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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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5 章
雖然被任命為首席治安官的第三秘書,但齊喑卻沒有什麽實質性工作。看著艾真艾誠如同智能機器人一樣精準高效地處理著各項工作,齊喑雖心有慚愧,卻也明白,自己在這個崗位上不會發揮什麽作用,因為在李聞珂看來,把她放在這個崗位只是為了就近保護而已,而且,期限只有半年。
齊喑安靜地待在小會議室裏讀著龍華昨晚遞給她的那本書——《程序傳》。現在她才明白,李聞珂說的歐蘭德的程序,不是指一串運行代碼,而是指一個人,或者說,一種行為。
程序的一生並不長,只有短短的三十年,所以這本《程序傳》也並不厚。齊喑很快就讀完了這本書,書的內容通俗易懂、簡潔明了,只是書裏描寫的程序的行為卻讓她陷入了茫然。
從書中的內容上看,程序非常清楚聯盟對他的背叛,缺藥短糧,處處掣肘,可即便如此,程序仍然想方設法籌糧借藥,帶著他的雪滴花小隊和聯盟撥給他的那點人殊死抵抗帝國的入侵,直至生命的最後一刻。而他為國捐軀後,非但沒有享受到任何英雄待遇,反而被聯盟冠以賣國賊之名,用以轉移人們對於戰神死後無能的聯盟節節敗退、不斷割地賠款的憤怒之情。可以說,這位戰功彪炳的程上將雖然只活了三十年,但他的一生卻被他的國家利用了個徹底。
那麽,齊喑想不通,程序為什麽沒有選擇離開?
程序之所以能成為戰神,靠的不僅僅是他自身的武力碾壓,更多的時候要動腦子才能帶著聯盟撥給的可憐兵力以少勝多、以弱勝強。這樣的人不可能看不穿聯盟的卑劣伎倆,更不可能看不清等著他的未來,那他為什麽不選擇改變?
在邊疆駐防時,與帝國作戰時,甚至回首府述職時,程序有無數次機會逃跑、叛變,或者只是單純地消失,但是,他依然選擇留下,選擇繼續為聯盟戰鬥,選擇拖著重病之軀再上戰場,為什麽?難道只是為了報答程家的養育之恩嗎?身為一個養子,他帶給程家的榮耀和好處早已遠遠超過程家給予他的,那麽,他還在堅持什麽?
齊喑反覆讀了幾遍《程序傳》後仍然想不通,她看懂了程序的故事,但沒有看懂這個人。
她又想起李聞珂的話,歐蘭德的程序可不是只靠說說就可以的。
什麽意思?
難道自己覺得應該為歐蘭德做點什麽的這個想法,在李聞珂的眼裏,竟和程序的行為是同樣難以理解的嗎?
那麽李聞珂堅持明年春天卸任,等於是做出了與程序完全相反的選擇嗎?
李聞珂和自己的選擇,分別代表了程序理想與現實的兩種截然不同的可能,是這個意思嗎?
齊喑突然苦笑,收斂自己過於發散的思維。自己一個生存都要靠人庇護的歐蘭德人,怎麽配和烏亞源的首席治安官相比較?
齊宴不知所蹤,自己的努力已然沒有了意義,活著似乎只剩下日覆一日。當活著只是活著的時候,留在烏亞源,和回去歐蘭德又有什麽區別呢?
這一刻,齊喑突然想起了遲薪,想起了在海邊時,他說,當生存變成了一種負擔,茍活於世又有什麽意思呢?
當時的遲薪明明可以選擇給韋家父子做槍手來換取一世富貴,也可以對其敬而遠之,只繼續作索菲亞的工作人員,同樣可以度過安穩的一生,但是,他選擇站出來,以性命為賭註,冒天下之大不韙,為逝去的親人討一個公道。
而自己呢?齊喑的笑容愈發苦澀,齊宴不知去向,自己卻都不知道該去問誰。
齊喑望著落地窗外見過無數次的建築群,此刻竟有些陌生。她在這裏生活了九年,卻好像從未屬於過這裏。
在齊喑神游太虛的時候,隔壁辦公室裏的龍華正在密切關註真理部的動向。
看過齊喑舌戰群慫的直播回放後,龍華就解除了言論管制,一時間關於齊喑、關於治安系統、關於姜婉婷、關於歐蘭德人的討論甚囂塵上。
意料之中的,終於解開了封印的治安系統擁躉開始了全方位的反攻,聲勢浩大地將齊喑那一連串的逼問發揚光大,指責編造謠言的人圖謀不軌,意圖通過打擊治安系統來摧毀烏亞源現在的安定。因謠言而對齊喑和治安系統產生質疑的人被攻擊得體無完膚,還差點就被扣上了反動者的帽子。在這其中,將姜婉婷的事與齊喑的事結合起來指責治安系統的聲音因體量太小,沒能擊起任何水花。
最終結果看起來是治安系統的全面勝利,經此一役治安系統的形象甚至又高大了一些,但龍華卻不會這麽天真地認為這件事已經可以畫上句號了。
關於齊喑是歐蘭德人一事的問詢函,他已經按李聞珂的意思回覆了真理部,真理部不可能查實,也不可能查否,本來隨著時間的流逝,這件事可以像沒發生過一樣到此為止,但這個前提是事情中沒有任何變數,而恰恰,昨晚,最大的變數發生了。治安總部駁了真理部的面子,李聞珂從音弗諾強行帶走聞歐蘭德人謠言的主角,以凡甄睚眥必報的性格,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就此善罷甘休。只是,綜合了各方面的情報,龍華到現在也沒猜出來真理部下一步會采取什麽行動。
好在齊喑接受了調回總部做個閑人的建議,現在時時刻刻能看到這個人的狀況,倒是為龍華減輕了一些工作負擔,只是,讓他頭疼的從來不是齊喑,而是李聞睿的兩名子女。
齊喑能被從治安所公寓悄無聲息地擄走,李名一、李名琪兩位內鬼功不可沒,不知道他們能不能聽懂李聞珂今天的專程警告,或者說,願不願意聽懂,以及服從。
至於真理部,在治安總部明確回覆的情況下,再抓著齊喑的事出手就是師出無名,只是,龍華按著太陽穴自嘲地笑笑,真理部什麽時候是要講究師出有名的君子了?表面上看起來彬彬有禮的真理部,私底下有多臟,音弗諾不就是個例證嗎?
思及此,龍華站起身,整整衣服,他的任務不是只有保護齊喑一項,是時候該推進下一步了。
——————————————————
齊喑的狀況已經不適合住公寓,她被安排在李聞珂的家裏居住。齊喑看著和昨晚住的地方完全不同的房子,頭頂冒出一個問號。
龍華貼心地解釋,“首席的家比較多,這只是他其中一個據點,安全級別很高,離總部也近,你可以安心在這裏居住,沒有人會來打擾你的。
“……狡兔三窟?”
龍華嘆氣,“他只是不想輕易被人找到而已。”
齊喑有點意外,“看不出來他這麽孤僻啊。”
龍華笑笑,“首席的不感興趣就是真的不感興趣,不過好在他對工作還是很負責的,雖然這個負責也僅限於工作時間。”吐槽完畢,他遞過一個全新的智腦,“有事隨時可以聯系我。”
齊喑道謝後接過來,“只要使用智腦,不想被人找到這個想法就不太現實吧?”
龍華微笑,“現實。”
“?”
“因為首席根本就不用智腦。”
齊喑感覺不可思議。在這個高度智能化的時代,居然有人可以不用智腦,這和自絕於社會有什麽區別?
龍華剛要走,又被齊喑叫住,“關於姜婉婷失蹤事件的報告你們收到了嗎?人……找到了嗎?”
龍華頓住腳步,“你很關心這件事?”
齊喑垂眸,“畢竟是個女孩子,又失蹤了這麽多天,如果遇到……遇到和我同樣的事,會很悲慘吧。”
龍華看著她的發頂,“姜婉婷出身核心區的新貴家族,是血統純正的烏亞源人,又是自主失蹤,不會有你那樣的遭遇的。”
原來出身可以決定人的遭遇,不,應該說,果然出身可以決定人的遭遇。
齊喑扯扯嘴角,“……那就好。”
龍華看出她的黯然,“如果你感覺不舒服,或需要找人傾訴,也可以找我。你的情況不方便找心理醫師,但我可以盡量幫你排解負面情緒。”
被人照顧到這種程度,齊喑只覺得慚愧。“如果沒有我,你們應該不會像現在這麽辛苦吧。”
看得出來,音弗諾事件之後,齊喑盡管看起來行動如常,但是她的眼睛裏已經沒有了從前的神采。看清歐蘭德人的現狀,得知齊宴失蹤的消息,現在被人如照顧孩童一樣保護著,每一件事情都在消耗齊喑對自己的認知和信任,以至於自信值一旦降到零,她就從根本上否定了自己存在的價值。龍華笑笑,“說實話,你的到來確實增加了我的工作量。”
看吧。
齊喑頭垂得更低了。
“但是,”龍華繼續道,“我很高興你的出現,無論是九年前,還是現在。”
齊喑怔住。
龍華拍拍她,“你或許不會相信我說的話,但是,你應該相信我沒有必要對你說謊。好好休息吧,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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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被任命為首席治安官的第三秘書,但齊喑卻沒有什麽實質性工作。看著艾真艾誠如同智能機器人一樣精準高效地處理著各項工作,齊喑雖心有慚愧,卻也明白,自己在這個崗位上不會發揮什麽作用,因為在李聞珂看來,把她放在這個崗位只是為了就近保護而已,而且,期限只有半年。
齊喑安靜地待在小會議室裏讀著龍華昨晚遞給她的那本書——《程序傳》。現在她才明白,李聞珂說的歐蘭德的程序,不是指一串運行代碼,而是指一個人,或者說,一種行為。
程序的一生並不長,只有短短的三十年,所以這本《程序傳》也並不厚。齊喑很快就讀完了這本書,書的內容通俗易懂、簡潔明了,只是書裏描寫的程序的行為卻讓她陷入了茫然。
從書中的內容上看,程序非常清楚聯盟對他的背叛,缺藥短糧,處處掣肘,可即便如此,程序仍然想方設法籌糧借藥,帶著他的雪滴花小隊和聯盟撥給他的那點人殊死抵抗帝國的入侵,直至生命的最後一刻。而他為國捐軀後,非但沒有享受到任何英雄待遇,反而被聯盟冠以賣國賊之名,用以轉移人們對於戰神死後無能的聯盟節節敗退、不斷割地賠款的憤怒之情。可以說,這位戰功彪炳的程上將雖然只活了三十年,但他的一生卻被他的國家利用了個徹底。
那麽,齊喑想不通,程序為什麽沒有選擇離開?
程序之所以能成為戰神,靠的不僅僅是他自身的武力碾壓,更多的時候要動腦子才能帶著聯盟撥給的可憐兵力以少勝多、以弱勝強。這樣的人不可能看不穿聯盟的卑劣伎倆,更不可能看不清等著他的未來,那他為什麽不選擇改變?
在邊疆駐防時,與帝國作戰時,甚至回首府述職時,程序有無數次機會逃跑、叛變,或者只是單純地消失,但是,他依然選擇留下,選擇繼續為聯盟戰鬥,選擇拖著重病之軀再上戰場,為什麽?難道只是為了報答程家的養育之恩嗎?身為一個養子,他帶給程家的榮耀和好處早已遠遠超過程家給予他的,那麽,他還在堅持什麽?
齊喑反覆讀了幾遍《程序傳》後仍然想不通,她看懂了程序的故事,但沒有看懂這個人。
她又想起李聞珂的話,歐蘭德的程序可不是只靠說說就可以的。
什麽意思?
難道自己覺得應該為歐蘭德做點什麽的這個想法,在李聞珂的眼裏,竟和程序的行為是同樣難以理解的嗎?
那麽李聞珂堅持明年春天卸任,等於是做出了與程序完全相反的選擇嗎?
李聞珂和自己的選擇,分別代表了程序理想與現實的兩種截然不同的可能,是這個意思嗎?
齊喑突然苦笑,收斂自己過於發散的思維。自己一個生存都要靠人庇護的歐蘭德人,怎麽配和烏亞源的首席治安官相比較?
齊宴不知所蹤,自己的努力已然沒有了意義,活著似乎只剩下日覆一日。當活著只是活著的時候,留在烏亞源,和回去歐蘭德又有什麽區別呢?
這一刻,齊喑突然想起了遲薪,想起了在海邊時,他說,當生存變成了一種負擔,茍活於世又有什麽意思呢?
當時的遲薪明明可以選擇給韋家父子做槍手來換取一世富貴,也可以對其敬而遠之,只繼續作索菲亞的工作人員,同樣可以度過安穩的一生,但是,他選擇站出來,以性命為賭註,冒天下之大不韙,為逝去的親人討一個公道。
而自己呢?齊喑的笑容愈發苦澀,齊宴不知去向,自己卻都不知道該去問誰。
齊喑望著落地窗外見過無數次的建築群,此刻竟有些陌生。她在這裏生活了九年,卻好像從未屬於過這裏。
在齊喑神游太虛的時候,隔壁辦公室裏的龍華正在密切關註真理部的動向。
看過齊喑舌戰群慫的直播回放後,龍華就解除了言論管制,一時間關於齊喑、關於治安系統、關於姜婉婷、關於歐蘭德人的討論甚囂塵上。
意料之中的,終於解開了封印的治安系統擁躉開始了全方位的反攻,聲勢浩大地將齊喑那一連串的逼問發揚光大,指責編造謠言的人圖謀不軌,意圖通過打擊治安系統來摧毀烏亞源現在的安定。因謠言而對齊喑和治安系統產生質疑的人被攻擊得體無完膚,還差點就被扣上了反動者的帽子。在這其中,將姜婉婷的事與齊喑的事結合起來指責治安系統的聲音因體量太小,沒能擊起任何水花。
最終結果看起來是治安系統的全面勝利,經此一役治安系統的形象甚至又高大了一些,但龍華卻不會這麽天真地認為這件事已經可以畫上句號了。
關於齊喑是歐蘭德人一事的問詢函,他已經按李聞珂的意思回覆了真理部,真理部不可能查實,也不可能查否,本來隨著時間的流逝,這件事可以像沒發生過一樣到此為止,但這個前提是事情中沒有任何變數,而恰恰,昨晚,最大的變數發生了。治安總部駁了真理部的面子,李聞珂從音弗諾強行帶走聞歐蘭德人謠言的主角,以凡甄睚眥必報的性格,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就此善罷甘休。只是,綜合了各方面的情報,龍華到現在也沒猜出來真理部下一步會采取什麽行動。
好在齊喑接受了調回總部做個閑人的建議,現在時時刻刻能看到這個人的狀況,倒是為龍華減輕了一些工作負擔,只是,讓他頭疼的從來不是齊喑,而是李聞睿的兩名子女。
齊喑能被從治安所公寓悄無聲息地擄走,李名一、李名琪兩位內鬼功不可沒,不知道他們能不能聽懂李聞珂今天的專程警告,或者說,願不願意聽懂,以及服從。
至於真理部,在治安總部明確回覆的情況下,再抓著齊喑的事出手就是師出無名,只是,龍華按著太陽穴自嘲地笑笑,真理部什麽時候是要講究師出有名的君子了?表面上看起來彬彬有禮的真理部,私底下有多臟,音弗諾不就是個例證嗎?
思及此,龍華站起身,整整衣服,他的任務不是只有保護齊喑一項,是時候該推進下一步了。
——————————————————
齊喑的狀況已經不適合住公寓,她被安排在李聞珂的家裏居住。齊喑看著和昨晚住的地方完全不同的房子,頭頂冒出一個問號。
龍華貼心地解釋,“首席的家比較多,這只是他其中一個據點,安全級別很高,離總部也近,你可以安心在這裏居住,沒有人會來打擾你的。
“……狡兔三窟?”
龍華嘆氣,“他只是不想輕易被人找到而已。”
齊喑有點意外,“看不出來他這麽孤僻啊。”
龍華笑笑,“首席的不感興趣就是真的不感興趣,不過好在他對工作還是很負責的,雖然這個負責也僅限於工作時間。”吐槽完畢,他遞過一個全新的智腦,“有事隨時可以聯系我。”
齊喑道謝後接過來,“只要使用智腦,不想被人找到這個想法就不太現實吧?”
龍華微笑,“現實。”
“?”
“因為首席根本就不用智腦。”
齊喑感覺不可思議。在這個高度智能化的時代,居然有人可以不用智腦,這和自絕於社會有什麽區別?
龍華剛要走,又被齊喑叫住,“關於姜婉婷失蹤事件的報告你們收到了嗎?人……找到了嗎?”
龍華頓住腳步,“你很關心這件事?”
齊喑垂眸,“畢竟是個女孩子,又失蹤了這麽多天,如果遇到……遇到和我同樣的事,會很悲慘吧。”
龍華看著她的發頂,“姜婉婷出身核心區的新貴家族,是血統純正的烏亞源人,又是自主失蹤,不會有你那樣的遭遇的。”
原來出身可以決定人的遭遇,不,應該說,果然出身可以決定人的遭遇。
齊喑扯扯嘴角,“……那就好。”
龍華看出她的黯然,“如果你感覺不舒服,或需要找人傾訴,也可以找我。你的情況不方便找心理醫師,但我可以盡量幫你排解負面情緒。”
被人照顧到這種程度,齊喑只覺得慚愧。“如果沒有我,你們應該不會像現在這麽辛苦吧。”
看得出來,音弗諾事件之後,齊喑盡管看起來行動如常,但是她的眼睛裏已經沒有了從前的神采。看清歐蘭德人的現狀,得知齊宴失蹤的消息,現在被人如照顧孩童一樣保護著,每一件事情都在消耗齊喑對自己的認知和信任,以至於自信值一旦降到零,她就從根本上否定了自己存在的價值。龍華笑笑,“說實話,你的到來確實增加了我的工作量。”
看吧。
齊喑頭垂得更低了。
“但是,”龍華繼續道,“我很高興你的出現,無論是九年前,還是現在。”
齊喑怔住。
龍華拍拍她,“你或許不會相信我說的話,但是,你應該相信我沒有必要對你說謊。好好休息吧,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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