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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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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什麽時候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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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火幽幽, 唐覓茹躺在床榻上出神。

自從受了端王的驚嚇,她過了一段晝夜戒慎不寧的日子,連府門都不大敢出, 整個人懨懨的, 食欲都減了許多。

可眼下春節臨近,她仍然得強打精神去打理各方細務,還不能讓府裏任何人看出自己的異樣。

好在呂氏近期安靜了不少,沒再三不五時地, 來她跟前挑事奚落。

而孫縈也頗有些拼命三娘的架勢,聽說她每日裏除了會抽空回唐宅餵餵舒姐兒,其它時間不在元和山莊, 就是在豐和酒樓裏待著理事,倒是像極了當初為了生計幾處奔波的唐覓茹,偶有遇事不決,也會主動上霍府來找唐覓茹商議。

或許是生理上的不適也容易帶動心理,突然變得多愁善感的唐覓茹發現, 自己真的很想霍明瑾了。

就好像現在,這房間裏沒有了他的氣息和身影,她覺得周遭很是枯寂。

雖然在現世已經生活了幾個年頭,但畢竟敵不過之前的二十多年, 她的觀念,早在上世就已經塑造好了。

比如, 在她看來,愛情與親情友情不同,那不是能雙向互通的情感。

在她的認知裏, 她對霍明瑾, 更多的, 還是感激。

感激他給了她一份好差事,感激他多次出手相救。

二人陰差陽錯成了夫妻,她開慰自己,就照著古代夫妻的相處模式生活下去。

無愛卻有情,也能好好地過一輩子。

成婚這麽久,床笫間的歡愉雖然是真切的存在,但其實日常交流並不算多。

他是本就寡言,而她卻是因為,沒有多少與他閑聊的欲望。

換句話說,一直以來,她仗著霍明瑾對自己的寵愛而恣意,卻又未曾回應過他的心意,也不肯對他投放同樣的感情。

她霸道地不許他納妾,但因為自己久未有孕,她也曾萌生過要給他選個妾室的想法。

畢竟懷不上孩子如果不是她的身體原因,這是她最好的選擇,要是納的小妾也沒能懷上,那就再沒什麽人好說她的了。

只是,每當起了這個念,她的心頭莫名就生了些如鯁在喉般的不適,而她一度把那種感覺理解為,不想讓妾室給自己添堵。

可是自他走了的這些日子以來,那些無法排遣而又攪得人心神不寧的思念,讓唐覓茹意識到,那股子不適,根本就是自己無法接受他的身邊出現其它女子。

他雖然話不甚多,但總會努力與她互動。

偶爾,也少不得搜腸刮肚地說些一本正經的情話來逗她開心。

因為經期不準,她每次來月信都疼得直不起腰,恨不能當場穿越回後世,來一顆布洛芬。

見她這麽受罪,霍明瑾心裏焦灼萬分,在私下請教過翰林的醫官,得知沒有緩解的法子,只能硬抗時,就會整夜給她揉肚子。

偶爾困極了磕睡過去,只要聽到唐覓茹稍微哼哼一聲,他就立馬醒神,繼續手裏的活。

唐覓茹把被子往上提了提,帷幔往事忽而也湧上心間,那人的溫柔一股腦壘聚過來。

她委屈得想哭,淚珠瞬間便滑出眼尾,繼而濕了兩側的枕巾。

擡手印了眼角,唐覓茹躲在厚軟的被子裏抽抽鼻子,咕噥道:“到底什麽時候能回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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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宅。

唐存觀坐在小杌子上,右手輕輕推著搖床,左手捏著卷案宗,時不時便會低頭看一眼睡得香甜的舒姐兒,眼角的笑滿是慈柔,像是一位正在照看女兒的父親。

現下找唐存觀謀寫訴狀、代訟之人越來越多,可他現在接訴案比以往也謹慎不少,除開早已過了靠多跑接案子提高收入外,唐存觀也是怕自己稍有差錯,給家人帶去麻煩。

畢竟“聞名而來”的人裏,不僅有慕他訴辯技巧過硬、口才靈活的,還不乏一些沖他有背景關系的。

畢竟除了霍府外,他還有一位在大理寺任官的兄弟。

到了今時今日,他再不會因著訟師這個身份遭官員胥吏及幕友鄙夷輕視,那些人見著他,反而會恭敬地稱他一聲:“唐訟師”,而不是隨意呼喝,動輒便訓斥為難。

孫縈在窗外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心中升起幹澀。

“表兄”。她上前喚了聲。

“回來了”。唐存觀隨口應著,眉目間還兜著笑意。

他擡眼覷了下天時,外間斜陽微顧。

“要是往後都像今日一樣早些回來,我也就放心許多了。”

聽他這麽說,孫縈面龐烘熱。

往日天色將黑,他便會去豐和樓接她回來,樓裏有些促狹的,最喜歡拿這事開她和唐存觀的玩笑。

她發羞,不自在地扯開了話題:“怎麽勞動了表兄在此看顧,喜香呢?”

“去清洗舒姐兒的衣裳了。”唐存觀很自然地伸手探了探舒姐兒的體溫,又幫她掖了掖小被子。

話完,唐存觀仍然維持著原來的姿勢和動作,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半晌無話,沈默,令二人間的氛圍漸漸開始變得暧昧。

唐存觀用案宗指了指屋裏的炭盆:“外面冷,你坐那處去烤烤火罷,傻杵在這兒做什麽。”

察覺到人沒動,他掀起眼皮,見孫縈低頭擰著眉,臉上似有躊躇,便問她:“有話要說?”

孫縈抿了抿嘴,開口道:“我打算等舒姐兒百日後,便搬出去…”

唐存觀眉心一蹙,雙眼掠過她光潔的額頭,靈秀的鼻子,想起喜香急急帶著昏迷的她來找自己的那日…

感覺到他的視線,孫縈的頭伏得更低,連鞋尖都不大敢看了。

唐存觀收回視線,語調平靜地問了一句:“瞧好宅子了?”

孫縈點點頭。

鋪子裏的工役夥計們雖多少也知道些她的往事,但因為唐覓茹有特別交待過的緣故,並沒有人譏笑於她。

馬掌櫃還特別照顧她,聽她提了句要找屋宅,便熱心替她介紹了自家宅子附近的居所。

賃資雖然不算便宜,但好在唐覓茹給的薪俸不低,再加上她手裏也有些積蓄,故而持家是完全不成問題的。

這差事雖然有些繁忙,但她樂在其中。比起呆在後院做針繡、習書畫,做受人算計與擺弄的、唯唯諾諾的深閨小姐,她更願意做一名自食其力的平戶女子。

唐存觀重手捏了下案卷:“舒姐兒還這麽小…”

孫縈低聲道:“有喜香在,她會把舒姐兒照顧好的。”

唐存觀並不讚同:“你和喜香兩個弱女子,再加上一名小嬰兒,不管住在哪處,都是惹人註目的。且你每日都要出門,屋裏便只剩喜香與舒姐兒,若引人生出歹意,出個什麽事,屆時你再後悔也是枉然。”

唐存觀從鼻梁到下頜的線條俱都繃緊了,他深吸了一口氣,又揉揉額角,盡量放緩自己的聲音:“舒姐兒尚在繈褓,聽聞嬰兒皆體弱,你和喜香又不甚懂得看顧。有母親在,平時要是生小病發了哭鬧,她能幫上許多忙,你且安心在這住著就是。”

孫縈只是固執地搖頭:“不了,在表兄家中叨擾了這麽久,我實在過意不去…”

良久。

唐存觀收起案宗,從杌子上站起:“那便隨你。”

唐存觀走後,孫縈走到搖床邊,碰了碰女兒軟嫩的臉頰,爾後雙眼定在了搖床上方的一串掛鈴上。

那是唐存觀在胡市上特意尋來的。

舒姐兒的脖子還是軟軟的,躺在搖床裏時,只有眼睛能轉動。她最愛盯著頭頂的這串掛玲,每當有人碰了發出叮玲玲的聲響,她便張開嘴咯咯地樂個不停,霎是可愛。

孫縈漸漸紅了眼眶,她忽然低泣了一聲,又迅速轉身捂住了嘴,吞下喉間溢出的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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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年上元佳節。

街市游人如織,處處歡騰游樂,一派富庶安逸的繁華相。

“呀!夫君你瞧,好好看吶!”嘉陽歡呼雀躍地拉著申正初上了石橋。

隨行的郡主府護衛十分霸道蠻橫,將本在橋上的人悉數趕了下去。

有年紀略大的小販反應不甚靈敏,頃刻間便被掀了攤子。特意進了好些等著上元節售賣的商貨不少都滾落在了地上,或是被拋下了橋,任游人踩踏。

火樹銀花打開了半空的姹紫嫣紅,流光溢彩的靡麗之下,嘉陽的臉,在煙花的映照裏顯得白如霜雪。

申正初背著手陪她看了這一場煙花,但神色始終冷硬不改。

“夫君覺得好看嗎?”嘉陽睜著一雙晶亮的眼地看著他,眸中滿是期盼,像是邀賞的小童。

“郡主喜歡便好。”他平靜地回了話。

嘉陽的笑僵在臉上。

變得惘惘然的目光,透露了她心中的擾亂。

她的夫婿,又變回了冷冰冰的樣子。

不,倒也不是完全的冷冰冰,至少不像新婚時那樣清冷。

他不會抗拒她的親近與討好,也會耐心陪她做一切的事情,只是大多數時候,他的一雙眼睛淡然無情,時常讓她不知所措。

“夫君…你怎麽了?”嘉陽小心地問道,兩眼露出暗光。

申正初收回視線,直視前方:“郡主可還要繼續逛?”

這處石橋不僅是觀景佳地,更是跨河必經之地,這會兒被他們霸占了,河道兩旁來往的人只好駐立在不遠處等著。偶爾有些人大著膽子往橋上看一眼,卻是敢怒不敢言。

方才遭了損失的老漢傴僂著身子,正嗚嗚咽咽地抹著淚。

嘉陽使勁憋住險些沁出的眼淚,裝作若無其事地笑道:“我有些累了,咱們回府罷。”

見他們下了橋,護衛連忙呼喝著在前開道。

趁所有人都顧著護在嘉陽身側,申正初略往後滯了幾步,扯下腰間荷袋。

石城趕忙上前,不著痕跡地接過,會意了他的眼神,在經過那老漢身側時,偷偷塞到了他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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