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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雲的雨下了九日,我便夢了他九日。

這些天,我反覆想他的道到底是什麽,什麽值得他用生命去交換。

直到一日,連日的雨,使得別雲行宮的一處房屋坍圮。

隔了幾日,那坍圮的廢墟上長出了一層青草。

我驀然想起一句話,安得廣廈千萬間。

那一日,我突然萌生一個可怕的念頭:開啟七佛塔是否真的可以讓世界再度安樂。

那夜,徐清風未曾入夢。

而我又置身於識海,見到了神君熹。

他一襲玄衣立於始終白晝的識海之中,鶴發英顏。

這便是世間最後一個神明。

“徐清風他……”我試探問道。

神君熹神色閃過一絲黯然,“他已身死魂消。”

我驟然笑了,笑出了兩行清淚,含淚問道:“他所說的道到底是什麽?”

“讓含冤之人昭雪,讓此心天下知,讓眾生遠苦難。”

我一怔,這與那日他答釘靈人所說一般無二。

“既然要讓眾生遠苦難,為何還要阻止七佛塔打開。”

神君熹垂眸嘆了一口氣,他揮袖,結出一張水鏡。

水鏡之中,浮現徐清風少時問道境遇。

小小一個孩童持木劍,站在雕敝失色的桃樹下。

問桃花為何落。

他的師父答因為要結桃子給小清風吃。

“會結給師兄師姐們吃嗎?”

“會。”

師父拉著小清風越走越遠,小清風的問題依舊滔滔不絕。

轉眼間,我看見少年時期的徐清風,彼時他被禁足數日,他的師兄姐們正偷偷從窗子裏給他塞飯食。

他問道:“師兄師姐,我替婆婆教訓了那個賭徒兒子,為何她會埋怨我呢?”

此時他十二三歲的年紀,臉上寫滿困惑與委屈。

師兄安慰他道:“以暴制暴並不能解決問題,施以教化,申之以孝悌之義,徐徐圖之,或許會有善果,清風初入世,遇人不淑,不必自惱。”

少年徐清風緩緩點頭。

青年時期,徐清風不再下山,一直守在重病的師父身邊。

徐清風親眼見到了自己師父一步步變成了另一個人。

神君熹在人間的最後一段歲月生出了心魔,漸漸為心魔所控,暗中修煉魔傀,被發現後,栽贓給自己的弟子,親手將一眾弟子施以所謂的正法。

徐清風跪在雨中,拜別早已面目全非的恩師。

與其餘弟子拼死闖出師門,隱入世間。

而後被心魔所控的神君熹自知壽數將近,留下截然相反的預言,以此達到毀滅三界的目的。

此預言便是打開七佛塔,世間將再現安樂。

水鏡破滅,鏡中一切消失殆盡。

我怔在原地,我們所堅持的一切到頭來竟是錯的。

萬般悲痛匯聚於心,喘不上氣來。

“七佛塔是神界七位聖君所化,他們用畢生靈力造就七佛法陣,七佛法陣可將世間魔氣凈化為靈力,供給世間,而法陣落成時便有缺陷,以至如今,聖君留下的靈力逐漸枯竭,故而魔氣大盛。”神君熹說道。

神君熹此刻面露悲切,眸色沈沈,仿佛壓抑著痛徹骨髓的神傷。

“我此一生,自知罪孽深重,萬死難贖,只求這最後一絲清明消失前,將一切告訴你。”

“為何是我?”我冷冷問道。

“我曾在歸一鏡中看到未來,你與清風皆是結束這亂局的關鍵。”

我心痛如絞,“為什麽?為什麽?”

罪魁禍首說著挽救之法,可要挽救之人身死魂消。

識海之中黯淡下去,神君熹開始隱入無邊的灰暗。

神君熹神色慌張起來,急忙道:“壓制魔氣的唯一辦法便是向七佛塔輸入全新的靈力,讓七佛法陣再度運轉起來,但如今修行之人大多止步仙蹤境,唯有附神境才能進入七佛法陣,獻祭靈力。”

他最後還說了些自己的悔過,但我沒有心思去聽。

我只覺荒唐與可悲。

我所堅持的一切到頭來是錯的……

錯的……

我們明明那麽努力,那般渴望世間恢覆如初,我們只差一步了,為何是這般結果?

不該是這般結果啊……

熹微時分,我只身上山,守山的三千修者不敢攔我。

風雨如晦,我走入了南山派,年深日久,此處蕭條萬分,七佛塔就在南山派中。

此間夜雨始終不曾停歇,縹緲的霧籠罩著七佛塔,我隱約看見塔身,以及七塔之中的纏龍柱,傳說那是一只神龍所化。

我靠近七佛塔,法陣驟然閃爍出金光,灼熱的氣浪撲面而來,一瞬間五臟六腑被炙烤,徐清風當時到底該有多痛。

金光閃爍間,萬千符文騰起,一柄劍插在東南,那裏是唯一沒有佛塔的方位。置身於佛塔之中,那裏仿佛是天地開的一隙,但求金光普照。

此時無涯師兄趕來,不顧蘇望年等人的勸阻,逆著駭人的熱流,將我拉離了七佛塔。

出來後,我看到了他焦急又惶恐的眼神,一如南山覆滅,他的世界開始天塌地陷的那日。

他這一生少有失態,無論是南山的首席弟子還是玄真界帝王。

他身系三界,不應為我涉險。

探查我的傷勢後,得知傷勢不重,只需靜養,便離去了。

我知道他生氣了。

可我只是想求得一個結果。

那便是神君熹的預言是錯的!

我們堅持的才是對的,徐清風他也無需……以身祭陣。

可我擡眸望向天際,他還是死了,再也回不來了,他就是一個傻子。

我不死心,將二司之人盡數遣去東南,探查是否真的有靈力湧現。

因為若如神君熹所說,七佛法陣尚有缺陷,我猜想那個缺陷應是東南方無神佛坐鎮,而徐清風步入附神境以一己之力彌補了東南方的缺陷,此刻只需探查到東南方魔氣是否有所消減,靈力是否湧現便可得知孰對孰錯。

探查的十幾天中,我如墜流沙,掙紮不已,難以解脫。

最終他們一個一個站在我面前,回覆均為有靈力湧現。

我手中茶盞掉落在地,摔得粉身碎骨。

無涯師兄不見我,我便闖入別雲主宮。

他高居帝位之上,蘇望年,上官南燭兩位司長立於兩側。

我將所見所聞盡數告知。

我垂眸,一字一句道:“師兄,我們錯了……”

無涯面色死寂,最終爆發:“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他握緊了扶手,不可置信與憤怒交織。

“季南潯,為何你也叛我?”他眼眶盡紅,卻始終不曾落淚。

他的道,他堅持那麽久的道,他只是想世間再度安樂,為何讓他親近之人一次次背叛,一次次否認。

他不相信!

“師兄……”

悲戚死寂之間,他扶額,不再看我,“季司長傷勢未愈,送回帝都養傷,禁足紫雲峰。”

我閉眸,輕笑出聲。

“我又何嘗不願我所說皆是一派胡言。”

師兄派人將我送回紫雲峰禁足。

禁足期間,我日日看著那終年蔥蘢的竹林,卻始終想著徐清風的死還有七佛塔。

我跌境了。

從仙蹤降至凝氣。

凝氣的根本在於靜心,但我無法靜心,即使身在凝氣境,也形同廢人。

無涯師兄尚不知我手中還有最後一塊禦龍印碎片。

入夜,風聲疏狂,山風似要摧折屋外所有竹子,我看著搖曳的燭火。

拿出禦龍印最後一塊碎片,借著燭火,我看到禦龍印上刻著一排字。

今月曾經照古人。

驟然,禦龍印浮空,閃現出瑩藍色光澤,碎片之後浮現一個鏡子的虛影。

我反應過來,他竟將歸一鏡與禦龍印煉化在一起。

瑩藍光芒大盛,一段聲音縈繞在我耳邊。

“如果時光溯洄,你想做什麽?”

握手成拳,我想做什麽呢?

眼眶酸澀難抑,我想讓南山未曾覆滅,讓魔氣消退,讓我們的道正確無誤,我想……讓徐清風活著。

眼淚簌簌而下,是我貪心了。

人世千千萬悔過,一步一因,沒有什麽重頭來過便可更改結果。

禦龍印中靈力翻湧,白光大盛,吞沒掉周圍一切。

我也被卷入此間。

白光收縮,此時我已身處七佛塔下。

我看到單膝跪地動彈不得的師兄和蘇望年。

時間定格在這一刻。

我望向七佛塔,七佛塔高聳如雲,天際晦明難辨,七佛法陣是天地間唯一的光亮。

光亮之中,一人跪坐塔下。

是徐清風。

明知七佛法陣灼人肺腑,我還是不顧一切跑去,因為那裏有徐清風。

熱浪重重,灼傷肌膚。

我無力阻擋,只能拼死前行。

致命的痛未曾壓制想要再相見的期盼。

我步履艱難,但終至他面前。

我跪坐下來,伸出被熱浪灼得紅彤的手,卻在觸及他面頰一寸之遙時停住了。

他已入附神境,跪坐煉獄之中,也如神明一樣。

我與世間眾生在他眼中一般無二。

“徐清風。”我試探道。

不知不覺我眼中滿是淚光。

他睜開眼,眼中充溢著神明不應有的欣喜,他拉住了我的手。

我一怔,“你還記得我?”

他一笑,“阿照,我雖入附神境,但未曾忘情,許是上蒼慈悲,不舍讓我忘記你。”

他眸似星海,星海流轉。

我垂眸笑著掉了幾滴淚。

他擡手為我擦掉淚痕,“我一直在等你。”

“等我?”我又對上他的視線。

“對,我將歸一鏡與碎片煉化,只為見你最後一面。”

我驟然反應過來,此處只是歸一鏡創造的一個時間裂隙,等到裂隙愈合,徐清風的結局依舊不會改變。

他拉住我手的那一刻,我便覺察不到任何痛楚了。

“徐清風,我們走吧,我們不管這些了,好不好?”

我望著他,他卻笑著搖了搖頭。

“阿照,你的道是什麽?”

我答:“幼時天下第一便是我的道,以道證心。後南山傾覆,師兄為救我幾近身死魂滅,從那之後師兄的道便是我的道。”

他伸出手拍了拍我,嘆了一口氣道:“阿照,你固有道,但已失心。”

我後知後覺,“道心?”

“對,道心。我知你怨我,怨我為何用性命彌補師父的一念之差,師父不是他人,他是我的師父,教我修行,授我真理,讓我向善,他錯了,身為他的徒弟,我應與他同擔罪責,彌補過錯。身死魂消,棄你而去並非我所願,但若身死魂消可為三界盡綿薄之力,我心甘情願,哪怕有負於你,我也希望你能餘生安樂,希望三界安樂。”

“阿照,我從未將韓季川視作我的前世,他就是我生命歷程中不可分割的部分,而如今,你是我的全部,我此生都有愧於你。”

我握著他的手,垂眸落淚,一遍一遍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

“我知曉你的道了。”

讓含冤之人昭雪,讓此心天下知,讓眾生遠苦難。

“你看你,不是從小立志要做天下第一嗎?天下第一怎麽能是小哭包呢?”

“好啦好啦,別哭啦,我雖然會身死魂消,但也算是化身天地,興許哪天遇到的一場雨,你看到的一粒沙便會是我呢?”

“徐清風,我找到我的道時,你會來見我嗎?”我忍下所有的眼淚問道。

他笑著,摸了摸我的頭,“會。”

天際乍洩一縷光,白鶴破雲而來。

“阿照,閉眼。”

就如同前世,幼時,每每他讓我閉眼,總會在我睜眼時,手持一支玉蘭花贈予我。

五 風起青萍,浪成微瀾

天高地迥,覺宇宙之無窮。

寄身天地間,驚覺無處可去無枝可依。

自那日從歸一鏡中出來,我一直在尋求自己的道。

我守著紫雲峰的這片竹林,看它經風雨歷霜雪,不知今夕何年。

直至徐清風的師兄找到我。

“季姑娘,我名範清越,是徐清風的師兄,我此來是為了我那師弟。”他坐於我對面,認真地說道。

“我那師弟修行天資極高,卻在感情上笨拙無比。”

“姑娘,我知他虧欠你許多,但有些事,我覺得應該讓你知道,否則,這世上便無人知道了。”

“請講。”

“滇南之行,他重傷而歸,我百般詢問,才問出他是為你而去。滇南之行兇險萬分,他知你對禦龍印勢在必得,便給你尋了一條萬無一失之路,之後他計劃獨自去取禦龍印交給你,可那條路出了變故,他便去尋你,最後見你師兄找到你,便離開了。”

原來密林之中幻境之中,陪在我身邊的都是真實的他。

我心中淤塞驟疏,卻如那在喉的鯁,哪怕取出,也是痛意不減。

“其實在清風十七歲時便已破鏡,入附神境,那時,師父尚在人世,還未被心魔所困,他人世圓滿,無所牽掛,只差忘情,便可飛升。但他卻在那一刻窺見了你們的前世。”

我心一塞,仿佛周身血液凝滯,略帶哽咽問道:“然後呢?”

“他舍了忘情,自甘降境,想要找你,但不久……”

不久神君熹重病,性情大變,煉魔傀,毀三界。

我忍下喉中哽咽,“清越師兄,我知曉,他以至真至誠待我,護我兩世一生,我們此世雖未婚嫁,但在我心中,無論崔氏阿照還是季南潯都是徐清風的妻。”

範清越一怔,“姑娘,修行之人壽數漫長,我說這些,並非是讓你不再婚嫁,你不必如此啊……”

“即使師兄不說這些,我也已經決定。”

他見我神情堅定,垂頭嘆了一口氣。

“師兄,禦龍印最後一塊碎片……”

“無妨,清風信你,我們便信你,你收好就是,即使護不住也無妨,剩下的盡管交給我們。”

“師兄接下來打算如何做?”

“清風在時,我們便商定,入附神境後,前往七佛塔,獻祭靈力。奈何我們沒有清風天資高,遲遲未曾破鏡,而魔氣愈加嚴重,因而他才獨自前往。”

說到此處,範清越有苦澀,但忽然一掃垂喪,堅定道:“因東南靈力湧現,我們在那修行數月,如今歸來,我們即將破境,準備前往七佛塔,獻祭靈力。”

“可那樣你們會……”

範清越擺手一笑,“害,那又何妨?”

“若無靈力何來生靈,若無世間何來我們,我們之於浩渺天地,如同螻蟻之於我們,但即存活於天地,便要護衛這一方天地,若只是予取予求,豈不失了我們啟智的本心。”

我聞言一楞。

範清越走後,我反覆想什麽是本心?什麽是道心?

風聲瑟瑟,我想我該出去走一走了,可能答案就在那一方天地間。

最後一塊碎片在我手中的消息不脛而走,我只好提前出逃。

我此時已跌境,大不如前,還未走出紫雲峰便被押解到夙興殿中。

無涯師兄拿出南山派弟子名錄,親手將我的名字抹去。

南山在世人心中早已覆滅,可在我與他心中,那是最後一份羈絆。

經年相伴,一路相扶,最終朱紅筆落,最後一份羈絆被斬斷。

我在他眼中只是一個叛徒。

“師兄是不相信還是不敢相信?”我問道。

“你是為了三界還是為了你的帝位和帝王的顏面?”

他神色明顯一滯,我知我的話刺痛了他。

我想要毀掉禦龍印碎片,卻被重傷。

我看到師兄眼中尚存的一絲不忍。

禦龍印已經落入他們手中,我想起範清越的話,重鑄禦龍印還需很長時日,足夠讓範清越他們破鏡,我便不再與他們糾纏。

我抹掉嘴角血跡,起身離去。

大殿之中,修者百位,持劍與我對峙。

帝位之上,傳來師兄平靜地聲音,“讓她走。”

如今的我,與他斬斷了同門之誼,相扶之情,便再無威脅與價值。

我出了帝都,無處可去,便隨心而行。

不知走了何年月,一路光景變換。

見到了小荷初漏尖尖角的靜謐園林,見到了牧童驅犢返的萬畝水田,見到了連峰去天不盈尺的雪峰,最終我止步於塞外瀚海。

我想我的歸宿約莫是那裏,於是我止步了。

無邊無際的沙,這裏除了天便是地,隔絕人世,再無生靈。

我躺於黃沙間,零星的枯草拂過鼻尖,天高地迥。

當天地相接,綿延無際,這宇宙間仿佛只剩下了疏狂的風聲。

同門死盡,親友斷絕,愛者遠逝,天地遺棄。

我做不到師兄那樣固守己道,也做不到徐清風那樣身化天地。

我舉起一捧黃沙,看它隨風而逝,仿佛生命就是短暫逝去的一瞬而已。

風停了,沙止了。

我驀然摸到一塊碑,我伸手拂去上面的沙塵,在風蝕沙磨的斑駁下 ,露出蒼勁有力的字跡,接著我找到了一塊又一塊的碑文。

那是一個部落的史實。

上面記載,他們先祖逐水草而居,曾經找到過無數桃源一般的地方,他們為之祭祀慶祝,感謝他們神,庇護他們的族群。

但每一塊桃源都有著相似的結局。

不過數年桃源便會成為上蒼遺棄之地,與這茫茫沙海融為一體。

他們再度啟程,顛沛流離,昔年肥碩的牛羊最終餓得瘦骨嶙峋,矯健的駿馬終為餐食,孩子晝夜啼哭,尋找到下一桃源後,上萬之人活下來的不過百十。

千百年來,他們像一批放逐之人,游蕩天地間,在神明的安排下,他們的部族一次次重生又一次次覆滅,他們嘗試過掠奪,但那加快了他們的滅亡。

在一次次放逐後,他們找到了一個延綿百代的方式,那便是敬畏自然,不再予取予求,而是懂得知足長樂,在最後一方桃源之中,他們開墾修覆並重,不再禱告神明,不再祈求縹緲無影的東西,而是以人為本,兼愛非攻。

雖不知他們現在身居何處,但他們確實找到了存活之道。

我將那些石刻一一擦拭幹凈。

在這滿天黃沙的蒼涼之間,還有這樣一群人為了存活拼命掙紮,力求生生不息。

我仿佛找到了我的道了。

上敬天地自然,下重蒼生萬物。

讓公理天下知,讓此心天下知,讓兼愛天下知。

狂風又起,砂礫飛速襲來,地上枯草卻不絕根。

我以袖遮面,卻覺風沙愈大,我站立不穩,察覺到風中靈力磅礴。

在這生靈衰微之地,那磅礴的靈力驟起,一時間,沙海中萬物感受到滋潤之力,於暴風之間,迸發出生命之力。

黃沙之上,花草無水自生,剎那間,整個沙海煥發新綠,桃源又起。

風未止,一棵大樹拔地而起,瞬間開滿枝葉。

我看著眼前驚異的一幕。

一柄劍自樹幹飛出,破風而來。

我握住劍柄,劍中靈力浩瀚,尚在凝氣境的我根本無法控制它。

我緊緊握住,想要靈劍認主,但越是這樣,它越是抗拒。

我額角青筋暴起,眼看劍要脫手而去。

風驟舒緩,清風自來,四面八方的風安撫著這柄劍。

劍鳴慢慢停歇,我手中只餘微顫。

我回神,劍已在我手中,四下無人,可剛才那一刻我感受到仿佛是他與我一同握劍。

我已尋到自己的道,他來見我了。

劍身刻有萬重山三字。

此乃名劍排行第一。

握劍那一刻,我想起了我幼時為何想要當天下第一。

那時年幼顛沛流離,和幾個同歲的孩子在城中乞食,卻常遇驅趕辱罵。

但幸而仍有好心人,將我們收養。

而後我拜入南山派,一心想做天下第一,只因想護住自己與身邊之人再不受欺辱。而經年流轉,時過境遷,我早已忘記了執劍的初心。

幸而此刻想起,為時不晚。

那時只想護住身邊人,此時想要護住每一個力所能及之人。

兼愛,人皆愛人,無親疏,無貴賤。

我想我該回去了,回到那個我一心想當天下第一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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