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抽出手來，沒有作聲。鄭海的後悔，在我看來有些出乎意料。

鄭海尷尬地笑笑：“對不起，我知道當時太沖動了，是我的錯。你也知道，從去年開始，我們的關系一直不好。九月份的時候，公司換了老總，我的處境很艱難，你也沒有給於足夠的理解……我感到很累……”

我擡頭看著鄭海，他還是那副模樣，不曾改變。如果我忽略了這多半年的心路歷程，看他抱著壯壯坐在那兒的時候，會以為我們什麽都沒發生。

可是發生了的就是發生了，就算再過一年、兩年……那些傷痛、心酸，也無法改變。

我淡淡地笑笑：“我們關系不好，不是從去年才開始的。七年的婚姻，結束也是個漫長的過程。也許你說出‘離婚’兩個字的時候，是沖動的。但考慮不再繼續下去，也不會是一秒的事情，一定已經很久了。”

鄭海表情覆雜地摸了摸壯壯的頭：“雪寧，人總有情緒崩潰的時候。那時候說的話，真的，回頭看都會後悔的。我現在後悔了，你就不能給我個機會？而且，這樣對壯壯也好。”

我看了一眼壯壯，咬咬嘴唇。某些被壓制的情感突然就升上來，如鯁在喉。

“鄭海，其實最終讓我決定答應你分開的，正是壯壯。”我看著自己得手，擰在一起：“你記得我們一年前那次激烈的爭吵嗎？你摔了水壺和花瓶，推倒椅子揚長而去。壯壯在後面喊‘爸爸回來’帶著被濺到身上的一身水，那個場景，我……始終忘不了。”

“我們的關系降到了冰點，吵架、冷戰成了家常便飯。但每一次跟你的矛盾不是讓我最難受的，而是看著這麽小的壯壯，不知所措地驚恐眼神。看著你每一次摔門而去，他嚇得哆嗦的模樣。我真的不忍心，讓他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

鄭海抱歉地看著我：“對不起，那個時候我真的是遇到了瓶頸。工作上的，家裏的。我其實不想跟你吵，但卻控制不住情緒。所以每一次離開，也都是為了不將矛盾升級。”

“而且我媽那個時候讓我給她買房子，也不是非逼著不可，但我……都是我的錯。”

我嗓子苦了一下：“哦……對了，恭喜你買了新房子。”

鄭海不自然地撓撓頭：“哦……那個……因為覺得地段不太合適，其實最終沒買。”

我停滯了幾秒，看著鄭海沒有說話。

雖然我和鄭海在婚姻後期，生活細節、觀念等等矛盾越來越嚴重。但真正讓大家爆發的，就是那件事情。

可現在他告訴我，那件事情並沒發生？！

我的房子，是我婚前父母買給我的。鄭海的家庭條件一般，他父母當時的意思，讓我們婚後跟他們住一起。

但是因為我倆工作單位都在城市的另一頭，實在不方便。這邊又有現成的房子，便簡單裝修後，住在這裏。

當鄭海回來說有希望團購房子的時候，我很高興。因為兩個人共同擁有一套房子，在婚姻生活裏，還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其實那之前，我們真的已經冷戰了好久，但這消息令我們倆都振奮起來。

氣氛頭一次不同尋常地活躍，我和鄭海盤算著首付和貸款，盤算著裝修，原本灰暗了好長時間的婚姻生活突然就又有了不一樣的色彩。

然而，正在我覺得柳暗花明的時候。鄭海有一天下班，突然淡淡地說：“我覺得咱們現在住的這套也很好，距離幼兒園很近。那套新房下來，讓我父母先住吧。”

我楞了一下，以為我聽錯了。但接著鄭海又道：“我媽念叨好久了，說老家的表哥表弟們都給父母買了房子。咱們也不是說這房子就給他們了，但讓他們先住著，沒問題吧。”

我有些懵地問道：“你的意思是，這房子咱們買了，還著貸款，然後你爸媽來住？”

“哎呀，你太計較了吧。我們家條件你也知道，我父母將我養這麽大很不容易。再說了，我是獨生子，他們所有東西最後還不都是咱們的。”鄭海頗不耐煩的說道：“你就讓我媽在老家人面前有點面子不行嗎？”

我現在還記得血液沖到頭上的感覺，我跟他結婚的時候沒有圖過什麽。但現在……

我冷笑了一下：“你的意思是，為了你媽的面子，咱們要貸款買房讓你父母住？可你忘了現在住的房子，是我父母買的嗎？他們的面子呢？是不是也要顧及一下？要不，咱們買兩套？”

“你瘋了？咱們又不是富翁，幹嘛買兩套？”鄭海生氣地喊道：“你父母有能力自己買幾套房子，我父母沒有，咱們就不能平衡一下兩家老人嗎？”

我簡直驚呆了：“你的意思是，要咱們倆把你父母的生活，做到跟我父母一樣？對不起，你爸媽一輩子都沒辦到的事情，我也沒能力辦到。”

鄭海擡頭看著我，那眼神我永遠也不會忘記：“反正我這麽決定了，你同意，咱們就這麽辦。不同意，咱們就離婚。”

…………

我被回憶沖擊著，想到當年成為□□的事件，在我們離婚後，居然就不了了之了。

我不知道該用什麽情緒繼續面對鄭海，我站起身來，伸手抱過壯壯：“撫養費你打在我的卡上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雪寧……”鄭海似乎沒料到我的反應，有些不知所措地道：“我們之間……”

“我們之間去年十月就結束了，你忘了嗎？那天是我們曾經的結婚紀念日。”我轉身看著鄭海，克制著渾身的顫抖：“結婚紀念日，我們離婚了，你覺得還能在一起嗎？”

說罷我轉身離開了咖啡廳。

走在商場的扶梯上，我控制不住地流下淚來，胸口就像被什麽堵住一樣那麽難受。

真奇怪，離婚的時候我都沒有這麽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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