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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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6 章
沈令儀反應過來這是怎麽回事兒，楞了片刻，看著周光彥，明知故問：“你該不會是，想找我跟你一起演戲，裝那老奶奶的孫媳婦兒吧？”
周光彥淡著臉笑一下，坦誠點頭：“是有這個想法。”
沈令儀慌忙搖頭：“不行，我不行的，我演技太爛。”
周光彥微微挑眉，仍是掛著淡笑：“沒事兒，演技不需要多好，夠用就行。”
沈令儀也仍是搖頭：“真不行。周光彥，你肯定不止我一個女性朋友，找別人幫忙吧，實在不行，你花錢雇個演員也可以啊。”
周光彥臉上笑意散去，神色嚴肅認真：“我還真沒什麽女性朋友，頂多就是合作夥伴，可人家要麽比我大個十好幾歲，二三十歲，要麽跟我一邊兒大甚至比我小，這些吧，有事兒沒事兒就想著撩我，我要請她們跟我演戲，人不得以為我對她有意思啊？”
說完這話，周光彥目光從沈令儀臉上，往下移到她懷裏的相框。
沈令儀見他盯著相框，也低頭看了看，心裏一陣恐慌，收緊胳膊抱緊相框，眼神充滿戒備：“你該不會因為我不幫忙，就要收回這張相片吧？周光彥，送出去的東西，哪有要回來的道理？再說了，這是給我的生日禮物，才送到我手上不出十分鐘就像要回去，沒你這樣做朋友的啊！”
她低頭看看相框，又看看一臉嚴肅的他，沈默片刻，嘆了口氣，讓出小小一步：“那個，我可以把相框還你，但是相片不能——”
周光彥沒憋住，噗嗤樂出聲來。
沈令儀生氣：“你笑什麽呀？跟你說正經的，沒開玩笑。雖然這相片是你找到的，可這上面，是我爸爸媽媽，你留著有什麽用？”
周光彥收起笑容，認真看著她：“沒想用這個威脅你，就是希望，你能看在這份生日禮物這麽有誠意的份兒上，幫我這個忙。你舅舅馬上快過生日了，你回老家見見他，順道跟我去給老太太演場戲，要不了多久，讓她相信你是我女朋友就成。”
沈令儀脖子往後縮了縮，與他隔出一段距離：“她要是不信呢？”
周光彥：“她都信我是她親孫子，怎麽不能信你是孫媳婦兒？”
沈令儀：“……”
如果是別的什麽忙，累點兒煩點兒，她都願意幫，可這件事太離譜了，怎麽做都別扭，沈令儀實在過不去心裏那關。
“既然老奶奶這麽容易相信，隨便雇個女孩子來演就好了，反正你也不缺錢。或者，讓聞笙姐陪你一起演？她那麽漂亮，看著又年輕，你倆站一起，根本看不出年齡差，如果不知道她是你姐，說她比你小我都信呢。”
沈令儀誠懇建議。
周光彥無奈笑道：“得了吧，我倆一看就有血緣關系。”
沈令儀：“可以解釋說是有夫妻相。”
周光彥：“……”
這回輪到他無語。
沈默好一陣子，他嘆氣，轉臉看著沈令儀：“老太太是糊塗，不是傻子，周圍街坊鄰裏都說，人家可聰明著呢，眼尖，我要是隨便找個人糊弄，被她看穿，信任一崩塌，後面就更難辦了。”
沈令儀搞不懂：“可你找我去演戲，不也是糊弄人家麽？”
周光彥搖頭：“不一樣。咱倆以前真過，我跟你演，怎麽都比跟其他女人演得有默契，不容易被看出來。”
“你又不是只有我一個前女友，以前那些跟你也不是假的呀，你找她們演去，這忙我幫不了。”
沈令儀不想再跟他掰扯，開門準備下車，被他攥住手腕。
“我一直覺著，緣分這事兒是存在的，不然怎麽是我找到這張照片，不是別人？沈令儀，你想過沒有，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冥冥之中，你爸媽，讓我看到了這張照片？還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他們希望咱倆互幫互助？”
周光彥目不轉睛看著她，鄭重其事問道。
沈令儀眉頭緊蹙，也目不轉睛看著他，氣都氣笑了。
“周光彥，你一本正經胡說八道些什麽？我是不是之前對你太溫柔，給你一種咱倆還能覆合的錯覺？”沈令儀蹙著眉問。
他先是一楞，隨即笑了笑，轉過臉去，藏起眼底的苦澀與自嘲。
“您別誤會，沒那意思。”周光彥舉起雙手。
沈令儀瞧著他這渾勁兒就火大，甩開他的手，下門砰地關上車門。
走出去一段距離，沈令儀看看懷裏抱著的相框，又覺得一碼歸一碼，自己跟他都分手了，他找到這張相片，還費心拍照洗出來，也是做了一樁善事。
她停下腳步，扭頭沖那邊喊道：“謝謝了！”
黑色邁巴赫副駕車窗降下，周光彥的聲音從車裏傳來：“客氣。”
沈令儀扭頭加快步伐跑進樓道。
進了電梯，她便盯著相片一直看，到達樓層電梯門打開都沒註意，門又關上時才反應過來，趕緊按下開門鍵跑出去。
終於回到房間，沈令儀坐在床上，捧著相框，眼睛熱得發紅，眨眼便落淚。
望著相片裏正值青春年華的父母，沈令儀心情覆雜，激動又難過，不知不覺就過去了大半夜，最後將相框放在枕邊，閉上眼睛，假裝還是小時候，爸爸媽媽陪在一旁，哄著她入睡。
清晨鬧鐘響起，沈令儀沒睡夠，想到今天不用上班，閉著眼關掉鬧鐘，立馬又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已經日上三竿。
沈令儀一睜眼就看見枕頭旁邊父母那張照片，高興得咧嘴就笑，捧著照片傻樂半天才擡頭看時間，都快十一點了。
她趕緊下床，一心想把照片拿給姐姐看，跑到門口又忽然想到，姐姐要是問起這照片從哪兒來的，她該怎麽說？
這麽一想，沈令儀不敢給姐姐看照片了。可姐姐也是爸爸媽媽的女兒，自己把這張照片藏起來，對她很不公平，日後她要是被她發現，得多難受多寒心？
糾結好一會兒，沈令儀打算編個謊騙姐姐，心一橫，硬著頭皮開門出去。
家裏只有姐姐和保姆在，兩個孩子去了幼兒園，姐夫去了公司。沈令儀下樓時不斷做著深呼吸，走到樓下，見姐姐從廚房裏出來，強擠出一個笑：“姐，你看這是什麽？”
她跑過去，將相框舉起來。
沈小樓微怔，目光落到照片上，隨即瞪大眼睛，不禁捂嘴。
“你怎麽——”她眼眶一熱，鼻子也發酸，“怎麽會有這個？另外三個人是誰？”
“我一小學同學，之前來京州玩兒呢，跟我聯系上了。這三個，是爸爸媽媽以前的朋友，其中一個是我同學他爸，我同學得知咱爸媽去世了，就特意在家拍了這張照片，洗出來送我，留作紀念。”
沈令儀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自然。
沈小樓捧著相框，目光落在父母那兩張年輕的面孔上，壓根沒看妹妹什麽表情，更沒想到妹妹會扯謊騙自己，她說什麽，便信了什麽。
“是嗎？那可太謝謝你同學了！怎麽不請人家上家裏做客？”沈小樓眼泛淚花，目光仍是離不開相片上的父母。
沈令儀兩手放在背後，攥著拳緩解緊張，小心翼翼繼續扯謊：“他來得匆忙，沒待多久就走了。”
沈小樓問：“那他現在在哪裏工作？”
沈令儀心虛得手心冒汗：“在老家呢。”
沈小樓擡頭笑道：“過陣子舅舅不是要辦六十大壽麽？到時候咱們回去，你把他和他父母都請來吃飯，等過完壽，咱們再好好拜訪一下人家。”
沈令儀不自覺抽了一口氣，東張西望：“到時候再說吧，他平常到處出差，爸媽也忙得很，不一定有空。”
“人家沒空是人家的事兒，咱們得表示一下心意嘛，說什麽都得去拜訪拜訪。”沈小樓將相框表面擦了又擦，不允許上面又一點灰塵，歡天喜地將相框放在客廳最顯眼的置物架上。
晚上宋臨回來，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晚飯，沈小樓跟他說起照片的事兒，她說得興高采烈，沒發現沈令儀支支吾吾眼神躲閃，倒是宋臨，兩眼就瞧出來不對勁。
晚飯後，沈小樓和保姆帶兩個孩子下去散步，宋臨留在家裏看新聞，沈令儀拎包準備回自己住處，被宋臨叫住。
“令儀，那照片怎麽回事兒？”宋臨淡淡開口，語氣平靜，沒有審問的意思，卻用深邃的眸子審視著她。
沈令儀回避姐夫視線，還沒張口，便又聽姐夫說道：“說實話，別拿糊弄你姐那套糊弄我。”
沈令儀心一顫，知道姐夫這是看出端倪了。
糾結片刻，覺得在姐夫這兒無論如何是瞞不住的，沈令儀只好說出實情，但只說了這張照片的來源，並沒告訴姐夫，周光彥請她幫忙那事。
宋臨聽完，沒什麽大反應，只是自言自語般說道：“周光彥那項目確實拖得太久了。”
沈令儀不禁多嘴問了一句：“他很著急？”
宋臨點頭：“嗯，難怪成天上趕著給人老太太裝孫子。”
說起這個，宋臨忍不住笑了。
沈小樓又問：“你也知道呀姐夫？”
“他最近都愁死了。嗐，順其自然吧，他這輩子順慣了，老天爺總得給他使點絆子。”宋臨扭頭看向沈令儀，“除了送照片，他沒再打擾你吧？”
沈令儀搖搖頭。
如果告訴姐夫周光彥請她幫忙，姐夫肯定會找周光彥去，倆人要是吵起來也不好。不管怎麽說，照片是周光彥找到的，人家還好心送給她，念及此，她便沒把實話全告訴姐夫。
宋臨見她低著頭，看不見臉上表情，心裏猜到個七八分，可他畢竟是姐夫，有些事老磨叨招人煩，索性閉嘴，不再多勸什麽。
沈令儀原本心裏還忐忑，一怕姐夫繼續追問，二怕周光彥又纏著自己，惴惴不安地過了幾天，什麽事也沒有，總算放心下來。
轉眼到了舅舅六十大壽的日子。
沈令儀和姐姐一家回老家給舅舅過壽，閑暇時，沈小樓問起那位給她照片的同學怎麽不來，她支支吾吾說人家正在外地出差，遠房親戚過來給宋臨敬酒，沈小樓跟親戚寒暄起來，沈令儀找著機會立馬溜去舅舅身邊。
過完壽，還能在老家待一天，沈小樓陪著舅舅舅媽嘮家常，沈令儀怕姐姐又提見同學的事兒，凈躲著她，她在哪，自己便找借口去別處。
沈令儀偷摸跟舅媽打了聲招呼，說想去母校看看，舅媽慈愛，向來都寵她，笑著讓她盡管玩兒去，別惦記著回家。
沈令儀確實出去了，可沒去母校。
以前在老家讀書，無論是小學還是初中，她在哪兒都是被欺負的命。
生得漂亮，家裏又沒錢沒勢，自己性子還軟，母親在世時便說，你這樣的，人家不欺負你，欺負誰去？
那時候她小，心裏覺得母親這話說得不對，可又不知如何反駁，如今長大了，回頭看往事，只剩唏噓，也不知道當年那些霸淩她的同學們，有沒有遭報應。
老家這些年變化挺大，但很多地方，沈令儀還是熟悉的。
她沿著曾經走過無數遍的街道，漫無目的散步，悠閑的腳步在某一處驀地停住。
前面馬路牙子上，站著個熟悉的身影。
那人黑襯衫黑西褲，雙手揣進褲兜裏，在樹下站著，滿臉愁容。
以沈令儀對他的了解，他現在應該很想抽煙。
據說為了健康考慮，周光彥早就把煙給戒了。
沈令儀幾乎貼著商鋪門走，頭埋得很低，生怕被他看到。
走出十米開外，沈令儀以為安全通過，懸著的心剛放下，身後響起那個熟悉的聲音。
“沈令儀。”
周光彥聲音不大，語氣帶著一絲驚訝，但聽著也是淡淡的。
沈令儀很想裝作沒聽到，就這麽悶頭走掉。
然而她知道，周光彥一定會追上來的。
深深吸了一口氣，沈令儀強裝淡定，回頭看著正向自己走來的男人。
“巧了，這都能遇到。”她擠出一個笑。
周光彥也笑起來，笑得比她輕松自然多了：“緣分。”
還是那股吊兒郎當的京痞味。
沈令儀默默看著他，不再說什麽。
他歪了歪頭，笑問：“剛才就看見我了吧？裝沒看見。”
沈令儀聳聳肩：“咱倆也沒熟到路上碰著一定得打招呼的地步吧。”
周光彥點頭，看著她不作聲。
她表面淡定，心裏其實慌得很，四處張望，嘴裏不知怎麽，冒出一句：“看你剛才愁容滿面的，老太太還沒勸好啊？”
周光彥笑了：“可不嘛，沈老師您又不肯幫忙。”
沈令儀心裏翻著白眼，臉上微微笑：“周總您這個忙對我來說屬實有點兒強人所難了。”
周光彥樂呵呵看著她，露出一個讚許的表情：“不錯，嘴上倒是厲害了。”
想起小時候被霸淩的傷心事，沈令儀心情本就不好，渾身充滿負能量，偏偏路上又碰上他，這人還不興好好說話，非要抓著自己貧上兩句，她心裏來氣，面上也懶得裝了，臉一垮，轉身就走。
周光彥立馬收起笑臉追過去。
他腿長，很快便追上，輕輕攥住她腕子，嘴上說著軟化認錯：“逗你呢，別生氣。”
沈令儀擡起胳膊甩掉他的手，轉臉看過去：“周光彥，你是不是還沒對我死心？”
這話問得他一楞，垂眸沈默片刻，再擡眼看她時，目光溫柔，語氣平靜：“我怎麽樣都不重要，你快樂就好。”
“可你老這樣纏著我，我不快樂。”沈令儀低頭，避開這人視線。
她聽見他淺淺抽了一口氣，過了會兒，輕聲說道：“對不起，以後不會了。”
可憐巴巴的。
沈令儀擡頭看他，這人現在臊眉耷眼的，活像一匹受了傷的狼。
“別來這套啊周光彥。”
沈令儀這話一出口，兩個人都微怔。
在一起的那幾年，他們吵架時，沈令儀就愛說這話。
次數多了，有時候就成口癖了。
周光彥看著她，眸子黯淡，好一會兒才出聲：“知道了，以後不會再煩你。”
沈令儀轉身往前走，走到電線桿那停下，回頭望過來。
這人還在原地，眼巴巴看著她。
不知怎麽，她腦子裏忽然想起姐夫不久前說的話——周光彥那項目確實拖得太久了。
沈令儀閉了閉眼，嘆氣，到底還是走回他身邊，抱著胳膊冷冷看著他。
“謝謝你給我那張照片，作為報答，我可以陪你去演一場戲，”沈令儀伸出食指，“不過先說好，就一場，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她以為周光彥會開心，立馬拉著自己找老太太，沒成想這人竟然搖起頭來。
“不了，你忙你的吧，不勉強你，這邊我自己再想辦法處理。”周光彥笑著說道，眼裏目光倍兒真誠。
此時此刻，沈令儀終於深刻體會到白星綺為什麽說這男人段位太高。
這話一說出來，再配上那漂亮眸子裏的誠懇目光，沈令儀再是煩他，也沒由來地心軟了。
她轉過臉沖著別處，嘴上用不耐煩來掩飾內心的動搖：“行行行你快得了吧，老太太住哪兒？現在就去行麽？咱們快去快回。”
周光彥不吱聲，默默看了她一會兒，問：“真要幫我啊？”
沈令儀低頭盯著自己腳上這雙高跟鞋：“嗯，不想欠你人情。那張照片很珍貴，對我和家裏人來說，是無價之寶。真是謝謝你了，所以我想了想，自己得還你這個情。”
周光彥咧嘴：“咱倆之間，不說這些。”
沈令儀扭頭瞪他：“你能不能別磨嘰了？現在要不要過去演戲，給個準話！”
她忽然提高分貝，周光彥楞了楞，幾個路人也嚇一跳，往這邊看過來，還以為小夫妻在街邊吵架，邊往前走邊回頭看熱鬧。
沈令儀背過身子，不給那些人看，面對著周光彥，臉色冷淡。
周光彥看了看表，上午十點半，老太太應該買完菜回家了。
他給老太太打了個電話，張口就叫“奶奶”，問老人家在不在家，果不其然，老太太說剛買完菜回來。
他說：“您孫媳婦兒來了，我帶回家來給您看看啊。”
老太太激動得嚷嚷起來，聲音大得沈令儀都能從手機裏聽見：“哦喲！孫媳婦兒來啦？那我要多做幾個菜招待人家哦！”
周光彥忙勸道：“哎別別別，您快歇著吧，我倆就過來看看，等會兒還有事，待不了多久。”
老太太不樂意：“那咋個行？那不得行哦，搞快點兒回來啊你們，奶奶給你們做好吃的，一大桌好吃的！吃完陪奶奶看看電視擺擺龍門陣，住一晚上，明天才準走！”
周光彥正想拒絕，腦子一轉，頓了頓，答應下來：“行吧，您別累著，隨便做幾道菜對付對付得了，我們這就來——”
老太太忙著去做飯，不等他說完便把電話掛了。
沈令儀皺眉：“你幹嘛答應？這樣騙老人家不好吧，到時候咱們待一會兒就走，人家多難過呀！”
周光彥掏出車鑰匙解鎖，替她打開副駕駛車門：“先過去了，到時候再說。”
沈令儀坐進去，系安全帶時嘴裏還在嘟囔：“你這樣出爾反爾不講信用，會讓老人家很傷心的。”
周光彥不辯解。
他有自己那點小心思。
那點小心思不是什麽好心思，自然不能說出來。
沈令儀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都已經去世，每次想起他們慈祥的臉龐和對自己的疼愛，心裏都很難受，特別思念他們，所以對周光彥這個做法感到生氣，路上始終垮著臉。
周光彥知道她在生自己的氣，安安靜靜開車，不開口說話討人嫌。
車子開入老城區，七拐八拐，拐到一棟樓下的馬路邊。
周光彥停穩車，趕著下來替沈令儀開門，沈令儀冷著臉自己下車，跟在他旁邊，一副“別來惹我，不想聽你講屁話”的架勢。
他不著痕跡淡淡一笑，帶著沈令儀往樓裏走去。
整棟樓，除了三層左邊那戶的老太太，其餘人都已經搬走。
樓道裏又臟又陰暗，沈令儀皺了皺眉，打了個激靈。
“別怕。”周光彥握住她的手。
她想抽出來，他不松開：“不是要演戲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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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光彥淡著臉笑一下，坦誠點頭：“是有這個想法。”
沈令儀慌忙搖頭：“不行，我不行的，我演技太爛。”
周光彥微微挑眉，仍是掛著淡笑：“沒事兒，演技不需要多好，夠用就行。”
沈令儀也仍是搖頭：“真不行。周光彥，你肯定不止我一個女性朋友，找別人幫忙吧，實在不行，你花錢雇個演員也可以啊。”
周光彥臉上笑意散去，神色嚴肅認真：“我還真沒什麽女性朋友，頂多就是合作夥伴，可人家要麽比我大個十好幾歲，二三十歲，要麽跟我一邊兒大甚至比我小，這些吧，有事兒沒事兒就想著撩我，我要請她們跟我演戲，人不得以為我對她有意思啊？”
說完這話，周光彥目光從沈令儀臉上，往下移到她懷裏的相框。
沈令儀見他盯著相框，也低頭看了看，心裏一陣恐慌，收緊胳膊抱緊相框，眼神充滿戒備：“你該不會因為我不幫忙，就要收回這張相片吧？周光彥，送出去的東西，哪有要回來的道理？再說了，這是給我的生日禮物，才送到我手上不出十分鐘就像要回去，沒你這樣做朋友的啊！”
她低頭看看相框，又看看一臉嚴肅的他，沈默片刻，嘆了口氣，讓出小小一步：“那個，我可以把相框還你，但是相片不能——”
周光彥沒憋住，噗嗤樂出聲來。
沈令儀生氣：“你笑什麽呀？跟你說正經的，沒開玩笑。雖然這相片是你找到的，可這上面，是我爸爸媽媽，你留著有什麽用？”
周光彥收起笑容，認真看著她：“沒想用這個威脅你，就是希望，你能看在這份生日禮物這麽有誠意的份兒上，幫我這個忙。你舅舅馬上快過生日了，你回老家見見他，順道跟我去給老太太演場戲，要不了多久，讓她相信你是我女朋友就成。”
沈令儀脖子往後縮了縮，與他隔出一段距離：“她要是不信呢？”
周光彥：“她都信我是她親孫子，怎麽不能信你是孫媳婦兒？”
沈令儀：“……”
如果是別的什麽忙，累點兒煩點兒，她都願意幫，可這件事太離譜了，怎麽做都別扭，沈令儀實在過不去心裏那關。
“既然老奶奶這麽容易相信，隨便雇個女孩子來演就好了，反正你也不缺錢。或者，讓聞笙姐陪你一起演？她那麽漂亮，看著又年輕，你倆站一起，根本看不出年齡差，如果不知道她是你姐，說她比你小我都信呢。”
沈令儀誠懇建議。
周光彥無奈笑道：“得了吧，我倆一看就有血緣關系。”
沈令儀：“可以解釋說是有夫妻相。”
周光彥：“……”
這回輪到他無語。
沈默好一陣子，他嘆氣，轉臉看著沈令儀：“老太太是糊塗，不是傻子，周圍街坊鄰裏都說，人家可聰明著呢，眼尖，我要是隨便找個人糊弄，被她看穿，信任一崩塌，後面就更難辦了。”
沈令儀搞不懂：“可你找我去演戲，不也是糊弄人家麽？”
周光彥搖頭：“不一樣。咱倆以前真過，我跟你演，怎麽都比跟其他女人演得有默契，不容易被看出來。”
“你又不是只有我一個前女友，以前那些跟你也不是假的呀，你找她們演去，這忙我幫不了。”
沈令儀不想再跟他掰扯，開門準備下車，被他攥住手腕。
“我一直覺著，緣分這事兒是存在的，不然怎麽是我找到這張照片，不是別人？沈令儀，你想過沒有，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冥冥之中，你爸媽，讓我看到了這張照片？還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他們希望咱倆互幫互助？”
周光彥目不轉睛看著她，鄭重其事問道。
沈令儀眉頭緊蹙，也目不轉睛看著他，氣都氣笑了。
“周光彥，你一本正經胡說八道些什麽？我是不是之前對你太溫柔，給你一種咱倆還能覆合的錯覺？”沈令儀蹙著眉問。
他先是一楞，隨即笑了笑，轉過臉去，藏起眼底的苦澀與自嘲。
“您別誤會，沒那意思。”周光彥舉起雙手。
沈令儀瞧著他這渾勁兒就火大，甩開他的手，下門砰地關上車門。
走出去一段距離，沈令儀看看懷裏抱著的相框，又覺得一碼歸一碼，自己跟他都分手了，他找到這張相片，還費心拍照洗出來，也是做了一樁善事。
她停下腳步，扭頭沖那邊喊道：“謝謝了！”
黑色邁巴赫副駕車窗降下，周光彥的聲音從車裏傳來：“客氣。”
沈令儀扭頭加快步伐跑進樓道。
進了電梯，她便盯著相片一直看，到達樓層電梯門打開都沒註意，門又關上時才反應過來，趕緊按下開門鍵跑出去。
終於回到房間，沈令儀坐在床上，捧著相框，眼睛熱得發紅，眨眼便落淚。
望著相片裏正值青春年華的父母，沈令儀心情覆雜，激動又難過，不知不覺就過去了大半夜，最後將相框放在枕邊，閉上眼睛，假裝還是小時候，爸爸媽媽陪在一旁，哄著她入睡。
清晨鬧鐘響起，沈令儀沒睡夠，想到今天不用上班，閉著眼關掉鬧鐘，立馬又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已經日上三竿。
沈令儀一睜眼就看見枕頭旁邊父母那張照片，高興得咧嘴就笑，捧著照片傻樂半天才擡頭看時間，都快十一點了。
她趕緊下床，一心想把照片拿給姐姐看，跑到門口又忽然想到，姐姐要是問起這照片從哪兒來的，她該怎麽說？
這麽一想，沈令儀不敢給姐姐看照片了。可姐姐也是爸爸媽媽的女兒，自己把這張照片藏起來，對她很不公平，日後她要是被她發現，得多難受多寒心？
糾結好一會兒，沈令儀打算編個謊騙姐姐，心一橫，硬著頭皮開門出去。
家裏只有姐姐和保姆在，兩個孩子去了幼兒園，姐夫去了公司。沈令儀下樓時不斷做著深呼吸，走到樓下，見姐姐從廚房裏出來，強擠出一個笑：“姐，你看這是什麽？”
她跑過去，將相框舉起來。
沈小樓微怔，目光落到照片上，隨即瞪大眼睛，不禁捂嘴。
“你怎麽——”她眼眶一熱，鼻子也發酸，“怎麽會有這個？另外三個人是誰？”
“我一小學同學，之前來京州玩兒呢，跟我聯系上了。這三個，是爸爸媽媽以前的朋友，其中一個是我同學他爸，我同學得知咱爸媽去世了，就特意在家拍了這張照片，洗出來送我，留作紀念。”
沈令儀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自然。
沈小樓捧著相框，目光落在父母那兩張年輕的面孔上，壓根沒看妹妹什麽表情，更沒想到妹妹會扯謊騙自己，她說什麽，便信了什麽。
“是嗎？那可太謝謝你同學了！怎麽不請人家上家裏做客？”沈小樓眼泛淚花，目光仍是離不開相片上的父母。
沈令儀兩手放在背後，攥著拳緩解緊張，小心翼翼繼續扯謊：“他來得匆忙，沒待多久就走了。”
沈小樓問：“那他現在在哪裏工作？”
沈令儀心虛得手心冒汗：“在老家呢。”
沈小樓擡頭笑道：“過陣子舅舅不是要辦六十大壽麽？到時候咱們回去，你把他和他父母都請來吃飯，等過完壽，咱們再好好拜訪一下人家。”
沈令儀不自覺抽了一口氣，東張西望：“到時候再說吧，他平常到處出差，爸媽也忙得很，不一定有空。”
“人家沒空是人家的事兒，咱們得表示一下心意嘛，說什麽都得去拜訪拜訪。”沈小樓將相框表面擦了又擦，不允許上面又一點灰塵，歡天喜地將相框放在客廳最顯眼的置物架上。
晚上宋臨回來，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晚飯，沈小樓跟他說起照片的事兒，她說得興高采烈，沒發現沈令儀支支吾吾眼神躲閃，倒是宋臨，兩眼就瞧出來不對勁。
晚飯後，沈小樓和保姆帶兩個孩子下去散步，宋臨留在家裏看新聞，沈令儀拎包準備回自己住處，被宋臨叫住。
“令儀，那照片怎麽回事兒？”宋臨淡淡開口，語氣平靜，沒有審問的意思，卻用深邃的眸子審視著她。
沈令儀回避姐夫視線，還沒張口，便又聽姐夫說道：“說實話，別拿糊弄你姐那套糊弄我。”
沈令儀心一顫，知道姐夫這是看出端倪了。
糾結片刻，覺得在姐夫這兒無論如何是瞞不住的，沈令儀只好說出實情，但只說了這張照片的來源，並沒告訴姐夫，周光彥請她幫忙那事。
宋臨聽完，沒什麽大反應，只是自言自語般說道：“周光彥那項目確實拖得太久了。”
沈令儀不禁多嘴問了一句：“他很著急？”
宋臨點頭：“嗯，難怪成天上趕著給人老太太裝孫子。”
說起這個，宋臨忍不住笑了。
沈小樓又問：“你也知道呀姐夫？”
“他最近都愁死了。嗐，順其自然吧，他這輩子順慣了，老天爺總得給他使點絆子。”宋臨扭頭看向沈令儀，“除了送照片，他沒再打擾你吧？”
沈令儀搖搖頭。
如果告訴姐夫周光彥請她幫忙，姐夫肯定會找周光彥去，倆人要是吵起來也不好。不管怎麽說，照片是周光彥找到的，人家還好心送給她，念及此，她便沒把實話全告訴姐夫。
宋臨見她低著頭，看不見臉上表情，心裏猜到個七八分，可他畢竟是姐夫，有些事老磨叨招人煩，索性閉嘴，不再多勸什麽。
沈令儀原本心裏還忐忑，一怕姐夫繼續追問，二怕周光彥又纏著自己，惴惴不安地過了幾天，什麽事也沒有，總算放心下來。
轉眼到了舅舅六十大壽的日子。
沈令儀和姐姐一家回老家給舅舅過壽，閑暇時，沈小樓問起那位給她照片的同學怎麽不來，她支支吾吾說人家正在外地出差，遠房親戚過來給宋臨敬酒，沈小樓跟親戚寒暄起來，沈令儀找著機會立馬溜去舅舅身邊。
過完壽，還能在老家待一天，沈小樓陪著舅舅舅媽嘮家常，沈令儀怕姐姐又提見同學的事兒，凈躲著她，她在哪，自己便找借口去別處。
沈令儀偷摸跟舅媽打了聲招呼，說想去母校看看，舅媽慈愛，向來都寵她，笑著讓她盡管玩兒去，別惦記著回家。
沈令儀確實出去了，可沒去母校。
以前在老家讀書，無論是小學還是初中，她在哪兒都是被欺負的命。
生得漂亮，家裏又沒錢沒勢，自己性子還軟，母親在世時便說，你這樣的，人家不欺負你，欺負誰去？
那時候她小，心裏覺得母親這話說得不對，可又不知如何反駁，如今長大了，回頭看往事，只剩唏噓，也不知道當年那些霸淩她的同學們，有沒有遭報應。
老家這些年變化挺大，但很多地方，沈令儀還是熟悉的。
她沿著曾經走過無數遍的街道，漫無目的散步，悠閑的腳步在某一處驀地停住。
前面馬路牙子上，站著個熟悉的身影。
那人黑襯衫黑西褲，雙手揣進褲兜裏，在樹下站著，滿臉愁容。
以沈令儀對他的了解，他現在應該很想抽煙。
據說為了健康考慮，周光彥早就把煙給戒了。
沈令儀幾乎貼著商鋪門走，頭埋得很低，生怕被他看到。
走出十米開外，沈令儀以為安全通過，懸著的心剛放下，身後響起那個熟悉的聲音。
“沈令儀。”
周光彥聲音不大，語氣帶著一絲驚訝，但聽著也是淡淡的。
沈令儀很想裝作沒聽到，就這麽悶頭走掉。
然而她知道，周光彥一定會追上來的。
深深吸了一口氣，沈令儀強裝淡定，回頭看著正向自己走來的男人。
“巧了，這都能遇到。”她擠出一個笑。
周光彥也笑起來，笑得比她輕松自然多了：“緣分。”
還是那股吊兒郎當的京痞味。
沈令儀默默看著他，不再說什麽。
他歪了歪頭，笑問：“剛才就看見我了吧？裝沒看見。”
沈令儀聳聳肩：“咱倆也沒熟到路上碰著一定得打招呼的地步吧。”
周光彥點頭，看著她不作聲。
她表面淡定，心裏其實慌得很，四處張望，嘴裏不知怎麽，冒出一句：“看你剛才愁容滿面的，老太太還沒勸好啊？”
周光彥笑了：“可不嘛，沈老師您又不肯幫忙。”
沈令儀心裏翻著白眼，臉上微微笑：“周總您這個忙對我來說屬實有點兒強人所難了。”
周光彥樂呵呵看著她，露出一個讚許的表情：“不錯，嘴上倒是厲害了。”
想起小時候被霸淩的傷心事，沈令儀心情本就不好，渾身充滿負能量，偏偏路上又碰上他，這人還不興好好說話，非要抓著自己貧上兩句，她心裏來氣，面上也懶得裝了，臉一垮，轉身就走。
周光彥立馬收起笑臉追過去。
他腿長，很快便追上，輕輕攥住她腕子，嘴上說著軟化認錯：“逗你呢，別生氣。”
沈令儀擡起胳膊甩掉他的手，轉臉看過去：“周光彥，你是不是還沒對我死心？”
這話問得他一楞，垂眸沈默片刻，再擡眼看她時，目光溫柔，語氣平靜：“我怎麽樣都不重要，你快樂就好。”
“可你老這樣纏著我，我不快樂。”沈令儀低頭，避開這人視線。
她聽見他淺淺抽了一口氣，過了會兒，輕聲說道：“對不起，以後不會了。”
可憐巴巴的。
沈令儀擡頭看他，這人現在臊眉耷眼的，活像一匹受了傷的狼。
“別來這套啊周光彥。”
沈令儀這話一出口，兩個人都微怔。
在一起的那幾年，他們吵架時，沈令儀就愛說這話。
次數多了，有時候就成口癖了。
周光彥看著她，眸子黯淡，好一會兒才出聲：“知道了，以後不會再煩你。”
沈令儀轉身往前走，走到電線桿那停下，回頭望過來。
這人還在原地，眼巴巴看著她。
不知怎麽，她腦子裏忽然想起姐夫不久前說的話——周光彥那項目確實拖得太久了。
沈令儀閉了閉眼，嘆氣，到底還是走回他身邊，抱著胳膊冷冷看著他。
“謝謝你給我那張照片，作為報答，我可以陪你去演一場戲，”沈令儀伸出食指，“不過先說好，就一場，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她以為周光彥會開心，立馬拉著自己找老太太，沒成想這人竟然搖起頭來。
“不了，你忙你的吧，不勉強你，這邊我自己再想辦法處理。”周光彥笑著說道，眼裏目光倍兒真誠。
此時此刻，沈令儀終於深刻體會到白星綺為什麽說這男人段位太高。
這話一說出來，再配上那漂亮眸子裏的誠懇目光，沈令儀再是煩他，也沒由來地心軟了。
她轉過臉沖著別處，嘴上用不耐煩來掩飾內心的動搖：“行行行你快得了吧，老太太住哪兒？現在就去行麽？咱們快去快回。”
周光彥不吱聲，默默看了她一會兒，問：“真要幫我啊？”
沈令儀低頭盯著自己腳上這雙高跟鞋：“嗯，不想欠你人情。那張照片很珍貴，對我和家裏人來說，是無價之寶。真是謝謝你了，所以我想了想，自己得還你這個情。”
周光彥咧嘴：“咱倆之間，不說這些。”
沈令儀扭頭瞪他：“你能不能別磨嘰了？現在要不要過去演戲，給個準話！”
她忽然提高分貝，周光彥楞了楞，幾個路人也嚇一跳，往這邊看過來，還以為小夫妻在街邊吵架，邊往前走邊回頭看熱鬧。
沈令儀背過身子，不給那些人看，面對著周光彥，臉色冷淡。
周光彥看了看表，上午十點半，老太太應該買完菜回家了。
他給老太太打了個電話，張口就叫“奶奶”，問老人家在不在家，果不其然，老太太說剛買完菜回來。
他說：“您孫媳婦兒來了，我帶回家來給您看看啊。”
老太太激動得嚷嚷起來，聲音大得沈令儀都能從手機裏聽見：“哦喲！孫媳婦兒來啦？那我要多做幾個菜招待人家哦！”
周光彥忙勸道：“哎別別別，您快歇著吧，我倆就過來看看，等會兒還有事，待不了多久。”
老太太不樂意：“那咋個行？那不得行哦，搞快點兒回來啊你們，奶奶給你們做好吃的，一大桌好吃的！吃完陪奶奶看看電視擺擺龍門陣，住一晚上，明天才準走！”
周光彥正想拒絕，腦子一轉，頓了頓，答應下來：“行吧，您別累著，隨便做幾道菜對付對付得了，我們這就來——”
老太太忙著去做飯，不等他說完便把電話掛了。
沈令儀皺眉：“你幹嘛答應？這樣騙老人家不好吧，到時候咱們待一會兒就走，人家多難過呀！”
周光彥掏出車鑰匙解鎖，替她打開副駕駛車門：“先過去了，到時候再說。”
沈令儀坐進去，系安全帶時嘴裏還在嘟囔：“你這樣出爾反爾不講信用，會讓老人家很傷心的。”
周光彥不辯解。
他有自己那點小心思。
那點小心思不是什麽好心思，自然不能說出來。
沈令儀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都已經去世，每次想起他們慈祥的臉龐和對自己的疼愛，心裏都很難受，特別思念他們，所以對周光彥這個做法感到生氣，路上始終垮著臉。
周光彥知道她在生自己的氣，安安靜靜開車，不開口說話討人嫌。
車子開入老城區，七拐八拐，拐到一棟樓下的馬路邊。
周光彥停穩車，趕著下來替沈令儀開門，沈令儀冷著臉自己下車，跟在他旁邊，一副“別來惹我，不想聽你講屁話”的架勢。
他不著痕跡淡淡一笑，帶著沈令儀往樓裏走去。
整棟樓，除了三層左邊那戶的老太太，其餘人都已經搬走。
樓道裏又臟又陰暗，沈令儀皺了皺眉，打了個激靈。
“別怕。”周光彥握住她的手。
她想抽出來，他不松開：“不是要演戲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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