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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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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齊喑趕緊換個話題,“任長風知道他們撂了麽?”

郭海純點頭,“我們這邊結束的時候已經同步給他了。”

能不能以顧冽和秦蘇的口供為突破口撬開岳秋露和馬吉安的嘴,就看任長風和張天佐的本事了。

“對了,”郭海純突然想起來,“上傳視頻的人找到了嗎?”

齊喑搖頭,“技保組已經徹底躺平認輸了,他們老大甚至豁出臉面去請了外援,但還是沒有追蹤到任何明確的信息,用他們的話說,這個上傳視頻的人現在就像一滴水掉進了茫茫大海,你讓我上哪找去?”

林森皺眉,“岳秋露強調他確實刪了視頻,馬吉安也能作證,那這個人既能拿到已經被刪掉的視頻,又能神龍見首不見尾地傳出來,這也太神通廣大了。”

郭海純猜想,“這會不會是鶴南內部的人看不慣他們的行為,留了一手啊?”

林森哼了一聲,“看不慣他們的行為,時隔一年才拿出來?早幹嘛去了,遲來的正義還是正義嗎?”

臨近午夜,任長風和張天佐才從審訊室走出來,兩人都是一臉疲憊、四肢僵硬,接過齊喑遞過來的水,話也懶得說,直接坐下開始吃飯。

齊喑看著他們剛剛同步過來的審訊筆錄。在通話記錄和轉賬記錄面前,岳秋露和馬吉安最終還是承認了謀殺陸佳陶的事,但是,對於如何得知陸佳陶的行動軌跡和怎麽聯系、安排管卓遠進行自殺性謀殺的事卻三緘其口。

張天佐狼吞虎咽地吃完飯,喝了一大口水,把最後一口飯硬咽了下去,道:“只要提到管卓遠和小陶這塊,這倆貨的嘴就像中間沒縫似的,怎麽都撬不開。你想拿一個詐另外一個?完、全、沒、戲!在這事上他們就好像心有靈犀似的,都咬死了對方一定不會吐,自己更不會撂。”

任長風也吃完飯,看治安組裏只剩齊喑,“怎麽就你一個人?”

齊喑莫名其妙,“我值班啊。”難道還要拉著一個人一起值?

任長風點點張天佐,“安排女人值夜班,張組長,真有你的。”

張天佐還沒來得及喊冤,齊喑趕忙道:“不是安排的,是我主動要求的,我想馬上知道結果。”說著,她把剛才趁他們吃飯時,她加入岳秋露和馬吉安的最新口供而完成的結案報告投到顯示屏上,“你們要是還不困,可以先看看有沒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任長風知道她急。

不只治安組的人急,濱佳所的每個人都很急,因為福祉所早就來了通知,案件移送起訴後,陸佳陶就可以下葬了。

現在陸佳陶的屍體還存在濱佳所的冷凍庫裏,沒有人想讓那個小姑娘在那裏待太久。

齊喑是做慣文書工作的,語意凝練,表達準確,任長風只對幾個小細節提出了修改建議,齊喑都如數接納。只是,改完之後,三個人一起對著這份結案報告發愁。

顧冽和秦蘇□□的證據有,岳秋露和馬吉安接受殺人委托的證據有,管卓遠在有自主意識的情況下主動執行了謀殺任務並成功的證據也有,但岳秋露和馬吉安怎麽和管卓遠取得聯系以及管卓遠如何策劃謀殺這段卻是空白,一邊是只有言詞證據,一邊是死人開不了口,任是再不講理智的人也沒辦法直接把兩者掛上鉤。

張天佐直接愁睡著了。

任長風都氣樂了,又帶著點心疼。他把張天佐背到休息室的床上放下又蓋好被子,這麽大的動作折騰下來張天佐都絲毫沒有要醒的意思。

齊喑看休息室還有一張床,壓低聲音道:“你今天也在這休息吧,再過幾個小時就天亮了,別回去了。”

任長風擺擺手,執意要回工作區。

齊喑伸手攔住他,“值班我一個人就夠了,明天你們還得再試試提審岳秋露他們,不養好精神怎麽能鬥得過他們啊。”說著,她推著任長風到空床邊上,“乖,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早上我叫你們,不會耽誤工作的。”

大概是被齊喑說服了,也可能是幾天不眠不休太累了,任長風幾乎是摔倒在床上立刻就昏睡了過去。

齊喑費勁地從他身下拽出被子,替他蓋好,又確認張天佐那邊沒問題,才躡手躡腳地關燈,退了出去。

回到空曠的工作區,齊喑不自覺走到陸佳陶的工位邊上,這裏一切還維持著原樣,仿佛它的主人只是去休了一個短短的假期,過幾天就會回來一樣。齊喑楞了好一會,才又走回自己的工位,想看看還能不能找到什麽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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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更半夜,熟睡中的李聞珂被喚醒,他痛苦地坐起來看著面前這個同樣穿著睡衣的男人,抓起枕頭就丟了過去,“龍華,你真的不用一再向我證明你無論什麽時候能找我,我信,非常、極其、特別、從未有過地信,行嗎?”

龍華微微側身閃過飛過來的枕頭,拿出智腦開始報告濱佳所的偵調查進展,最後總結道:“濱佳所進度很快,但現在卡在無法在岳秋露、馬吉安和管卓遠身上構建聯系上。”

李聞珂瞇起眼睛看他,“你半夜吵醒我就是為了這事?”

龍華很無辜,“您說過要隨時掌握濱佳的進度的。”

李聞珂指著窗外高懸的月亮,“那也不用是現在吧?”

龍華強調,“隨時。”

李聞珂敗下陣來,屈起被子下的膝蓋,單手支在膝上撐著頭,看著龍華,“行吧,那說說原因吧。”

龍華關掉智腦,“雖然管卓遠這個人確實深居簡出,與外界打交道極少,但就目前的狀況,我比較傾向於岳秋露和馬吉安重寫了管卓遠整個人的信息。”

整個人的信息,就意味著所有能識別身份的信息,包括生物信息。

“哦?”李聞珂終於有了一點興致,“照你的說法,岳秋露和馬吉安這二位倒是深藏不露啊。我們的堡壘已經被敵人偷偷挖出了一條深入後方的地道,我們還什麽都不知道呢。”

龍華很嚴謹,“我也只是推測。”

李聞珂卻道:“如果你的推測成立,那你確實很難拿到證據,可你的推測卻又恰好能解釋他們兩個為什麽連謀殺都能認下,卻說明不了怎麽聯系上的管卓遠,多完美的邏輯。”

“那現在怎麽辦?這種情況下岳秋露他們絕對不會吐口,那濱佳所就進退兩難了。”

“是啊,你都拿不到的證據,怎麽能指望濱佳拿得到?不過,龍大治安官,”李聞珂突然笑得眉眼彎彎,這一聲龍大治安官喊得無比婉轉,“你好人做到底,再幫幫他們嘛。”

龍華默默抖掉一身的雞皮疙瘩,有點猶豫,“這麽做真的好嗎?”

李聞珂笑得愈發燦爛,“龍大治安官,這可不是跟了我七年的人該問的問題啊。”

“我明白了,是我拘泥了。”龍華剛要退出去,又被叫住。

李聞珂坐直身體,笑容染上憂郁,“龍華,該不會我每套房子的鑰匙你都拿到了吧?”

龍華殘酷地打破他的幻想,“我確實都有。”

李聞珂更憂郁了,“我就是因為不想隨時隨地被你找到才搞了這麽多套房子,每天還要靠翻牌子選住處以免被你抓到規律,說實話,你覺得我現在這麽做還有意義嗎?”

龍華略加思考,回答,“您可以體驗不同環境和裝修風格對睡眠質量的影響,以選出您最喜歡的一套。”

李聞珂面無表情地抓起另外一個枕頭丟向他,“滾蛋!”

龍華微微頷首,“晚安,祝您好夢。”說罷就退了出去,還順手帶好了門。

李聞珂瞪了門半天,一邊嘟囔著“怎麽不把枕頭給我撿回來再走”,一邊自己下床撿起枕頭拍了拍,又上床躺好,想著明天要不要再搞一套更遠一點的房子,對,買一套遺世獨立的房子,讓龍華再也買不到他隔壁的房子!

做著這樣的美夢,李聞珂終於又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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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喑準時叫醒了任長風和張天佐,幾個人簡單洗漱用餐,然後向全組人加上段瞳匯報最新進展。

段瞳拿著半成品的結案報告也是一籌莫展,管卓遠是謀殺案的主犯毋庸置疑,但只有言詞證據構不成證據鏈,顧冽、秦蘇、岳秋露和馬吉安就不用為謀殺陸佳陶負責任了,只有肇事逃逸和肇事逃逸加謀殺,刑罰上可是天差地別,這是所有人都不願意看到的結果。

同樣幾天不休息還多值了一個夜班的齊喑被任長風強制休息,她躺在床上毫無睡意,腦子裏一遍遍過的都是案件資料。當她盯著天花板看了不知道多久才終於迷迷糊糊要睡著的時候,突然被外面一陣激動的歡呼聲吵醒。

齊喑騰地爬起來,走出休息室,看到治安組的人都在擊掌擁抱,“有證據了?”

張天佐看到她沖過來握住她的肩搖啊搖,“是啊,齊喑,我們有證據了!找到新證據了!”

根本沒睡幾分鐘的齊喑感覺早飯都快被搖出來,趕緊制止張天佐這種殘暴的行為,“冷靜!冷靜!”

待張天佐終於不搖了,齊喑強力鎮壓了胃裏的翻江倒海,才問出一句,“什麽證據?”

張天佐布滿紅血絲的眼睛此刻閃閃發光,“我們之前不是向所有的金融機構調取這幾個人的賬目數據嗎?賬目收齊了也沒能建立聯系,但是今天淩晨轉賬通過了,是岳秋露轉給管卓遠的,他倆之間終於連起來了!”

齊喑琢磨了一下,“不對吧?岳秋露被抓好幾天了,今天到賬也不可能是他轉的啊。”

張天佐就知道她會問這個,“對,我們也覺得有問題,就去問了轉賬交易的支出方,他們說這個轉賬是網上操作,幾天前錢就劃出了,但是被金融監管中心掛為異常交易,在人工審核那排了幾天的隊,今天才被放出來,所以轉賬是在小陶出事前,但是今天才通過的審核。”

齊喑還是覺得不對,“岳秋露的賬目進出都能核得上,賬是平的啊,這筆轉賬的錢又是從哪冒出來的?”

旁聽了半天的林森走過來,嫌棄地推開他的代理組長,“要不你還是再去睡一覺吧,這腦子真是一點都不轉了,說半天都沒說到關鍵點上。”

張天佐眨眨眼,“對對對,關鍵點是,不是轉賬審核通過了,是轉賬審核雖然通過了,但是轉賬失敗了。”

齊喑還是一頭霧水,“啥?”

林森看不下去了,主動替張天佐解釋,“小陶出事前岳秋露就給管卓遠轉賬了,說是一筆,其實是轉向了三個私營銀行的私密賬戶,當然岳秋露這個也是私密賬戶,這種私密賬戶的信息沒有生效法律文書根本調不出來。這三筆交易在轉賬過程中被金融監管中心列為異常交易,我們問了金融監管中心,他們說短時間內同一賬戶大筆資金轉入轉出有洗錢嫌疑,確實會被列為異常,需要等待人工審核。而每年聖徒生誕日前後都是異常交易人工審核的高峰,岳秋露這筆轉賬轉的是挺早,但是一直排到今天早上才審核通過,其結果就是,在審核通過前,這三筆錢沒有實際轉出,只是虛擬扣款,所以錢還在岳秋露賬戶上,並沒有顯示減少,而審核通過後,因為岳秋露的賬戶已經被我們凍結了,錢劃不出去,交易失敗,錢還在岳秋露的賬戶上。所以,看起來岳秋露賬戶上的錢沒有變化,但其實中間隱藏著這麽大個秘密,如果沒有轉賬審核通過和轉賬失敗虛擬扣款解除的消息,我們怎麽也想不到還有這麽一出啊。”

張天佐高興地拍拍林森,“對對對,就是這個意思!”

林森看著從剛才樂到現在的張天佐,“要不你還是去睡一覺吧,這語言也太匱乏了吧。”

齊喑看著他們打鬧,但已經麻木的腦子裏隱隱還是覺得有些不對。林森這套邏輯確實說得通,但按這個說法,管卓遠是在還沒收到酬金的情況下就去殺人了,姑且不說他有多信任岳秋露,只說他拿命換來的這筆酬金有什麽意義呢?難道他只是想殺人,接受委托只是一個借口,還是說會有人在他死之後接手這筆錢?可是管卓遠這種明目張膽的謀殺方式一旦實行肯定會立刻案發,那他的所有賬戶就會被凍結,就算他安排了人來接手,那人又怎麽能拿到這筆錢呢?

這時任長風和郭海純從審訊區回來了,任長風接著林森的話道:“他語言匱乏和睡不睡覺真的沒關系。”

所有人都看向任長風,任長風點點頭,“岳秋露剛開始還有點蒙,後面都撂了,但他說他只提供了小陶的基本信息,讓管卓遠越快動手越好,至於管卓遠是怎麽知道小陶的行動軌跡和打算怎麽做,他並不清楚。”

郭海純道:“馬吉安說謀殺這事是他和岳秋露一起接的,但具體由誰去做、怎麽做都是岳秋露自己定的,他這麽一來是在執行層面把自己摘得挺幹凈,可問題是岳秋露也認可馬吉安的說法,就說都是他自己一手操作的。”

“所以,”任長風向齊喑比了一個請的手勢,“結案吧。”

齊喑此刻思緒無比紛亂,但面對結案一詞的巨大誘惑,她腦中剛剛有點雛形的那些小小懷疑,還沒破土發芽就被堅決地扼殺在了搖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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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亞源只會在一些特殊的日子裏根據需要調控天氣,平時還是秉持著尊重自然的原則,該刮風刮風,該下雨下雨。

濱佳區墓園內,天氣陰得和陸佳陶墓前人們的心情差不多。

經過入殮和告別,就到了最後的環節——安葬,這個環節結束後,陸佳陶就是真正的入土為安了。

在準備葬禮時,齊喑和任長風還發生了爭執。齊喑認為小陶生前最喜歡的就是顧冽,雖然他是個人渣,但是還是可以選一點小陶珍藏的顧冽周邊陪小陶長眠,只要一點點就可以。

對此提議任長風堅決反對,齊喑話裏他唯一認可的一句就是顧冽是個人渣。就是這個人渣害得小陶飽受痛苦甚至丟掉了性命,那他的東西還有什麽資格伴著小陶長眠?

兩人僵持不下,濱佳所的人有站齊喑的,有站任長風的,明顯分成了兩派,兩派互相理解對方,但又都堅持自己的觀點。

最後是段瞳做了決定,把陸佳陶家裏的、工位上的所有和顧冽有關的東西收集到一起,在濱佳所院內,一把火燒了。

看著熊熊燃燒的火堆上滾滾升起的黑煙,段瞳將只抽了幾口的煙也丟進火堆裏,“很久很久以前,這世界上有一個地區的人們,當有東西想送給已經死去的人時,燒掉就可以了。”

入殮是在濱佳所進行的,幾乎濱佳所有的女性工作人員都參加了這個環節。最後的化妝部分是由姜婉婷完成的,她沒有畫她慣常的那種嬌艷妝容,而是按照陸佳陶的習慣,畫了一個清麗而甜美的淡妝。化完妝的陸佳陶身著潔白的紗裙,靜靜地躺在靈柩裏,就像一個洋娃娃在做著寧和安詳的夢。

告別儀式也是在濱佳所進行的,由任長風主持,因為他是陸佳陶生前最親近的人。站在靈柩旁,一身喪服的任長風簡單回顧了陸佳陶短暫的一生。二十歲的她人生才剛剛開始就被迫結束,她沒能取得驚人的成就但是給身邊的每個人都帶去了歡樂,她在工作中任勞任怨成為了大家不可或缺的小幫手,她經歷重創卻樂觀向上,帶給了許多人生的勇氣……

齊喑站在人群後方,看著任長風面對一群泣不成聲的人,沈穩而平靜地訴說著他認識的陸佳陶。她知道,他不會哭,因為他的眼淚已經在確定真兇的那一刻流完了,那時流下的淚水就是他對陸佳陶這一生最大的憐惜。

所有人護送著靈柩入了墓園,安葬。頭頂的烏雲遮住了半個天空,微風夾著絲絲涼意吹過,人們靜靜地看著靈柩下葬、填土、立碑,然後和墓碑上那個笑得甜美的小姑娘做著最後的道別。

葬禮結束,人們各自上車返回濱佳所。這時,醞釀了半天的雨終於下來了,豆大的雨滴劈裏啪啦地敲打著車窗,齊喑看著窗外逐漸模糊的墓園,心裏輕輕說著,再見,小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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