漸黯然，最後墜落回下來，一顆顆，帶著殘餘的微弱光芒，緩緩跌落在整個時裝展的廣場上，跌落在他與她的身邊，如一首優美到摔碎靈魂的終曲。
她紋絲不動，甚至連眼睫都沒眨過半下。
艾瑞克含著一抹淡薄的笑意，擡起頭，看了看恢覆回往常模樣的夜空，閉上眼，輕輕呼喚了一句：“小黑……”
“砰”地一聲，如魔法般，艾瑞克面前彈出那個小小的像玩具般、只有十厘米身高的黑發少年，他一出現就咆哮大怒：“討厭的艾瑞克，明知道我在這裏，幹嘛不早點兒呼喚我！我在地上都快被人踩成碎餅幹了！可惡可惡可惡！”
艾瑞克笑得明亮如初：“抱歉，我只是覺得最後才讓你出場，比較有主角的感覺嘛！”
話音剛落，小黑那本來小小的身體突然又“砰”地一下，桃樂斯幾乎驚呼出聲——小黑竟突然變成了正常人類的比例！一個普通的十四歲東方少年的模樣！
小黑也被嚇了一跳，看看自己的手，看看自己的腳，再看看自己的身體，仰頭就得意地大笑起來：“哈哈，早該如此嘛！這下我再也不用爬桌腳上桌子，也不用被塞進口袋裏了！哇哈哈哈哈哈哈！”
“小黑……”桃樂斯還沒驚呼出聲，就感覺身邊呼嘯而過一陣風，頓時跌落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裏。
“跟我來，別引人註意。”
趁著所有人還被墜落下來的五彩星光吸引，艾瑞克橫抱起她就徑直走向後臺方向。小黑得意地沖她眨眨眼：“桃樂斯，你放心！哼哼，總算也該輪到我大顯身手的時候了！”
話音剛落，從小黑身上綻放出一股超越一切亮度的金色光芒，比太陽還溫暖瑰麗，卻絲毫不刺眼，只是將在場所有人——將這整個教堂廣場，都籠罩在這片金色光芒中，溫暖無限。
桃樂斯擔心地從艾瑞克的懷裏往後看，卻被艾瑞克輕輕壓回下來：“別看。小黑是光性質的守護神，他正在通過光作暗示，讓所有人忘記剛才的事。”
她擡起深棕色的眼睫：“光性質？”
“嗯，他是由光變成的，並沒有固定實體，所以身體可以任意改變大小和狀態。”
艾瑞克低下頭，帶著動人的微微笑意，就像以往每一次般，故意靠得那麽近，將溫熱的氣息呼在她敏感的左耳上：“都是因為某人非要說我像光，結果一不小心，我就一直記住了那句話……”
桃樂斯微一怔，在他懷裏縮縮身子，粉粉的小面漲紅得不敢見人。
她似乎又有些糊塗了。她本以為艾瑞克該是十分恨她，可此刻被他小心翼翼地抱在懷裏，聽著他無限溫柔的話語，還帶著淡淡寵溺般的欺負。
而那雙碧如千年翠玉般通透迷人的眼眸，和剛才看著她被人抓住時的盛怒不同，此刻裏面蕩漾著滿滿的珍惜，好似抱著她在懷裏，就像抱著一件最值得珍愛的寶貝。
她好想問一句。
艾瑞克，你真的恨我嗎？
無論任何時候想起，那句冰封般寒冷的“我恨你”，依然可以輕易就將她的靈魂凍如冰石。只是她赫然發現，縱然他是一個可以微笑著毀滅世界的男人，但此刻他眼中深深的珍惜與寵愛，也絕不是假的。
她離得他那麽近，所以才更不懂。好似他說得每一句話都是偽裝的，又每一句話都是半真半假。
但她不敢開口，不敢問他，不敢真的去求證。
或許，最害怕的人是她自己。如果，萬一，她真的問了。
答案，
可能是比那句“我恨你”還殘忍無數倍的破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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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夢是一種可以用高度來形容的美麗，那麽此刻的她，一定是在雲端的最高處。
盡管她現在坐在無人發現的角落，穿著不起眼的裝扮，沒有任何公主的驕傲與皇室的尊貴。
但她發現，此刻的自己竟是無比幸福和滿足的。
艾瑞克一次次出現在天橋的銀河上，每一次，都是那麽明亮耀眼，光芒四射，高貴得如同一位光之神者，完完全全，綻放無疑，展現出他華麗到風靡天下的高貴氣質。
桃樂斯坐在舞臺的最左側，雖說是第三排的位置，可即使她高高得擡起頭，也及不上天橋臺的高度。她只能從這個黑暗的左下角仰視著艾瑞克在星光燦爛的銀河上邁步靠近，再靠近，然後在她面前眨眼即過，走向閃爍著無數閃光燈的天橋最前方，再回過來，從她面前邁過，最後消失在後臺。
整個過場，那雙翠如千年碧玉的綠色眼眸始終擡頭看著前方，沒有絲毫的停滯。
根本不可能低下頭，看向她所在的角落。
而且即使他低頭，也不可能看見她——天橋上匯集著所有閃亮的燈光，從臺上看下去，觀眾席只是一團模糊的黑暗。哪怕她坐在第三排，他也斷不可能發現她。
她覺得，這樣很好。
就像他們此刻所處位置的差異，他本就是天神般的人物，她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凡間少女。自始至終，都只是她的單相思而已。
所以，沒發現最好。
就讓她在這漆黑無光的角落，目睹著他光彩照人的每一個表情和動作，最後她無聲無息的消失，絕不會打攪到他絲毫。
多完美。
從今以後，她就什麽都不是了。他恨她，她便連做一個仰慕他的堂妹、迷戀他的粉絲，都沒有資格。
她會當一個盡職的女王，公正，慈愛，謹慎，談吐適宜，凡事以民眾為優先，以國家為優先，以責任為優先——絕不會再流露出絲毫不符合身份的感情出來。
全部，都埋葬起來吧。
到死，都不會透露出任何的端倪。
永遠……
趁著所有人的目光都只註意著天橋上，桃樂斯悄悄起身。小黑在手提袋裏疑惑得望著她：“桃樂斯，時裝展還沒結束呢，你要去哪裏？”
她搖搖頭，笑得如天使般簡單：“我已經很滿足了，小黑，我們走吧。”
小黑好驚訝：“你專門花了那麽多心思，又想方設法偷跑出來，還足足等了兩小時，才看這麽一會兒就要走了？”
“嗯。”
她點點頭，心裏清透無比。她知道小黑為何驚訝，大概所有人都會覺得她匪異所思。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對於這段感情，她已經滿足了。
回去吧。
回到幾利亞，她又會變回成那個任何時候無論面對誰、都能展露出代表皇室形象的完美笑容的公主……
桃樂斯避開人群，小心緩慢地移動步子。所有人的焦點都在那明亮的星河天橋上，誰又會註意到這位正在離開的金發少女是幾利亞的公主、未來的女王陛下。就像來時一樣，她依然悄無聲息得獨自離開，不會引起任何人的註意。淡薄無聲地，消失在他所不知道的臺下，消失在他所看不見的黑暗角落裏。
可當她剛走出十多步，旁邊突然一只大手拉住她細細的手腕，耳後傳來一聲明顯刻意壓低的男子嗓音：“請問你是桃樂斯公主嗎？”
她頓時感覺事情不對勁——這人好大的力氣！根本是牢牢掐著她的手腕，甩都甩不開！
她驚惶得回過頭，發現那人穿著高領大衣，戴著大大的帽子，明明晚上，卻還戴著漆黑的大墨鏡——幾乎瞬息間，她明白大事不妙！
她忙想叫手提袋裏的小黑，可那人卻猛地一推，將她重重摔到地上。手提袋脫手，從人潮的隙縫中甩了出去，掉在離她好幾米遠的地上，中間還隔著四、五個人！
“抱歉，雖然和你無怨無仇！”那人刻意壓低聲線，朝她靠近，手伸進衣服口袋中似乎握住了什麽，發出輕微的“哢”聲：“要恨就恨你自己，為什麽要被選為女王吧！”
是微型□□！
桃樂斯焦急得望了望被甩出去的手袋，又回頭看看那逐漸靠近的男人，在這樣的人潮中，別說逃跑，她甚至連起身的時間都不夠！
不！
她不想死！
在震天動地的歡呼聲與掌聲中，突然傳出一聲尖銳驚叫，卻不是桃樂斯！旁邊一位年輕女性不小心撞到殺手身上，把他口袋裏的槍撞了出來，頓時嚇得驚聲尖叫！附近的十來個觀眾被尖叫聲吸引，一回頭就看到地上的□□與怎麽看怎麽古怪的大衣男，立即將本來擁擠不堪的人潮硬是嚇得避出一塊空位！
桃樂斯反應極快——這樣大好機會不逃更待何時！可她不能直接跑掉，小黑還在手提袋裏！她忙翻身閃入人群中，一路低頭搜索手提袋，但越急反而越是找不到！糟糕，小黑掉哪裏去了？！
“小黑！小黑你聽到嗎？！小黑！”她在人群中急嚷，剛才那一摔可千萬別把小黑摔傷了！可就算沒摔傷，萬一被人群給踩到了也不得了？！所有人都只顧得天橋上的星光璀燦，誰又會註意到腳下有什麽？！
她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不斷得祈禱著！拜托，小黑你可千萬別出事！
隱約中，她似乎聽到了什麽方向傳來細小的喊叫，仔細辨認，仿佛就是小黑的聲音！她歡喜地忙撲上去，突然手臂卻被一股強大力量猛然抓住！她驚得回過頭，並不是剛才那大衣男，而是另一個戴著大墨鏡的男人，聲音同樣低得如同地獄的回蕩：“真是一個麻煩的公主，本來還想神不知鬼不覺得解決你，沒想到你這麽會跑！”
桃樂斯大驚，當她左右望了一圈後，她絕望了。
不是一個殺手。
對方足足準備了七個人，不知不覺中，他們已經將她完全包圍起來！
她知道傑森叔叔討厭她，也知道傑森叔叔在皇室中的聲名不太好，但她沒想到，他竟然會雇傭了殺手——是無論如何也要叫她徹底消失？！可事情是什麽時候洩露的？！她明明是私下秘密來米蘭的，根本沒有人知道！難道……是安娜……
她心裏驟然冷得如冰石，但幾乎瞬間，就自己推翻了這可笑的念頭——傻瓜，就算全世界所有人都會背叛她，又怎麽可能是安娜！若是安娜，她一定會計劃得更天衣無縫……
仔細想想，這次突然決定出行本來就準備匆忙，如果傑森叔叔真有心，也確實有著太多的洩露機會……訂票的時候，調用飛機的時候，保鏢裏的人，安娜身邊的人……全部，每個人都有可能洩露消息。她並非遲鈍，怎會不懂這其中的道理與利害。
既然生在皇室，就註定了，總歸如此。
並非只有風光漂亮的一面，也有沒得選擇的一面。
只是明明知道危險，她還是……還是……忍不住想再看艾瑞克一眼……
抓住她的中年男子已經掏出微型□□，露出任務成功的笑容。對身為專業殺手的他來說，要消滅這樣一個普通的少女不過是輕而易舉，她就像一只網中魚、甕中鱉，再無法閃躲和逃避。
即便她掙紮呼叫，也會被掩蓋在這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中，誰人會發現？
算了。
都算了……
至少，她看過了，想過了，愛過了，傷過了，總該滿足。她愛上了一個比任何人都出色耀眼的男子，享受過和他一起如影隨形的四年，也記得他每次微笑時那溫柔到幾乎要滴出水來的目光。
何妨？
反正世間每個人，最後都只是天神手中的一顆細小沙礫，公主也好，平民也罷，命運生死從來就都只決定在揚手之間，簡單到超乎人類的想象。
她不想讓艾瑞克恨她，沒人知道她究竟有多盼望他是愛她的，就像她那麽深得愛著他一樣。
可結果又如何？
到最後，也不過是一場單方面的膚淺愛慕。
所以事到如今，又憑什麽以為可以改變世界……
“再見了，公主殿下。”
她閉上眼，至少最後，她還是配得她的公主身份，絕不可能為了個人的生死而求饒。她只擔心沒找到的小黑……希望小黑平安……她……好像聽到了小黑的叫聲，看來小黑也看到她了，可是……
“咚！”
一聲沈重的撞擊聲在她耳邊響起，她微怔，剛剛似乎有什麽東西夾著風壓從她面前劃過，卻不是子彈射出槍支的聲音。她有些意外，隨即耳邊突然響起全場的喧嘩驚叫，更讓她茫然不解。桃樂斯慢慢睜開眼，意想不到地是，她居然看到面前那中年殺手也正驚恐不解地盯著自己不斷冒血的右手，而那只微型□□則掉在地上，上面還沾染著他的幾滴血水！
“放開你的手。”
一聲並不兇厲反而還透著幾分柔和的喊聲從天橋處傳來，她楞住，雙眼睜得很大很大，甚至比見到殺手出現在她面前還驚詫不已。
許久。
她才鼓起勇氣，緩緩轉過身，順著現場所有觀眾的驚訝目光，看向天橋的方向。然後她看到了天橋上那個華貴耀眼的男子，正用不容抗拒的傲慢目光靜靜瞪著她所在的方向……不，是瞪著抓住她不放的那男人！
她太驚訝，完全想不透他是怎麽知道這一切的——這裏距天橋足足有二十米的距離，又隔著數不清的人潮，現場那麽喧鬧的聲音，臺下又是那麽漆黑……他明明……明明就不可能看到她……
然而，她眼裏漸漸彌漫起一種潮濕的霧氣。
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看到艾瑞克那麽生氣的表情——他總是掛著無法捉摸的溫柔笑意，就像他的心一樣，沒有任何人能看透，包括她。可此刻她卻清清楚楚地感覺到，雖然他仍掛著向來的淡薄笑容，目光中卻彌漫著絲毫不遮掩的怒氣。
就算說她自以為是或者自作多情也無所謂，她可以天真得幻想，他是因為她才會如此生氣嗎？是因為她的安危，是因為她此刻正受到傷害……所以向來只有溫柔笑意的他，居然會露出如此生氣的表情，甚至不理會現場所有的觀眾與這個天橋上的其他模特兒，站在這高高的天橋前端，一動不動，只盯著觀眾站席的這個方向。
天橋上的艾瑞克微擡了擡目光，卻絲毫沒移開視線，那雙翠如水玉的眼眸依然緊緊盯著掐住桃樂斯手臂的男子：“你是沒聽到嗎？我說，放開她。”
他說得很慢，聲調也並不強硬，還帶著淡淡的溫柔。可即使不是桃樂斯，在場的任何人，包括那七個殺手——每個人，都清楚感覺到了他話語中不容抗拒的怒氣！
現場一種奇妙的寂靜，所有觀眾、時尚界的名人、後臺的設計師……大家全都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擡頭望望臺上的艾瑞克，又望望這邊抓住一個年輕少女的古怪中年男子，茫然得很。後臺的傑米正忙得快瘋掉，卻聽到外面突然靜無聲息，甚至連音樂聲都停了，其他模特兒和工作人員都八卦地圍在後臺出口處張望。傑米疑惑得把腦袋伸出去一看，不得了——艾瑞克在搞什麽？！現在可是演出中，他穿著第六套衣服走到天橋最前端怎麽突然停了下來！不僅如此，他還在對觀眾席喊什麽，搞得所有人都莫名其妙？！完了，他大人該不會是想毀了今天的演出吧？！
“艾瑞克，你在搞什麽？！”他低聲呼喊，可臺上的艾瑞克根本不理睬，仍盯著臺下的桃樂斯和掐著她手臂的男子。
殺手男子也瞪著天橋上的艾瑞克，又望了望四周，深深皺起眉。本打算不著聲息得完成任務，沒想到卻被這人完全破壞了他們的計劃！剛才也不知道什麽東西飛過來打到他的手，隔得這麽遠都能打得他手上鮮血直流！
不過，他又怎可能放開！
男子微微一笑，用非常低調的方式企圖混過去：“你誤會了，我只是想把我女兒帶回去……”
沒等他話說完，一顆細小尖銳的東西以極快的速度從天橋上朝他迎面飛來，瞬間，他的面頰上留下一道新鮮漂亮的血痕！
他瞪大眼，額上滲出一顆顆汗水。
這次，他看清楚了。
不，應該說，是艾瑞克讓他看清楚了。
那是一顆小小的三角型燈泡！是這天橋銀河上閃爍著的無數星光燈泡的其中一顆，卻不知為何，竟能以如此快的速度和威力沖向他，甚至——超越子彈！
艾瑞克輕笑起來，他一笑，頓時俊美到整個天地萬物都要失去色澤，就算將米蘭整個城市夜景中所有的燈火夜光加起來，也不及他這一個笑容璀燦生輝，完美無瑕，叫在場的所有人忘記了時空，忘記了世界，忘記了自己。仿佛就為了襯托他這份無可抵擋的華貴與完美，本來點綴在天橋四周的無數星光漸漸漂浮起來，懸浮在他四周的空中，便如突然擁有了生命般，不可思議的一起閃爍著細小而明亮的光芒，幽幽地，猶如整個銀河的星光在他身後做布景點綴，唯美得超乎塵世。
原本摸不清狀況的觀眾們忍不住發出陣陣驚呼和讚嘆，光芒中的艾瑞克看起來是如此華麗奪目，大家甚至隱約在他身上看到一種奇妙的金色光芒，美麗，神聖，又高貴無比，仿若天神降臨般唯美。
中年男子卻被這一幕嚇得面色蒼白，第一反應就扭頭對其他同伴大喊：“小心！那些東西會飛過來……”
沒等他喊完，那些美麗細小的星光已全部飛射而來！中年男子只聽到身邊幾聲：“啊！”“唉！”“呣！”的慘叫，快到甚至不到一秒，他身邊六個同伴全部都已倒在地上，□□不斷。
艾瑞克在金光中笑得俊美無雙：“還不放手嗎？”
桃樂斯清楚看到中年男子的面上慘白一片，全無血色，只聽他不敢置信得低喃道：“不……不可能的……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他恐懼得望著笑容祥和的艾瑞克，好似見到妖魔鬼怪：“怪……怪物……不！你這怪物！不可能的，怎麽可能發生這種事！怪物！你不要靠近我！”
他哪裏還管得上什麽任務，甩開桃樂斯就慌張地撲向地上那把□□，轉過身毫不猶豫得舉槍朝臺上的艾瑞克拼命扣動板機。桃樂斯被那一甩推到地上，可顧不及自己身上的擦傷，她擡起頭就沖天橋大喊：“艾瑞克，危險！”
拜托！
她可以死一千次！可是神呀，請千萬不要讓艾瑞克受到傷害！
遠遠地，她看到艾瑞克的身影在天橋上輕晃了晃，她的心幾乎被那一下晃動活活撕扯成兩半！幸好他並沒有倒下，依然立在那裏，只光滑似雪的面頰上多了一條細細的血痕。
艾瑞克似乎也沒想到自己會受傷，伸出右手，輕輕撫摸了一下右臉頰上的傷口，見到手指上全是淡淡的腥紅，反而笑得更加溫柔似水。目光中流淌著難以形容的美麗光華，華美而又溫暖明亮，如滿池綠水中的一抹漣漪，微波中的恍惚令他變得更加絕色動人。
他也沒生氣，只是驟然間，所有漂浮在半空中的點點星光，全如有了激烈的生命般，暴風驟雨地飛速朝觀眾席的另一邊撞去。仿佛滿天的流星雨忽降人間，那麽近的距離，反射著五顏六色的細微光芒，全是夢幻中才存在的奇光異景！
觀眾中陣陣驚呼，大家已經分辨不出這樣的舞臺效果究竟是否設計好的場面了。如果說剛才那些漂浮的星光是舞臺設計還可以理解，但現在這樣美如幻夢般飛射而去的流星雨，又是如何做到？
所有人都陶醉在這不可思議的星辰幻景中，沒人註意到那個被無數燈泡砸得昏死過去的倒黴殺手，就連後臺的所有模特兒、設計師、工作人員也都全數看呆，忘記了天橋，忘記了這是響譽世界的米蘭時裝展，忘記了整個世界與這個顆星球。
這一夜，米蘭的夜空美得不似人間。
就在所有人仰頭驚呆住的時候，桃樂斯的心臟卻驚恐得幾乎要停止跳動——艾瑞克他瘋了嗎？！他居然在全世界面前，還是天橋上動用他的超能力？！他把自己的未來和身為模特兒的前途放在哪裏？！如果被人發現他的超能力，那是何等的下場，她無法想象！
可她那麽激動，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當所有人都沈醉在夜空中五彩迷幻的流星燈雨中，只有桃樂斯，只有她，自始至終，視線只望著那唯一之人。
而她也清楚看到，天橋上的那個人也從頭到尾只望著她一個。
不管旁人多麽驚呼讚嘆，紛紛揚揚，他們都沒移過一下目光。
連半秒都沒有。
天空中，流星燈雨的光芒逐漸黯然，最後墜落回下來，一顆顆，帶著殘餘的微弱光芒，緩緩跌落在整個時裝展的廣場上，跌落在他與她的身邊，如一首優美到摔碎靈魂的終曲。
她紋絲不動，甚至連眼睫都沒眨過半下。
艾瑞克含著一抹淡薄的笑意，擡起頭，看了看恢覆回往常模樣的夜空，閉上眼，輕輕呼喚了一句：“小黑……”
“砰”地一聲，如魔法般，艾瑞克面前彈出那個小小的像玩具般、只有十厘米身高的黑發少年，他一出現就咆哮大怒：“討厭的艾瑞克，明知道我在這裏，幹嘛不早點兒呼喚我！我在地上都快被人踩成碎餅幹了！可惡可惡可惡！”
艾瑞克笑得明亮如初：“抱歉，我只是覺得最後才讓你出場，比較有主角的感覺嘛！”
話音剛落，小黑那本來小小的身體突然又“砰”地一下，桃樂斯幾乎驚呼出聲——小黑竟突然變成了正常人類的比例！一個普通的十四歲東方少年的模樣！
小黑也被嚇了一跳，看看自己的手，看看自己的腳，再看看自己的身體，仰頭就得意地大笑起來：“哈哈，早該如此嘛！這下我再也不用爬桌腳上桌子，也不用被塞進口袋裏了！哇哈哈哈哈哈哈！”
“小黑……”桃樂斯還沒驚呼出聲，就感覺身邊呼嘯而過一陣風，頓時跌落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裏。
“跟我來，別引人註意。”
趁著所有人還被墜落下來的五彩星光吸引，艾瑞克橫抱起她就徑直走向後臺方向。小黑得意地沖她眨眨眼：“桃樂斯，你放心！哼哼，總算也該輪到我大顯身手的時候了！”
話音剛落，從小黑身上綻放出一股超越一切亮度的金色光芒，比太陽還溫暖瑰麗，卻絲毫不刺眼，只是將在場所有人——將這整個教堂廣場，都籠罩在這片金色光芒中，溫暖無限。
桃樂斯擔心地從艾瑞克的懷裏往後看，卻被艾瑞克輕輕壓回下來：“別看。小黑是光性質的守護神，他正在通過光作暗示，讓所有人忘記剛才的事。”
她擡起深棕色的眼睫：“光性質？”
“嗯，他是由光變成的，並沒有固定實體，所以身體可以任意改變大小和狀態。”
艾瑞克低下頭，帶著動人的微微笑意，就像以往每一次般，故意靠得那麽近，將溫熱的氣息呼在她敏感的左耳上：“都是因為某人非要說我像光，結果一不小心，我就一直記住了那句話……”
桃樂斯微一怔，在他懷裏縮縮身子，粉粉的小面漲紅得不敢見人。
她似乎又有些糊塗了。她本以為艾瑞克該是十分恨她，可此刻被他小心翼翼地抱在懷裏，聽著他無限溫柔的話語，還帶著淡淡寵溺般的欺負。
而那雙碧如千年翠玉般通透迷人的眼眸，和剛才看著她被人抓住時的盛怒不同，此刻裏面蕩漾著滿滿的珍惜，好似抱著她在懷裏，就像抱著一件最值得珍愛的寶貝。
她好想問一句。
艾瑞克，你真的恨我嗎？
無論任何時候想起，那句冰封般寒冷的“我恨你”，依然可以輕易就將她的靈魂凍如冰石。只是她赫然發現，縱然他是一個可以微笑著毀滅世界的男人，但此刻他眼中深深的珍惜與寵愛，也絕不是假的。
她離得他那麽近，所以才更不懂。好似他說得每一句話都是偽裝的，又每一句話都是半真半假。
但她不敢開口，不敢問他，不敢真的去求證。
或許，最害怕的人是她自己。如果，萬一，她真的問了。
答案，
可能是比那句“我恨你”還殘忍無數倍的破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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