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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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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謝絨臉紅了一下,搖了搖頭。

“不用的,我自己可以。”

他因為不能行走,經常會被人當做弱勢群體,也都習慣了。只是讓一個女孩子說出抱自己這種話還是叫他感覺有些羞恥。

謝絨握著輪椅,在按下按鈕之後就將輪椅緩緩升高了些,見嚴邂認真的看著他,在對方目光下,不自在的將自己擡到了床上。

身形修長的青年其實身體比例很漂亮,只不過一直坐在輪椅上遮擋了這份美麗。嚴邂靠在一邊看著,看著謝絨手上用力了一瞬,從手腕上蔓延而出的脈絡微微起伏著。對方也許是怕摔著了,很小心謹慎。

因此,嚴邂目光落在了謝絨的腰上。

衣服微微被蹭起來了一下,貼過輪椅,露出一點白皙細膩的肌膚,在燈光下纖白溫潤,在謝絨離開輪椅的時候甚至還能看到一點腰線。

嚴邂忽然覺得有些口渴,可是邪祟怎麽會感覺到渴呢。

這不過是一種錯覺罷了。

饒是如此,他還是目光盯著謝絨,像是在欣賞什麽美景一樣。

專註於挪動自己的謝絨沒有註意到對方的眼神,只是在費力的將自己挪上去之後看到旁邊嚴邂轉過了身,走過去十分自然地接了杯水喝了下去,滾動的喉結被遮擋著,叫人看不清楚。

邪祟喝完水之後轉過頭來,禮貌的詢問謝絨需不需要。

謝絨也有點熱,天氣苦悶,嚴邂好像又忘了沒開空調,他剛才費力氣挪動確實是有些渴,在對方看過來時不由點了點頭。

“麻煩你了。”

“不客氣。”嚴邂低聲道。

他接了杯冰水給謝絨,在看著對方舒爽的喝下去,額頭的熱氣消散後,才扯了下唇角。

“睡吧。”

簡單的兩個字仿佛給了謝絨無盡的安全感,叫他隨著對方的話,眼皮也有了些困意。放下杯子後沒過多久就瞌睡了起來,閉上眼睛躺在了枕頭上。

賀厭看著謝絨拉著被子安心入睡,緩緩收了手。

被鬼迷了心竅的人會漸漸的開始信任鬼物,從一開始的提防到現在,謝絨已經開始相信他了。

賀厭本來並不喜歡愚笨的人的,也最是厭惡無用的善良,但是現在,他卻覺得這些特質很好。

在電梯裏看到謝絨時,望進那雙眼睛裏的一瞬間,賀厭就知道謝絨不是和他一類的人,可是他意外地竟然被吸引,一直到現在。

對方身上柔軟,毫無防備的睡著,就連呼吸的氣息也是溫暖的。賀厭站在床頭看了他好一會兒,才關掉燈緩慢地靠在了另一邊。

鬼是不需要睡覺的,他只是陪一陪謝絨,好讓陷入恐懼之中的人類……沒有那麽害怕。

……

聞折燃在接到賀家的電話時還有些意外。半夜的時候他本來已經準備睡了,但是突然一通電話打來,居然是賀厭父親的。

印象中的人面容好像已經模糊,聞折燃在接起來的時候,聽見對方語氣有些古怪。

“小聞,你聽說過萬景觀嗎?”

“剛才有一個道士打電話給我,說什麽賀厭的屍體丟了。”

“你接到電話了嗎?”

當初賀厭的屍體是B市的風水大師胡延生處理的,現在忽然有個沒聽說過的道士打電話過來,跟他們說早就火化的屍體丟了?

這怎麽可能?

難不成還能有人去火葬場把骨灰偷出來了?

賀厭父親差點沒忍住對著電話破口大罵。本來是想要打電話給胡先生詢問的,但是想了想,還是先打給了小聞。

聞折燃聽著電話裏的話,手中一頓,起身在筆記本上記下了“萬景觀”這三個字,若有所思。

這幾天聞折燃早就查清楚那個胡延年是個騙子,花了十幾萬買的護神香被送去做鑒定,裏面的成分和市場上最基礎的香薰一樣,可笑的是這東西商場十元店隨處可見,倒是讓他包裝成了什麽開過光的神香……

不過當初在見到胡延年的時候聞折燃就有感覺,因此在鑒定結果出來之後也不意外。

只是這會兒聽著對面賀家人對胡延年的推崇,他頓了頓,還是道:“賀叔叔親眼看見胡先生火化屍體了?”

對面賀振風微微楞了楞:“這倒是沒有。”

而且……這怎麽看?

聞折燃看著筆記上的字體:“我覺得那個道士說不定是知道什麽胡先生不知道的事。”他雖然沒有直說,但是卻也提醒對面胡延年不可靠。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被騙子忽悠久了,賀振風居然從來沒有懷疑過對方,甚至連聞折燃也不信。

男人這時候眉頭皺了一下,又松下來:“我感覺那個道士應該是個騙子。”

“胡先生可是張總介紹來的,怎麽可能有問題。”

胡延年成名很早,富豪圈子裏都很信他那一套,牽扯到別人商業往來,聞折燃也不能多說,提醒到這兒就可以停下了。

聽見那邊沒當回事兒之後他只是放下筆,和賀父隨意聊了兩句就掛了電話。

賀厭和父母關系並不親近,甚至還沒有和管家見面次數多,因此他也沒有問那天送來的保險箱裏的照片的事情,聞折燃清楚賀父賀母不可能知道。

畢竟連當初賀厭的一些事情都是他處理的。

在掛了電話之後,聞折燃用筆圈起了白紙上的字,想到什麽,打開導航來搜了一下。

萬景觀……正好是在B市。只是在城南一座偏僻的山上,知道的人並不多。

賀家和萬景觀的人從來沒有來往過,聞折燃可以肯定,賀家人也從來沒有到那裏去上過香,所以對方打電話過來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他更傾向於——對方是真的知道什麽。

在察覺到自己身體變化,並且潛意識的抗拒就醫被人知道之後,聞折燃就意識到了古怪。更何況,賀厭還留下了一張那樣的照片給他,他並不覺得那天的照片內容是他的錯覺。

夜風微微透過窗戶裏吹進來,吹的聞折燃指尖發涼。在過了會兒後,他才將萬景觀的地址保存了下來。

他總有種感覺,這個地址一定會用上的。

……

聯系賀家人無果,張古順著賀厭的生平資料又找到了對方青梅竹馬的朋友,準備勸說對方以此讓賀家人也提高註意。

因為處處碰壁,張古幾個人這次都已經做好了對方不相信的打算,只是沒想到在遞上名片之後居然並沒有被當做騙子。

他看著手機上在看到他的消息後發來的地址,微微有些意外,不過卻還是和喬裝打扮成正常人的趕屍匠一起到了聞折燃工作的附近。

聞折燃只有中午有時間出來,在莫名其妙收到短信之後聞折燃也不意外,因為之前賀父的話,他早就留意了萬景觀,沒怎麽糾結就讓對方定了時間見面。

張古還是第一次從賀家那邊見到相信他的人,饒是他也臉部抽動了一下。不過對面也不一定是真相信他,只是聽了他的話後產生了些好奇的興趣,或者專門過來打假也有可能,不過只要肯來就是好事了。

他心裏想著,在坐在咖啡廳後從二樓往下看了眼。心裏想著等會兒要怎麽和聞折燃這個高學歷一看就是純粹唯物主義的人講玄學,實在不行大概也只能強行讓聞折燃見見鬼了。

事關重大,張古也不得不做好最壞的打算。

在他等了會兒後,十二點過三分,一個穿著風衣的青年準時到了門外。

聞折燃將車停好之後看了眼咖啡廳,按照約定的地點進來。只是剛一進門,就看到二樓一個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在向著他揮手。

他腳步頓了一下,眉頭皺了起來。

這不是……那天在謝絨家裏假冒物業維修人員的那個人嗎?

一見聞折燃停下腳步,張古就反應過來這年輕人是認出他了。他當初去隔壁兇宅除穢的時候並沒有偽裝,現在即使是換下物業的衣服,長相也能夠讓人一眼看出來,他表情有些尷尬,卻嚴肅道:“上來再說。”

聞折燃瞥了眼對方旁邊僵立在側一句話也不說的人,最終還是走了上來。

旁邊的工作人員立馬上前。

“請問是要咖啡還是什麽?”

聞折燃看向對面兩人,張古搖了搖頭,便道:“三杯拿鐵。”

在看著工作人員離開之後,他才開口:“你是那個假物業?”

張古他們雖然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但還是第一次被人當面問。

“這件事也是事急從權,迫不得已。”

“聞先生,我們接下來說的事,請你一定要相信。”

張古皺眉從賀厭當初被送到火葬場,胡延年拿屍體沒辦法扔下不管,到最後他們看著這具屍體不處理會留下成害,就運回了度假村說起,在講述完前因後果之後才臉色難看。

“可是這幾天B市接連大雨,引發了泥石流,我們等到聽到賀厭的棺槨被雨水沖出來的消息時再過去,發現對方人已經不見了。”

“我更傾向於,賀厭是屍變了。”

屍變……

聞折燃握著杯子的手倏然頓住。

張古以為對面的年輕人不信,也是,論誰口說無憑的被人說自己按理來說已經火化的發小屍變,都會覺得對方是在胡言亂語。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聞折燃卻問:“所以要怎麽處理?”

張古楞了一下,旁邊一直不說話宛如沒有呼吸的中年人也忽然擡起頭,看向了他。

“你不驚訝?”

聞折燃看了兩人一眼:“世界上總有一些事是常理沒辦法解釋的。”

“我雖然不相信,但也知道。”

聞折燃態度自然,倒叫兩人松了口氣。

“你相信就好。”

“這段時間我們懷疑賀厭會出現在所有和他接觸過人的身邊。之前關系越好,吸引到對方的可能性就越高。”

“所以,他的屍體有可能也會出現在你周圍。”

“如果遇見不對勁,你千萬不要慌張。這是萬景觀的三寶符箓,可以保你一次平安。”

“在符箓燃燒之後你就立刻打電話給我。”

他將註意事項告訴聞折燃,在對方接過符箓時,又道:“賀家那邊如果有人也遇見了異常,麻煩你盡快和我聯系。”

他和賀家完全聯系不到,那群富豪平時防騙子防的很嚴格,之前也不關他們的事,胡延年是不是神棍有沒有本事,都和他們無關。

但是現在事關賀厭,他們才不得不插手。只是貿然打電話過去的結局他們也看見了,那邊根本不相信突然出現的道士,所以這裏也只能拜托聞折燃這個和賀家家世相當的人照看了。

聞折燃聽見後點了點頭:“我會註意一些。”

他握緊手裏的符箓,臉色不變。只是在服務員過來的時候,卻微微抿了抿唇。

那能夠在遇見靈異事件時保普通人一命的符箓,在他接觸的一瞬間起就開始發燙了起來,灼熱的刺痛感從指尖傳來。

聞折燃低頭看著自己指尖的黑灰,緩慢的握緊了手,面上卻不動聲色。

對面的兩人都沒有發現不對,在喝完咖啡之後就告別了。聞折燃下午的時候還要加班,從咖啡廳出來將符箓放在了袋子裏,去停車場將車開了出來。

那兩個道士已經離開了咖啡廳,聞折燃在離開停車場時看著兩人背影,目光不由又落在了車旁的牛皮紙袋。

為什麽在傳聞中只會對邪祟產生效果的符箓會對他有作用?

聞折燃不確定自己現在是什麽狀態,在沒有摸清楚這些人對異變的態度之後,也沒有著急表明自己的變化。

先看看吧,他低聲道,從袋子上收回了目光。

張古和趕屍匠從咖啡廳出來之後,站在廣場上。過了會兒趕屍匠才道:“不對勁。”

“什麽?”張古擡起頭來。

趕屍匠冷笑了聲:“剛才那個年輕人不對勁。”

聞折燃提起賀厭的時候太平靜了,對他們的話也像是早有預料一樣。

這不對勁。

張古其實也看出來了些,覺得那個年輕人有事情瞞著他們。但對方分明不想說,他們也問不出來,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過……

說到聞折燃,張古就記起了當初他假扮物業時住在他隔壁的那個青年。這段時間那個輪椅青年也沒有向他求助過,不知道怎麽樣了?

謝絨其實是向張道長求助過的,甚至在認識嚴邂之後他還發消息給張道長詢問過,只不過也許是張道長還在山裏信號不好,發出去的消息都石沈大海。

手機微信上頭像安安靜靜,裏面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上一條。

謝絨嘆了口氣,收了手機,昨天晚上他倒是睡的不錯。晚上躺在嚴邂的床上之後,一覺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可能是這幾天因為驚嚇一直沒有休息好,他在早上醒來的時候還有些懵。一直到嚴邂將窗簾拉開讓難得的太陽照射進來,才微微從茫然中反應了過來。

“我睡了多長時間?”謝絨聲音沙啞,迷糊的問。

嚴邂站在陽光下,看著他頭上翹起來的發旋,笑了一下。

“十二個小時。”

十二個小時?

“現在中午十二點了?”謝絨睜大眼睛才反應過來,只是他沒想到自己居然會睡這麽長時間。

眼底的青痕此時消失,在補充完睡眠之後謝絨前幾天的疲乏也褪去了些,只是他看著對面的嚴邂衣著整齊,而他還穿著睡衣睡懶覺,卻後知後覺的感覺到了臉紅。

“那個,其實你可以叫醒我的。”

他本來生物鐘雖然會延遲,但是因為有別人在旁邊的話睡不安穩,早上一般是會早起的。但是昨天晚上卻是個例外。一上床之後他甚至沒有來得及排斥就閉上眼睛睡著了,因此也錯過了正常的起床時間。

謝絨抽著嘴角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嚴邂。

嚴邂聲音一向低冷,即使是看起來脾氣不像是表面那樣差,但是也並不常笑。只是現在,他卻忍不住笑了一下。

鋒利慵懶的眉骨微微揚起,對方看著謝絨道:“可是我看你睡得很舒服。”

謝絨:……

就在他有些不知道說什麽的時候。

嚴邂笑了一下:“好了,開玩笑的。”

“你前幾天被邪祟影響,陽氣不穩。今天睡足到中午十二點對身體有好處,所以我才沒叫你。”

這點嚴邂倒是沒有說謊,長時間受驚睡眠不足確實對人不好。

他打開窗戶,讓陽光照在謝絨床上,目光掠過光影跳動在謝絨臉頰,那些細小的絨毛也跟他一樣可愛。

賀厭簡直不知道怎麽會有人長的這麽合他心意。他垂下眼,但也知道這時候只能可惜的收回目光。

“時間不早了,你換衣服吧。”

“我出去外面。”

謝絨昨天過來的時候拿了幾件衣服的,因此也不用專門回另一間房子。

他點了點頭。

在女生轉身出去之後才慢慢放松了身體,讓剛才臉上的溫度降下來。

賀厭在門口等了差不多二十分鐘,謝絨就洗漱完換好衣服出來了,還十分乖巧的將房子收拾了一下,好像是因為住在別人的地方有些不好意思一樣。

在等電梯時,他目光落在對方腿上。

“說起來,我一直忘了沒問你,你的腿是……怎麽回事?”

那雙腿看起來並沒有萎縮,血液走向很正常。

謝絨也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他想起原主留下的檢查資料:“突然之間就這樣了。”

嚴邂看了眼:“我可以看看嗎?”

他忽然蹲下身,謝絨倒是有些驚訝。

“你會醫術?”

他有些意外嚴邂怎麽什麽都會。

口罩下女生隨意應了一聲:“巫醫不分家,苗巫本來也會看點東西。”

謝絨信以為真,在嚴邂低下頭後,看著對方拉起了他的褲腿。

小腿處的肌膚因為剛剛睡醒還有些溫熱,在輕輕按了一下之後,嚴邂指尖一縷黑氣沒入,卻沒有檢查出什麽來。

他伸出手的動作因為隱蔽沒有人發現,謝絨也沒有覺得不對。只是感覺在嚴邂輕輕按了按腿之後好像雙腿確實是舒服了點,像是大夏天的泡在冰冰涼的冷水裏一樣,叫謝絨下意識地瞇起了眼睛。

不過,他很快就回過神來。

嚴邂這時候已經收了手:“暫時還看不出來什麽。”

他頓了頓,看向謝絨狀似不經意道:“以後如果有機會,我會開些藥幫你調理。”

謝絨現在最要緊的就是躲避邪祟的糾纏,因此也沒多想,只是點頭笑了下。

“好。”

“那麻煩你了。”

嚴邂眉梢也平和了下來。

“走吧。”

兩人在外面吃了飯之後,沒有先回酒店,嚴邂倒是開口:“我來B市原本是要辦一件事的,不過現在也還來得及。”

“你在門口等我一會兒,辦完事我們一起回來?”

邪祟在白天的時候沒有那麽猖獗,幾乎是所有人的共識,那些陰晦的東西不會在白天出沒,於是謝絨也沒怎麽害怕,點了點頭。

“可以啊。”

“你辦事要緊。”

人家本來就是有事的,結果因為保護他還耽誤了這麽長時間,謝絨也不太好意思,至於對方說讓自己陪他一起去。

完全沒有問題。

反正他這幾天直播一直在晚上,而且游戲主播也不用天天都工作的。

不過在答應了嚴邂之後,謝絨就有些疑惑。

“你說的辦事是在哪裏?”

“我們怎麽過去?”

賀厭捏了下口罩:“不遠,大概三十分鐘的路程。”

“我先叫個計程車。”

在攔了輛車之後,謝絨上車報了一個地名,他有些奇怪賀厭怎麽自己不開口。不過可能是因為天熱不想說話吧。

心裏這樣想著,謝絨也不怎麽在意。他在上車之後就靠在了後座上,輪椅在一旁收著。

前面開車的司機通過後視鏡裏往後看了眼,有些疑惑這人怎麽上車後就開始嘀嘀咕咕的?

因為謝絨坐著輪椅,司機下意識地就有些輕視他。在鎖了車門後看了眼地圖,欺負謝絨不是本地人就打算開始繞路。

只是心底剛升起這個想法,不知道怎麽的忽然就感覺到身上一冷。

大夏天的,車內沒有開空調,卻冷的他直接打了一個哆嗦。司機摸了摸身上的冷汗,這時候被寒意籠罩在心頭,鬼使神差地不敢再提繞路的事,乖乖的從原來的方向開了過去。

謝絨坐在後面對剛才發生的事情毫無所覺,心裏還在感慨,在認識了嚴邂之後他好像真的安全了很多。

要是前幾天在剛知道劇情時讓他一個人出來打車,他是完全不敢的,但是現在嚴邂在這兒,即使是離開酒店他好像也沒有那麽害怕了。

謝絨脖頸上的符箓沒入衣領裏,安安靜靜的宛如一個裝飾品。

車上的計時表走著,在安全地停到地方之後,司機身上的冷意才緩緩散去。大夏天的,分明是身處在陽光下,他卻仿佛從空調屋裏剛剛出來一樣。他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回過頭去。

“餵年輕人,到了。”

“七十八元。”

司機本來是準備翻倍的,但是經過剛才莫名其妙的事,這會兒完全不敢多宰了。七十八元剛剛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謝絨拿出手機來掃了碼之後推著輪椅下了車。

因為嚴邂是因為他耽誤事情的,謝絨非常自覺的自己掏錢。

賀厭也沒有拒絕。畢竟,他現在身上除了那些人燒的冥幣,好像確實沒有什麽錢。

他微微挑了挑眉,心裏輕嘖了聲有些煩。

看來是得去……找他生前那些東西了,他記得自己銀行卡裏的餘額好像還不少。

不過,他到底放在哪兒了?

記憶仿佛隔了一層霧總是看不清,叫賀厭臉色微冷了些。

謝絨在支付完後才轉過頭去。

“你怎麽了?”

嚴邂回過神來,看他拿著手機搖了搖頭。

“沒什麽,剛才想到了一點事情。”

“你在這裏等我一下。”

“旁邊有家奶茶店,我很快回來。”

謝絨看著周圍疑似郊外的建築點了點頭。這裏雖然是郊外,但也不算是荒無人煙,偶爾幾天還會有人過來踏青,因此近郊門口也設置了幾個便利店和奶茶店。

正好坐車有些口渴了,謝絨也想買點喝的。

“那我先過去了。”

因為尊重別人隱私,謝絨也不多問。

賀厭應了一聲,看著謝絨推著輪椅離開之後,他才收回目光來。

而另一邊,剛剛在拐彎處轉了個彎的司機看著那個坐輪椅的青年一個人在原地對著空氣自言自語,不由打了個寒顫。

這人看著怎麽像是精神有問題一樣?幸好他沒多要錢,不然出事了還得賴在他身上。

他開著車飛速離開,郊外今天本就人不多,在司機離開之後更是徹底安靜了下來。

謝絨一走進奶茶店,就被撲面而來的冷空調吹的喟嘆了一聲。不知道為什麽大夏天的那個司機沒有開空調,他在車裏被熱的身上出了一身的汗,但看對方一直沒開的打算,也就沒開口,現在進了空調房裏可算是舒服了很多。

這條路是剛剛修好的路才通了便車,只是因為地理位置的原因比較荒僻,平常只有周末的時候學生放假人才會多些,正常周二店員都是趴在前臺打瞌睡的。

在聽見聲音之後店員擡起頭來,看見有人進來還有些驚訝。

“您好,是要冷飲還是冰激淩?”

店員開口詢問。

謝絨推著輪椅在四處看了眼。

不大的奶茶店裏一個顧客都沒有,他隨意選了一個靠窗的座位之後才禮貌道:“謝謝,冰奶綠,七分糖就好。”

店員打了票給他,看見他一個人還有些疑惑。

“這邊周內平常都沒什麽人,你怎麽不周末過來?”

謝絨沒意識到店員是在和他搭話,在聽見詢問之後才道:“我是陪朋友過來辦事的。”

“他去裏面了,讓我在這裏等著。”

謝絨微微笑了笑,在陌生人過來時下意識地握緊符箓。

不過符箓倒是一切正常。

也是,如果這家店有問題的話嚴邂也不會讓他過來。謝絨沒發現只是短短兩天時間,他對嚴邂就已經十分信任了。

店員一整天一個人在這兒也沒有客人,遇見謝絨後大概也因為對方長的好看,話也就多了些。

“這樣啊。”

“我就說你怎麽這會兒過來。”

他在奶茶裏加了冰之後,一邊調制一邊說:“這邊之前沒什麽人,後面投資被撤之後也不開發了。”

“開發商已經完全放任了。”

“投資被撤?”

謝絨有些疑惑,他倒是不太了解這邊。

店員解釋:“從這兒通上去不就是南光路嗎?”

“聽說因為出事之後開發商也不願意繼續了,所以就荒了下來。”

南光路……

這個詞從記憶力被摘出來,叫謝絨動作猛地頓了一下,有些意外。沒想到從近郊這兒上去就是南光路。

他來B市的時間不長,對B市路線也不太熟悉,因此一開始居然不知道。

不過,南光路不是那個人出車禍的地方嗎?

因為避諱,謝絨現在都有些不敢叫賀厭名字了,直接以那個人稱呼。

他表情微變,店員卻沒有發現,依舊自顧自說著:“本來從前面那條大路上過去就到南光路主道了,坐公交特別方便。”

“但是自從之前的施工路段出現問題後,也沒有人敢從這兒走了,我晚上回家還得自己騎車回去。”

店員聲音抱怨。

謝絨勉強笑了笑:“安全重要。”

店員倒是沒說什麽,將剛剛做好的新鮮奶綠端了上來。

只是剛剛被熱氣熏騰,謝絨滿腦子想喝口冰涼細膩的奶綠降溫,現在卻不知不覺的沒了胃口。

他握著杯子感受著指尖的涼意,忍不住看向外面剛才嚴邂離開的方向。

她是去前面……南光路辦事?

辦的事情和賀厭有關嗎?

這個想法冒出來,叫他搖了搖頭。南光路那麽大,就連寺廟都有幾個,嚴邂可能是去拜訪朋友。

怎麽可能事事都牽扯上賀厭呢。

他心裏這樣想著,終於舒服了些,只是一開始放松的心情卻沒有了。

……

賀厭當然不是來拜訪什麽朋友辦事的,他來南光路只是為了找到……當初的車禍地址。

在產生怨氣到蘇醒的這段時間賀厭很清楚自己的記憶出現了些問題,很多地方前後並不一致,甚至還有模糊篡改的痕跡。

所以他才會在今天過來南光路這裏。

那些道士以為他屍變後完全沒有思想只會根據本能徘徊,所以才守在賀家人和聞折燃那邊。

卻不知道,賀厭的思維和死亡之前並沒有多大變化。

他根據記憶走到當初翻車的地方,忽然停了下來。

今天晴天,炎熱的太陽照在頭頂上,偏僻的近郊馬路上一個人也沒有。賀厭在停下腳步之後,看了眼四周。

記憶裏自己死亡的一幕還在,隨著劇烈的翻撞,車子在靠近拐彎處打滑引起了大火。

已經三個月過去,曾經施工的地方已經被拆了,現在廢棄之後成了一片平地。賀厭彎下腰,從地上伸出一縷黑氣來,緩慢的探測下去。

在手掌平貼在路面上時,他口罩下的臉色已經青白。

如果謝絨在這兒摘下他口罩後就會發現,那張英俊桀驁的面容已經完全僵化,變得僵硬陰冷。

賀厭直覺自己失去的那部分記憶和車禍有關,但是這裏的痕跡像是被人刻意清掃過一樣,抹去的幹幹凈凈,賀厭甚至連自己的怨氣都感受不到。

他在烈日下呆的時間太長,唇邊微微泛了些青色,眼瞳也一瞬間完全漆黑。過了會兒後,才從地上站起身來。

記憶毫無蹤影,不過,賀厭卻從工地裏找到了一個有意思的東西。

——一枚車票。

一枚九月初五,前往高原的車票。

按照時間算也就是在兩個月後了。

賀厭試著模擬他當時的想法,為什麽會突然訂一個五個月後的車票?

他去高原是要做什麽?

眼底饒有興致,戴著口罩的青年把玩著那枚車票,過了會兒後將東西放在口袋裏,返回了奶茶店。

……

謝絨出神的坐在奶茶店裏,一等就是兩個小時。一開始他和店員還聊兩句,但是因為擔心嚴邂誤入了賀厭當初出車禍的路段會出事,謝絨一直有些心神不寧的,在握著奶茶杯後半天也回不過神來。

店員在做完奶茶就趴回後臺繼續休息了,謝絨在等了會兒後,忽然就看到桌面震動了一下,連忙拿起手機來。

發現嚴邂發了消息給他。

“出來吧,事情已經辦完了。”

“——我在外面等你。”

謝絨擡起頭,就看到嚴邂站在不遠處的樹蔭下,在他擡頭後也轉過了身來。

熟悉的身影完好無損的站在那兒,叫謝絨不由松了口氣,臉上下意識地掛上了笑容。

沒有深究這麽熱的天氣,嚴邂為什麽不進來奶茶店休息一下找他?

賀厭在看到謝絨臉上的笑意時,微微頓了頓,心裏挑了一下眉,不明白謝絨為什麽會這麽高興。

他知道在輪椅青年心裏自己現在和他的關系並沒有多親近,甚至可能還比不上聞折燃。只不過現在因為恐懼效應,謝絨下意識靠近他罷了。

在這樣想著時,他卻見青年似乎松了口氣。

“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我一直在奶茶店想給你發消息卻不敢。”

擔心他?

見女生有些意外的看著他,謝絨不好意思道:“剛才知道前面過去就是南光路,我之前和你說的那個邪祟好像就是在那兒出車禍的。”

“我害怕連累你遇見麻煩。”

不是擔心自己,而是擔心他。

直白的關心在青年眼中顯露,從來沒有被人這麽關心過的賀厭瞇起眼睛,心臟微微跳動了一下,莫名的有些……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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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死鬼攻:老婆關心我,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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