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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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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別欺負我夫人◎

林笙這個人骨子裏是有一顆非常強大的心的, 她可以在逆境的環境裏找到一絲努力向上的光明,就像當初她跟許承洲結婚,日子過得如此艱難,她也會不斷安慰自己, 會好的。

流言蜚語、耳食之言, 她經歷的東西遠遠要比許承月想的要多,即便許承月這會兒說出多難聽的話, 她也不會有半分的難過, 只因她現在得到的幸福遠遠要超過這樣的難堪。

人只有在得到足夠多的幸福下, 才可以無所畏懼的面對所有的惡與壞。

而只有在這一刻, 林笙才意識到, 謝家喬給她的愛,究竟有多濃烈,濃烈到她面對被人的指責,也可以昂首挺胸,問心無愧。

林笙沒有做任何反應,反倒是許承洲先行走了出來, 擋在林笙的面前, 眼裏迸發出無數的冷冽, 一字一句:“道歉!”

“我為什麽要道歉?!”許承月冷冰冰的看著許承洲, “你就是腦子壞掉了,被她下了蠱了!才會這樣對她付出,你不覺得自己很可笑嗎?她有為你做的這些事感到開心?幸福嗎?你就是個蠢貨!之前為梁雪婧付出!現在又為她付出!她可是跟了別人男人的破鞋!破鞋!”

許承月的狠,就像是從骨子裏帶來的, 在她的世界裏, 所有人都要聽她的, 所有人都不能忤逆她, 而林笙恰恰是她人生裏唯一冒出來的不可能性,她憎恨她的幸福、憎恨她的快樂,更憎恨她能比她過得更好。

而這樣的話,再次激怒了許承洲,他揚起了手,再也沒有任何的阻礙,直接落在了許承月的臉上。

許繼同跟彭雅雖然也溺愛許承月,但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叛逆,也確實傷透了兩人的心,在看見許承洲打她的時候,除了露出些許錯愕,並未上前阻攔。

空氣仿佛凝固,許承月捂著自己的臉,慢慢扭頭看著許承洲,咬牙切齒地說:“打我是吧?你怎麽不打死我,這樣你就沒有妹妹了,你打啊,繼續打啊!”

“許承月,你明不明白你為了報覆我,做了怎樣的事,你父母得替你擦屁股,你哥也得為你做出的事情付出代價,所有人都要因為你受到牽連,你就算自己自甘墮落,也想想把你拉扯長大的父母,他們為什麽要因為你牽連其中!?”

林笙的聲音擲地有聲,徹響於整個大廳,從花農的事情開始,林笙就一直在調查,她隱隱約約覺得,在這件事背後,不僅僅只是跟別人結怨那麽簡單,直到她遇到了黃總,他跟她說出那句——得罪了別人,是不可能安然無恙的。

她才徹底意識到,她得罪了一個她熟悉的人。

而周圍恨她的人,除了許承月,再無他人。

可許承月被家人照顧得這般好,年紀也還小,她是如何通過操作這些人來鉗制到她的?

直到她跟許承洲查出了那個胡總。

順著那個胡總順藤摸瓜,找到了很多不可思議的照片與線索,而這些線索無一例外的都指向了一個人——許承月。

“我家的事,要你管嗎?”許承月惡狠狠的瞪著林笙,“我爸媽愛我,我就算做什麽,他們都會寵愛我的。”

“是嗎?”林笙看著她,一字一句,“那你敢跟他們說,你為了攀附胡總,讓他為你做事,都做了什麽?是小小年紀跟他去開房,還是小小年紀就為他打胎?許承月,你用身體換來的代價,不過就是對我不痛不癢的報覆,在我眼裏看來,很愚蠢。”

林笙這句話,驚到了在場的彭雅跟許繼同。

兩人是知道許承月性格叛逆的,但是從未想過她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許繼同走到幾人跟前,看著許承月,顫抖的問:“笙笙說的是真的?”

許承月緊緊咬著唇,不肯說話。

許繼同見她不語,音量加大,“你說話!”

“爸,你不用問她了,我手上有一大堆她跟胡總開房的照片和證據,她跟胡總已經很多年了,你可以看看胡總的信息。”

許承洲把早就準備好的文件遞給許繼同。

許繼同顫抖的接過來,可是怎麽都打不開那個頁面,甚至在希望許承洲說的都是假的,希望是兄妹兩聯合起來的玩笑,但他還是翻開了那份文件,看到了胡總的信息。

當他看見胡宇明,42歲的時候,差點暈過去。

下面更是附贈著許多許承月跟胡宇明開房的照片,照片裏很多都是胡宇明摟著許承月細腰的畫面,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是父女兩,但看見兩人暧昧的舉動,才會意識到這是一對情侶。

甚至是見不得光的情侶。

彭雅看見許繼同那慘白的臉色,立刻也圍了上來,看到那些不堪入目的畫面後,身子顫抖的往後推了推,悲憤的喊道:“我的老天啊,我的天爺啊,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她雙手捶著許繼同的手臂,痛苦的喊道:“月兒啊,你怎麽能幹出這樣的事情來,你讓我跟你爸怎麽辦啊!”

許承月看著母親的反應,臉色稍顯得有些難看,還依舊是挺直腰桿,死不認錯的模樣。

能怎麽辦?

她現在最恨的就是林笙,恨不得她去死,恨不得她立刻就去死!

她的目光越過許承洲,看向身後的林笙,咬牙切齒地說:“現在你滿意了,你就喜歡看到我這副模樣是不是?林笙,別以為我不知道,其實你在謝家過得也不好吧?謝家那些人也沒有真正的接受你,不是嗎?你以為你攀上枝頭變鳳凰,實際上你跟鳳凰尾巴都沒有沾上呢。”

“啪”的一聲,又是一巴掌狠狠的打在了許承月的臉上,阻止了她接下來要說的話。

而這樣的力道,比剛才許承洲的力道要大多了。

她捂著自己的臉不可置信的回眸望去,就看見許繼同打人的手揚在半空中,並未落下。

她在家裏受寵了幾十年,從小時候被人呵護著長大,到後來的為所欲為,父母永遠都是站在她這邊,永遠都只會跟她說‘我們永遠愛你’。

可什麽時候開始,他們的愛,也開始出現了傾斜?

是從這個叫林笙的女人出現後。

他們的愛,就變質了嗎?

“你打我?”許承月不可置信的看著許繼同,“爸,你打我?”

“我們就是太慣著你!才會養出你這樣的性格來!”許繼同顫抖的指著她,“你要什麽沒有?為什麽非要去跟一個年紀這麽大的老男人,你跟他要做什麽?就是為了報覆林笙?”

“我跟你們說過好多次,我不喜歡她,我不喜歡她!你們不是說你們很愛我嗎?既然很愛我,為什麽不站在我這邊,為什麽還要站在她那邊?你知道我每次看見你們寵愛她的時候,我就覺得,她把我的愛給奪走了!你們心裏,應該只有我!只有我!”

許承月的瘋狂,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他們從來都不知道,原來愛是枷鎖,是禁錮,是一次次讓許承月墜入無限深淵的罪魁禍首。

她無法容忍他們的眼裏有別人的存在,在她每次提出,她不喜歡林笙這個念頭時,他們總是在安慰她,說她是她的嫂子,她們應該好好相處。

這樣的話聽得多了,她就有種林笙要搶走她所有的愛的感覺。

先是哥哥,後是父母。

她還要什麽呢?

哦,對了,她還要謝家喬。

憑什麽什麽好事都讓她一個人占了?憑什麽!

“可是你才是我們唯一的女兒啊!”彭雅哭著說,“你要什麽跟我們說,我們哪次沒有滿足你的?你為什麽要這麽下作!你說,你打過幾次胎!”

“行,今天既然大家都把話說開了,我也不瞞著掖著。”許承月破罐破摔,“我打過四次,其中有一次我都看見那孩子的腳了,你知道我看見那孩子的模樣,我在想什麽嗎?我在想,這都是林笙的錯!都是她的錯!”

許承月的話,無疑是在許繼同跟彭雅的心上紮了一次又一次的刀,他們無法聽到從最愛的女兒口中說出這樣殘忍無情的話來。

四次。

她得多疼啊?

可這樣的疼,在這一刻,也全數落在了許繼同跟彭雅的身上,他們這一刻才深深意識到,什麽叫做父母教而不學,是子不愛其身也。

彭雅被氣得兩眼一黑,直接昏了過去,許繼同摟住了昏過去的彭雅,氣得說不出一個字來,只是兩眼瞪著許承月。

許承洲趕緊扶著許繼同和彭雅走到沙發坐下,再折回到許承月跟前,一字一句:“許承月,你最好搞清楚,我們是你的家人,不是你的仇人,你這樣把爸媽氣死,對你有什麽好處?”

“好處說不上,但是有一點,我爽到了。”

許承月是個嘴巴狠毒的人,其實在這一刻,她已經分不清,真正刺傷的人是林笙,還是自己的家人,她只覺得,在場的所有人,都是她的敵人,沒有人能夠真正的與她共情,明白她在想什麽。

既然不明白,那就都粉碎吧。

無所謂什麽愛不愛。

無所謂父母與哥哥,只要她爽到,就行了。

許承洲冷笑一聲,指著她,“行,你有種,許承月,你最好保證你一輩子都這麽有種,仗著父母跟哥哥的愛,這麽肆無忌憚,那你就體驗體驗一下,如果沒有父母跟哥哥護著你的感受是什麽!”

說完,許承洲就上前扶著許繼同跟彭雅往門外走。

他們走得很決絕,沒有跟許承月說一句話。

許承月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看見陽光透過窗戶散落在他們身上,突然有一種很恐慌的感覺,就像是他們走了,永遠不會回來的感覺。

她惶恐的想要抓住什麽,可是自尊和倔強卻在阻撓著她,告訴她不可以退步。

於是乎,她就這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家人離開,而現場,只剩下林笙一人。

她冷冰冰的看著許承月,看見她那臉上出現片刻的錯愕後,才緩緩開口:“人年輕的時候,總是要做一些事情,才可以成長,有的人代價比較小,像我只是付出了一段婚姻,而你比較慘,你付出的是所有愛你的人,許承月,你最好想清楚,這樣的交換,值不值得。”

說完,林笙也轉身離開。

許承月看著林笙離去的背影,眼前已經開始出現了一片朦朧,四周所有的景象化作一片虛景,她握緊雙手,用盡所有的力氣喊道:“你沒資格教訓我!沒有!”

但任憑她在身後如何叫囂,吶喊,林笙也從未回頭。

她知道,成長的代價,一定是讓人失去某些東西,她比許承月幸運,至少,她現在擁有的,是很多人無法企及的。

走出大門,仰頭看著天空,恍惚的想起許多年前,她與許承洲結婚時的畫面。

原來人生的悲歡離合,會在某個時間,以碎片的形式,在眼前一閃而過,再回首時,早已經如雲雨,化作回憶裏的無數沙漏,組成嶄新的自己。

她提著包包回到了家中。

彼時天黑,最後的一點夕陽已經落入山林之中,屋內也陷入無盡的黑暗中,她剛脫掉外衣,就突然感覺有一只手攬住她的細腰,她還沒來得及說話,溫熱的氣息闖入口中。

她整個人被壓在了門上,雙手無力的推搡著眼前的人,可對方將她的雙手扣住,高舉過頭頂,力量大得令她無法反抗。

他無疑是兇狠的、猛烈的,一寸寸進攻,令她無法反抗。

好不容易有點間隙,剛說了幾個字:“謝,謝家喬,你幹什麽……”

卻都被他吞進了肚子裏。

她漸漸忘記了反抗,雙手慢慢的落下,落在他的肩膀上,落在他的胸膛上,他的手也很自然的落在腰線上,順著她的腰線一點點往上走,林笙稍微退後,得到了些許的空隙,“喬喬……”

謝家喬又咬上來,咬住她的唇。

其實夫妻兩人分開久了,再次重逢也確實有過如此濃烈的時刻,可這次跟前幾次比起來,似乎要濃烈許多,濃烈到林笙有些沒辦法招架。

謝家喬一把掐住她的腰,整個人往上托舉,纖弱的身子一下子被她卡到了他的腰上,不得已的‘坐’在他的手上,雙手也自然的摟住他的脖頸,害怕掉下去。

她趴在他的肩膀上,嚇得喘息,“喬喬,你怎麽了?”

謝家喬始終沒有說話,只是在黑暗中捕捉著林笙的每一寸,只聽到‘哢’的一聲,好像什麽東西掉下來了。

林笙緊緊抱著謝家喬,又一次問:“喬喬,你怎麽了?”

謝家喬抱著林笙,手掌摩挲著她的後背,略有些粗糲的手,所到之處,泛起無數的雞皮疙瘩,她有些害怕的抱緊了他。

良久,他悶在她的肩膀上,說道:“出事了,為什麽沒跟我說?”

“出事?”林笙想了一下,才意識到什麽,小聲地問,“你說的是我工廠的事嗎?”

“不然呢?”他微微推開她,在黑暗中尋找她的眼眸,“發生事也不跟我說,反倒去找許承洲,林笙,你脾氣見長。”

林笙與謝家喬結婚那麽久以來,真的非常少見他發脾氣,他在她面前,就跟沒有脾氣的人一樣,無論她怎麽作、怎麽吵,他永遠都是溫柔的對她,可今天,他好像真的生氣,連名帶姓喊她‘林笙’。

林笙有些委屈的抱著他,“我跟許承洲什麽也沒有,我就是問他一點事嘛,哎呀……”

林笙還沒說完,謝家喬就發狠的掐了一下,她尖呼,“喬喬,你哪兒學來的。”

“還用學嗎?”謝家喬濃重的呼吸落在她身上,“你很了解我,我也很了解你。”

林笙自然明白他所謂的‘了解’是什麽意思,臉色一紅,身子又歪歪的落在他身上,不得已的抱緊他,“你怎麽這樣,我爸媽等會就回家了,還有寶寶……”

“嗯。”

他似乎並不害怕她所謂的‘警告’,只是專心的做著自己的事。

突然,林笙想起什麽,奮力的往後退了退,身子貼著門,艱難的說:“喬喬,我突然有點事……嗯……想問你。”

“你問。”

“我離開……嗯,蘇黎世的時候,方韻曾給我發信息,你看……”

旁邊就是衣櫃,她非常艱難的拿到了自己掛在衣櫃上的包包,艱難的拿出手機,還沒來得及按亮屏幕,就被謝家喬抱著走到旁邊的書桌上,她小聲尖呼,不得已的摟住他的脖子,嬌嬌的喊道:“你等等,我給你看一下呀。”

“你看你的。”

“我做我的。”

林笙:“……”

她艱難的打開了手機,上面顯示著一條信息:【林笙,有空就帶著孩子來美國吧,你一直在蘇黎世住著,好多親戚都沒認識全,或者我找人去接你,謝家很大,你要認識的人,還很多。”

謝家喬隨意的掃了幾眼,“不用管她。”

“你倒是不用管,可我現在也是你們謝家人,許多事還是不能不管的。”

聽到她說道那句‘我現在也是你們謝家人’的時候,心裏泛起無數的感動,恨不得將她吃進肚子裏,只此成為他一個人的林笙,他握住她的手,輕輕的咬在她的手背上,“我還是那句話,我們結婚了,你還是繼續做你想做的事,家裏的人情長短,不用管他,身在這樣的家族裏,這樣的人情,本就是利益,利益在,家族在,你走不走親戚,都不會斬斷我們之間的關系。”

話是這麽說沒錯。

可方韻總歸是林笙明面上的婆婆。

她不想跟她鬧僵,畢竟後半輩子要見面的時候多了去了。

“我覺得還是抽個空帶孩子回去看看吧,也不能一直這麽躲著。”

“行,那等我有空帶你們母子回去。”

“所以,你現在可以專心點嗎?笙笙?你這樣搞得我非常難受。”

林笙:“……”

謝家喬唯一會對她有要求,大概就是在這種事情上了。

*

夜還很漫長,林笙半夜被渴醒,迷迷糊糊醒過來,發現旁邊的謝家喬不見了,她爬起來走到外面倒水喝,就發現謝家喬一個人站在走廊的盡頭,不知道在幹什麽。

她小心翼翼的走到他的身後,就看見他正拿著手機看這些天來網絡上的流言。

大多數都是不好聽和詆毀的話,有人已經拿著林笙高中時期的照片各種惡搞,什麽‘肥婆快點走’,‘肥婆好醜’之類的詞。

他一邊翻著,淡淡的餘光將他黑眸映襯得格外的可怖,仿佛在眼底伸出泛起無數的驚濤駭浪,下一秒就能將所有人吞噬殆盡。

可是就在這時,一雙溫軟的雙手圈住了他的腰,低聲說:“喬喬,你怎麽還沒睡啊?”

她溫柔的話,闖進他的耳裏,頓時澆滅了所有的腥風血雨,他低頭看著她的手,唇角微微上揚,轉過身來看著她,低聲說:“你呢,怎麽還沒睡?”

“想你了。”

林笙把頭埋進他的胸膛,撒嬌,“你不在,我睡不著。”

謝家喬真的沒辦法拒絕林笙的每個撒嬌,只要她撒嬌,他可以把命都給她,他緊緊抱著她,低聲說:“笙笙,你知道嗎?有的時候我真的很想把你時時刻刻帶在身邊,或者我哪裏也不去,就這麽永遠陪著你,天崩地裂也好,山川海嘯也罷,能跟你一起死,都覺得無比的榮幸。”

“你在說什麽胡話。”林笙仰頭看著他,“你是有家庭,有孩子和老婆的人,你再說這樣死啊死的,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是啊。

他有家庭了。

他娶到自己一直想娶的女人,也有了孩子。

世界上還有什麽人比他更幸福嗎?

謝家喬其實抱人非常吃力,不走路還好,走路的話是比較困難的,可是他偏偏特別愛抱著林笙走路。

而林笙一開始非常不習慣、也不喜歡他抱著她走路,原因只有一個——她心疼他。

但是日子久了,她也逐漸愛上了他抱著她。

他走得很慢,卻也可以在這麽漫長的時間裏,聽到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一下一下,熾烈而濃郁,那是愛她的信號,她甚至非常熱衷於去聽他心跳的聲音。

她靠近、她離開,他的心跳的頻率會完全不同。

愛或許可以演,可以假裝。

但心跳不能。

他愛她,愛到骨子裏。

他抱著她走到床上,她再次鉆進他的懷裏,雙手很自然的抱住他的腰,“你啊,這個做丈夫的不盡責就算了,做爸爸也不行,你說孩子出生到現在,你抱過他幾次?”

林笙這麽一說,謝家喬也恍惚了,他抱謝晟的次數,還真是屈指可數,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才想起來自己有個兒子。

“孩子呢?”

“孩子在我爸媽房間睡呢。”林笙被氣笑了,“你是壓根忘記自己有孩子了是嗎?”

謝家喬嘆了口氣,右手穿過她的發梢,輕輕按摩著她的頭皮,按得她酥酥麻麻,渾身發軟,“還真忘了,你帶孩子辛苦嗎?要不要我叫幾個傭人來。”

“可別。”林笙連忙拒絕,“我爸媽現在每天高興得不得了,抱孩子都搶著來,你還要找人來跟他們搶孩子,他們不發火才怪呢。”

說完,又往他懷裏鉆了鉆,“我爸媽對孩子比我們上心,你啊,可以清閑的去做你的事。”

謝家喬的唇角上揚,吻了吻她的額頭,“其實也不清閑啊,我若不工作,都在想你,怎麽算清閑?你要說清閑,就應該是我待在你的床上,一輩子不下來,這才叫清閑。”

林笙被謝家喬這無恥論給驚到了,擡頭瞪了他一眼,“謝家喬,你有沒有發現你結婚後越來越不要臉?”

謝家喬故作沈思,“有嗎?”

林笙咬了咬唇,狠狠掐了他的腰一下,“謝家喬!”

謝家喬笑著抓住她的手,“行了行了,我承認,確實是不要臉了一些,但是你沒考慮過你自己的情況嗎?如果不是你故意勾引我?不是你故意穿睡衣在我面前晃來晃去,不是你問我要不要睡覺,我會這樣嗎?”

林笙:“……”

她氣笑了,微微起身看著他,“謝家喬,你很無恥欸!”

“反正再無恥,也是你丈夫了。”謝家喬再次將林笙壓下,“不介意再無恥一點。”

林笙:“……”

後來林笙深深的意識到一個問題——跟謝家喬談無恥,談對錯,是她這輩子做的最錯的一件事。

*

謝家喬回來的日子也不算多,大概三天就要走,時間寶貴,幾乎都留給了孩子和林笙,他雖然嘴巴上說忘記孩子的存在,但實際上他比誰都要愛謝晟,知道他喝奶的溫度,知道他換尿布的表情。

他是個合格的父親。

可能也是源於,他小時候沒有接受過父愛的緣故,所以就拼了命的想要補償給謝晟。

林笙站在臺階上,看見謝家喬抱著小小的謝晟站在廚房裏餵奶的模樣,唇角微微上揚。

謝家喬特別喜歡在給孩子餵奶的時候唱歌,但他唱的歌其實非常難聽,他有缺點——五音不全。

這也是林笙在跟他結婚後才發現的。

那時候她才感嘆,上天對人是公平的,這麽好看的大帥哥,唱歌竟然如此難聽,跟拉破嗓子沒什麽區別。

謝晟年紀也小,並不懂得反抗。

林笙是受不了,只要謝家喬唱歌,她一定會躲得遠遠的——太難聽了。

但她也不好意思打破他的自信心,只能在他唱歌的時候躲遠一些。

在謝家喬回來後第二天,網上的風評就開始轉了,什麽‘良心老板,被你們隨便汙蔑’,‘真實內情解剖’,之類的話題被頂上熱搜。

林笙才發現有人在開始故意帶風評,她瞥了一眼餵奶的謝家喬,覺得大概率是他做的,而緊跟著來的就是幕後黑手被曝光,牽扯出了許承月。

一條名為#某富二代妹妹覆仇史#很快被霸屏。

裏面詳細的說明了許承月跟林笙之間的恩怨,也說明了許承月如何跟胡宇明勾結,胡宇明利用自身的人脈和權利打壓林笙,包括林笙被網暴,都是胡宇明在背後操作。

這波反轉,一下子將這個詞條被頂到了最頭條上。

無數網民下場,風評開始轉向。

——所以我說以後看一件事不能太早下定論,看吧,又反轉了。

——我跟她一個學校的,人家在學校挺好的,被你們說成這樣,真是太過分了。

——就是,有些人別太離譜,一張圖片亂造謠,人家怎麽得罪你們了?

——看來以後不能亂說話,這風向轉得太快了。

林笙隨便翻了翻,倒也沒有過多的在意,網絡上的人就是這樣,披著一張面具,誰都可以胡亂發言,誰知道今天誇她的,和那天罵她的是不是一波人。

她穿好衣服走到門外,下樓就看見謝家喬正在洗奶瓶,她走過去說:“我現在要去醫院看一下那個受傷的員工,你在家?”

“我跟你一起去吧。”謝家喬洗完奶瓶放到一邊,“你這事,應該我來做,你說你一個女孩,天天東奔西走的。”

結婚後,謝家喬也非常喜歡用‘女孩’來稱呼林笙,她有些甜膩的靠近他,用手指輕輕敲了敲導臺,“謝家喬,你說,我這算是找老公當後臺嗎?”

謝家喬挑眉,“不算,你我本就是一體。”

林笙笑著往後走,“行,既然是一體,你得聽我的,這事,我要自己做,你啊,在家好好帶孩子吧,要不然將來孩子都不知道誰是他爸爸。”

林笙拎著包往門外走,謝家喬抱著謝晟站在裏面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唇角微微上揚,低頭看著懷中的孩子,用手戳了戳他的臉,“我是你的父親,只有我一個父親。”

謝晟嚶嚶了幾聲,像是在回應他似的。

不過喝過奶,很快就在謝家喬的懷裏沈沈睡去。

*

林笙趕到醫院裏,那些家屬依舊在醫院走廊裏站著或者坐著,這兩天唐煜一直在從中幫忙協調,這一家人的氣焰總算是下來一些了,看見林笙時,也沒有剛開始的那麽大火氣。

唐煜走到林笙,小聲的交代了這兩天的事。

“他怎麽樣?”

“反正手是肯定不行了,人保住了,現在就是賠償問題。”唐煜努努嘴,“你看他們,全都待在這裏,就等著你來,跟你索要天價賠償,我是跟他們溝通過了,現在就說一條手臂要三百萬。”

林笙擰眉,“三百萬?”

唐煜:“這還是我溝通了很久的結果,一開始他們說要一千萬,你說咱們按照合同走,就讓醫院來鑒定傷情,按照傷情的情況來定,頂多也就幾十萬。”

林笙想了想,還沒來得及說話,身後就傳來一句,“走合同。”

兩人回眸望去,就看見謝家喬握著拐杖站在身後,而他的身後是他的整個律師團隊。

所有人西裝革履的出現在這,顯得格外突兀,也顯得十分嚴肅,至少在外人眼裏看來,謝家喬這群人是不好應付的,站在走廊的那些人也生起了惶恐的情緒,後退了幾步打量著他們。

受傷家屬的父母走上前來,兩人互相攙扶,小心翼翼的看著林笙和謝家喬,“林,林老板,你可不能說話不做數,說好給幾百萬的。”

“就是啊,我兒可是沒了一條胳膊,是在你工廠裏沒掉的,你得負責任。”

兩人的態度之所以跟之前比起來天差地別,完全是因為這兩天網絡上的評論開始轉風向了,他們家族裏也有年輕人,會跟他們說網絡上的事,他們心裏清楚,如今的局勢對他們而言不太有利,他們要在這種情況下奪得利益最大化,就要利用林笙的同情心。

林笙還沒有開口說話,謝家喬就摟住她的細腰往身邊一帶,“錢,我們會給,但是合同怎麽定的,就怎麽走,傷情鑒定我們會找專門機構,你們不放心,也可以自己去找機構,總歸按照機構給出的鑒定來付錢,最後我們也會按照員工福利,多加點錢給你們,如果這樣,你們還不滿意——”

他停頓一下,“那就打官司,我夫人脾氣好,不太願意跟你們走法律程序,但我是看不得她受欺負的,你們想利用她的同情心來訛詐她,那就別怪我用司法手段來對付你們,我給你們兩天時間考慮,考慮清楚來找我,別找我夫人。”

林笙站在謝家喬身邊,微微仰頭看著謝家喬。

她總算知道自己這個脾氣是誰養成這樣了,總是動不動就撒嬌,動不動就作,都是謝家慣得。

好像潛意識裏就有個聲音,無論她做什麽,無論她打他也好,罵他也好,他都不會離開。

謝家喬的氣場太強大了,這是屬於商場的謝家喬,渾身上下的矜貴和強勢掠奪,無處不在,就連林笙都有些恐懼,小心翼翼的扯了扯他的西裝,低聲說:“你別嚇到他們。”

話音剛落下,那兩人就急匆匆地說:“你,你們咋能這樣呢,我兒可是沒了一條手臂,一條手臂不得幾百萬啊?那可是活生生的人!”

“我很同情你們的遭遇,但是就我所知,工廠就有崗前培訓,他懶懶散散不肯接受培訓就算了,出事那天,他作為學徒應該要在旁邊看著老師傅操作,他非得要跟老師傅逞口舌之快,說自己已經都會了,非要上手,這才弄出這件事來,我們工廠合同裏是白紙黑字寫著的,沒有經過崗前培訓的人,不能上崗工作,那麽請問,當初保他完成上崗培訓的人是誰?又是誰讓他操作?更何況出了這樣的事,我們工廠也是要問責和賠償的,網絡上謠言四起,對我們工廠造成的困擾和經濟損失,又該誰來承擔?”

“若你們還沒聽懂,我換句話說,誰讓他操作,誰讓他過崗前培訓,這個人,也應該出來承擔責任。”

謝家喬的話,一下子鎮住了在場所有人。

當初保這個員工過的人是個老員工,跟他還是親戚關系,如果要將他供出來,不是等於將他扯下水麽?一時之間,現場的氣氛變得有些怪異。

林笙不可思議的看著他,小聲地說:“你知道我工廠的事?”

“早知道了。”謝家喬在得知林笙出事後,早就派人回來調查過,事無巨細,只不過手頭上的事情沒有處理完,才會讓林笙一個人忙成這樣。

他心裏是有愧疚和不安的。

實際上工廠那點事,問一下老員工就好了,但林笙總想著,人家沒了一條胳膊,又是老員工舉薦,就想著能調解好就調解好,大家出來工作都不容易。

更何況這件事,還牽扯到其中一個老員工。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夫妻倆的臉煞白無比,想張口說話,卻怎麽都說不出口。

夫妻倆對視了一眼,女人突然痛哭流涕,“哎呀,我的兒啊,你真慘啊,一條手臂就這麽沒了……”

然後整個人癱坐下來,開始痛哭。

林笙有些心疼的想去扶她,卻被謝家喬牽著往門外走。

“笙笙,不該有的同情不要有。”謝家喬捏著她的手心,“走合同就行。”

林笙回眸看了一眼,看見好多人圍上去將女人扶起來,她微微呼出一口濁氣,“我突然發現,我永遠都成為不了特別有錢的人。”

謝家喬輕笑,“你是說我沒心沒肺嗎?”

“不是。”林笙感嘆,“就是覺得,真正的有錢人,要拋棄的東西果然很多。”

她扭頭看著他,心疼的說:“喬喬,你在那個家,過得很艱難吧?”

整個謝家以利益為主,謝家喬就算是謝家人,也不過是因為流著謝家的血罷了,真正說起來,維持整個謝家的不是血脈,而是利益,分割不開的利益。

謝家喬從一個普通家庭到這樣的環境裏,也不知道經歷過怎樣的折磨。

林笙靠在他的肩膀上,“喬喬,你去謝家那段時間,過得還好嗎?”

謝家喬頓了頓,“不太好,但也不太差,到一個新環境裏,總歸是小心翼翼。”

“辛苦你了。”

“不辛苦。”謝家喬看著她說,“你看咱們這個世界,許多普通人都是為了一日三餐在活著,可我們已經不需要為一日三餐所困擾,能做很多我們想做的事情,可能社會要的人本就是不同的,站在金字塔頂端的人,本就憑本心而活,你覺得人性本惡,還是本善呢?”

林笙被他的問到,一時之間語噎。

“笙笙,要在讓自己安全的前提下,再去關心別人,無論是別人,還是我,都不值得你付出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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