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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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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乞巧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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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七, 乞巧節。

霍府前夜就在庭院裏搭起了乞巧樓,裏面擺上了磨喝樂、筆硯與針線。

呂氏別有用心,拉了兒女獻藝賣乖。

尤其是霍和駿, 在呂氏的逼迫下, 小郎君恨不得把自己會背的詩句全給念一遍。

呂氏在霍和駿身上傾註了很多心血,她望子成才的欲望極其強烈。

霍和駿年初剛入了族學,就算下了學,呂氏也恨不得讓他時時泡在書房裏, 不過才五歲的孩子,在大人面前端得一板一眼的,那副規整與拘束, 比以前的唐庭啟有過之而無不及。

唐覓茹在心裏腹誹,自己日後要是有了孩子,肯定要讓孩子先撒丫子暢玩幾年。

她忍不住和霍明瑾悄聲探討起育兒經,霍明瑾楞住,下意識就去看她的小腹。

唐覓茹一窘, 連忙澄清,自己只是提前和他交流一下教導之道而已。

霍明瑾笑得溫柔:“都聽夫人的。”

握住嬌妻綿若無骨的手,霍明瑾低聲道:“夫人可想出去逛逛?”

唐覓茹濃睫頻眨,要不是顧著儀態, 她恨不得瘋狂點頭:“想的想的。”

小兩口共執手去向林氏相告,林氏笑呵呵地應了, 還叮囑霍明瑾要好生護著唐覓茹。

呂氏滿目的妒恨。

霍修誠早早地就走了,這次就連霍和玉的撒嬌都不理,只輕輕抱了下女兒, 明顯是被新擡的那個狐貍精給迷住了。

早知道有這一天, 她當初就該往絕了做, 不讓那賤婢在世上留到今日!

而唐覓茹怕婆母久坐於彩樓上著了風,執意要先送她回房裏歇息,霍明瑾則親自去房裏給妻子取外袍。

望著唐覓茹與林氏的背影,呂氏的臉有些扭曲。

她們婆媳相得,自己卻夫妻失和,憑什麽就讓她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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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彎新月淩於空中,街市處處繁鬧,好一派承平繁盛之景。

石橋之上,清河之畔,隨意打眼望去便是雙雙對對的男女在互訴衷腸,還有一些既未成婚,又未定親的年輕男女在嬉游的人群中,尋覓自己的得眼之人。

唐覓茹對這種勾勾搭搭的現象甚是感興趣。

她發現這種場景對於姑娘家來說,手裏尚有扇子可做遮掩,反觀郎君們就尷尬多了。

若是大膽的張望,肯定顯得孟浪,而偷偷用餘光去瞄,又難免顯得賊眉鼠眼,無端破壞了自己精心打造的翩翩公子形象。

見唐覓茹不停盯著過往的郎君,引得有些郎君忍不住也打眼來看她,但見了她身側有人後,眼裏不禁露出惋惜之色。霍明瑾不動聲色地把攬緊妻子的腰,把人帶到攤邊,給她買了幾個方勝,又挑了好些捺香,這才把她的吸引力給轉移了。

正當唐覓茹如同上癮了似的在猛聞那捺香時,自朱雀門傳來一陣歡呼。

原來,是皇帝循例出宮與民同樂。

靖貞帝沒有坐那赤金色的慶輅,而是下轎步行,身邊與他談笑的,赫然是端王。

叔侄二人在步障的保護下,於百姓山呼萬歲之中往前行進,周身華冠麗服的端王與天子並肩舉步,倒是比靖貞帝更像一國之君。

在經過一處攤檔時,端王似乎對木架上的磨喝樂給吸引了。

那磨喝樂是家家都要供奉的,本也不是什麽稀奇之物,可端王既然二話不說走了過去,靖貞帝自然也被迫止了步。

他臉上的笑意只些微滯了一下,便從容地隨著端王的步子去了那檔口前,與端王一道把玩起那嗔眉笑眼的童子佛像。

圍觀的人群裏忽而發生騷動,一女子自金吾使張開的手臂下迅疾地鉆進步障內,幾步就躥到了攤檔處,撲通一聲跪倒在靖貞帝面前,大聲道:“請陛下替臣女申冤!”

聽她自稱臣女,靖貞帝揮手制住欲上前拖人的皇城司衛士,笑道:“不知姑娘是哪位大人府上的官眷?”

那女子口齒清晰地答道:“回陛下,臣女乃翰林院醫愈孫仲良之女。”

靖貞帝仔細看了她一眼,又好整以暇道:“孫姑娘有何冤屈,竟要如此大張旗鼓地來找朕?這刑部與大理寺…莫非是擺設不成?”

刑部和大理寺的端王黨不在少數,一聽這話,端王皺了眉,毫不客氣地向衛士招手:“沖撞聖駕,實乃大不敬,陛下不應理會。若人人都仿效此女,陛下日後再至民間,安得清凈?”

靖貞帝聞言,微微瞇了瞇眼。

孫縈在衛士手下不停掙紮,她尖聲道:“陛下!臣女被人所汙,現腹中已懷胎數月,求陛下為臣女作主!”

這話有如平地響雷,轟的一聲將圍觀百姓炸了個沸反盈天。

唐覓茹著急地撓起霍明瑾的手心,霍明瑾安撫地拍拍她,叫過家仆與婢女,吩咐道:“護好夫人。”

向金吾衛告知過身份,霍明瑾朝喧鬧的事發之地走去。

待參拜過靖貞帝及端王,霍明瑾向靖貞帝言道:“孫姑娘既冒死犯顏,驚憂聖駕,想來告這禦狀必有苦衷。如今其欲訴之事既已教百姓聞之,若不當場審勘,恐怕此事將傳遍閭巷。而口舌之語,難免有所差錯,屆時若傳言有異,其中種種難教人辨之,豈非有損我朝律法之公正,君主之仁明?”

靖貞帝面露讚賞地看了看霍明瑾。

對他來說,這是一個塑造民間聲望的大好機會,方才他想找由頭留下孫縈,便見霍明瑾有如神降,他正好順勢而上,再次揮退衛士,正色道:“想我大齊朗朗乾坤,孫姑娘一介官眷,竟遭此不幸,那賊人是何身份?孫姑娘且說來便是,若此事當真,朕自會為你主持公道。”

孫縈匐地回道:“稟陛下,此人是宗正卿府上的大郎——其名趙亙。”

靖貞帝眉梢一挑,唇角越發翹起。

趙亙之父名趙源,此人早早便投誠於端王。而讓嘉陽郡主的婚儀仿公主之制也是他觀了上色,主動提出來的。後又因為親自操辦了嘉陽郡主的婚禮,而被端王自宗正寺少卿,提拔為了宗正卿。

端王自然也聽了個清楚明白,他看向孫縈,雙眼射出淩厲的光。

靖貞帝並不給他於此時出言的機會,當下便喚人去趙府將人提來。

可巧那趙亙就在對角的花樓之上,正攬著美人靠了憑欄往下看熱鬧。

有認出他的人大聲指了出來,很快,他便被衛士押跪到了眾人眼前。

聞到他一身濃重的脂粉味,靖貞帝當下便沈了臉:“趙大郎君,你可認得這位姑娘?”

趙亙咬牙否認道:“回陛下,仆…不識得此女。”

端王的臉隱隱發青。

這拙劣不堪的蠢才,一開始就露了破綻。

靖貞帝則是直接被氣得笑出了聲。

霍明瑾垂首斂目道:“霍某好心提醒趙大郎君一聲,請務必據實回答陛下的話,禦前撒謊,按律當斬。”

趙亙頓時抖如篩康。

靖貞帝冷哼道:“想來是朕素有弱名在外,不足以讓趙大郎君心畏。罷了,看在令尊的份上,朕再多問你一句,可認得與你一同跪著的這位姑娘?”

趙亙縮著脖子答道:“回陛下,仆認得,這位是孫府的姑娘。”

靖貞帝問:“孫姑娘告你相汙,且已使其有孕,你可認?”

趙亙臉色霎白,嘴唇發顫。

片刻後,他還是橫了心再次否認:“回陛下,仆未曾行過此事,還望陛下明鑒!”

見安靜跪著的孫縈在聽了趙亙的話後,連身形都沒晃上一晃,似乎並不覺得意外。

靖貞帝不禁興趣盎然地再問趙亙:“如此說來,朕倒有一事不明。這位孫姑娘究竟與你有何恩怨,竟讓她不惜毀掉自己的清譽,而來誣告於你?”

端王蹙眉,上前一步去糾錯:“陛下,此時應先盤問提狀苦主,而非質詢人犯。況這等案件本就隱曲覆雜,怎可單憑此女之言,便指控他人犯奸?”

聽到端王為自己出言,趙亙連忙梗著脖子隨之辯解:“王爺剛正明斷,仆確實未曾行過此事!”

“是這位孫姑娘之母,府上仍在孝期,便要私下與家母定親,仆唾棄此不孝之行,不肯與其議親。可她不知與何人通奸懷了暗胎,找上了仆,想冤仆聘娶於她,仆自然不肯,卻不料她竟敢來禦前告這黑心狀!”

聽到他前面的那句,靖貞帝臉已黑了個徹底。

他緩緩問道:“趙大郎君可是在怪朕不辯是非?”

趙亙這才驚覺說錯了話,忙叩頭求饒:“仆並無此意,還請陛下恕罪!”

一旁的孫縈從袖中取出塊玉佩,雙手托於頭頂,道:“這是家母與趙夫人私下為我二人定親時留下的信物,請陛下過目。”

霍明瑾上前接過,再呈給靖貞帝,靖貞帝只看了一眼,便嗤笑道:“趙大郎君如此言之鑿鑿,朕倒真有些不敢信了,還是派人去府上請來趙大人與趙夫人,再往下審辨罷。朕可不想…再被趙大郎君指摘昏聵了。”

趙亙嚇得恒然失色,那玉佩是他貼身的物件,不用他爹娘親辯,就是隨便抓一個趙府裏的人,都能認得出來。

“陛下息怒,臣確與孫姑娘共度過良宵。但請陛下試想,如此不守婦道,出閣前便與男子私通的女子,想來也不是什麽周正之人,她腹中胎兒不一定就是仆的,她想賴仆吃了這死貓,仆實在是不願意作那烏龜,故而拒了她的…”

趙亙磕頭如搗,卻始終認為孫縈腹中胎兒不是自己的,因此拒不承認。

可轉念一想,若是認了這胎,或許事情便可以了結,因而趙亙當下又急忙補充道:“雖不敢肯定那孩子是仆的,但仆既與孫姑娘有過肌膚之親,自是願意娶她的。請陛下放心,臣明日便與父母親去孫府提親,不日便與孫姑娘完婚,這孩子生出來後,仆也定會視如已出!”

靖貞帝本來聽他一番汙言穢語,便始覺刺耳得很,這下見他冠冕堂皇的話信口拈來,簡直是大開眼界,正想開口諷笑兩句,孫縈便叩伏於地,朗聲道:“陛下,臣女並不願嫁予趙大郎君,只求陛下按國法處置此人。”

按大齊律法,強.奸者,處絞刑。

而通.奸者,各杖八十。

趙亙差點嚇到失禁,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

拼死,也要把罪名往後面那個靠!

他剛想舉證是孫縈主動勾引,就聽孫縈又開口道:“陛下,被趙大郎君所害之人,不止臣女一人,這份辭牒可為證。”

趙亙聞言,差點撅了過去。

他不可置信地轉頭去看,果然見她手上又多了一個攤開的錦冊,上面密密麻麻地寫了許多字,應該就是訟文,而那訟文之下又有不少人名,且每串人名上都摁有朱紅色的手印。

趙亙徹底癱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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