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鬼王小公主（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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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鬼王小公主（11）
阿螢已經習慣他的接觸, 被他牽著手也不掙紮。
只是，她盯著那鬼消失的方向看了良久，忽然腦子裏閃過一道靈光, 脫口而出道, “我見過他——”
在她出生的那座古墓裏。
沒有猶豫，阿螢立馬就追了上去，聞肅快速跟在她身後, 盡量不拖慢阿螢的腳步。
而前方的那只惡鬼好似在故意引著阿螢一樣，跑一段就故意回頭看阿螢一眼。
這般, 一直追到了城外的一處野林子裏。
今日本就是陰天, 一點兒太陽光也見不著，野林子裏則更是昏暗，雜草叢生, 地面坑坑窪窪的。
阿螢追著追著不知看見了什麽, 突然停住了腳步, “不追了, 回去。”
聞肅看得出來她剛剛還對追上那只鬼很有執念，握住她的手的手指略微用了點力氣，用眼神詢問她怎麽了。
阿螢自己也不知怎麽了。
只是剛剛不經意瞧見聞肅手臂上被枯枝野草劃拉出來的紅痕，瞬間就不想追了而已。
她別過頭不看聞肅的眼神，“我不追, 它肯定也會找我的。”
聞肅不知想到了什麽, 微微抿了下唇, “好, 回去。”
回去路上, 阿螢右手還被聞肅牽著, 但是左手指尖卻忍不住偷偷動個不停。
無風而伏的草葉, 莫名被碎成一小截一小截再無傷人能力的枯枝，聞肅看到眼前像是憑空多出了條好走的路來——
鋪在他腳下。
他的心跳聲又開始叫囂。
喜歡就是這樣，一點點事情就能滿足。
阿螢見他突然停住了步子，左手指尖忍不住僵了下，莫名有點心虛，卻又偏要先聲奪人，“你怎麽不走了？快點，馬上天都黑了——”
但是下一刻她就被人擁進了懷裏。
聞肅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虔誠到像是在看一塵不染的月光，聲音響在荒林裏，
“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
他在依次回答她早上的問題，
“會難過。”
所以，可不可以即使不喜歡我，也不要喜歡別人。
他早就做好了她或許永遠都沒法知曉愛是什麽，但是沒關系，他就一直跟在她身後，直到自己白發蒼蒼走不動了為止。
這些年裏，他從不知自己的父母是誰，雖未曾怨過他們卻也沒有過其他的情感，但自從遇見阿螢後，他曾不止一次感激過。
幸好，幸好，他們將那半顆木珠子給了他。
……
阿螢本以為那只熟悉的鬼撐不了多久就會來找她，結果又等了四五天還是沒來。
她也有了脾氣，對方不來，她就幹脆當做完全沒發生過。
這座城市她已經玩膩了，於是便出發繼續向南走。
這般又過了兩三個月，路過某座山腳下時，阿螢突然明白了過來，她就說這座山怎麽這麽奇怪，原來這就是她印象中的那座古墓的所在地。
她在記憶裏搜索了一陣，隱約記得入口處好似是在背陰面的半山腰吧。
“要上去看看嗎？”
聞肅也順著她的目光向著上面看了一眼。
阿螢搖搖頭，沒什麽興趣的模樣，“裏面都是石頭，沒什麽好看的，走吧走吧。”
但是這次，一直沒來找她的那只鬼終於出來了。
或者說，不止一只，而是整整一大片。
陡然間，周邊的溫度都因為陰氣太重降了下來。
阿螢挑了下眉頭，“怎麽，這就忍不住了？”
對面，為首的鬼還挺講究的，穿著件人類的衣裳，黑漆漆的披風下聲音沙啞難聽，“東西交出來吧。”
怎麽還找自己要東西？
阿螢疑惑了下，是真的不明白，“什麽東西？”
“少裝糊塗，你能走的了，你這個人類的姘頭可走不了！”
姘頭？
阿螢眨了下眼睛，轉過頭無聲詢問聞肅這個詞是什麽意思。
聞肅忍住皺眉的沖動，一時之間也不知怎麽和她解釋。
但即使他沒開口，阿螢也從他的反應中意識到了這不是什麽好話，當下就回過頭去冷哼了一聲，“我和他走不走可不是你能管得了的。”
這話一出，氣氛瞬間緊繃了起來。
阿螢面上不顯，但心裏的確擔心聞肅被波及到，將自己懷中的那半顆木珠子暗中交到他手裏，壓低聲音道，“你拿著這個。”
這顆木珠子上附了幾分她的能力，尋常的鬼奈何不了它。
聞肅也不問為什麽，只接過了木珠子牢牢握在手心裏。
但幾乎在他接過來的瞬間，他就感受到了他懷中另外半顆木珠子像是在給與回應般躁動不安起來。
見聞肅將東西收好了，阿螢也放心了，毫無征兆直接開始動手。
若是有人此刻從這裏經過，便能看見整個山腳下都被股邪門的風裹著，飛沙走石，林木催折，看不清其中的人影。
阿螢想到對方不會這麽好對付，但是沒想到需要費這麽大力氣。
從白天折騰到大半夜，才將對方差不對絞殺了個幹凈，但是她自己也幾近於沒了力氣。
阿螢勉強凝聚住魂魄，心裏卻莫名想到，她終於也體驗到了一次想睡覺是什麽感覺了，不得不說，可真不舒服啊。
也不知道聞肅每天晚上睡覺時會不會不舒服——
不對，聞肅！
阿螢猛地轉身向著石壁邊上看去，她記得之前聞肅一直在這裏等著她的，但是現在石壁邊上空無一人。
她下意識想要感受一下自己的珠子在哪裏，但是卻發現她和珠子間的聯系好似從未存在過一樣。
隔著一層石壁，聞肅手中的符訣還未來得及捏出來，四肢就被憑空束縛住了。
他面前，一團黑霧繞著他打了個轉，然後陡然從他身體中穿了過去。
猝不及防之下，聞肅嘴角沁出了血絲，那團黑霧完全無定狀，在他身體裏亂竄，好似在尋找什麽東西。
一番折騰後，聞肅已經感受到自己的身體裏的血液在持續流失。
毫無疑問，再這樣下去他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的。
他勉強擠出了點力氣，試圖同黑霧交流拖延住時間，“你在找什麽？”
但是黑霧卻好像沒有意識一樣，沒有回應，只能從來回穿梭不斷加快的速度上判斷出他的急切，好似已經等不及了一樣。
聞肅漸漸沒了說話的力氣，克制住自己向著某一方向看去的沖動。
阿螢，她能找到的吧——
不是找到他，是找到被他藏在石縫裏的珠子。
那顆完整的珠子。
剛剛他站在石壁前時，眼前卻突然閃現出了之前那些鬼商議事情的畫面。
從其中的只言片語中，他才推斷出他們要的就是那顆木珠子。
確切來說，是阿螢的那半顆珠子。
而那半顆木珠子，是阿螢的命。
木珠子被奪走，就意味著阿螢也會魂飛魄散。
他來不及和阿螢說，就突然發現他手心的木珠子突然和自己懷中的那半顆合在了一起。
明明之前有多許多次，阿螢試圖將兩個半顆的珠子合成一個完整的珠子，但從來都沒有成功過。
而在木珠子合在一起的剎那，他就突然發現自己失去了和自己擁有的那半顆木珠子的聯系。
再然後，就是身後的石壁陡然裂開了一條縫，一股巨大的吸力將他吸了進來，關鍵時刻，他只能先將珠子藏在了石壁下面的一個石縫裏。
外面，阿螢越找越煩躁，眉眼間的戾氣已經止也止不住，小精靈看得膽顫，也不敢說話，只能陪著她一起找人。
阿螢莫名覺得人肯定還在附近，但四周已經找了許多遍——
最後一圈，阿螢又回到了石壁前。
這次她終於發現了石縫裏的木珠子。
小精靈一口氣還沒松完，瞧見阿螢絲毫沒有好轉的臉色後將剩下的半口氣又咽了回去。
阿螢定定看著手中的木珠子一眼，忽然擡眸看向了眼前的石壁，然後猛地將石壁從中間劈開了。
誰能想到，一座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問題的山體裏有還有這麽一處空間。
這樣大的聲響，躺在地上的人卻還是睡得正熟，完全沒有反應。
鮮血流了滿地，像是在他身下鋪了一層紅色的毯子。
阿螢走近了些，像往常那樣喊他，“傻瓜，快起床！”
見他還是沒有動靜，阿螢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人類就是麻煩，到了夜裏就要睡覺——
只是，這句抱怨越往後聲音越輕，到了最後，連就在她旁邊的小精靈都沒能聽清阿螢在說什麽。
阿螢跪坐在地上，俯下身子試圖嚇唬他，“你再不睜眼，我可就親你了？”
沒反應，還是沒反應，她緊緊盯著他的眼睫看，但是看了許久，也沒等到它向從前那樣微微顫動一下。
從前許多個夜裏，她看話本看累了，一側過目光就能看到他胸口的起伏，和那種呼吸帶動空氣流動的輕微聲音，可現在，這些都沒有了。
小精靈看著阿螢低著頭一言不發的模樣，急得繞著她飛了一圈又一圈，最後突然想起了什麽般陡然懸停，“阿螢！之前那個什麽人不是說過這顆木珠子能讓人類長生嘛，那沒準也能起死回生呢！”
阿螢楞了下，眼睛立馬亮了起來，毫不猶豫將自己手中的木珠子塞到了聞肅嘴裏。
可是剛塞進去，就又掉了出來——
阿螢有點手忙腳亂，一邊回憶著之前見過的人類餵藥的畫面，一邊用顫抖的手指扶著聞肅的下巴，試圖讓他快點把木珠子吞進去。
折騰了好一陣，才終於瞧見木珠子順著喉嚨滑了進去。
阿螢松了一口氣，搖了搖他的肩膀，“東西都給你吃了，還睡？”
怎麽身上還是冰涼的？
阿螢眼裏多了下迷茫，繼續喊他，
“聞肅，你要是還睡，我可就走了？”
“你不是說要回去看你師父嗎？還去不去了？”
“你要是醒不來，就害得我成了一個不講信用的鬼了，我答應過你師父的，會讓你好好活著的……”
此刻，太陽已經緩緩升了起來，斑駁的光點因為樹葉的晃動在地上跳躍，阿螢感受到太陽落在身上時熟悉的刺痛感，漸漸有些撐不住了。
好想放空腦子發個呆啊。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一句是，“聞肅，我好像也有點喜歡你了。”
她懷中，聞肅眼睫終於輕輕顫了一下，一滴清澈的眼淚從眼角滑落下來，然後落到了阿螢的手心裏。
若是阿螢還醒著，就能看到這滴眼淚再也沒有像從前旁人的眼淚那樣一落到她手心裏就化為了烏有。
這顆眼淚就如同水珠一般，在她手心裏滾動了下，靜止下來，映照出了她的身影。
阿螢在月光下太陽下都沒有影子，鏡子水面裏亦從未看見過自己——
可惜現在她已經疲憊到睜不開眼睛了，也就沒能看見這一幕。
陪著熬了許久的小精靈，早已趴在阿螢的肩頭睡去。
誰都沒有註意到，地上的血液正在慢慢侵入進了山石裏，聞肅的胸口也逐漸有了微弱的弧度。
昨夜，聞肅眼睜睜看著那團黑霧自己爆炸後就再也撐不住了。
他以為自己應該是死了的，但是後來卻發現自己好似只是掉入了一個夢境中。
夢境中有個人影一直在引著他向前走，而他也像失去了意識的木偶人一樣跟在後面，直到他聽到阿螢喊他的聲音陡然回過神來時才發現他已經到了一座橋旁。
橋下，水面霧氣層層，依稀能聽得見水聲。
奈何橋。
忘川水。
原來如此。
前面的人見他不走了，回過頭來催促了一聲。
聞肅克制住下意識跟上去的沖動，心裏默默回應著阿螢的聲音，一步一步艱難回過頭來，沿著來時路而去。
他在離阿螢的聲音越來越近，腳步卻也越來越急切，一步，再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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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螢已經習慣他的接觸, 被他牽著手也不掙紮。
只是，她盯著那鬼消失的方向看了良久，忽然腦子裏閃過一道靈光, 脫口而出道, “我見過他——”
在她出生的那座古墓裏。
沒有猶豫，阿螢立馬就追了上去，聞肅快速跟在她身後, 盡量不拖慢阿螢的腳步。
而前方的那只惡鬼好似在故意引著阿螢一樣，跑一段就故意回頭看阿螢一眼。
這般, 一直追到了城外的一處野林子裏。
今日本就是陰天, 一點兒太陽光也見不著，野林子裏則更是昏暗，雜草叢生, 地面坑坑窪窪的。
阿螢追著追著不知看見了什麽, 突然停住了腳步, “不追了, 回去。”
聞肅看得出來她剛剛還對追上那只鬼很有執念，握住她的手的手指略微用了點力氣，用眼神詢問她怎麽了。
阿螢自己也不知怎麽了。
只是剛剛不經意瞧見聞肅手臂上被枯枝野草劃拉出來的紅痕，瞬間就不想追了而已。
她別過頭不看聞肅的眼神，“我不追, 它肯定也會找我的。”
聞肅不知想到了什麽, 微微抿了下唇, “好, 回去。”
回去路上, 阿螢右手還被聞肅牽著, 但是左手指尖卻忍不住偷偷動個不停。
無風而伏的草葉, 莫名被碎成一小截一小截再無傷人能力的枯枝，聞肅看到眼前像是憑空多出了條好走的路來——
鋪在他腳下。
他的心跳聲又開始叫囂。
喜歡就是這樣，一點點事情就能滿足。
阿螢見他突然停住了步子，左手指尖忍不住僵了下，莫名有點心虛，卻又偏要先聲奪人，“你怎麽不走了？快點，馬上天都黑了——”
但是下一刻她就被人擁進了懷裏。
聞肅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虔誠到像是在看一塵不染的月光，聲音響在荒林裏，
“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
他在依次回答她早上的問題，
“會難過。”
所以，可不可以即使不喜歡我，也不要喜歡別人。
他早就做好了她或許永遠都沒法知曉愛是什麽，但是沒關系，他就一直跟在她身後，直到自己白發蒼蒼走不動了為止。
這些年裏，他從不知自己的父母是誰，雖未曾怨過他們卻也沒有過其他的情感，但自從遇見阿螢後，他曾不止一次感激過。
幸好，幸好，他們將那半顆木珠子給了他。
……
阿螢本以為那只熟悉的鬼撐不了多久就會來找她，結果又等了四五天還是沒來。
她也有了脾氣，對方不來，她就幹脆當做完全沒發生過。
這座城市她已經玩膩了，於是便出發繼續向南走。
這般又過了兩三個月，路過某座山腳下時，阿螢突然明白了過來，她就說這座山怎麽這麽奇怪，原來這就是她印象中的那座古墓的所在地。
她在記憶裏搜索了一陣，隱約記得入口處好似是在背陰面的半山腰吧。
“要上去看看嗎？”
聞肅也順著她的目光向著上面看了一眼。
阿螢搖搖頭，沒什麽興趣的模樣，“裏面都是石頭，沒什麽好看的，走吧走吧。”
但是這次，一直沒來找她的那只鬼終於出來了。
或者說，不止一只，而是整整一大片。
陡然間，周邊的溫度都因為陰氣太重降了下來。
阿螢挑了下眉頭，“怎麽，這就忍不住了？”
對面，為首的鬼還挺講究的，穿著件人類的衣裳，黑漆漆的披風下聲音沙啞難聽，“東西交出來吧。”
怎麽還找自己要東西？
阿螢疑惑了下，是真的不明白，“什麽東西？”
“少裝糊塗，你能走的了，你這個人類的姘頭可走不了！”
姘頭？
阿螢眨了下眼睛，轉過頭無聲詢問聞肅這個詞是什麽意思。
聞肅忍住皺眉的沖動，一時之間也不知怎麽和她解釋。
但即使他沒開口，阿螢也從他的反應中意識到了這不是什麽好話，當下就回過頭去冷哼了一聲，“我和他走不走可不是你能管得了的。”
這話一出，氣氛瞬間緊繃了起來。
阿螢面上不顯，但心裏的確擔心聞肅被波及到，將自己懷中的那半顆木珠子暗中交到他手裏，壓低聲音道，“你拿著這個。”
這顆木珠子上附了幾分她的能力，尋常的鬼奈何不了它。
聞肅也不問為什麽，只接過了木珠子牢牢握在手心裏。
但幾乎在他接過來的瞬間，他就感受到了他懷中另外半顆木珠子像是在給與回應般躁動不安起來。
見聞肅將東西收好了，阿螢也放心了，毫無征兆直接開始動手。
若是有人此刻從這裏經過，便能看見整個山腳下都被股邪門的風裹著，飛沙走石，林木催折，看不清其中的人影。
阿螢想到對方不會這麽好對付，但是沒想到需要費這麽大力氣。
從白天折騰到大半夜，才將對方差不對絞殺了個幹凈，但是她自己也幾近於沒了力氣。
阿螢勉強凝聚住魂魄，心裏卻莫名想到，她終於也體驗到了一次想睡覺是什麽感覺了，不得不說，可真不舒服啊。
也不知道聞肅每天晚上睡覺時會不會不舒服——
不對，聞肅！
阿螢猛地轉身向著石壁邊上看去，她記得之前聞肅一直在這裏等著她的，但是現在石壁邊上空無一人。
她下意識想要感受一下自己的珠子在哪裏，但是卻發現她和珠子間的聯系好似從未存在過一樣。
隔著一層石壁，聞肅手中的符訣還未來得及捏出來，四肢就被憑空束縛住了。
他面前，一團黑霧繞著他打了個轉，然後陡然從他身體中穿了過去。
猝不及防之下，聞肅嘴角沁出了血絲，那團黑霧完全無定狀，在他身體裏亂竄，好似在尋找什麽東西。
一番折騰後，聞肅已經感受到自己的身體裏的血液在持續流失。
毫無疑問，再這樣下去他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的。
他勉強擠出了點力氣，試圖同黑霧交流拖延住時間，“你在找什麽？”
但是黑霧卻好像沒有意識一樣，沒有回應，只能從來回穿梭不斷加快的速度上判斷出他的急切，好似已經等不及了一樣。
聞肅漸漸沒了說話的力氣，克制住自己向著某一方向看去的沖動。
阿螢，她能找到的吧——
不是找到他，是找到被他藏在石縫裏的珠子。
那顆完整的珠子。
剛剛他站在石壁前時，眼前卻突然閃現出了之前那些鬼商議事情的畫面。
從其中的只言片語中，他才推斷出他們要的就是那顆木珠子。
確切來說，是阿螢的那半顆珠子。
而那半顆木珠子，是阿螢的命。
木珠子被奪走，就意味著阿螢也會魂飛魄散。
他來不及和阿螢說，就突然發現他手心的木珠子突然和自己懷中的那半顆合在了一起。
明明之前有多許多次，阿螢試圖將兩個半顆的珠子合成一個完整的珠子，但從來都沒有成功過。
而在木珠子合在一起的剎那，他就突然發現自己失去了和自己擁有的那半顆木珠子的聯系。
再然後，就是身後的石壁陡然裂開了一條縫，一股巨大的吸力將他吸了進來，關鍵時刻，他只能先將珠子藏在了石壁下面的一個石縫裏。
外面，阿螢越找越煩躁，眉眼間的戾氣已經止也止不住，小精靈看得膽顫，也不敢說話，只能陪著她一起找人。
阿螢莫名覺得人肯定還在附近，但四周已經找了許多遍——
最後一圈，阿螢又回到了石壁前。
這次她終於發現了石縫裏的木珠子。
小精靈一口氣還沒松完，瞧見阿螢絲毫沒有好轉的臉色後將剩下的半口氣又咽了回去。
阿螢定定看著手中的木珠子一眼，忽然擡眸看向了眼前的石壁，然後猛地將石壁從中間劈開了。
誰能想到，一座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問題的山體裏有還有這麽一處空間。
這樣大的聲響，躺在地上的人卻還是睡得正熟，完全沒有反應。
鮮血流了滿地，像是在他身下鋪了一層紅色的毯子。
阿螢走近了些，像往常那樣喊他，“傻瓜，快起床！”
見他還是沒有動靜，阿螢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人類就是麻煩，到了夜裏就要睡覺——
只是，這句抱怨越往後聲音越輕，到了最後，連就在她旁邊的小精靈都沒能聽清阿螢在說什麽。
阿螢跪坐在地上，俯下身子試圖嚇唬他，“你再不睜眼，我可就親你了？”
沒反應，還是沒反應，她緊緊盯著他的眼睫看，但是看了許久，也沒等到它向從前那樣微微顫動一下。
從前許多個夜裏，她看話本看累了，一側過目光就能看到他胸口的起伏，和那種呼吸帶動空氣流動的輕微聲音，可現在，這些都沒有了。
小精靈看著阿螢低著頭一言不發的模樣，急得繞著她飛了一圈又一圈，最後突然想起了什麽般陡然懸停，“阿螢！之前那個什麽人不是說過這顆木珠子能讓人類長生嘛，那沒準也能起死回生呢！”
阿螢楞了下，眼睛立馬亮了起來，毫不猶豫將自己手中的木珠子塞到了聞肅嘴裏。
可是剛塞進去，就又掉了出來——
阿螢有點手忙腳亂，一邊回憶著之前見過的人類餵藥的畫面，一邊用顫抖的手指扶著聞肅的下巴，試圖讓他快點把木珠子吞進去。
折騰了好一陣，才終於瞧見木珠子順著喉嚨滑了進去。
阿螢松了一口氣，搖了搖他的肩膀，“東西都給你吃了，還睡？”
怎麽身上還是冰涼的？
阿螢眼裏多了下迷茫，繼續喊他，
“聞肅，你要是還睡，我可就走了？”
“你不是說要回去看你師父嗎？還去不去了？”
“你要是醒不來，就害得我成了一個不講信用的鬼了，我答應過你師父的，會讓你好好活著的……”
此刻，太陽已經緩緩升了起來，斑駁的光點因為樹葉的晃動在地上跳躍，阿螢感受到太陽落在身上時熟悉的刺痛感，漸漸有些撐不住了。
好想放空腦子發個呆啊。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一句是，“聞肅，我好像也有點喜歡你了。”
她懷中，聞肅眼睫終於輕輕顫了一下，一滴清澈的眼淚從眼角滑落下來，然後落到了阿螢的手心裏。
若是阿螢還醒著，就能看到這滴眼淚再也沒有像從前旁人的眼淚那樣一落到她手心裏就化為了烏有。
這顆眼淚就如同水珠一般，在她手心裏滾動了下，靜止下來，映照出了她的身影。
阿螢在月光下太陽下都沒有影子，鏡子水面裏亦從未看見過自己——
可惜現在她已經疲憊到睜不開眼睛了，也就沒能看見這一幕。
陪著熬了許久的小精靈，早已趴在阿螢的肩頭睡去。
誰都沒有註意到，地上的血液正在慢慢侵入進了山石裏，聞肅的胸口也逐漸有了微弱的弧度。
昨夜，聞肅眼睜睜看著那團黑霧自己爆炸後就再也撐不住了。
他以為自己應該是死了的，但是後來卻發現自己好似只是掉入了一個夢境中。
夢境中有個人影一直在引著他向前走，而他也像失去了意識的木偶人一樣跟在後面，直到他聽到阿螢喊他的聲音陡然回過神來時才發現他已經到了一座橋旁。
橋下，水面霧氣層層，依稀能聽得見水聲。
奈何橋。
忘川水。
原來如此。
前面的人見他不走了，回過頭來催促了一聲。
聞肅克制住下意識跟上去的沖動，心裏默默回應著阿螢的聲音，一步一步艱難回過頭來，沿著來時路而去。
他在離阿螢的聲音越來越近，腳步卻也越來越急切，一步，再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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