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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醉酒過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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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醉酒過後

◎少年白衣沾雨。◎

江遇宛臉頰已爬上秾紅, 她微微蹙著眉,像是不解:“可你喝了好幾杯。”

她明明看著的,路無殊一杯接一杯的飲下, 怎麽還來勸她少飲?

路無殊面上的冷漠疏離一點點地崩落,對上一雙濕潤的眸子,眉心一跳, 他側過頭反駁道:“這不一樣。”

她睜大了眼睛追問:“為何?”

路無殊:“......”

她甚少追問, 亦鮮少露出這樣的情態。

倒是這次相見,她的問題仿佛很多, 可他卻都一一回了。

路無殊有些煩悶, 他故意道:“病秧子自然喝不了酒。”

她亮晶晶的眼睛倏然黯淡下來,低低“哦”了一聲, 有點說不出來的低落。

路無殊隨即沈默下來。

......

這時, 突兀落下雨, 林子裏霧氣充盈, 淅淅瀝瀝的聲音漸漸響起。

有雨滴落到臉上, 江遇宛若有所覺的擡頭,迷糊地揉著眼睛,:“......又下雨了。”

路無殊隨意看了眼, 又拿了那碧玉酒壺倒了杯酒, 自斟自飲,視線強硬落在面前茶盞上。

面前的少年白衣沾雨,眼簾垂下, 冰冷與戾氣拭去, 只餘一道幹凈透徹的身影孑然於青山翠林之前, 讓人覺出一種疲倦的孤冷來。

江遇宛目不轉睛盯著他, 鴉羽般的睫毛撲閃著:“路無殊, 你很孤獨吧。”

少年眉目一怔。

她卻眼波一轉,嘴角撇起,蠻不講理道:“你送我回去。”

路無殊手中的動作頓了頓,斂了斂眸,平靜開口:“這不妥。”

被他冷淡拒絕,帶著哭腔的啜音響起:“淋了雨我會生病的。”

路無殊指尖一顫,掀眸對上一汪秋水,她臉色霜白,眼角處飄著紅,仿佛一朵將要被雨打落的廣玉蘭花,一副怯怯弱弱的模樣。

他臉色緊繃,深深望她一眼:“郡主醉了,我去喊你的侍女來。”

作勢便要走的模樣,江遇宛聽到這話,扶著石臺踉蹌著向前,開始抽抽搭搭,帶著不安看著他,一雙水眸裏清晰映出他的輪廓。

路無殊神色晦暗不明,突然站起身來,拍了拍衣袖上的水珠,淡漠的掀了掀眼皮:“過來。”

雨簾之下,少年負手而立,一雙清冷的眉目隱在薄霧之中,出塵獨絕。

江遇宛揉了揉眼,半晌,雙眼紅紅地撲到他懷裏,她哭著喊:“舅舅!”

眼淚啪塔啪塔掉個不停,比這細雨還密,少年的胸口漸漸濕潤。

滿身的苦藥香盈來,少女柔軟的身子壓在他身上啜泣,他一時忘了反應,被覆住的胸口撲騰個不停,他掩飾般的深吸了一口氣。

路無殊頓住,隨後面露了然。

她舅舅,便是朔州的小江都王。

——江遇宛竟將他認成了程識雲。

她喝了不過兩杯酒,眼神便差成了這樣。

路無殊不動聲色的挑了半邊眉,嗤笑一聲。

隨即,他將那雙攀在他腰間的手臂分開,然後輕輕一推,那道單薄纖細的身影便後退了半步。

他好整以暇地看著她:“看清我是誰。”

她卻仿佛沒聽清似的,看見了自己穿的那雙翹頭青色繡花鞋被雨淋濕,腦子跳脫,哽咽了一下,質問他:“路無殊,你想要我病死,虧我昨晚還救了你......”

小姑娘一彎細眉蹙起,小兔似的眼睛淚汪汪的,一張漂亮的臉蛋皺成了包子,可憐的要命。

少年頗有些無奈,很輕地嘆了口氣:“走吧。”

說罷,掩下目中細微笑意,神色無異地往前走。

被甩在身後的小姑娘啜泣聲又大了些。

路無殊停下了腳步,卻沒有轉頭,片刻後,一只清瘦的手撚住寬大的袖袍,嗓音淡淡:“過來牽上。”

待她真的牽上,又擡起眸子看他:“可雨會落到我身上。”

那張冷峻的側臉依舊面無表情,卻伸出了另一只寬大的袖子,掩在少女的頭頂,為她隔絕了半面風雨。

兩道素衣身影行在雨中,漸漸踏入雨幕。

......

不遠處的亭子上,兩道人影對坐著,面前的棋盤隱隱呈膠著之勢。

年輕郎君一身玄色長袍,面色沈冷,手中黑棋落下一子。

沈清桉捏了個白棋,對他微微一笑:“介舟,這個小姑娘便是寧朔將軍的遺孤。”

他看了眼對面郎君愈發冷淡的眼眸,眉梢微擡:“她似是對質子有意。”

宋譽行微頓,手中的棋子不受控制地落下,手卻還停在半空。

短暫的出神後,他驟然擡眸望過去一眼,那兩道身影漸行漸遠,在此處看去,仿佛相擁在一起。

宋譽行收回視線,淡聲道:“絕無可能。”

一個毫無長處的質子憑什麽得她青眼?

沈清桉看透他的心思,不置可否地下了個白棋,溫聲提起那白衣少年:“孤倒覺得質子心性不凡,非面上如此懦弱。”

多年磋磨,仍然風骨不屈,豈是常人?

宋譽行的目光落在棋盤上,忽然道:“殿下,我輸了——”

棋盤之上黑棋已呈全盤皆輸之勢。

“你心性已亂,心思不在這棋盤上,漸至絕路也不知。”沈清桉看著他,一雙清眸充滿了探究之意,“或是,你對這小姑娘有意?”

宋譽行眼神閃爍,扯開了話題:“近日北襄蠢蠢欲動,有侵我南昭邊境之意。”

沈清桉順著他的話說下去:“北襄帝昏庸,寵幸的秦王亦是玩弄權勢,不懂用兵之輩,難起大勢。”

“底下的兩位皇子,雖勇猛無比,可以一敵三。卻也是只知蠻力,不懂兵法的武將。”

宋譽行皺眉執起茶盞:“說是如此,到底今時不同往日。北襄兵力充足,又得多方支持,若真要開戰,南昭亦無全勝之把握。”

北襄地處極寒,缺少糧食,又因牛馬難養,縱然北襄人生來力大無窮,亦敗給了南昭。

可如今,他們想出了新的法子,餵養出了不畏嚴寒的戰狼,個個兇猛,普通戰馬已不是其對手。

沈清桉嘆了口氣:“南境小江都王神勇,屢次將侵犯朔州邊境的北襄軍打的潰敗,卻不居功。百姓愛戴之,孤亦敬之。”

提到小江都王,二人眸中都帶了欽佩之色。

老江都王逝時,程識雲的長姐帶病之身死在沙場,次姐為家族榮耀進宮為妃。偌大一個江都王府,只餘一個少年撐起。

適逢青殷之戰,程識雲孤身入險境,險勝北襄戰無不勝的車騎將軍——梅紹,值此一戰,才得軍中信服。

可惜聖上卻對其疑之防之,甚至不許其無召入京。

沈默片刻,沈清桉低低一笑:“說起來,那姑娘正是小江都王的外甥女。聽聞她自小居於朔州養病,兩月前才歸京。”

宋譽行微擡眼皮,眸光微閃,隨即飲了口涼茶。

“多日前我曾見過那姑娘一眼。”沈清桉似笑非笑瞥了過來,“你那族妹,截住孤非要送什麽荷包,孤看在你的面子上,才耐心與她多言了幾句,未料,竟被那姑娘撞見,孤不過看了她一眼,便落荒而逃了。”

宋譽行聞言思慮一番,便知太子口中的他族妹是宋文含,想到那向來謹守禮數的女子竟能做出這般露骨之事。

便道情之一字,牽人心腸。

他眉梢挑起,淡聲道:“文含自幼愛慕你,殿下莫非不知?”

“這等事,知道又如何?男歡女愛之事,豈能強迫的來。”沈清桉面不改色,眼裏瞧不出什麽情緒。

宋譽行難得駁了句:“若為我,是我願,焉知不行?”

沈清桉搖了搖頭,擡眼看了遠處雨幕,神色如同雲霧般捉摸不透:“雨愈發大了......”

他嘆了一息:“天氣無常,亦如人心。”

***

傍晚時分。

暴雨如註,傾瀉而下,整個蘭若寺都浸在雨霧中,天空灰蒙蒙一片。

木榻之上的少女悠悠轉醒,睜開眼睛便撐起身子半倚在榻上。

她楞楞的看著自己身上幹凈的衣物,還有被換過的裏襯,又看了眼窗外暴雨,腦子慢了半拍。

——這是天將明時還是天將暗時?

這時,白術推開了門,帶著一身清冷寒氣進了來。

她提著個食盒,瞥見江遇宛蹙著細眉坐在床邊,便一邊將食盒放在桌案上開始擺置,一邊笑著道:“郡主,你睡了四個多時辰呢,可算醒了。”

瞧見她白弱的俏臉,白術嘆了口氣:“也不知郡主飲了些酒,醉成那樣,是如何從廣玉蘭林子回來的。”

這話一落,江遇宛後知後覺想起晨起時在廣玉蘭林子裏,她喝了點酒,便......便......。

江遇宛臉色一霎通紅,一下鉆進了被褥中,縮著腦袋埋了進去。

白術沒註意這邊動靜,面上升起些疑惑:“這便不提了,可那酒又是哪裏來的呢?”

不過她是個心大的姑娘,轉瞬又想起了一事,便迫不及待都吐露了出來。

白術絮絮說著:“您可不知道,我剛剛去拿晚飯,聽那些小僧人說,晌午時,質子不知怎麽又惹了二殿下,被殿下拿鞭子抽了好多下,血水和著雨水流了遍地,最後還是宋娘子得知後,冷著臉色說,‘佛門不見血,殿下這般,是否不敬天地?’二殿下才放過質子。”

江遇宛猛地將覆在頭頂的被褥拽下來,因著起的太急,頭撞上了床上方的架子,她吃痛地“啊”了一聲,眼淚不受控制地湧出。

動靜太大,白術慌亂看過來,待看到她盈著一眶淚捂著頭,眉心一跳,連忙湊上去。

“郡主?”白術驚慌的看著她,“怎麽了?”

江遇宛緩緩放下手,搖了搖頭,問她:“質子傷的那般重,宋姐姐可為他治了?或是尋了醫士?”

白術擔憂地看著她慘白的臉,為她理了理被子,才道:“寺裏哪來的醫士,況且雨勢傾盆,應是沒有醫士願意在這時上山來。宋娘子已為他送了草藥過去,不過質子的傷在背上,宋娘子又不好為他上藥,只托了個小僧人去。”

江遇宛剛松了一口氣,卻聽見白術嘆息著說:

“據說質子被抽的奄奄一息,這初秋的雨冷的紮骨頭,也不知熬不熬的過去。”

作者有話說:

中秋快樂呀寶寶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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