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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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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諾

書楠意早上起來渾身無力,他盯著天花板看了許久,葉堂黎聽見動靜便推門進來了。

葉堂黎倒了一杯水,溫聲開口:“舅舅,你醒了了?來喝點水。”

書楠意點了點頭,接過水杯,喝了幾口,嗓子舒服多了。

葉堂黎道:“舅舅,小妹她回來了。”

他們家這邊就言九昔一個女孩。

這個小妹自然就是指言九昔。

聽見言九昔回來了,書楠意面色上多了幾分精神,他聽見葉堂黎說:“只不過她是五點多來的,現在在我車裏睡覺。”

書楠意輕“嗯。”了一聲,看向面前的男人,嘆了一口氣:“我還能活多久?”

葉堂黎頓了下,不太想說這件事:“舅舅咱們不說這個了行嗎,這幾天好好準備,好迎接後面的手術。”

書楠意點了點頭。

走廊上言九昔一直不語,無聲無息找了個位置坐下來。

她捏著裙角的手重了幾分力道。

腳步聲慢慢傳來,言慕啟出現在了四樓,他來的急促,大口喘氣,看見言九昔後楞了下,他準備把這件事穩妥了再告訴言九昔的。

“小九,什麽時候回來的?”

言九昔沒有說話。

言慕啟走近了幾步,頓了蹲,看見她眼眶濕潤,大概是剛剛哭過。

他緩了緩,像以前一樣,溫和地摸了下她的頭,喊道:“怎麽了,小九。”

言九昔忽然伸手抱住言慕啟,嗓子有些沙啞,道:“爸,舅舅他不會有事的對嗎?”

言慕啟給不出一個準確的答案。

“嗯,你舅舅他會沒事的。”

手術成功那麽書楠意還可以陪他們很久,而另一個結果是言慕啟不敢想象的。

兩個人一塊進到病房內,因為書楠意的事情,他們之間的分界線好像也消失不見了。

書楠意笑了下:“昔昔,姐夫。”

言慕啟道:“你好好躺著吧。”

書楠意看向外甥女,心疼的看著她,艱難擠出一個笑容:“來,讓舅舅好好看看,又瘦了。”

這趟出去,言九昔還胖了幾圈,書楠意這麽說,言九昔也沒有反駁,順著他的話說下去:“那你不得給我做飯吃?”

“好好好,給我們昔昔做吃的。”

最好永遠都給她做吃的。

葉堂黎笑道:“大舅,小妹,你們給我留點存在感好不好?”

“哈哈哈,堂黎啊。”

………

千裏之外的A市,江清淮剛回到家,打開房門,家裏還是他走時的模樣,他打開電燈,客廳亮起燈光。

玄關處並沒有言九昔的小白鞋 她那雙粉色的拖鞋還放在鞋櫃上

江清淮以為她和林溫遲他們還在飛機上,還沒有回來,摸索出手機給她發信息。

JQH:【在哪?】

言九昔沒有回。

江清淮又跑去問林溫遲:【林溫遲,她和你們在一起嗎?】

林溫遲:【?】

江清淮:【?】

林溫遲:【她沒和我們在一起,她半夜的時候就走了,給我和葉子發消息說有事先走了。】

江清淮仰了仰頭,他有一種被拋棄的感覺。

【知道了。】

男人半躺在沙發上,仰頭看著天花板發呆,他不知道盯著天花板看了許久,有那麽一瞬,他想她了。

又怕像從前一樣離別然後徹底告別。

半響,江清淮坐起來,挺直身板,他一直坐在沙發上等他的姑娘回來。

一直到天黑她也沒有回來,江清淮一直坐在沙發上,保持這個坐姿,沒有變化,這期間他沒有做任何事,也沒有出門。

時間久了,江清淮又發了一條信息給她,依舊沒有回應。

隔天晚上九點,江清淮收到了一條陌生短信,是個陌生號碼。

【江清淮是嗎,小妹在醫院。】

江清淮收到這條信息的時候,剛從超市出來,他買了一些芬達,家裏的芬達所剩無幾,他想,言九昔喝不到會不開心的。

收到這條信息,他楞楞看了這條陌生短信許久,什麽話也說不出來,最後打字回覆:【你誰?】

【我是葉堂黎,我們在A.Z的股東大會上見過的,我是她表哥。】

江清淮沒有什麽表情。

他們加了微信,微信上葉堂黎發了個定位給他,是A市一家醫院的地址。

葉堂黎:【你要是能來就來,小妹家裏出事了,她應該沒有和你說過,她除了姑姑外有個舅舅吧。】

江清淮沒有回覆,她確實沒和他說過,他也很少過問言九昔家裏的事,因為他不想問,如果言九昔想和他說會告訴他的。

葉堂黎:【舅舅被查出癌癥,住院了,結果可能不太樂觀,她在醫院陪舅舅。】

當天晚上江清淮訂了飛往A市黎城的機票,他明明才剛從Y市回來,但為了見他心愛的姑娘,他必須去。

二〇一〇年她母親出事,他沒能陪在她身邊。

那麽這次就換他,走向她。

他想,如果能重來一次。

二十歲的他絕對不會聽從父親的話,他會陪她很久。

不會再做讓她不開心,失望的事。

可惜沒有如果,慶幸的是他們重逢了。

飛機落地的時候已經很晚了,江清淮按照葉堂黎給的地址,找到那家醫院。

夜晚醫院裏的人很少,有醫生在值班,他到達四樓,頓了頓,他聽見一道軟軟的哭泣聲。

走廊上的長椅上女孩雙手抱著膝蓋,抵著頭,眼眶紅了,白皙的皮膚上,摻和了淚水。

少女的哭聲並不大,走廊很安靜,沒有醫生,只有她一個人。

這是江清淮第一次看見她這麽無助。

至少在他面前,言九昔從未有過這麽無助,她只是沒有在他面前表現過,並不代表沒有。

江清淮忽然想到之前書淩楓熱搜爆出來後,她好像也是的,一個人站在手術室外,那個時候她一定很無助吧。

照片跟現實比不了,江清淮無法想象一個女生得知自己母親離開人世的感受,一定很無助。

他恨自己,為什麽那個時候要聽從江雲霆的話,如果沒分手,那個時候他一定會陪著她。

可是他食言了,整整八年,都是她一個人過來的。

八年間他沒有再進入她的生活。

江清淮放輕腳步,慢慢走過去,沒有出聲,在她面前蹲下來,喊道:“不哭了好不好?”

看見他後,言九昔幾乎是在一瞬間崩潰,哭聲越來越大。

江清淮一征,擡眸:“想想要是不開心那你就打我,罵我,怎麽開心怎麽來,行不行?”

言九昔抹了一把淚,哭聲未停,哭聲中摻和一道女聲:“江清淮,你怎麽來了?”

江清淮瞇了瞇眸:“你在這,我怎麽能離開,我不來,你就沒人可依靠了。”

忽然,女孩抱住面前的男人,她吸了吸鼻子,哭聲怎麽止也止不住。

江清淮拍了拍她的背:“我說過的,我會一直陪著你。”

“不哭了啊,妝都快哭花了。”

言九昔沙啞道:“你說,舅舅他會不會和媽媽一樣離開我。”

江清淮擡頭,看向窗外的月光。

“不會的,有的人離開了,他們依舊會陪著你,因為有些人只是結束了一段路途,踏上了另一條路的旅程。”

…………

次日一早醒來,言九昔的眼眶有些紅,她已經有兩三天已經吃飯了,為了照顧書楠意,一直不吃不喝。

昨晚言九昔是在江清淮懷裏睡著的,那一晚她很安心。

最後江清淮在葉堂黎的建議下把她抱進了葉堂黎的車。

江清淮買完早餐回來,看她醒了,微微笑了下:“餓不餓啊?”

言九昔:“幾點了?”

“還不到九點。”

言九昔拉開車門,似乎想到了什麽,道:“舅舅他——”

江清淮摸了下她的頭:“你表哥在上面別擔心。”

言九昔:“我要上去。”

“那我陪你。”

好像從昨晚開始,兩個人之間那條界限徹底化成水不見了。

之前大概是因為異地戀的原因,有很多不確定的因素,當彼此再次相見,會想念對方。

她也可以確定自己不是不喜歡他了,而是不習慣他的離開。

兩個人一前一後上了四樓,走到病房門口,江清淮停下腳步:“進去吧,我就不進去了。”

言九昔頓了頓,她沒進去。

“一起吧,舅舅他很想見你的。”

書楠意一直希望有個人能陪言九昔,而那個人出現了,正是江清淮。

江清淮微微扯了下頭:“好,那我們一塊進去。”

推開病房門,入耳的是葉堂黎的聲音。

書楠意擡頭,看向兩個人,他的目光落在外甥女身後的男人身上。

言九昔蹲下來:“感覺怎麽樣?”

書楠意笑了幾分,看見她身後的男人後笑了笑:“哈哈哈,感覺好多了,我們小昔啊,命好,以後要長命百歲。”

“但是我們家小昔怎麽時候也有人陪了?”

書楠意:“孩子你過來。”

江清淮走到病床邊蹲下來。

“孩子,你叫什麽?”

“江清淮,冰清玉潔的清,淮是,“嬰聞之: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的淮。”

書楠意笑了幾聲:“好好好,我們昔昔終於有人陪了。”

她終於有家了。

終於有了一個屬於他們自己的家。

“………”

葉堂黎出了病房,給他們相處的空間。

他只是不想言九昔再像當年一樣焦慮,那個時候大舅媽離世,葬禮後,言九昔整整三個月沒出來過,甚至還修了半年學。

言九昔眉心一跳,她沒有在意,只是笑了下:“舅舅,我出去透口氣。”

書楠意點頭:“嗯,去吧。”

病房裏只剩下他們二人。

許久,書楠意嘆了一口氣:“如果我真的死了,活不久了,清淮,我希望你能好好陪她,她媽媽走後,我就沒見她笑過。”

“昔昔的媽媽是我的姐姐。”

“當年我的姐姐出車禍的時候,她一直待在手術室外面,葬禮後,整整三個月沒有出來過。”

江清淮沒有說話。

書楠意道:“你一定要好好對她,我們家就這麽一個女孩,清淮,我要謝謝你。”

江清淮楞了下:“為什麽要謝我?”

書楠意:“謝謝你帶小昔走出陰影。”

“這麽多年我不問,她也不說,對於那件事先前我也不知情,她也從未向家裏打過電話,得知這件事後,我也是愧疚,你說我當時怎麽糊塗答應讓昔昔在那個女人家裏。”

江清淮微微低頭:“好,我答應您,我這輩子定愛她,護她周全,一輩子,且只有她。”

這幾日書楠意一直很配合醫生治療,但發現的比較晚,治療效果不是很大,但也有好轉。

江清淮有時候也能看見言九昔笑。

夜晚醫院走廊上,言九昔和言慕啟並排坐著,誰都沒有先說話,言慕啟嘆了一口氣,打破了這份平靜。

“爸爸很久沒和你下棋了。”

言九昔沒有說話。

言慕啟:“你說的對,是我不該管你了,我也該檢討檢討自己了,這麽多年,對不起。”

言九昔淡道:“言總還會說對不起呢?”

“爸爸這是在求你原諒。”言慕啟笑道。

哪有父親不愛孩子,只是這麽久了,他太多嚴苛,怕她和書淩楓一樣出事。

“收到了。”言九昔像高中一樣,笑了笑,舉了個手勢。

言九昔回到車裏,笑瞇瞇的,葉堂黎和江清淮對視一眼,葉堂黎調侃道:“呦,什麽事情這麽開心?”

言九昔:“沒什麽。”

大家都以為書楠意的病情在往好的方向去,忽然晴天霹靂,書楠意進行了兩次緊急搶救。

書楠意食欲不振,開始乏力,呼吸困難,咳嗽,吐血。

大家抱著最後一絲希望進行手術,書楠意的病情發現的比較晚,身體狀況也不是很好,醫生說手術成功的可能幾乎為零。

病房裏來了很多人,言九昔有一部分不是很熟,小時候只見過幾面,現在見面都不記得是誰了。

傅斯延一下飛機就趕回來了,溫慧茹和傅承玉也來了。

書楠意面色已經沒有剛開始那幾天好了,面色蒼白,無精打采。

言九昔始終沒有說話。

江清淮這幾天一直陪著她,寸步不離的跟著她。

自從知道書楠意要進行手術了,言九昔的狀態不是很好,只不過她比其他人都要堅強。

大家都陪伴著書楠意,他起不來,說話也開始吞吞咽咽。

等書楠意被推進手術室後,所有人的心都開始緊張起來。

江清淮壓低聲音:“沒事,會沒事的。”

言九昔只輕“嗯。”了一聲,表情冷冷淡淡,這幾天下來她都瘦了不少。

滴——

5月14日書楠意於淩晨五點十九分離開人世。

手術室的燈熄滅。

醫生走出來,表情悲哀,摘下口罩,低頭:“節哀順變。”

言九昔深呼一口氣,擡頭的一瞬間紅了眼眶。

江清淮始終沒有說話,他無法改變事實,卻也不能緩解她喪親之痛。

“想想,你知道世間永恒不變的是什麽麽?”

她搖頭。

他說:“是愛。”

“你舅舅他只是離開這裏,去往了另一個地方,他們會一直陪著你的,你一定要堅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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