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63章 決心

關燈
“原來這兩位是雍王府的侍衛!”白家三兄弟又驚又喜。

林勝之一顆心登時踏實了。他行事老到, 一到同州便拿貼子去拜了知州安大人,這安大人和李家、白家並無來往,雖收下貼子, 說了些客氣話, 但林勝之估計著安大人更多的會偏向林家,不會為白玉蘿出頭。畢竟林家是本地大族, 樹大根深, 安大人犯不上為了毫無交情的李家和白家, 和本地土豪作對。但是路生、路平這兩個雍王府的人一出現, 林勝之便知道來了大靠山, 這回贏定了。

方才林勝之心頭陰雲密布,唯恐林大郎逮著白家三兄弟打人的事不放,弄得不僅白玉蘿接不走,白家三兄弟也會滯留同州。這會兒他知道絕對不會出現設想中的情況了,笑容滿面,笑呵呵的道:“早知雍王府的人會來,小人先前便不必多嘴囑咐三位表少爺了。三位表少爺想打便打,想罵便罵, 由著心意狠狠收拾林大郎才好。”

“林叔也是為了我們好。”白玉樹忙道。

“這一路上多虧林叔幫忙, 否則我兄弟三人頭回出遠門, 不要要吃多少悶虧。”白玉林也彬彬有禮的道。

“咱們事先也不知道雍王府來人了啊。若是這兩位路兄不出現, 此時咱們便被動了,林叔交待的沒錯,正是老成之言。”白玉森平時嘻嘻哈哈的, 這時也很誠懇。

“三位表少爺客氣了。”林勝之滿意之極。

白家這三位少爺挺謙虛和氣的,簡直不敢相信他們竟是白老太太的孫子。唉,也不知道那位目中無人的老姑奶奶,是怎麽教養出如此謙遜有禮的孫兒的。

捕快真是後悔來這一趟了,“兩位路爺,小的多有得罪,路爺勿怪。”

林大郎也不知是不是被打傻了,居然梗著脖子講理,“你們是雍王爺的屬下,那也不能隨便打人啊!還有沒有王法了?”

“是啊,你們是雍王府的人,也不能跑到我們同州隨便欺負人吧?”林家的管人、仆人架是不敢幫著打的,卻可以躲到遠處,探出腦袋向著這邊喊話。

路生穩穩的站著,說話也異常沈穩,“我們雍王府的人可不會隨隨便便欺負人,不過見到惡人總要給以相應的懲罰。諸位可知道方才這林大郎說過些什麽話?”把林大郎那些無恥不要臉的話重覆了一遍,大聲問眾人,“敢問這可是同州的風氣,岳父獲罪貶官,做丈夫的便要休棄發妻、拋棄親女了?”

“不僅如此,還霸占發妻的嫁妝,拿發妻的嫁妝之資逛青樓;還打算岳父貶官的時候休妻,岳父若飛黃騰達了便招招手讓發妻回來,繼續替他林家作牛作馬。你們同州便是這樣的風氣麽?”路平不緊不慢的接著往下說,語氣威嚴中帶著責備。

“我們同州人才不這樣呢!”圍觀看熱鬧的人也覺臉上發燒,不少人嚷嚷,“像林大郎這樣的敗類,同州人個個看不起他!”

“娘家才有個風吹草動便把發妻休了,這讓我們做女人的怎麽過?”看熱鬧的大娘們更是生氣。

這些女人正好是在早市上買了菜的,心中生氣,紛紛舉起雞蛋、菜幫子等往林大郎臉上砸,“讓你不要臉,讓你不要臉!”

一個胖大娘擼擼袖子,怪叫道:“女人一心為了家,男人就會犯賤往青樓送錢!這賤男和我家那個死鬼一樣,我看見他便想打!”她菜籃子裏有幾個白蘿蔔,恨恨的抓起來,“反正蘿蔔便宜,打死這賤人!”沖著林大郎一通猛砸,林大郎頭上被砸了個大包,鬼哭狼嚎。

“哎,你家那死鬼不是人,你回家打他去呀,砸我家大郎算怎麽回事。”林家的仆人著急跳腳。

“呸,這都不懂?老娘自家的男人再壞也舍不得打,就拿這個犯賤又走黴運的林大郎出氣了!”那胖大娘呸了一聲道。

眾人哄堂大笑。

剛才還質問路生、路平為什麽隨意打人欺負人的聲音,現在是一個也聽不到了。

所有的人都在指責林大郎。

畢竟林大郎做的事實在拿不上臺面,不管誰來評判都是他沒理。

林大郎頭臉、身上不是雞蛋清就是菜幫子,狼狽極了。“勞煩你再過三個月,到雍王府拿人。”路生對捕快倒還客氣。

捕快勉強咧咧嘴,“小的哪有那個膽子。路爺,這個萬萬不敢。”

“可我確實打人了。”路生笑道。

捕快也算機靈,眼珠一轉,計上心來,一把拽過林大郎,“你做缺德事犯了眾怒,打你的人這麽多,讓我們抓哪一個才好?林大郎,與其報官要抓打你的人,不如你以後修修德,做個好人吧!”

“就是,你還有臉報官要抓人啊?像你這樣的就該活活打死!”大娘們都沖著林大郎吐口水。

“你還告不告了?”捕快大聲的問。

一邊大聲問,一邊小聲警告,“林大郎你可想好了,這兩位是雍王府的人,真要告他倆,你這可是和雍王府結仇。雍王爺是什麽人?萬歲爺的二皇子,見都見不著的貴人。雍王爺是天上的雲,你是地上的泥,你還想和雍王爺作對,要命不要命了?”

“我不告了。”林大郎哭喪著臉,“我不告了,我誰也不告了。”

別說路生、路平他不敢惹,就是這些沖他扔雞蛋爛菜葉的他也沒辦法追究啊。法不責眾,這麽多罵他打他砸他的人,找誰算賬去?今天這個打算是白挨了,連個賠藥費藥費的都沒有。

“林大郎不告了!”捕快大喜,一躍而起,“路爺,林大郎不告了,兩位請便。”

“打了人,苦主居然不告。”路生摸摸下巴,“既如此,索性打得再重些。”

“還要打?”林大郎魂飛天外。

白玉森也是個調皮的,忙到了路生、路平身邊,大聲叫道:“兩位路爺,在下方才聽到幾句話,不敢不如實相告。”指著林大郎,一臉厭惡憎恨,“這個林大郎方才惡言詆毀雍王殿下,說王爺和世子爺不足為慮,他林大郎都不放在眼裏!”

“我哪裏說過?”林大郎急了,“白玉森,你不要血口噴人!”

白玉森冷笑,“你自然說過!你若是把王爺和世子爺放在眼裏,又如何敢明知白家和雍王府有親,還休棄發妻、拋棄親女?”

“是啊,這擺明了是沒把雍王爺、世子爺放在眼裏啊。”不明真相的路人最好煽動,白玉森這麽“有理有據”的一說,不少人相信了,紛紛附合。

“我沒有,我真的沒有。”林大郎急得渾身冒汗。

白玉樹和白玉林見狀火上澆油,“兩位路爺,不如咱們押著這個林大郎一路□□,一路宣示他的惡跡,讓全安州的人都來唾罵他,這比打他更解氣、更能羞辱他,路爺以為如何?也算替雍王爺和世子爺出氣了。”

“白爺高明。”路氏兄弟豎起大拇指。

白家三兄弟呵呵笑,“過獎,過獎。”

路生和路平便押了林大郎上路,“大家請奔走相告,凡安州人看不慣林大郎這種敗類的,都出來罵他、砸他、羞燥羞燥他。這廝在家裏不能保護妻子女兒,出了門卻敢詆毀國之親王、陛下愛子,這是目無君父了。這種人,人人得而誅之。”

看熱鬧的人一則確實不喜林大郎,二則也覺得新鮮好玩,真的有人奔走相告,又叫了許多親朋好友過來圍觀。所以林大郎這趟回家之路走得艱難之極,走不了兩步便有人迎面砸他臭雞蛋爛蘿蔔,更有小孩子跑跳著過來往他臉上吐唾沫,還比賽誰吐得最準,林大郎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許三郎眼瞅著不對,早悄悄溜了,到林家向林大郎的母親林太太報信,“大郎被京裏來的人給打了。林太太,您那兒媳婦娘家似乎沒敗,厲害著呢,要不然您趕緊求求您兒媳婦,讓您兒媳婦去求求情?”

“呸,我求她?她也配?”林太太一聽就惱了。

“那怎麽辦?大郎被打得厲害。”許三郎犯愁了。

林太太氣得直發抖,“光天化日的便敢打人,還有沒有王法了?”叫來她的兩個陪嫁婆子,“老王,老章,去把白家那賤人弄來,一起到餛飩鋪救大郎!”

王婆子和章婆子平時是欺負慣白玉蘿的,聽了這話,便一陣風似的出了林家到了街後的小巷,小巷盡頭有一個低矮灰敗的房子,那便是白玉蘿和馨姐兒的住處了。

“白氏,快跟我們走,一起去救大少爺!”王婆子和章婆子像從前似的直接闖了進門。

白玉蘿清秀文雅,眉目間濃濃的書卷氣,正抱著一歲多的馨姐兒哄她睡覺,王婆子和章婆子這一闖進來,本來快要睡著的馨姐兒哇的一聲便哭了。

“王媽媽,章媽媽,你們這般大吼大叫作甚?嚇著馨姐兒了。”白玉蘿責備。

王婆子撇撇嘴,“一個賠錢貨,嚇著又怎麽了?白氏,太太有吩咐,你快跟我們走,去救大少爺回家。”

章婆子見白玉蘿不動,便要上前拉扯,“磨蹭什麽?快走!”

章婆子人高馬大,白玉蘿瘦得好像一陣風便能吹跑似的,眼看著白玉蘿便要被章婆子大力拉走了。這時旁邊有人冷哼一聲,“哪裏來的野婆娘,我家表姑娘也是你這種婆娘動得的?”罵得章婆子一呆。

兩個婆子這才註意到了白玉蘿身邊還有人,這女人三十多歲的年紀,濃眉大眼,上身穿深青色錦衫,下著墨綠色緞裙,穿戴得很講究,和白玉蘿這寒磣簡陋的屋子格格不入。

“你是誰啊?”兩個婆子齊聲問。

九娘皺眉,“馨姐兒在哭,兩個婆娘還這般大聲,著實無禮。阿桃,阿杏,把這兩個婆娘叉出去。”

“是,九娘。”兩個丫頭自旁邊過來,先拿布堵住了兩個婆子的嘴,然後便扯到院子裏綁了起來。

兩個婆子口中唔唔著拼命掙紮,臉上滿是恐懼憤怒之色。

白玉蘿一邊哄馨姐兒不哭,一邊不安的道:“真的在打林大郎麽?莫要打出什麽事才好。”

“表姑娘還心疼林家那惡人麽?”九娘微笑。

白玉蘿神色黯然,“他都對我這樣了,我還心疼他做什麽?我是怕惹出事來,讓爹爹、舅公難做。”

“表姑娘放心,我當家的讓人傳了口信過來,說有雍王府的人在,咱們只管放心大膽打林家的臉,怎麽痛快怎麽來。”九娘安慰的道。

白玉蘿拍著懷裏的小女兒,如做夢一般,“萬萬想不到,七妹竟嫁到了雍王府。”

九娘幫她拍哄著抽噎哭泣的馨姐兒,“誰說不是呢?這樁姻緣實是讓人意想不到。表姑娘安心回京,以後白家好了,表姑娘和姐兒也跟著過好日子。”

白玉蘿苦笑搖頭,“我這出了閣的女兒,哪有臉回娘家?況且林家極是歹毒,雖把我休了,把我和馨姐兒趕出林家,卻不許我離得遠了,更不許我離開安州,聲稱我若離開安州,林家便要搶回馨姐兒,這是逼得我一輩子要在這小房子裏終老了。”

“搶馨姐兒?讓他們試試啊,”九娘冷笑。

她就知道,要平安帶走白玉蘿和馨姐兒不容易。林大郎那種無賴把白玉蘿休了,還借著馨姐兒威脅白玉蘿、控制白玉蘿,要把白玉蘿牢牢的攥在手掌心。

“孩子總是屬於林家的。”白玉蘿低頭親吻馨姐兒的小臉蛋,柔腸寸斷。

就算林大郎休了她,馨姐兒也姓林,是林家人。林家什麽時候想從她身邊搶走,便可以什麽時候搶走,每每想到這一點,白玉蘿便不寒而栗。

她是寧死也不會放棄馨姐兒的。馨姐兒是她親生的孩子,是她的命根子。

“放心,馨姐兒肯定能跟咱們一起走。”九娘笑道。

“真的能這樣,那就太好了。”白玉蘿喃喃。

屋子裏暗沈沈的,九娘的話語卻給白玉蘿帶來了一絲陽光。

她真的能帶著馨姐兒回京城、回白家?林太太、林大郎那對虎狼般的母子能輕易放過她?

馨姐兒抽泣著睡著了,白玉蘿拍著懷裏病貓似的女兒,心中燃起新的希望。

一輛大馬車停在門前。

林勝之從車上跳下,快步進來,和白玉蘿見過禮,小聲和九娘商量了兩句,道:“表姑娘,趁著雍王府的兩位路爺在,咱們趕緊上車,立即離開安州。表姑娘可有要緊的行李?若沒什麽要緊東西,這便直接上車吧。”

“我這裏家徒四壁,也沒什麽要帶的。”白玉蘿有些不好意思。

她把馨姐兒交給九娘抱著,自己胡亂卷了幾件衣物包起來,又拿起件繡了一半的炕屏,“這是胡家要給老太爺的壽禮,說好這月底繡完,我看是來不及了。”

“表姑娘離開林家之後,就靠著給人刺繡維持生計?”九娘鼻子一酸,低聲問道。

白玉蘿渾然不覺,“也不是離開林家之後才這樣的。很早之前,我婆婆林太太便知道我繡工好,給我派了不少繡活兒,好賣了錢貼補家用。”

這下子不光九娘,連林勝之也眼睛一酸,差點兒流下淚來。

四表姑娘嫁的這是戶什麽人家啊。

“快上車。”林勝之一個大男人不願讓別人看到他流淚,轉過身子,粗聲說道。

白玉蘿把沒繡完的炕屏,還有胡家給的定金取出來交給丫頭,命她送到胡家,“跟胡太太說聲對不住,我要回娘家,這炕屏實在完不成了,煩她另請繡娘繡完吧。”

九娘和阿桃阿杏等人陪著白玉蘿出了門,正要上車,林太太帶著仆婦丫頭氣勢洶洶的來了,“我說為什麽老王和老章一直沒回家,敢情是你這賤人不聽話!”

“賤人罵誰?”九娘大怒,指著林太太高聲道。

“你敢罵我?”林太太養尊處多年,被九娘這麽指鼻子罵,登時臉紅脖子粗。

“我罵的明明是賤人,你自己跑出來認領,看來你自己也知道自己是賤人啊。”九娘語含譏諷。

林太太眼冒金星,“你,你,你大膽……你是什麽人,敢這麽跟我說話?”

林勝之快步過來笑道:“這位是內人,名喚九娘。林太太,在下跟你同姓,也姓林,是李大學士府的仆人。”

“跟我同姓,李家的仆人。”林太太氣得更厲害。

“我們是來接表姑娘和馨姐回家的。”九娘笑盈盈的道。

林太太精神一振,“白氏,你要走只管走,把馨姐兒留下!馨姐兒是林家的!”

她知道馨姐兒是白玉蘿的心頭肉,只要留下馨姐兒,白玉蘿一準兒走不了,臉上泛起得意的、可惡的笑容。

白玉蘿果然臉色發白,抱緊了熟睡的女兒,“不,馨姐兒是我女兒,誰也不能搶走她……”

林太太見白玉蘿果然是她意料中的反應,得意獰笑,“馨姐兒她姓林,是我林家的孩子,你要走便走,馨姐兒林家是不肯放的!”揮揮手,命仆婦丫頭把馬車圍起來,“今天不放下我林家的孫女,休想離開!”

白玉蘿瑟瑟發抖,如風中搖擺的稻草人。

林勝之不慌不忙,自懷裏取出一張大紅紙,“這是我家四表姑娘的嫁妝單子。林太太,這些年來你們林家花用了四表姑娘多少嫁妝,你心裏有數。”

“我做婆婆的便是真用了兒媳婦的嫁妝又怎麽了?兒媳婦孝順婆婆難道不是應該的?”林太太絲毫不覺得她錯,還很有理。

林勝之心生鄙夷,大笑道:“四表姑娘嫁到你們林家的時候,有這麽長長的一張嫁妝單子;離開你們林家的時候,連件像樣的衣裳都沒有!林太太,你這做婆婆是窮瘋了麽?這是吞了兒媳婦多少嫁妝?來來來,林太太,咱們到衙門找官老爺評評理,看看天底下有沒有這個道理。”

“我才不跟你經官見府。”林太太慌了。

這件事若是真的聲張開來,對她可是很不利啊。

“不經官見府也行,那便讓出一條道路,讓四表姑娘和馨姐兒平平安安的離開。”林勝之步步進逼。

“不行,馨姐兒一定不能放走!”林太太氣急敗壞的道。

她和林大郎母子倆早就合計過,她不喜歡白玉蘿,林大郎也不喜歡白玉蘿,既母子倆都看著白玉蘿不順眼,不如休了,圖個清凈。可萬一李大學士發怒了呢?萬一白熹東山再起了呢?這也不能不考慮,所以白玉蘿不能離開安州,不能離開他們的掌控。

要掌握白玉蘿很好辦,留下馨姐兒就行了。只要留下馨姐兒,白玉蘿就算是孫猴子,也翻不出林家母子的五指山。

“不好了,不好了,太太。”林家一名仆婦氣喘籲籲的跑過來。

“會不會說話?什麽不好了?”林太太沒好氣的怒喝。

仆婦苦著一張臉,“太太,大少爺讓兩個外地蠻子押著游街呢,就要游到咱家門前了。”

“什麽?”林太太尖叫,“誰敢押著我兒子游街?誰這麽大膽?”

“雍王府的人。”林勝之笑容可掬的告訴她。

“雍王府的人。”林太太臉色大變,好像一下子老了十歲,“許三郎說過,白家那個庶出的七丫頭做了雍王府的世子妃。我還以為許三郎是胡說八道,原來竟是真的麽?”

如果白七姑娘真嫁到了雍王府,那雍王府的人會為白玉蘿出頭,也就是順理成章的事了。

“游街的來了,游街的來了。”不少孩子飛跑過來,一個比一個興奮,比過年都興奮。

林太太鼓起勇氣望過去,險些沒把她心疼死。

她的寶貝兒子林大郎被兩個黑衣人押著,無數人圍在兩旁唾罵、撕打,林大郎已被折磨得不像樣了。可說是不像樣了吧,偏偏林太太還一眼能認出來,那確實是她的親生兒子。

“你們這些人,心是不是肉長的?”林太太顫巍巍舉起手臂。

“你把四表姑娘和馨姐兒趕出家門,囚在這又破又小的陋室之中,你的心是不是肉長的?”九娘毫不留情。

林太太心如刀絞,卻還在垂死掙紮,“我就是不放馨姐兒走!不管怎麽說,馨姐兒是林家的孩子,我不放,馨姐兒就走不了!”

林太太再笨也知道,這時候馨姐兒就成了她和林大郎的護身符了。有馨姐兒在,白玉蘿就不會走;白玉蘿只要留下來,林太太和林大郎隨便哄上兩句,便能哄得白玉蘿這傻子回心轉意。

九娘早把白玉蘿和馨姐兒扶到車上坐下,車門關嚴實,外面的嘈雜聲車裏聽得並不真切。

林太太不顧一切沖到車前猛拍車門,“白玉蘿你下來!你男人快被人打死了,馨姐兒的爹快被人打死了,你也不管麽?你這種人不配做大郎的妻子,不配當馨姐兒的娘,你把馨姐兒還給我!”

林家有人進去放了王婆子和章婆子出來,王婆子撥出嘴裏的破布,呼呼喘粗氣,“快去請族長。只有族長才能攔得住白氏了。”

路生、路平和白家三兄弟押著林大郎一路游街過來,林家族長也到了,知州安大人也到了。

沒法不到,這事鬧得太大,他們就是想裝聾作啞也辦不到。

林家族長是個清瘦的老頭子,老眼昏花,自以為有理,“無論如何,馨姐兒是林家的。白氏不許帶走。”

九娘向來潑辣大膽,當著這些人的面也不怯場,笑著問道:“馨姐兒是林家的麽?那敢問族長大人,四表姑娘的嫁妝是不是林家的?林家能不能扣留了不給?”

“這個……”族長知道林太太、林大郎已經把白玉蘿的嫁妝花得七七八八,還不上了,於是九娘的話便把他給問住了。

白玉森冷笑,“我四姐的嫁妝林家非歸還不可!在林家還了嫁妝之前,馨姐兒便暫且由我們白家帶走,什麽時候嫁妝湊齊了,再到白家來接人吧。”

“你還想拿我們林家的孫女當人質不成?”林太太不服氣的嚷嚷。

“到底是誰想拿馨姐兒當人質,你心裏清楚!”白玉森年輕氣盛,不客氣的諷刺。

林太太鬧了個大紅臉。

明眼人都看出來了,要拿馨姐兒當人質的正是她和她的寶貝兒子,白家只要自家骨肉團圓,可沒想拿馨姐兒當人質,更沒想拿馨姐兒換什麽利益。

知州安大人非常為難。

按常理說,馨姐兒是林家的孩子,白玉蘿就算和離也帶不走。但是林家確實把白玉蘿的嫁妝給花了,填補不上,而且將來也填補不上,那白玉蘿的嫁妝總不能就這麽算了吧?總要有個說法的。

族長幫著林太太、林大郎,不讓白玉蘿把馨姐兒帶走。九娘連譏刺帶挖苦,“怎麽,這會兒全成了愛孩子的人了?馨姐兒跟著她娘被林家趕出來,在小破屋吃苦受罪的時候,你們都在哪兒啊?都為馨姐兒做什麽了?”

林家上上下下的人,都是臉紅脖子粗。

苛待馨姐兒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哄得了誰啊?

即便如此,林太太和林大郎深知沒了馨姐兒便留不住白玉蘿,也知道白玉蘿走後便沒了牽制白家、李家、雍王府的籌碼,厚著臉皮就是不放馨姐兒。

“無恥之徒!”白家三兄弟氣極。

路生冷眼旁觀許久,笑了笑,問白玉森道:“兄臺方才聽到這林大郎詆毀我家王爺和世子爺了,是麽?”

“是!”白玉森心中一亮,大聲應道。

路生熟練的自懷中取過一幅鐐銬,“林大郎,跟路爺我走一趟吧。到了王爺面前,你該定什麽罪,自有分曉。”

“不,你不能抓走我兒子。”林太太看到路生要抓林大郎,唬得魂飛魄散。

路生銬住林大郎,向安大人咧嘴笑了笑,“知州大人,我大周律法,若有詆毀親王者,王府可自行抓捕訊問,只需知會當地官府便可。大人,我現在便知會你一聲。”

“請便,請便。”安大人嘿嘿笑。

路生說的沒錯,安大人可沒理由不讓路生抓林大郎。

雍王爺和世子爺不錯是“私奔”了,可隆治帝並沒加罪雍王,更沒有褫奪或降低雍王的品級,那雍王還是一品親王,王府有這個權力。

“你不能抓我的兒子啊。”林太太這會兒是真害怕了,痛哭流涕的哀求。

族長也傻了眼。

路生像貓抓耗子似的戲弄夠了這撥人,方才笑問:“你林家還要留下馨姐兒麽?”

“不留了,不留了。”林太太眼下最要緊的是先保住林大郎,違心的哽咽道。

她不敢真讓路生把林大郎帶走,唯恐這兇神惡煞般的人路上便把林大郎給害死了,讓她痛失愛子。到時候她可找誰哭呢?難道進京告禦狀不成?就算她真敢上京告禦狀,陛下還能不向著自己的親生兒子雍王,反向著她麽?

林太太答應放馨姐兒,族長也答應放馨姐兒。林家都答應了,安大人自然沒有異議,“那便請白四姑娘帶馨姐兒回京。”

路生呸了一聲,把林大郎放開了,“憑你也想跟路爺我鬥?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

白家三兄弟帶白玉蘿和馨姐上了車,車輛緩緩駛動。

林大郎在路邊喘息片刻,拼著一口氣爬起來,追著馬車跑,“玉蘿,玉蘿你停下啊,常言說一日夫妻百日恩,難道你真的不念一絲舊情麽?玉蘿你留下吧,你帶著馨姐兒留下,我一定痛改前非好好跟你過日子,咱們夫妻倆一起疼愛馨姐兒,馨姐兒有爹也有娘,你說好不好?”

車跑得越來越快了,他不管不顧,跌跌撞撞的一直跟著車跑,滿口嚷嚷,只求白玉蘿留下。

白玉蘿心亂如麻,“他說的是不是真的?若他真的痛改前非,馨姐兒有爹有娘,豈不比我被休回娘家好?我被休回娘家,爹娘面上無光……”

林大郎鞋子跑掉了,腳跑出血了,還追著馬車狂奔,“玉蘿,玉蘿你可憐可憐我,可憐可憐咱們的馨姐兒……”

馬車速度放慢,在街頭緩緩停下。

林大郎心頭狂喜,“玉蘿,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舍不得讓咱們的馨姐兒沒爹!”

林太太及林家的人在後面看著,也是激動萬分。

留下好啊,只要白玉蘿留下來,那林大郎還是白家的嬌客,林家和白家還是親家,親戚間重修舊好,就當什麽也沒有發生過……

“你真的都改了麽?”車裏探出一張清瘦的面龐。

“改,我改,我一定改。”林大郎喜得淚流滿面。

好了好了,白玉蘿被騙回來了,他以後可以高枕無憂了,還可以和雍王爺、世子爺攀上親戚,青雲直上。

路平和路生本是騎馬跟著的,這時一齊跳下馬,大踏步過來了。

“兩位路爺,寧拆十座廟,不破一門婚。”林大郎低聲下氣的央求,“我和妻子女兒團聚,以後一定會好好做人,痛改前非,做個好丈夫好父親。”

他只管央求,路生理也不理,沈聲對白玉蘿道:“四姑奶奶,屬下受我家世子爺嚴命,必需護送您和馨姐兒回京城。世子爺說了,這事若辦不成,要屬下的項上人頭。您不想看著我人頭落地吧?”

路平緊跟著也過來了,“四姑奶奶,我家世子爺和世子妃直到現在還沒成親呢。一開始是白二爺在獄裏,世子妃整日憂心,後來是知道您這裏出了事,世子妃覺得是她害了您,從早到晚的悶悶不樂。您不回京,我家世子妃還是放不下這顆心,不知哪天才能和世子爺成親,王爺和王妃該急壞了。”

“有這等事?”白玉蘿懵了。

“有。”路生和路平一起嚴肅的點頭。

“玉蘿,別聽他們的,你要想想我,想想咱們的馨姐兒……”林大郎眼見到嘴的肥鴨子要飛,慌了,急了。

“呸,你寫休書的時候怎麽不想想馨姐兒?這會兒你成慈父了?”白玉森唾了他一臉。

林大郎狼狽的伸手亂抹,“白玉森,沒你這樣的。我是白家的嬌客……”

“呸,白家哪有你這樣的嬌客。”白玉樹和白玉森一齊唾他。

林大郎都抹不過來了,“無禮,太過無禮,信不信我以後把……”威脅的話到了嘴邊,心中一凜,連咽兩口口水,給咽了回去。

白玉蘿根本不關心這些,“兩位路爺,你們說的是真的麽?我七妹真的很為我擔心?”

“是。世子妃飯都吃不好,人都瘦了。”路生和路平異口同聲。

“走。”白玉蘿下了決心,“不能因為我,誤了七妹的大好姻緣。”

白玉茗都和趙戈私奔了,卻因為白家接二連三的事至今沒成親,這讓白玉蘿如何放心得下。無論如何,她做姐姐的不能誤了妹妹的好姻緣。

“走。”路生路平及白家三兄弟大喜。

這回再走,不管林大郎在外面如何苦苦哀求,也是不管用的了。

車輛馬匹消失在前方,林大郎眼前空空,膝蓋一軟,軟綿綿的跪了下來。

完了,他完了,林家也完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