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悔恨的事情，自然是因為幹了連自己都難以原諒自己的事情。

殘機子的師傅這一生，自認為自己無愧於任何人。

畢竟再怎麽說，他一直都是一個人。

就連殘機子這個徒弟，也是後來才認下的。那個時候，也是看中殘機子的身世和自己一般的可憐。

再加上，殘機子的天資比較好，算是一個能夠繼承衣缽的人才。

綜上原因，所以才收下的。

而這一次，順著那些深深淺淺的黑色腳印走到最後，殘機子的師傅竟然是看到了一個正欲自殺的中年男子。當下，他便是急急地沖了上去，將那中年男子救了下來。

“你這樣是要做什麽？可是遭遇了什麽事情？”殘機子的師傅等到中年男子微微睜開眼睛的時候，便出聲詢問道。他並沒有選擇直接問起和那個村莊有關的事情，因為那個村莊的樣子，真的是太慘了。他一個過路之人，都覺得心裏面是難受至極。

中年男子的眸子看起來很是迷茫，他有些呆傻的答非所問，“我這是在哪裏？地獄之中嗎？”

“你沒有死。”殘機子的師傅開口緩緩地說道，“我恰好是路過這裏，看著你是要自殺的樣子，便將你攔下了。

此時此刻，你是活得好好的。只不過，是有一些虛弱罷了。畢竟，我救下你的時候，你的氣息極其不穩。若，若不是我有家傳秘術的話，想必也是無力回天了。”

誰知道，被救下來的中年男子，非但沒有開口說出感謝的話語，反倒是哭訴了起來，“你為什麽要救我呀！為什麽呀！為什麽要讓我帶著痛苦活在這個世界上？

又為什麽讓我連死都不能自己去決定啊？老天爺，你對我當真的是好狠的心哪！好狠的心哪！”

殘機子的師傅明顯的是被搞得楞住了一下，因為這是他有生之年，第一次遇上想要求死的人。

要知道，畢竟所有來找他的人，都是為了活下去。就算是身體殘缺不全的人，也全都是如此。還真的沒有一個人，是主動的放棄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的機會的。可是在眼下，偏偏是叫他救下了這樣的一個人！最重要的是，為了救治這個人，他花費了好大的力氣。

“請等一等。”殘機子的師傅明顯是想要對這個中年男子說些什麽，但是無奈中年男子似乎是沈浸在自己濃濃的悲傷之中，嘴上的哀嚎，是一聲響過了一聲。

所以，他說出來的這四個字，就像是絲毫都沒聽到似的。不對，更應該說，是根本就完全沒有聽到。

“蒼天啊！大地啊！為什麽，為什麽啊！”中年男子說著說著，不光是聲音大了，就連眼淚鼻涕，也全都一一的出來了。由此可見，他是當真的想要求死，想要離開這個世界！

見此，殘機子的師傅終於是忍不住的開口大聲的說道，“請等一等！請等一等！”

這兀的提高的聲音，倒是生生的將中年男子唬住了幾分，嘴巴微張，停在了那裏。

看到這樣的來之不易的‘機會’，殘機子的師傅連忙是急急地開口說道，“你為何想要求死？老話不是常說，好死不如賴活著嗎？難道對於你來說，還有比死去更難受的事情嗎？”

“我自然……是明白這個道理的！”中年男子似乎也是稍稍冷靜了一下，看起來沒有那麽的崩潰了。對於殘機子的師傅的話語，竟也是擦了一把鼻涕眼淚之後，就張嘴回答了。

“那你為何還是如此？”殘機子的師傅看著中年男子這般的模樣，有些疑惑不解的開口問道。

中年男子閉上了那滿是痛苦的眸子，微微開口道，“現在對於我來說，就遇上了……比死，還要難受千百倍的事情。活下來的話，是要比死好痛苦的！這樣的話，你還會阻止我去死嗎？”

時隔了三年的時間，殘機子的師傅又來到了那座小小的墳塋。在那墳塋的後面，是很大很大的一片寸草無生的地方。

也不會有人知道，在那寸草無生的地方，曾是一個小小的村莊。村莊不大，也就僅僅只是百十來號人罷了。

然後，便是緩緩地朝著一個地方走去。

“自那以後，我就再也沒有看見過我的師傅了。”殘機子突然便是說了這樣一句話。

楚鳶楞了一下，然後有些不解的問道，“可是，這些事情，你又是怎麽知道的呢？”

“因為，師傅找過了一次我，就是給我講述了這些事情。”這句話，算是解答了楚鳶的問題。而說完了之後，殘機子有些渾濁的眼中出現了一抹痛苦的神色，“然後，這麽多年了，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了。”

“那他有告訴過你他去了哪裏嗎？有沒有透露過自己想要去的地方？”楚鳶開口詢問道。

殘機子楞了一下，才回答道，“要是知道的話，我早就是去找我的師傅了。”

“你的師傅，可是雙眼看不見了？”楚鳶想了想，忽的開口問出了這句話語。

這句話問的有些突然，殘機子頓了一下，才是搖了搖頭回答道，“並沒有，我的師傅，是有一雙鷹一樣狠辣的眼睛。許多的人，都是很害怕她那雙眼睛的。我記得……”

殘機子後面的話語，楚鳶沒有怎麽註意聽。因為，她陷入了有些茫然的思緒之中，並沒有太註意別人在說些什麽。

而殘機子也沒有管楚鳶，只是自顧自的開口說道，“……也正是因為如此，我的師傅，才會是喜歡將眼睛蒙上。他……”

“你說什麽？”在這個時候，楚鳶驀地出聲，打斷了殘機子的話語，“你剛才說，你的師傅，喜歡將眼睛蒙上？”

自己被自己問出的問題的回答噎住，殘機子的師傅認為自己是第一個人。

他細細的看了看這個中年男子，倒也是知道，對於中年男子來說，是有比死更痛苦的事情了。

因為，中年男子由內到外散發出來的濃濃悲傷，是安靜下來之後更明顯，更容易被感受到的。再者說了，死對於男子來說，最好的是在他人的手下失去生命。至於這主動放棄生命的，必然是真的了。

“那你可否說一說，你是遇上了什麽樣子的事情？竟然，是比死還要痛苦？”殘機子的師傅想了想，便這般的開口問道。但是，他覺得自己似乎又是明白什麽的。

尤其，是看著中年男子突然看向了某一個方向的雙眸。

像是要確定自己心中所想的一般，他也是順著中年男子的目光看了過去。

瞬間，他的心便跳了起來。那個方向，明明白白的是剛才那個被燒了的村莊。

殘機子的師傅再看了看這個中年男子，便更加的確定了自己內心之中的這一個想法。

他雖然對那個被燒毀的村莊一無所知，但是光看看卻也覺得痛心不已。

若是真的能夠知道那個村莊慘遭毒手的事情，倒也算是圓了他心裏面不斷的思索著的一件事情了。

若是真的有可能，或者是有機會，他會很樂意的為那些陌生的亡靈們討回應有的公道！

“你的師傅，是一個很有正義感的人！”這一次，終結掉訴說往事的人，是面無表情的楚鳶。

殘機子頓了一下，才是點了點頭，“是的，我對師傅，也是同樣的感覺。所以，我很敬佩他！”

楚鳶沒有再說話了，在她的腦海之中，所有的思緒正在不斷地重疊著。她仿佛，是知道了接下來殘機子要說出來的那段往事。但是，她還是選擇緊緊的咬住嘴唇。

那段往事，若是叫人痛苦的話！那麽，楚鳶向來是剛強的性格，她不介意，再痛心疾首一次！

畢竟，這個樣子，或許是更能夠堅定她的決心。無論如何，也要將那些人繩之以法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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